好在提包里有点零钱。何二壮吃了早点,在公交车上睡了一路,回到青龙集时,总算缓过气来。
娇娇和蕊蕊刚刚吃过早饭,见何二壮并没买新书包,都露出失望的神情,背着旧书包上学去了。
范艳华洗刷之后,走出厨房,劈头就问:“二壮,给咱闺女买的书包呢?”
何二壮拍了拍后脑勺,自我解嘲道:“看我这尿性?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范艳华恼恨地骂道:“你这脑袋让驴踢了?怎么,连大板牙都踢掉一颗?”
何二壮赶忙捂住嘴巴,恨声骂道:“你个傻逼女人,咋就不会说句人话?”
但考虑到范艳华散播谣言的功劳,何二壮并不想拌嘴,转身进屋,打开锁着的抽屉,摸出一百块钱递给范艳华,说道:“艳华,你给孩子买书包去吧,挑最贵最好的买!”
范艳华十分惊喜,顶好的书包也不过十来块钱,自己还能剩八十呢,昨天的报名钱也剩一百多,有了这么多钱,自己赌牌就有了底气,不必害怕中途退场,被别人取笑了!
只是,何二壮一向把钱看得比天还大,今天怎么如此大方?范艳华心中狐疑,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太阳依然东升西落!她想说句暖心话,但一出口就变了味:“二壮,狗嘴里怎么吣出象牙来了?你这可是第一次叫我‘艳华’,叫得这么甜腻,这么肉麻,是哪个女人教的?又是头一次这么大方,是不是睡了别的女人,良心不安,拿钱赎罪来了?你那颗牙齿,是不是偷人时,被人家男人按床上掰掉的?”
范艳华从来都没说过温柔体贴的话,何二壮也不见怪,只是无奈地回道:“你个傻逼女人,胡鸡巴扯淡!”说完进了里屋,趴在床上,很快就沉沉入睡了。
范艳华笑眯眯地看了看手中的钱,赶忙冲了出去,准备给女儿买书包后,瞅空赌几把!现在不比暑假,女儿一天三到校,回来就得吃饭,赌牌只能见缝插针了。所以,虽然拖着肥胖的身躯,范艳华也是一溜小跑,累得呼呼直喘,也舍不得放慢脚步。
何二壮一觉醒来,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肚子咕咕直叫,起身来到厨房,准备吃点午饭,再继续睡觉。
范艳华已经做好午饭,何二壮见又是馒头、稀饭、青椒炒鸡蛋,没有一点荤腥,便随意找个借口,溜出家门。
在菜市街走上好远,何二壮都没碰到一个酒友,想去河岸酒家蹭大哥的场,又感到全身疲软,不想走那么远,便来到菜市街角的真实味板面馆,要了一盘干煸羊蛋,一盘红烧牛鞭,想了想,又点了一盘爆炒猪腰,昨天反复折腾,身体透支厉害,今天可得好好补补!
按说,真实味板面馆的老板娘既不年轻,也不漂亮,但她大哥是屠宰户,板面里的羊肉货真价实,不像其他板面馆用羊骨头,甚至拿羊油炸猪肉、猪骨头滥竽充数,爆炒猪腰羊腰之外,还有干煸牛蛋羊蛋、红烧牛鞭羊鞭等特色菜,何二壮独自吃喝时,喜欢来这里。
就着55°的古井贡酒,何二壮吃得顺嘴流油。见店里的食客频频看向自己,眼神怪怪的,何二壮十分得意:看什么看?我就这样土豪!你们这些鸡巴鸟人,可怜巴巴地吃碗板面,甚至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加,吃得起羊蛋吗?吃得起牛鞭吗?怕是连盘猪腰都舍不得点!
何二壮吃完羊蛋,吃完牛鞭,吃完猪腰,那瓶古井贡酒也吹个底朝天了,接着要了一碗板面,加上羊肉,加上鸡蛋,加上火腿肠,呼呼噜噜吃了下去,而后腆着肚皮,打着饱嗝,得意地走出店门。
何二壮本想回家睡觉,过几天再去兴财理发店,让谣言好好发酵发酵,自己静等瓜熟蒂落好了。但在酒精的麻醉下,他实在难以控制焚心般的欲念,又像僵尸一样,晕晕糊糊地向兴财理发店走去。
理发店中,打牌的,理发的,闲逛的,唠嗑的,纷纷乱乱,烟雾缭绕。
何二壮一如既往,装作漫不经心地,站在窗户里面,往雪莉酒家看去。
午后灿烂的阳光中,带着妩媚笑容的于雪莉,正热情洋溢地送别客人。
“婊子女人,谣言都满天飞了,你还蒙在鼓里!我看你还能浪到几时?”何二壮愤恨难平,几乎骂出声来。
突然,何二壮感觉身后异常寂静,回头望去,所有的人都直直地盯着自己,连李兴财都停下了手里的剃刀。
“咋了?你们中了邪了?”何二壮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二壮,你天天站在那里,是看上于雪莉了吧?”有人问道。
“胡说!我嫌屋里烟味重,站这里透透气!对,站这里透透气!”何二壮心中惶惶,赶忙开脱道。
“透透气?那于雪莉和李志鹏相好、谋害春华和李志学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有人问道。
“胡说!我哪知道他们的事?”何二壮心惊肉跳,抬脚就往外走。
“还狡辩?大家都说是你传出去的,哪能有错?”有人穷追不舍。
见何二壮狼狈逃窜,屋里呼啦涌出一群人,紧紧跟在何二壮身后。
眼见无法摆脱,无边的恐惧占据了何二壮的心灵:自己本想陷害李志鹏和于雪莉,没想到风向不对,这把火反而烧到自己头上了!如果李志鹏和于雪莉因此怀疑自己谋害春华,那可就麻烦娘哭麻烦——麻烦死了!日他娘的范艳华,怎么说漏了嘴,把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这个败家娘们,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还不如个母猪!
何二壮如被众人押着游街,哪敢回家,只有怒气冲冲地去找范艳华,指望范艳华帮自己摆脱困境,又知没那么容易,不由咬牙恨道:“你这个臭婊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那张臭嘴又不是腚眼子,怎么啥都往外放?看我不把它撕到两耳?”
来到范艳华赌牌的地方,何二壮强压住心中怒火,语气平和地喊范艳华出来一下。
“干啥?干啥?没看见老娘在打牌?”范艳华来得正上瘾,哪舍得放下手中的牌?
“你给我出来!”看着范艳华那张满不在乎的胖脸,何二壮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也得打完这一牌。”范艳华双眼紧盯牌桌,不以为意地说,甚至连头都不抬。
何二壮终于忍不住,上前拽住范艳华的胳膊,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不是对别人说,于雪莉和李志鹏的事,是我告诉你的?”
“咋了?咋了?不就是你告诉我的?屁大点事,看你那熊样!”范艳华被何二壮抓得疼痛难忍,竭力扭动身子,想要挣脱掉。
果真如此!何二壮闻听此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甩手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范艳华的半边大脸当即红肿起来。
“何二壮,我日你八辈祖宗!”范艳华哪受得了这个?一边高声喝骂,一边丢下手中的扑克牌,伸手向何二壮抓去。登时,她那尖利的指甲,在何二壮脸上脖子上,留下道道深深浅浅的血痕。
何二壮见范艳华疯狂反击,愤怒的火焰立马熊熊燃烧,无暇顾及人多,不再计较后果,一把抓住范艳华的头发,劈头盖脸地,用拳头乱砸一气,感到仍不解恨,又抬脚往范艳华身上乱踢乱跺。
范艳华也是一百六七十斤的身板,跟何二壮基本势均力敌,但头发被何二壮抓住,无法挣脱,便发挥不出威力。疼得急了,范艳华扳住何二壮揪自己头发的左臂,张开复仇的大嘴,拼尽全力咬去。何二壮疼得哇哇乱叫,放开范艳华的头发,又是更加凶猛的拳打脚踢。
范艳华疯了一般,揪住何二壮的衣服,抬起左膝,狠狠顶向何二壮的裆部。何二壮躬身后退,却被范艳华扯住,躲闪不及,正顶在小腹上。何二壮哎哟一声,双手捂住肚子,佝偻起腰身。范艳华见何二壮撅着屁股,绕到他的背后,一把抓住他的裆部,拼命往后拽去。
何二壮感觉蛋丸快被挤崩,有一种要了老命的炽痛,伸手去掰范艳华的手指,却已使不出四两劲儿!
范艳华见何二壮急红了眼,哪敢有丝毫松懈?只是死命地往下拽着,似乎想拉出何二壮的五脏六腑!
何二壮龇牙咧嘴,蜷起腰身,像被摘了心,像被挖了肺,像被掏了肠,像被揪了胃,像被拽了肝,像被扯了肾,痉挛一般,全身战栗,蒸笼一样,大汗淋漓!他想开口求饶,但呻吟连声,咋也腾不出嘴;他想跪地赔罪,但裆部被揪,咋也弯不下腿!只能像煮熟的大虾,勾着头,弓着腰,直着腿,踮着脚,哼哼哼,哟哟哟,用不上一点力气的双手,徒劳地捂在范艳华的手上,老驴推磨一般,围着范艳华打转转!
牌场早已解散,看热闹的人们摩肩接踵挤了满院。
几名热心的牌友费了老大劲儿,才算把两人拉开。
范艳华狗一样吐着舌头,呼呼喘着粗气,头发被拽掉一大绺,秃了铜钱大的一块,往外滋滋冒着血珠,胖脸红红紫紫,眼睛肿成一条缝,鼻子一直往外流血,嘴唇如火腿肠一般翻卷。
何二壮裸露的小臂被咬了深深一圈印痕,鲜血淋漓,却全然不顾,只是蜷缩着身体,高一声低一声地呻吟,两手紧紧捂着裆部,像老驴一样睡在地上打滚,尘土和杂物沾了满头满身。
“咋了?咋了?”新来的人并不知道原委。
“于雪莉和李志鹏的破事,不就是你何二壮个狗日的,前天下午红口白牙,亲口对我说的?现在不敢承认了,又来找我的麻烦!你个婊子养的,敢打老娘?老娘把蛋子给你挤崩,疼死你个狗日的!”范艳华呸的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沫,粗声大气地嚷嚷道。
有人说道:“原来还真是何二壮造的谣。”
另一人接腔道:“这么缺德,挨也不亏!”
范艳华揉了揉肿胀的胖脸,粗声大气地说:“不是他是谁?畜生!杂种!狗日的!驴捣的!你就死这儿吧——这日子没法过了!”
见何二壮滚来滚去,无法应声,范艳华感到赢了面子,也知道何二壮不会善罢甘休,便擦了一把鼻血,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见何二壮如此痛苦,跟何大壮相熟的看客,便去街角电话亭,给何大壮打了电话。
何大壮急匆匆开车赶来,在众人的帮助下,把何二壮架上吉普,来到青龙卫生院。
姜宇洲见何二壮又是裆部受伤,暗自嘲笑:这何二壮的老二怕是流年不利,注定多灾多难!但有何大壮在,他自然不敢怠慢,问清情由之后,急忙安排几名医生护士按住何二壮,打了止痛针和消炎针。见还止不住痛,又给何二壮做了局部麻醉。过了好一阵,何二壮才瘫软成一滩烂泥,全身麻木,双目无神,只有短促而沉重的呼吸,才能证明他是一个活物。
姜宇洲见何二壮安静下来,便让医生包扎好何二壮胳膊上的伤痕,又注射了狂犬疫苗,而后挂上吊水。
直到天近黄昏,吊水才挂完。何大壮要求姜宇洲安排医生,每天去何二壮家挂吊水,姜宇洲只有答应。
何大壮找两名年轻医生帮忙,送何二壮回家,只见大门锁得严严实实。何大壮问何二壮要了钥匙,打开房门,在两名医生的协助下,把何二壮架进屋里躺下。
送走两名医生后,何大壮关上大门,回到屋里。
何二壮已经能够忍住疼痛,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何大壮不耐烦地问道:“二壮,你俩因为啥打架?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的,就不怕人笑话?你不要面子,我还嫌丢人呢!”
何二壮情知瞒不住,便呻吟着,垂头丧气地,把事件的原委说了一遍。
“看你做的啥蠢事!”何大壮生气地说,“挨也不亏!如果不是你跟李志鹏、于雪莉没啥矛盾,连我听了这话,都相信是你造的谣,甚至怀疑你贼喊捉贼了!”
何二壮畏畏缩缩地说:“我也是听人闲扯的。大家都这么说,我哪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何大壮斥责道:“都这么说?为什么别人没事?却赖到你身上?你让我怎么面对他俩?”
“我只是随口一说,哪知道她个婊子女人,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何二壮委屈地辩解道。
“范艳华没心没肺的,你哪能跟她胡乱说话!她娘儿仨到哪儿去了?”何大壮担心地说。
“管她去哪儿了?死她个狗日的!她只要敢回来,我非掐死她不可!”何二壮咬牙说道。
一抬头,何二壮看见敞开的衣橱空荡荡的,不由恨道:“这个婊子女人,把东西都带走了,看样子是不准备回来了,不回来才好!懒成那样,离了我,看她吃啥喝啥,饿死她个狗日的!”
说到这里,何二壮突然想到什么,赶忙对何大壮说:“大哥,你看桌子那个带锁的抽屉开了没有。”
何大壮过去看了一下,说道:“开了,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端来我看!”何二壮赶忙说道。
望着空空如也的抽屉,何二壮整个脑袋都懵了起来,如丧考妣地嚎叫道:“抽屉里的三万多块钱都被她拿走了!这个狠心女人,竟然没给我留一分!”
何大壮问道:“家里怎么放这么多钱?”
何二壮随口应道:“这不是教学楼外面铺地的钱吗?从财政所拿的那五万,给你两万,剩的三万还没来得及还账,就被范艳华拿走了!”
何大壮纠正道:“胡说!那两万块钱,是镇里中秋节看望县领导用的,跟我没一点关系!——你应该还有钱啊,都放哪儿了?看看丢没丢?”
家里是还有三万多块钱,塞在床底最里面的那个酒箱里,何二壮刚才偷偷往床底瞅了一眼,发现几个酒箱还是原样。范艳华滴酒不沾,岳父也不喝酒,所以对沾满灰尘的酒箱根本没有兴趣。但何二壮哪敢告诉何大壮?便胡乱搪塞道:“大哥,这个教学楼工程,光给你拿的就十来万了,四间地皮又用了五万,家里哪还有钱?只剩下县财政局那二十五万,还了天伟的工钱和闫秀丽的贷款之后,最多能剩个一万两万,加上范艳华拿的三万,还不够咱两家建门面的。范艳华肯定是去娘家了,她本就好吃懒做喜欢赌牌,娘家穷得叮当响,两个兄弟也死穷死穷的,又爱占小便宜,怕是要不多久,就把这些钱糟蹋完了!这可怎么办?”
何大壮忙阻止道:“二壮,你不要再提送我钱的事——那些钱都是给镇里花的。”
何二壮央求道:“大哥,你得尽快把范艳华弄回来,这三万块钱可不是小数目!”
何大壮语重心长地告诫道:“二壮,过几天范艳华气消了,我找人劝他回来。造谣的事也到此为止,不能再起任何波澜!李志鹏是青龙镇的无冕之王,于雪莉也不是凡人,连我都得让他们三分,你更招惹不起!马上,我去河岸酒家应酬,让人给你送点饭菜过来。我的事忙,让河岸酒家每天给你送点吃的吧。”
何二壮赶忙说道:“大哥,你马上给我弄盘红烧肉,要最肥的那种!好几天没吃肉,我都馋得要命!”
何大壮斥责道:“你到现在都酒气熏天,还说没吃肉?”
何二壮感觉尿急,想起来小解,却一动就疼痛难忍,双腿用不上四两劲,便央求道:“大哥,帮我把便桶拎屋里来吧,我实在动不了!”直到此时,何二壮才觉得,离开范艳华,吃喝撒确实不太方便——上次被于雪莉踢伤,自己挺尸般地躺在床上,都是范艳华端茶送水!
何大壮哪干过这个?但又无法拒绝,只有忍着尿骚味,帮何二壮拎了便桶,又扶何二壮起来小便。何二壮龇牙咧嘴,淋淋漓漓撒了半天,何大壮又扶着他上床躺下。
临离开时,何大壮摊着两手,无奈地说,“瞧瞧,你这事做的!我当着镇长,这么多事,哪顾得照顾你?范艳华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要不让三壮来伺候你两天吧?”
何二壮知道刘月梅绝不会让何三壮过来,赶忙说道:“别!别!三壮还得伺候月梅呢,我自己慢慢捱。大哥,你赶快接范艳华回来,千万不能让她把钱糟蹋完了!”
这一次,何二壮还真错怪了范艳华。
原来——
得知何二壮窥伺于雪莉后,李志鹏从鲲鹏集团抽调两名非常信任的同宗侄子,一个叫李玉喜,一个叫李三宝,告诉他们可能是何二壮害了春华,要他们在严格保密、连家人也不能透出半点信息的同时,切实注意隐蔽,全天候监视何二壮在青龙集的一举一动,坚决保证于雪莉母子的安全,并尽可能探听到有用的信息。
李玉喜和李三宝都是土生土长的青龙集人,既熟悉青龙集的环境,又心思缜密、办事机警,对李志鹏忠心耿耿,而且都没谈对象,是监视何二壮的最佳人选。
虽然感觉比较艰难,但李志鹏相信,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人的枪口,何二壮在明处,自己在暗处,只要假以时日,按何二壮的骄狂性格,早晚会露出马脚的。不管需要多长时间,哪怕是一年半载,甚至三年五载,也要找到何二壮谋害春华的罪证,把何二壮绳之以法,送上法律的审判台!
李玉喜和李三宝打听到何二壮的租房处,不由一阵惊喜。何二壮租的竟然是李三宝三叔家的旧房子,东面的小院是李三宝二叔的旧房子,现在正闲置着。
前天中午,李三宝找到二叔,拿到房门的钥匙,跟李玉喜一起,打扫干净之后,把锅碗瓢盆和衣服铺盖搬了进去,又准备了自行车、摩托车及录音机等。
两人正准备休息一下,突然听到何二壮在院中的咳嗽声,看样子是要外出了。李玉喜赶忙出了院子,从街边买了烧饼和水充饥,装作闲溜乱逛,随意跟街坊邻居打着招呼,远远跟在何二壮后面。
李三宝趁此机会,在堂屋西间床下,二叔与三叔堂屋公用的那面夹山土墙角落的砖腿处,寻了个裂缝,轻轻撬开这边的砖头,趴下往那边看,发现这缝隙正在何二壮东间的床下,何二壮媳妇跟两个女儿的说话声都能清楚听到,便对着墙缝安放好录音机,准备随时录音,而后去外面吃了碗板面。
何二壮哪知道有人跟踪监视?他悠然自得地出了家门,去了河岸酒家,跟着何大壮和王子月蹭了顿饭,来到兴财理发店,偷窥雪莉酒家时,发现了李志鹏的轿车,想到造谣的毒计,回到家中,让范艳华散布谣言。
何二壮分外得意,这一切都一气呵成,怕是神仙都无法破局!
却不知,跟踪的李玉喜也回到邻院,和李三宝听得一清二楚!
范艳华在牌场一惊一乍地散布这个谣言时,当然不会蠢到说是何二壮告诉她的——她虽然有些大大咧咧,貌似没心没肺,但又不疯不傻,哪会拿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
此时,李玉喜也跟随范艳华进了牌场,见人们对此议论纷纷,深感事关重大,匆匆离开牌场,去教办室报告给李志鹏。
李志鹏听闻此事,内心波涛汹涌,表面却稳若泰山,面沉似水地说:“我知道了。何二壮去兴财理发店都做了什么?”
李玉喜答道:“二叔,何二壮只是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打牌,便长久地站在窗户后面,死死盯着雪莉酒家的大门口。”
李志鹏叮嘱道:“玉喜,事关重大,面对狡猾的何二壮,你俩做好长期跟踪的准备,一定注意隐蔽,不能暴露行踪!”
李玉喜点头道:“二叔,您就放心好了!仅凭这次造谣,俺俩都感觉春华百分之百是何二壮害的,哪会轻易放过他?”
李玉喜离开后,李志鹏陷入了沉思。何二壮经常去兴财理发店偷窥,说明他始终放不下小雪,日思夜想,却又求之不得,正常人都能由爱生恨,何况本就心肠歹毒、又被小雪踢伤的何二壮?而李志学带春华、秋实捕鱼时,正是大雨之后的午后,水大路滑,遍地泥泞,青龙河边根本没有其他人,何二壮发现他们去了青龙河边,如果暗暗跟踪过去,在春华和秋实脱离志学的视线后,趁机出手害人,也算顺理成章!现在,何二壮散播用心歹毒的谣言,又坐实了他的罪恶!
李志鹏想到谣言,简直不寒而栗了:何二壮死有余辜,却没有丝毫的负罪感,竟然不知收敛,反而主动出击,欲置自己和于雪莉于死地——世上怎有如此歹毒奸邪之人!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样爆炸性的消息,肯定会迅速传遍青龙集大街小巷,掀起舆论的滔天巨浪!
怎么办?
李志鹏知道,越是心乱如麻,就越无所适从,与其坐在屋里瞎想,还不如出去转转,放松放松心情,开拓开拓思路,说不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于是,他把手头的工作安排好,驱车来到和平街。
李志鹏先是从北向南缓缓前进,过了兴财理发店北面的岔道,过了兴财理发店,过了雪莉酒家,到了去青龙河的街角。而后又调转车头,自南向北,过了雪莉酒家,过了兴财理发店,到了岔道……
李志鹏望了一阵这条通往庄稼地的岔道,又望了望街角,不由心中一动,停车下来,在夕阳的余晖之中,揣摩着何二壮当天可能走过的路线。何二壮如果不敢直接跟踪,从岔道去河边的可能性很大。于是,他从岔道往西,很快来到两块玉米地之间的那条通往青龙河的田间小道,便顺着小道走上青龙河岸——这里离春华溺水的地方并不太远。在高低不平的河坝上,李志鹏沿着树林草丛中曲曲折折的小路往西走,很快就来到李志学捕鱼的那条小沟边……
李志鹏来回走了一阵,而后又从玉米地中的那条田间小道走过,站在来时的岔道上,往两边看了看,向与和平街相反的方向走去,很快走到岔道西头,一片低洼的芦苇坑挡在面前,岔道便顺着芦苇塘的边缘,连通李志学捕鱼的那条小路。往北则是供销社的西墙,一直延伸到人民路,墙外有一条几米宽的排水沟,沟边长着密密麻麻的杂树。墙头和排水沟之间是一尺多宽的土埂,过去是一条人行小道,李志鹏小时候经常在此玩耍,现在早已荒废,长着高高低低的杂树野草,极少有人通过。
李志鹏心中一动,小心穿过沟角的树丛杂草,走上墙外土埂。因为人迹罕至,土埂表面土壤十分松散,李志鹏很快看到,在杂草稀疏处,赫然留着一串往北而行的成年人雨靴的印痕!印痕深深地陷入泥土,应该是雨天留下的,晒干之后,又未经雨水冲刷和人为破坏,所以清晰如故,连靴底的横纹都清清楚楚!
李志鹏小心地绕过印痕,继续向北走去,在乱蓬蓬的荒草之中,深深浅浅的印痕也向前延伸着。
终于来到人民路,李志鹏拍打着裤腿上的尘土和草叶草籽,回望来路,只见围墙跟排水沟紧贴着,路口长满茂密的杂树野草,如非特殊情况,谁也不会打这儿经过。
李志鹏用心揣测着:何二壮如果谋害春华,肯定做贼心虚,怕被人撞见,不敢再走和平街,那就只能从玉米地中的小路穿过,再从岔道往西走。来到岔道尽头,他肯定怕撞见李志学,不敢从芦苇塘向南走,那就只能从这个土埂窜出去!如果能证明雨靴的印痕是何二壮留下的,自己的推测不说板上钉钉,也八九不离十!自己要切实保护这些印痕,并安排李玉喜瞅机会潜入何二壮家,设法找到何二壮的雨靴,拿来比对一下!
李志鹏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出沉着坚毅的神情,渐渐理清了思路,再回到何二壮编造谣言的事上,便想到“贼喊捉贼”四个字,决定反戈一击了。
李志鹏开车回家,把何二壮造谣和自己的调查情况告诉了于静。于静也很愤慨,便跟李志鹏一起,来到雪莉酒家。
于雪莉知晓何二壮一直在兴财理发店偷窥自己,又如此恶毒地造谣,很快想到是何二壮害了春华,也间接害了志学,发疯似的起身,要去找何二壮拼命。于静和李志鹏拼命拦住,让于雪莉痛哭好一阵。
李志鹏劝道:“小雪,即使拼命的话,也只能我去宰了他!但何二壮已经欠下咱两条人命,本就死有余辜,咱不能再搭上一条命!这事就交给我吧,我保证竭尽全力寻找证据,让他受到法律的严惩!”
于雪莉终于冷静下来,知道有秋实在,自己确实无法拼命,只有痛苦地接受了李志鹏的意见。
“小雪,我正在想办法搜集证据。你一定不能有任何动作,以免打草惊蛇!”李志鹏叮嘱道。
于雪莉点了点头,坚毅地说:“二哥,无论多么艰难,你一定不能放过何二壮这个狗日的!”
李志鹏点了点头,而后电话通知陈国龙、陈国虎带着妻子来到雪莉酒家,一同进入后院客厅。
李志鹏开门见山地说:“有人造谣说我跟小雪合谋,害了春华和志学,大家知道这件事吗?”
众人都神色凝重地点头,知道此事不好处理。这个爆炸性的谣言,已经如台风一样席卷青龙集,任李志鹏威信再高,于雪莉人缘再好,也捂不住街坊邻居悠悠之口!
陈国龙只有劝道:“对这种没来由的话,二哥和雪莉都别在意!”
李志鹏缓缓说道:“可这话是有来由的,咱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陈国虎问道:“二哥,你知道这话是谁说的?要我们怎么做?”
李志鹏点了点头,说道:“如果说我和小雪相好,最多算个花边新闻。现在说俺俩谋害春华和志学,这就居心叵测了。”
陈国龙问道:“二哥,到底是谁造的谣?”
李志鹏咬牙恨道:“还能是谁?何二壮!”
陈国虎拍案而起:“我这就把他弄过来!”
李志鹏劝阻道:“你别急,我自有安排。”
众人便用信赖而探寻的眼光向李志鹏看去。
李志鹏说道:“咱既然阻挡不了,那就推波助澜!回去之后,你们各自安排几个知心人,把何二壮造谣的消息散播出去。”
一番解说之后,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饭后,李志鹏开车带着于静,缓缓走在回家的路上。
于静坐在副驾驶位上,望着迷蒙的夜空,幽幽叹道:“志鹏,小雪太可怜了,以后要多多关心她。”
李志鹏愧疚地说:“小静,你应该早就知道俺俩之间的事了。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深情厚意!”
于静叹息说:“志鹏,你和小雪刚好上那阵,我就知道了。女人再傻,对这事也是明察秋毫。单是看你俩四目相视的眼神,我就能感受到你俩深深的爱意。只是,人人都说爱情是自私的,我却咋也恨不起来!你和小雪,一个是我最爱的男人,一个是我最爱的女人,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爱你们胜过爱我自己!”
李志鹏愧疚地说:“小静,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小雪,更对不起春华和志学。”
于静平静地说:“感情的事,无所谓对错,也没啥对起对不起的。我既然跟定了你,今生今世就认了命。小雪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苦,于大宝逼死我叔后,婶子有家不敢回,带着小雪躲了一年多,回来时都瘦成皮包骨,没有一点人样了。自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要好好照顾小雪!小雪美丽善良,既然作此选择,绝对情非得已。她现在连失两个亲人,再也经不起任何伤害了!志鹏,你要答应我,即使负我,也绝不能负她!”
李志鹏眼睛正视前方,坚定地说:“小静放心,大错已然铸成,我虽无法回头,但再不敢有任何闪失!”
昏沉的暗夜之中,雪亮的汽车灯光,指引着回家的路……
第二天正是八月初六,何二壮虽然去了县城,但他蓄意造谣的消息,还是在青龙集刮起了又一场龙卷风。
人们无比震惊之余,很快把矛头对准何二壮,纷纷揣测他造谣的动机。
李志鹏知道,谣言危机算是暂时解除了,跟何二壮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深思熟虑之后,李志鹏对李玉喜面授机宜,让他在兴财理发店,直接戳穿何二壮的真面目,对何二壮敲山震虎。
何二壮果然着了道,跟范艳华一番打斗,在自取其辱的同时,等于向众人坐实造谣之事,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当晚,李玉喜汇报何二壮被媳妇伤了裆部的同时,还带去两样东西:何大壮何二壮的谈话录音,何二壮的雨靴。
李志鹏看了一眼鞋底熟悉的横纹,抑制不住急切而激动的心情,说道:“玉喜,我们现在就去现场核对一下。”
李志鹏找了一把手电筒,和李玉喜骑着自行车,来到那条岔道尽头。下车之后,他们拉开堵在土埂入口的枯枝,走进土埂,把手中的雨靴往被遮盖的印痕中放去,居然严丝合缝!李志鹏惊喜异常,又试了两处,依然正正好好!李志鹏弯下腰去,仔细核对,不但纹路一致,连摩擦的痕迹都能对上号!
两人把印痕用塑料袋和荒草泥土之类遮盖之后,出了土埂,又用枯枝小心翼翼地堵上入口。
回到家中,李玉喜高兴地说:“二叔,现在证据确凿,我们是不是可以报案抓何二壮了?”
李志鹏摇了摇头,缓缓说道:“这个证据太过单薄,对付一般人可以顺藤摸瓜,对付何二壮远远不够——何大壮在公安系统人脉很广,如果过早露出底牌,一旦打草惊蛇,就再难揪住他了!”
李玉喜担忧地说:“可是,时间长了,如果有人进入那条小道,毁掉那些鞋印怎么办?”
李志鹏说:“我明天就安排陈国虎以取土为名,把两头的入口截断封住。你俩要严密监视何二壮,只要何二壮不进去破坏,其他人应该不会进去。即使偶然有人进去,全部破坏的可能性也很小。”
李玉喜离开后,李志鹏拿出录音带,放进录音机中,本来只想随意听听。但听着听着,李志鹏不由皱起眉头。教学楼外的地面,是自己跟李成梁商定,由青龙中学出钱,找天伟的建筑班铺的,跟何二壮八竿子打不着,正儿八经整地铺砖的天伟,也只拿到一万五千块钱,何大壮居然气都没透,伙同何二壮瞒天过海,凭空从镇财政所支取五万,他自己就要了两万回扣!何二壮只干了中学教学楼和小学教室两项工程,何大壮竟然前前后后要了十来万,还让何二壮出面给他买了一块地皮!何大壮没拎一块砖,没铲一锹土,十多万轻轻松松到了手,而辛劳劳碌大半年的几十名工人,反而没能拿到一分钱!
想到温玉玺是何大壮的干爹,温正浩是何大壮的战友,付彪跟何大壮关系很铁,陈云山也十分青睐何大壮,想到这些人背后更为强大的背景,李志鹏内心沉重,知道单凭一盘录音带,几个脚印,根本无法对抗横行不法的何大壮兄弟!同时也有了新的希望,如果真到出手亮剑的那一刻,就来个釜底抽薪,先把何大壮告倒!
想到何大壮过节送礼和何二壮惦记那二十五万的事,李志鹏对讨要施工费有些忐忑,决定先下手为强。
第二天上班,李志鹏拨通从林的电话,问道:“老兄,青龙中学教学楼的二十五万工程款还没动吧?”
从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道:“老弟,我正想着怎么跟你汇报呢,那笔钱昨天让傅德生拿走了。”
李志鹏大吃一惊,慌忙责问:“老兄,教学楼还没验收呢,谁有这个权力,能从财政局拿走这笔钱?”
从林说:“闫秀丽!何二壮贷了闫秀丽的钱,闫秀丽听说何二壮信誉有问题,通过省政协副主席兼工商联主席,直接给陈县长打招呼,让傅德生签名,把这笔钱取走了。”
自己只想着怎么防备何大壮,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个闫秀丽!浸淫汉原商界多年,李志鹏当然知道闫秀丽的巨大能量,只有沉重地叹息一声,知道天伟的施工费很难讨要了!
从林说的不错,这笔钱正是闫秀丽取走的。
昨天早饭后,傅德生走出家门,正要开车去工地。从附近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上,下来一个身穿黑色T恤的高大威猛男子,用带着磁性的男中音威严地说:“傅老板,您好!我叫唐云忠,我们老板有事相求!”
傅德生见眼前的男子既威武雄壮,又盛气凌人,不由心生忐忑,客气地笑道:“唐老板,你好!请问,你的老板是谁?”
唐云忠答道:“新时代集团董事长闫秀丽。傅老板,请——”说完,唐云忠抬手示意,让傅德生去坐自己那辆黑色轿车。
傅德生放了心。闫秀丽虽然声名赫赫,但并不仗势欺人,又跟自己没啥交往,也就谈不上恩怨。而且,如果闫秀丽想找自己的麻烦,自己也无处躲藏。便宽了心,默默跟了过去,上了轿车,却发现闫秀丽根本没在车上!
傅德生忙问道:“闫校长在哪?”
司机启动轿车,缓缓前行。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唐云忠头也没回,冷冷说道:“闫校长让我带你去财政局,把青龙中学教学楼那二十五万工程款取出来——何二壮贷了闫校长二十万,利息三万六,合计二十三万六。”
傅德生头发一乍。看来,闫秀丽是想迈过何二壮,直接取钱抵账,何二壮固然咋不了闫秀丽,但他欠自己的五万块钱怕会打了水漂!他不敢明着说,只有推脱道:“唐老板,教学楼还没验收呢,这钱现在取不出来。”
唐云忠一言不发。
傅德生感觉车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一般,沉闷而压抑,只有解开T恤的纽扣,大口喘着粗气,不敢再说话。
轿车很快驶进财政局院中。傅德生见司机和唐云忠同样的着装打扮束,同样的威武雄壮,不由一阵紧张。但他下得车来,却尴尬地发现,只有唐云忠拎着手包下来,昂首走在前面,连头都没有回,司机则根本没下车,就在车内闭目养神!傅德生无奈地一笑,心道:在闫秀丽眼里,自己算是哪根葱?罢了罢了,让干啥就干啥吧。得罪了何二壮,最多也就那五万块钱要不回来;得罪了闫秀丽,在汉原地界就很难混了——别说是闫秀丽,连眼前这个唐云忠,自己都对付不了!
傅德生老老实实地跟着唐云忠进去,见从林对唐云忠点头哈腰,一口一个唐老板,跑前跑后地签字安排,知道闫秀丽来头确实太大,便不言不语地签字取钱,而后交给唐云忠。
很快,两人又回到车上。
轿车驶离财政局,驶出县政府大院,向傅德生家而去。傅德生见离家愈来愈近,反复权衡,终于强颜欢笑,小心翼翼地说:“唐老板,这样一来,何二壮欠我的五万工程款,怕是不会给我了。剩下的那一万四能不能转给我?我就要这一万四算了。”说完,傅德生长出一口气,无力地倚在靠背上,心想:无论唐云忠给不给自己这一万四,自己总算说出来了!
唐云忠从钱袋中拿出五沓,回头递给傅德生。
傅德生又还给唐云忠三万六,感激道:“唐老板,闫校长的钱我不能要!”
唐云忠没有接钱,只是说道:“傅老板放心,何二壮不敢欠闫校长的账!”
傅德生松了口气,感激地说:“谢谢!谢谢唐老板!”他知道,这场噩梦总算翻过去,自己终于可以跟狗日的何二壮一刀两断、甚至反目成仇了!
唐云忠来到新时代集团总经理办公室,闫秀丽正在那里等候着。作为债主,闫秀丽一直关注着何二壮,通过黑娃等人,对何二壮的财务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当然知道何二壮通过项秋月入股华盛集团的事,并且因此惴惴不安。所以,她在参加世外桃源商贸大厦开业庆典时,看到项秋月对何二壮十分鄙弃,结合项秋月正着手撤离青龙集的消息,敏感地觉得项秋月要抛弃何二壮,立马决定直接从财政局提出工程款!
闫秀丽接过钱袋,轻轻问道:“小唐,傅德生没说什么吧?”
唐云忠垂手而立,恭谨答道:“闫校长,何二壮还欠傅德生五万块钱,我给了他,咱的三万六利息,我准备直接向何二壮讨要。”
闫秀丽点头道:“小唐,你做得对!傅德生帮了咱,咱宁愿利息要不回来,也不能让他吃亏。”
唐云忠答道:“闫校长,您放心!只是,何二壮入了华盛集团的股份,华四不会替他出头吧?”
闫秀丽笑道:“小唐,华四根本看不起何二壮,项秋月更不敢挑明跟他的关系!而且,世外桃源商贸大厦开业典礼那天,项秋月不理何二壮,摆明了要抛弃他。项秋月刚租下世外桃源商贸大厦的一个楼层,又在张寨镇和柳叶镇新开了两家赌场,急需用钱。她最擅长空手套白狼,我高度怀疑,何二壮的钱根本没进华盛集团,他是连人带钱,都被项秋月骗了!他俩怎么往来咱问不着,咱贷出的钱不能落空!所以,咱之所以急着把钱拿回来,并非惧怕华四,而是惧怕项秋月。”
唐云忠点头应道:“闫校长,我明白了!我尽快瞅个机会,把剩下的利息要回来。”
闫秀丽又叮嘱道:“小唐,你在青龙店安排几个硬实人手,防备何二壮找人搅局。”
为了扩大新时代集团的影响力,并满足学员实习就业的需要,闫秀丽在几个大乡镇圈地开办休闲中心,主营美容美发、电视录像、棋牌室和洗浴等服务,并以此为由圈地赚钱,青龙店就是其中之一。
唐云忠说:“闫校长放心,这事交给我了,再借给何二壮几个胆儿,他也不敢搅局!即使他有孙悟空的七十二变,咱也有镇他的五指山。我和小武检查一下开学情况,你身体不舒服,好好休息吧。”
闫秀丽望着唐云忠宽厚坚实的背影,虽然小腹冰冷坠胀,心里却十分温暖。这个大自己三岁的男人,沉稳干练,尽职尽责,已经成为自己最信赖的朋友和最得力的助手。这两天自己来了例假,身体不舒服,他自然看得出来,虽然没有太多温馨的话语,但什么事都不让自己插手,而又办得稳稳妥妥。
按说,小唐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又魁伟健硕,英俊潇洒,是众多女孩心中的白马王子,但无论谁给他介绍对象,他一概拒人于千里之外,单位那么多活泼可爱的漂亮女孩,他从来都没拿正眼瞅过。可是他越高冷,女孩越喜欢他;而女孩越喜欢他,就越觉得他高冷……时日一久,女孩感到唐云忠高不可攀,无人再敢打他的主意。
闫秀丽突然觉得,小唐应该是爱上了自己!他从部队退伍之后,便进入新时代培训学校,从司机兼保镖干起,很快就能帮自己打理生意,现已成为得力助手。自己欣赏他的忠诚能干,越来越信任他,器重他,依赖他,把他当做朋友,当做哥哥,甚至当做父亲。他也始终如一地,像忠实的仆人一样侍奉自己,又像尽职的主人一样打理公司!多年来,对待貌美如花的自己,他帮过,劝过,甚至救过,却从来没有冒犯过!全世界都认为自己是铁打一般的女强人,只有他,体恤自己如水一般的柔弱,为自己竖起一座巍峨的高山!他肯定是爱着自己,把自己奉为女神,不敢亵渎分毫,所以没有公开表白,只是默默守护。自己一直盼望那种死去活来、轰轰烈烈的爱情,却忽略了身边和风细雨、平平淡淡的关爱!
是追求爱情的时候了!
闫秀丽起身打开窗户,张开双臂,作势拥抱窗外一碧如洗的蓝天,大口呼吸着带有阳光味道的温暖气息,决定立即提拔小唐为副总经理,把公司、也把自己交给他!
今天的天气真好!
闫秀丽破天荒地露出少女妩媚而甜蜜的微笑,任思绪飘飞在初秋的万里晴空。
只是,闫秀丽并不知道,她的这一番操作,坑苦了天伟建筑班的几十名工人!
欲知没拿到工钱的工人如何渡过难关,请看第五十九章《又是卖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