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魏诗田的头像

魏诗田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12/11
分享
《青龙镇》连载

第五十七章 温柔陷阱

近日,何二壮可谓喜事连连。先是不费一枪一弹拿到教学楼前铺地的三万块钱,再是在由何大壮主持的新菜市街临街商铺地皮拍卖会上,因为无人跟他竞争,所以以底价拍得哥俩早已挑好的两处门面地皮!近期暂无工程可做,就静等财政局那二十五万拨款好了!

不过,天天无事可做,何二壮闲得心烦意乱。去花好月圆影楼?项秋月肯定不会来,黑胖子肯定会来,自己岂不是自找没趣?去找刘月梅?何三壮当宝贝似的守着,哪还有自己的事儿?

何二壮想来想去,也只有去兴财理发店了。但上午时间,于雪莉上街上店的,很少出现在大厅门口,而且万一碰头,怕会惹下大麻烦。晚饭时雪莉酒家门口灯火辉煌,是窥伺的最佳时间,但那时理发店乱糟糟的人们已经离去,自己无处隐身。这样一来,也只有午饭往后的一段时间,于雪莉迎来送往,自己才好痴痴凝望,聊解相思之苦!

这天上午,何二壮龟缩在家,先是无聊,无聊,后是烦躁,烦躁……就像被链子拴住的看家狗,屋里屋外团团转。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厕所去了一次又一次,却还是无聊,还是烦躁!

终于熬到十一点,何二壮决心先蹭场酒喝,便戴上蛤蟆镜,又拿顶草帽往头上一扣,大步走出家门。

来到菜市街,何二壮摘下草帽,昂首挺胸,迈着鸭步,活脱脱一副睥睨四方的架势。令他失望的是,走完整个菜市街,都没遇到一个可以蹭饭的熟人!

何二壮眼珠一转,抬腿就往河岸酒家走去。大哥当着镇长,哪天没人请吃?只要有人请吃,大都去河岸酒家,有大哥这个镇长在,自己不也是座上客?

何二壮来到河岸酒家附近,嗅着饭店飘出的香气,像是一条贪吃的野狗,垂涎三尺地,在街边转来转去,终于等来何大壮的吉普车,何二壮一阵狂喜!

何大壮和王子月相继走下车来,都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电光石火交织,宛如一对心心相印的夫妻,显见车中的爱火依旧未熄。

酒店门口,几名带着卑微笑容、村干部装束的人迎了上来。

何二壮赶忙冲上前去,抢在村干部之前,大声叫道:“大哥,王所长,我正准备邀你们过来呢,今天我请客!”

何大壮恶狠狠地瞪了何二壮一眼。王子月笑盈盈地说:“二壮,今天是吴书记请客。要不,你也跟我们一道?”

“这个……”何二壮知道不能答应太爽快。

请客者狐疑地问道:“王所长,这位是?”

王子月道:“吴书记,他是何镇长二弟。”

请客者握住何二壮的手,热情地说:“兄弟,进去喝几杯吧!”

何二壮哪会客气?大大方方地进了酒店,把自己灌得晕晕乎乎。

吃饱喝足之后,众人各自散去。

醉意朦胧的何二壮被热乎乎的阳光晒得全身疲软,几乎想要跟野狗一样伏身街头,酣然入梦了。但他只是带着羡慕的目光,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的无聊野狗,脚步一刻也不停留,似乎就是一具僵尸,根本不用脑袋,不用眼睛,只受魔鬼的意念操纵,机械地走过交通路,走过人民路,进入和平街,进入兴财理发店,站在窗户后面。

看到午后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雪莉酒家招牌,何二壮的魂儿立刻回还了。他摘掉眼镜,忽闪着草帽,装作乘凉,往雪莉酒家瞟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李志鹏那辆崭新的黑色轿车!

春华和李志学相继出事之后,何二壮很快发现了李志鹏和于雪莉关系的不同寻常。于雪莉每次送客,虽然礼节周到,客气有加,但大都是站在大厅门口,跟客人话别之后,最多停留几秒钟,便转身回到大厅,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但凡送李志鹏,只要不忙,于雪莉都会如怨妇般倚在门边,一动不动地,痴痴凝望李志鹏离去的方向,久久不忍离去……

想到这里,何二壮如打了鸡血般,有了精神,来了兴致!现在这个时间,雪莉酒家的厨师和服务员应该回去休息了,里面很可能只有他们两人!

残存在体内的酒精,被何二壮的热情烧灼,随着突突的汗水渐渐蒸发,使他麻木,令他迷醉。他用力向外张望,眼珠几乎要钻出窗户,往雪莉酒家的大厅里射去。可此时,酒店玻璃大门紧闭,任他眼眶欲裂,也只能望见玻璃反射的耀眼阳光,连往日开门时能看到的沙发吧台,今天都影影绰绰,似有若无。里面的一切,如同令人遐想而又难探究竟的一团迷雾,又如同真真切切而又缥缈虚无的一场春梦!李志鹏呢?于雪莉呢?大门紧闭,孤男寡女,恰似干柴遇烈火,更如久旱逢甘霖,两人能做什么?又做了什么?……

何二壮憋得发胀的尿泡渐渐萎缩,渐渐干瘪,汗水和涎水却汪洋恣肆,势不可挡!他不断地揉着酸涩的眼眶,拼命往玻璃门内的大厅望去。仔细瞅瞅,似乎看见李志鹏和于雪莉了,他们在沙发上相依相偎,耳鬓厮磨,甚至搂搂抱抱;再仔细瞅瞅,又似乎根本没人,刚才看到的只是玻璃大门反射的屋影树影云影光影……

何二壮简直要怒不可遏了,光天化日之下,这对狗男女竟敢公然勾勾搭搭,简直是臭不要脸!简直是无耻之极!他甚至想招呼理发打牌的闲人一哄而起,冲进雪莉酒家捉奸在床!但一想到落水的春华,他脊背阵阵发冷,像一条被咬得遍体鳞伤而又不甘认输的野狗,无奈地瞪着眼睛,转着圆圈,咻咻直喘,却没有进攻的胆气!

正如何二壮所料,李志鹏此刻就在雪莉酒家。

今天中午,青龙中学在雪莉酒家宴请新教师。

饭后众人离开,李志鹏坐在大厅沙发上休息。

清亮的水杯里,是于雪莉精心炮制的龙井茶。

晃动着手中的水杯,看着在金灿灿的茶水中起伏不定的碧绿芽尖,李志鹏虽表情冷峻,那颗心却起起伏伏。坐实何二壮经常在兴财理发店窥伺于雪莉之后,他已经认定,何二壮谋害了春华,也间接谋害了志学!按说,何二壮身背两条人命,必须以命相抵,但自己缺乏有力的证据,何大壮又在公安系统背景很深,想把何二壮送上审判台都不容易!如此血海深仇,实在不容忍气吞声,但过了这么久,别说何二壮没留下蛛丝马迹,即使当时有点证据,怕也无处可寻!李志鹏简直无法可想,甚至想把何二壮剁了喂鱼,但理智告诉他,自己只能走法律途径,否则亏得更大!

从小到大,李志鹏还从未有过这样束手无策的感觉。但有一点,李志鹏坚信无疑,那就是:自己绝不善罢甘休,一定要追凶到底!

服务员和厨师收拾东西之后,陆续回去休息了。他们大都是青龙集上的,只有一个新聘的县城厨师,因为于雪莉孤儿寡母,不太方便,所以借宿在永盛建材公司的宿舍里。

于雪莉知道李志鹏有话要说,便坐在另一张沙发中,捶打着酸胀的双腿,扑闪着长长睫毛下晶亮的大眼睛,定定望着李志鹏。

初秋,午后,阳光温暖明亮,透过酒店的玻璃门,亮堂堂地照进大厅,曲折变幻的光影如涟漪般摇曳,大厅的一切仿佛随之晃动,默默相爱的两人,好似水中游弋的鱼儿。

李志鹏爱怜地望着屡遭不幸的于雪莉,想告诉她是何二壮害了春华害了志学,想告诉她何二壮可能正在理发店的窗后偷窥,想告诉她要照顾好秋实保护好自己,可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于雪莉先开了口:“二哥,谢谢你帮了天顺他们。”

跟眼前的事比起来,那事可以忽略不计,李志鹏心想,但也因此打开了话题:“小雪,工人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特别是晚上,这一带黑咕隆咚的,千万不要随便出门。如果你害怕,可以留个女服务员在家作伴。”

于雪莉笑道:“没事,我不怕。”

李志鹏坚持道:“还是找人做个伴吧,壮壮胆儿、说说闲话也好。”

于雪莉强忍着满眼的泪水,抬头望向天花板,委屈而倔强地说:“我能找谁壮胆?女的中不了用,男的又不方便。我能找谁说话?恋人无法厮守,外人又没话聊!”

李志鹏听出于雪莉隐忍的怨气,但也无可奈何,便转而问道:“秋实最近怎么样?明天就要开学了,他原本跟春华形影不离,现在独来独往,心里会不会有阴影?”

于雪莉很快控制住感情,正了正身子,温和地说:“二哥放心,秋实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虽然没有以前活泼欢快,但比以前善解人意,好像成了他和春华的合体。”

李志鹏安慰道:“小雪,失去的已无法追寻,拥有的要倍加珍惜!你应该快乐幸福起来,不光为了秋实,也为了我!只有你快乐幸福了,我和秋实才能快乐幸福。”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李志鹏默默注视着心爱的女人,这个历经丧子丧夫之痛、却依然勇敢坚强的女人,不觉痴痴迷迷,缓缓放下茶杯,侧过身去,伸出自己温热饱满的双手,轻轻握住于雪莉的双手,那手虽终日劳作,却依然白皙光滑,依然柔软细嫩!

好久没跟李志鹏肌肤相亲,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了,此时乍一接触,于雪莉感觉如电流击过,全身一阵震颤。这双久违的男人的手,还是那样宽大厚实,那样遒劲有力!

于雪莉面带娇羞,微闭双眼,屏住呼吸,用心感受李志鹏传递过来的关爱和问候!她好想依偎在恋人强健结实的肩膀上,投身在恋人宽阔有力的怀抱中,如藤蔓缠绕粗壮的古槐,如长蛇亲吻厚重的大地,让筋骨酥软成轻柔的春风,让泪水泛滥成迷离的细雨……

但很快,于雪莉就清醒过来。她知道,李志鹏只是挚爱一生的恋人,不是朝夕厮守的丈夫!自己的丈夫志学,已经去了未知的世界,陪伴可爱的春华了!人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失去丈夫的自己,要独自撑起整个天空,即使骨头寸寸压折,泪水也只能笑着流出!

于雪莉轻轻抽出手来,微微笑道:“二哥,你放心,我没事!”

一声冷静的“二哥”,把李志鹏唤回了现实。李志鹏赶忙端起茶杯,狠狠喝了一大口,起身说道:“小雪,生意好坏无所谓,别太忙太累!我也该回去了,快开学了,这几天事儿特多。”

于雪莉也站起身来,柔声说道:“二哥,你也要注意休息。”

李志鹏出了大厅,坐进车中,向于雪莉挥手告别,心绪不宁地驱车离开。

于雪莉斜倚在大门边,缓缓摆动着左手,目送李志鹏的轿车渐渐远去。直到车子拐进人民路,再也看不到了,她依然舍不得离开,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渐渐模糊,从心底涌出的泪水,在明亮的阳光下晶莹闪烁……

于雪莉哪会知道,街道空荡荡,魔鬼在对面!

此时,何二壮那双恶狼般的眼睛,正冒着瘆人的绿莹莹的光芒,透过破旧的窗户,紧紧盯着倚在门边伤心流泪的于雪莉!

何二壮痴痴呆呆地,看着酒店的玻璃门打开,看着于雪莉送李志鹏出来,看着于雪莉送李志鹏上车,看着于雪莉久久伫立凝望……看着于雪莉转过头来,在明亮的阳光照耀下,白皙的脸颊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就凭这刺目的泪光,何二壮完全坐实了李志鹏和于雪莉的私情,咬得满嘴黄牙颗颗痛苦呻吟:于雪莉啊于雪莉!我说那天要和你亲热,你为何拼命抗拒,又狠狠踹我一脚?本以为你太过正儿八经,谁知你这个破烂货,早就有了相好的!如果李志鹏是家财万贯、贪淫好色的西门庆,你就是那貌似天仙、心如蛇蝎的潘金莲!难怪你在儿子和丈夫死后,还能若无其事迅速开张,还能谈笑风生迎来送往!原来你跟李志鹏早有一腿,巴不得他们早日死了,省得妨碍你们的好事!难不成我淹死春华,逼死李志学,不但没能惩治你,反帮了你的大忙?

何二壮痴痴地望着于雪莉,恨不得把她装进自己的眼睛里!我何二壮是谁?你们以为做得巧妙,以为人不知鬼不觉,能瞒得过众人的眼睛,但能瞒得过我何二壮?你于雪莉不让我沾边,那没关系,但你跟李志鹏勾搭,我绝对不会客气!咋也得让你们原形毕露,让你们名声扫地!

何二壮呆呆地想了一阵,再次抬头望去,雪莉酒家大门紧闭,已经不见于雪莉的身影,便偷偷看了看屋中乱糟糟的人们,悄无声息地溜出兴财理发店,兔子般往家中窜去。

何二壮很快回到家中,只见范艳华如入定老僧般,呆坐在堂屋门口,无精打采,失魂落魄!

何二壮暗自攥了攥拳头:真是天助我也!脸上顿时泛出难得的微笑,问范艳华道:“艳华,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没插上手?”

原来,来到街上之后,范艳华跟街坊邻居渐渐熟络,很快就迷上了赌牌,就像刚结婚时迷恋何二壮那样,牵肠挂肚,魂牵梦绕!

娇娇和蕊蕊——两个懂事的女儿早已学会了洗衣做饭,并不碍她的事。

刚开始,何二壮也不怎么过问。但渐渐地,何二壮发现自己放在衣兜里、提包中的零钱,老是被人动过。两个女儿是不会偷拿钱的,范艳华以往也不胡乱拿钱,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范艳华赌牌输钱了!

“你个傻女人,没本事赢钱就别赌!”何二壮屡屡责骂,范艳华却还是输!何二壮只有把钱放严实,把提包锁进抽屉里。范艳华日日讨要,他最多给个三块五块,好在范艳华不敢大赌,勉强够输一天的。

今天回来这么早,看样子是点儿太背,或者赌得太大。

果然,范艳华哭丧着脸说:“你个抠腚眼子嗍指头的货,给我拿的那几个小钱,没到晌午就输完了,不但没法翻本,还惹众人嘲笑!我回来翻了半天,也没见哪儿有钱。天色还早,赶快给我拿点钱,说不定还能捞回本钱呢!”

何二壮笑嘻嘻地喊范艳华进屋,附耳低声说道:“听说……”

范艳华紧捂鼻子,把何二壮用力往外推,说道:“滚滚滚!满嘴的烟酒味,臭烘烘的,难闻死了!——你听说啥了?”

何二壮说:“你知道雪莉酒家吧?大家都说老板娘于雪莉和镇党委副书记李志鹏是老相好。”

原来是这等破事!范艳华戗道:“她哪怕挂大街上卖呢,只要不跟你睡觉,我问那个干啥?”

何二壮有些失望,咬了咬牙,下了猛料:“听说他们搞得太过火,大白天就光溜溜地滚在一起,被于雪莉的丈夫李志学和儿子春华逮住了!你猜怎么样?没过几天,李志学和春华都淹死了!大家都说,李志鹏和于雪莉勾搭成奸,害死了春华和李志学!”

范艳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说什么?他们怎么会那么狠?”

何二壮低声道:“大家都这么说,我也不知道真假,你可不要出去乱说。”

范艳华琢磨道:“李志鹏跟于雪莉相好,害死了春华和李志学?这也太狗血了!该不会是真的吧?难怪人人都说红颜祸水,色字头上一把刀,看来古往今来都是这个理。”

何二壮大大方方掏给范艳华二十块钱,再次强调:“现在大街小巷都在疯传,说是李志鹏和于雪莉相好,害死了春华和李志学!谁知是不是真的?你出去一定不要乱说!”

范艳华眉飞色舞地笑道:“真想不到,于雪莉那么有钱,那么漂亮,却有如此蛇蝎心肠,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她害死丈夫也还罢了,连亲生儿子都忍心下手,真是比潘金莲还潘金莲!李志鹏也是的,那么有钱有势,啥样的黄花闺女找不到?偏要勾搭有夫之妇,真是活脱脱的西门庆!放着新鞋不穿,却偏要穿破鞋,你们男人就是贱!”

何二壮有些不舒服,什么叫“害死丈夫也还罢了”?有这样说话的吗?但已顾不得了,只是有些后怕,范艳华胸无城府,快人快语,如果这把火烧过了头,给自己惹来麻烦,可就糟了!于是再次叮嘱道:“人命关天的事,你一定不要乱说,千万不能牵涉到我!”

范艳华已经换好鞋子,穿好外套,正高高兴兴地往外走,回头答道:“我问这个干啥?别人风流快活,哪怕杀人放火,又挨我啥事?”

望着范艳华远去的背影,何二壮既紧张又得意。他知道,就凭范艳华这张破嘴,就凭她去的那个烂牌场,李志鹏跟于雪莉勾搭成奸的破事,害死春华和李志学的罪孽,很快就会大白于天下,老天爷都捂不住了!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志鹏,于雪莉,你们这对狗男女,就等着被唾沫星子淹死吧!就等着公安局无休无止的问询吧!能玩弄你俩于股掌之上的,放眼整个青龙镇,除了我何二壮,哪还会有第二人?

何二壮定下神来,也就不再害怕:这话传到李志鹏和于雪莉耳朵中时,青龙集已经尽人皆知了,他们哪知道是谁造的谣?就像决堤的黄河水,已经冲垮堤坝,呼啦啦淹到千里之外了,还往哪儿去找最初漏水的那个蚂蚁窟?

整个下午,何二壮都得意洋洋地哼着小曲,满街游逛着,连晚上睡觉都是笑醒的。

第二天是农历八月初六,世外桃源商贸大厦开业庆典的大喜日子。何二壮早早起床,呼吸着湿凉的晨风,感觉神清气爽,意气风发。他洗了头发,搽了头油,擦了皮鞋,上了鞋油,穿上带着名牌商标的一身行头,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又在提包里装了一万块钱,准备去县城给项秋月贺喜,看能不能跟项秋月一道赌几把,最好能找个酒店共度良宵!

今天也是公历八月三十一,学校开学报名的日子。范艳华早早起床做饭,准备带孩子去学校报名。何二壮堪堪收拾完毕,娇娇便喊他吃饭了。

何二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干硬的馒头、粘稠的稀饭和寡淡的青菜,唤不起丝毫食欲,便拎上提包,胡乱应付道:“艳华,你们吃吧。我急着去县城办事,现在就得走。”

范艳华忙说:“往县城办事?我还以为你搽油抹粉的,是带孩子报名呢?她俩一个去中学,一个去小学,又要交钱,又要拿书的。我又没有分身术,你总得带一个吧!”

看着两个女儿期待的眼神,何二壮心中掠过一丝愧疚,但一想到去县城见项秋月,便又心痒难熬,推脱道:“娇娇,蕊蕊,爸爸真的有事,让妈妈陪你们报名好吗?等爸爸回来,给你们每人买个新书包!”

娇娇和蕊蕊虽然有些失望,但都懂事地点了点头。

何二壮生怕范艳华阻拦自己,边说边抬腿往外走。

范艳华赶忙喊住他:“二壮,这么火急火燎的,是要赶去投胎?不给我钱,拿啥给孩子报名缴费?”

何二壮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感情上学还要交学费!赶忙打开提包,抽出五百块钱,递给范艳华。

范艳华还没数好钱,何二壮已不见踪影,不由咬牙恨道:“你这个死种,投胎也没见有你这么急的!你就死外面吧,有本事不要再回来!”

何二壮才不管范艳华的恶毒咒骂呢,他自顾自地出了小巷,寻个早餐店,吃了两笼包子两个鸭蛋,喝了一碗油茶,高高兴兴地坐上公交车。

项秋月这段时间没怎么来青龙集,当然不可能通知何二壮前去庆贺。何二壮是前天去花好月圆影楼时,听摄影师说的。本来这事需要花钱,拿少了还不好,何二壮可以装作不知道。但何二壮却一点也没犹豫,好长时间没见项秋月,他就如一只急着偷腥的猫,拼着被拽掉几撮毛,也要沾点腥气!

本来,何二壮腰中有钱,人又清闲,正好可以风流快活,但他在青龙集瞄了好长时间,都没找到对上眼的女人。青龙镇水土不错,自然少不了年轻漂亮的大闺女小媳妇。但令何二壮悲催的是,青龙集家家都有钱,女人又太保守,两腿夹得比上了螺丝都紧,好像里面藏着稀世珍宝。何二壮借酒盖脸,撩拨哪个老板娘几句,都会招致一顿臭骂,甚至差点挨揍,哪还敢再下手?屡屡失败之后,何二壮还是选择喜欢项秋月,项秋月那么有钱,又那么风骚,跟自己可谓天作之合,好不容易结下情缘,绝对不能轻易放手!

公交车慢慢驶出了青龙集,何二壮望着窗外普照大地的金色阳光,望着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的玉米大豆,美滋滋地想:项秋月是华四的干女儿,事业做得这么大,难得能看上自己。钓鱼还得上条蛐蟮呢,为了维持这段关系,自己该花就得花点!只要能继续下去,凭自己的聪明才智,肯定能日久生情,财色兼收!自己就可以把生意做到县城,当闫秀丽、甚至华四那样的大老板!

突然,正在做着桃花梦和发财梦的何二壮,听到前排两个女人轻轻的说话声。

披肩发女人:“你听没听说?于雪莉跟李志鹏相好,害死了春华和李志学。”

短辫女人:“不至于吧,他俩可都是街上一等一的好人,深受众人尊敬的!”

披肩发女人:“猫哪有不偷腥的?况且他俩那么般配,李志学又那么老实!”

短辫女人:“即使有这回事,李志学哪敢过问?他俩也不至于杀人灭口啊?”

披肩发女人:“李志学虽然老实,也是男人!听说,他俩光溜溜的正在睡觉,被李志学和春华逮个正着,于雪莉羞得要上吊,李志鹏也跪着赔罪,李志学才算善罢甘休!他俩都有头有脸的,不杀人灭口,还能有啥办法?”

短辫女人:“那也不对,即使害人,他们也应该先害李志学啊!害了春华,李志学还能不警醒?”

披肩发女人:“谁知道?反正大家都这么说。听说有人见到他俩把李志学五花大绑,推落水中!”

两人聊了一阵,又转向别的话题。

何二壮有点遗憾,感到短辫女人的怀疑确实有点道理,是应该让李志学先死,但转而想到,这又不是法庭举证,要那么严丝合缝干什么?很快,何二壮就为缺心眼而又碎嘴的老婆范艳华暗自喝彩了:别看她肥得像猪,干啥都不行,连孩子都生不出个带把的,这次还真中了大用!明天回家,一定奖励几百块钱,让她痛痛快快赌几天!李志鹏啊李志鹏,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镇党委副书记、教办室主任、鲲鹏集团的老总,被我一盆屎尿从头淋到脚后跟,以后还怎么人五人六的?于雪莉啊于雪莉,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雪莉酒家的美女老板娘,被我弄死儿子,整死男人,自己也成为千夫所指的淫妇荡女,顶风都能臭十里了,以后还怎么笑得出来?

何二壮充满美好的期待: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恶毒的谣言,一定会如龙卷风般袭过青龙集,把李志鹏和于雪莉这对奸夫淫妇卷入万劫不复的罪恶深渊,再用唾沫星子汇成的汪洋大海,把他俩淹没其中!自己今天要在县城好好玩玩,远离这个风暴中心!最好能跟项秋月共度良宵,等明天悠然还乡时,再笑看这对狗男女是何等惶恐不安,何等狼狈不堪,何等羞羞惭惭,何等凄凄惨惨!

这样一想,何二壮便想再多下两条蛐蟮,好稳稳妥妥地钓项秋月上钩。他打开提包,拿出那个包着一千块钱的红包,又添上一千块钱。

李志鹏,于雪莉,对不起,老子今天失陪了,你俩就在烧红的热鏊子上,好好扑腾扑腾吧!沐浴着金灿灿的阳光,何二壮暗自念叨着。

来到世外桃源商贸大厦前,何二壮被开业庆典的阵势吓得够呛,顿时觉得自己如莽莽丛林中的虫蚁草芥一般卑微!

但见——

临街扎着巨大的彩虹门,上面的条幅印着“恭贺世外桃源商贸大厦隆重开业”一行金色大字。比青龙中学操场大上好几倍的广场,早已宾朋满场,喧哗如潮。

广场北侧是一溜丈把宽的花盆。满铺的黄花之中,用红花摆出“欢迎光临”四个大字。花儿迎风绽放,娇艳欲滴,何二壮认不出是什么花儿,只知道不是菊花。

广场南侧是临时停车坪。停放着两排各式各样的高档轿车,一直到人民东路的街边,依然继续向两侧延伸,放眼望去,似乎看不到尽头,还有轿车出出进进。

由四五十名年轻女郎组成的军乐队,正在广场卖力地演奏着。女郎横竖成行,个个长腿细腰,容貌姣好,红帽,红饰,红唇,红衣,再加上黄绶条,棕腰带,白手套,黑筒靴,红装武装皆备,风姿英姿俱佳,声音慷慨激昂,动作豪迈潇洒。

何二壮当然听不出门道,只是像野狗一样围着军乐队转着圈,虽然到底也没看出哪条短裙能露出屁股,但依然有一种曾经沧海的得意癫狂: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见过大世面、欣赏过军乐队娘们的人了!没想到这些看似细皮嫩肉、娇弱无力的娘们,竟然这么能吹能打!如果县城的军乐队是保家卫国的解放军,村里的唢呐班子充其量是偷鸡摸狗的小毛贼;如果县城的军乐队是威震山林的下山虎,村里的唢呐班子充其量是踩在脚下的小蚂蚁……

时间允许的话,何二壮简直能打一百个比方来形容军乐队跟唢呐班子的云泥之别,但他转了几圈,在耳朵震得嗡嗡直响、却又看不到军乐队女郎的屁股之后,很快失去兴致,又被商贸大厦正墙瀑布一般的条幅和下面密密麻麻的花篮吸引过去了!

乖乖,条幅上的恭贺单位好多都是国字头、省字头的,单是银行就有好多家,其他也都是这集团、那公司的!乖乖,大门两侧的四个大花篮,居然是汉原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送来的,连财政局、城关镇等单位的花篮,也都得靠边站!

这样场面壮阔的开业庆典,居然有我老相好的一部分!这么高端大气的商贸大厦,我老相好居然能拿到一个楼层!何二壮在心底狂呼道:项秋月,我爱死你了!项秋月,你是我的偶像!项秋月,我愿跟你比翼双飞!项秋月,我愿伴你地老天荒!

但何二壮很快就不舒服了,脖子像是被闹哄哄的马蜂蜇了,胡乱扭动起来:闫秀丽居然也送了花篮!这个长着吊丧脸的小娘们,哪配给商贸大厦送花篮?而且还大言不惭,号称什么新时代集团董事长!居然还有芳菲药业的!居然还有鲲鹏集团的!居然还有青龙食品厂的!这些破公司都是什么玩意?项秋月啊项秋月,干爸肯定是客人太多顾不得问,难道你也忙昏了头?怎么不替干爸挑挑拣拣?这样的破花篮,扔到公厕门口还差不多!

何二壮实在忍受不住,准备尽快找到项秋月,奉上厚厚的红包之外,好意提醒一下: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开业庆典,再忙再累,还是要讲究点,别降低了自己的身价!

进入商厦内部,何二壮只见家家张灯结彩,处处金碧辉煌,货架整整齐齐,商品满满堂堂,店家笑脸相迎,顾客穿梭徜徉!但他根本顾不得闲溜乱逛,只是四下望了一眼,而后乘电梯直奔三楼,可转来转去,却咋也找不到项秋月的办公室了!

如此重要的活动,项秋月怎么不在?怎么连办公室也撤了?找不到项秋月,自己还怎么送大红包,还怎么好意提醒?何二壮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三楼乱转,很快急出一头大汗。

“请问,项老板在哪儿办公?”何二壮问一名女店主道。

女店主微笑着答道:“这么多老板,你问的是哪一个?”

何二壮得意洋洋地笑道:“承包这个楼层的项秋月啊!”

女店主摇头说道:“她又不开店,我哪知道她在哪儿?”

自己满心欢喜地前来贺喜,却连项秋月的影儿都找不到!

何二壮像抽去筋骨的癞皮狗,扶着电梯,软塌塌地下楼!

广场上,着装整齐的华盛集团工作人员,忙碌而有序地准备开业庆典事宜,有的摆烟花,有的充气球,有的插彩旗,有的搭舞台……

嘹亮的军乐声中,军乐队员排着整齐的方阵,往世外桃源大酒店走去。

何二壮在广场溜了一转,根本找不到项秋月,只有随着人流往南涌去。

军乐队整整齐齐地停在世外桃源大酒店门口,卖力地演奏着。

在华四的带领下,衣冠整齐的男男女女,昂首阔步走了出来。

何二壮一眼认出华四身旁的陈云山,知道这些人物非同一般!

很快,何二壮从人群中,看到长发如瀑、裙裾飘飘的项秋月!

军乐队继续演奏着,走在前面带路。

华四等人紧随其后,缓缓向前行进。

其他人围在两旁,包裹着他们前行。

何二壮挤来挤去,来到项秋月身边。

“秋月!红包!”何二壮高声叫道,趾高气昂地望着身边众人,心道:她是我的老相好!

虽然近在眼前,项秋月却像没听见,连头都没扭,依旧跟身边领导模样的女人说说笑笑。

“秋月!红包!”何二壮的声音提高八度,掏出褪色红纸包裹的红包,向项秋月挥舞着。

军乐震耳欲聋,但何二壮破锣般的尖利嗓音,依然引起周围人们的注意,连项秋月陪同的女领导也不解地望向何二壮。

项秋月蓦地扭过头来,剜了何二壮一眼。那眼神如千年寒冰,似剜心利刃,何二壮顿感冷彻骨髓,不由打了几个寒噤!

未容何二壮缓过神来,胸口早着了一拳,疼得他龇牙咧嘴,腾腾腾倒退几步,立足不稳,差点栽入身后红裙美女怀中。

美女花容失色,呀地一声尖叫,身边男人飞身上前拦阻,一记重拳砸在何二壮腰窝,何二壮受此重击,堪堪止住脚步。

何二壮疼得龇牙咧嘴,只见前面是一名身穿制服的保安,后面是一名衣着光鲜的帅男,均对自己横眉冷对,怒目而视!

何二壮知道自己哪个都不敢惹,只有怏怏退到一旁,眼睁睁看着项秋月袅袅娜娜渐行渐远。

真是婊子无情!这个项秋月,怎么这么快就嫌弃了自己!早知如此,就不该给她两万块钱!

眼瞅着自己这张热乎乎的大脸,啪地贴在项秋月冷冰冰的屁股上了,还参加个屁开业庆典?

何二壮蔫蔫地耷拉着头,向相反方向走去,身后传来烟花腾空的呼啸声,但他已懒得回头。

放眼望去,阳光凄惨暗淡,天空灰不溜秋,连青葱的树木都蔫不拉几的,失去了生机活力。

站在十字路口,何二壮犹豫半天,不知走向何处。因为心绪不佳,连傅德生都不想联系了。

终于,何二壮拐进了通往人民路的文明路。毕竟,人民路要热闹一些,也直接通往汽车站。

终于听不到军乐声,烟花声也听不到了。何二壮回头骂道:婊子女人,白送老子也不稀罕!

何二壮决定,下次项秋月再去青龙集,自己还拿钱刺激她,看是不是能把两万块钱拿回来!

而后,何二壮犹如刚刚苏醒的虫蛇,挺胸抬头,黏糊糊的眼神粘上了身前身后的漂亮女人。

馋猫鼻子尖。

何二壮刚刚进入人民路,就顺着穿过街道的轻风,嗅到板面料子的香味。那香味如丝线一般,在中午温热的空气中飘飘荡荡,又密又浓,简直能一抓一把,每根丝线都带着尖利的钓钩,紧紧勾住他的肠胃。何二壮也就成了钓在丝线上的鱼儿,直往百米外的板面馆而去!

现在才十点多钟,店里还没上人。

板面料盆卧在煤炉上,突突冒着热气和香气,另一个炉子卤着鸡蛋、火腿肠、豆腐干之类。

精瘦干练的老板坐在凳子上歇息,见何二壮走进店门,热情地起身招呼,并递过一根香烟。

何二壮坐下身去,点燃手中香烟,边跟老板攀谈,边向蹲在地上洗菜的老板娘看去。只见老板娘鼓鼓胀胀的屁股紧紧绷绷,裤腰和圆领衫之间,露出一溜雪白的肌肤,甚至露出撩人的屁股沟……

很快,何二壮不由自主地思念起项秋月来!项秋月的屁股不也是这样,如蜜桃般圆润瓷实?项秋月的皮肤不也是这样,如玉石般细嫩白皙?……项秋月啊项秋月,你虽无情无义,我却痴痴难忘!

何二壮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再也嗅不到板面料子的香味了。

直到老板把手撕牛肉和卤豆腐干摆上桌面,何二壮才蓦然醒来,想起自己是来吃板面的!

此时,老板娘已经起身,果然长得端庄漂亮!

“老板,板面等会再下,给我用板面料子烫一盘青菜,加上两个鸡蛋,要淹得最到位的那种!拿一瓶最好的酒,要度数最高的那种!”何二壮又摆起谱来了。

老板抱歉地笑了笑,说道:“俺就是个小板面馆,根本没好酒,最贵的也就是古井贡了。”

古井贡算是啥好酒?自己好不容易来县城吃顿饭,总不至于还喝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本地酒!

何二壮摆起谱来:“对不起,我从来不喝古井贡!麻烦你去隔壁商店,拎一瓶剑南春吧。”

老板娘风摆杨柳般地走了出去,带动香风阵阵,很快拿回一瓶剑南春,微笑着递给何二壮。

牛肉、豆腐和鸡蛋都是店里卤制的,味道十分纯正,板面料子烫的青菜色香味也恰到好处。

何二壮欣赏着老板娘的迷人风韵,跟老板云天雾地地聊着,待把一瓶酒喝干,菜也吃光了。

“老板,来碗板面,再加一根火腿肠,一个鸡蛋。”何二壮望着面前空空的三个菜盘说道。

此时板面馆已经人潮汹涌,老板娘送来板面,收了钱,笑道:“兄弟好酒量!也好饭量!”

何二壮得意地说:“进了板面馆,哪有不吃板面的?不加火腿肠和鸡蛋,那叫什么板面?”

吃板面还是来汉原县城,不但味道正宗,老板娘也比青龙集的漂亮!何二壮心中赞道,连板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才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打着饱嗝,结了饭账,晃晃悠悠出了板面馆。

此时已近正午时分,喝多了酒的何二壮晕晕乎乎,灼热的阳光烤得他迷迷瞪瞪,眼皮像是抹了胶水,好几次都差点一头栽在地上,便挥手招了一辆三轮车,要车夫把自己送到汽车站。

很快,何二壮被车夫晃醒,见已来到汽车站,下了三轮,站在街口酷热的阳光中,被项秋月和老板娘唤起的情欲烧灼得满面红光,加上酒的助力,更是心焦如焚,咋也不想回青龙集。刘月梅早就不是自己的菜,项秋月也不在青龙集,夜夜守着鼾声如雷、满身肥膘的范艳华,自己毫无兴致,都憋出内伤来了!而且,关于李志鹏和于雪莉的谣言,也得好好发酵发酵啊!自己已经打听清楚,眼下就有个好去处,汽车站南面的街道就有做皮肉生意的女人,要不就过去看看?

一想到女人,何二壮立马打起精神,来了兴致,买了一瓶矿泉水,边喝边走,拐进了那条街道。

当头的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又是午饭时间,街上行人很少。偶有年轻漂亮的女人匆匆而过,也都穿戴规规矩矩,不拿正眼瞅自己。何二壮十分沮丧:不到傍晚,妓女应该不会出来,自己总不能就这样溜到傍晚吧,要不先找个旅社养养精神?

虽然这样想,何二壮并不甘心,只是一直往前走,拿贼溜溜的眼睛四下乱看,渴望有奇迹出现。

迎面走来一个撑着碎花遮阳伞的漂亮女孩,正跟何二壮四目相视。但见女孩扎着马尾辫,长相清秀甜美,身材高挑匀称,穿着花格衬衫、藏青短裙、白色运动鞋,看上去像是一名青涩的中学生,肩上背的却不是书包,而是小巧精致的坤包。

绝对不是那号人!何二壮沮丧地摇了摇头,印象中的妓女应该描眉涂眼、妖里妖气、穿着暴露、眼神撩人的。

女孩见何二壮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由莞尔一笑,话语莺莺燕燕:“大哥,要不要住店?俺家酒店挺干净的。”

何二壮惊喜万分,紧赶两步贴近女孩,似乎想钻进太阳伞下乘凉,同时不断地耸着鼻子,嗅着女孩清幽淡雅的香气,感觉跟于雪莉有得一比,不由挑拨道:“小妹,你好美好香!”

女孩并不生气,继续笑道:“大哥,你要不要住店?”

虽然女孩外表清纯,但如此招揽客人,肯定不是中学生了,是不是干那个的?何二壮看了看宽阔无人的街道,壮着胆子,捏了一把女孩短裙下的屁股。

而后,何二壮紧张地察言观色,见女孩只是微微一笑,不由回味起那种美好的感觉,心中一阵狂喜:即使隔着内裤,自己依然能感受到女孩的屁股凉飕飕、紧绷绷、柔韧韧、滑腻腻,好像一簇饱满欲裂、却未绽放开来的鼓胀花蕾,不要说范艳华加厚海绵般软乎的磨盘屁股,连项秋月盛开鲜花般鼓胀的蜜桃屁股,都比这个女孩的屁股松软许多!如果拿西红柿作比,范艳华的屁股算是放坏的西红柿,项秋月的屁股算是熟透的西红柿,而女孩的屁股则刚刚红彤彤!

女孩又笑道:“住店不?一天三十。”

何二壮心里酥酥麻麻,坏笑道:“三十?太便宜了吧!”又用力捏了一下女孩的屁股。

女孩似乎有些吃痛,蛇一样地扭了几下腰身,却依然在笑:“大哥,你弄疼了小妹!”

何二壮痴痴望着女孩黑豆般的大眼睛,感觉女孩的娇笑中带着顽皮,带着挑逗,带着暧昧,带着引诱,是那样的勾人魂魄!原来,这个女孩不是白嫩的羔羊,而是粉色的小母狼!不由暗自笑道:还以为踏破街道无觅处,谁知得来全不费工夫!想到这里,何二壮也就急不可耐了,不由问道:“小妹,陪不陪大哥?”

女孩还是一成不变的笑,笑容似乎刻在脸上,又似贴了一张假面:“大哥,那可得另加钱。”

何二壮又猴急地抓了一把女孩的屁股,说道:“加多少钱?”

女孩道:“一次五十,包夜二百。”

汪腾腾的欲火烧得何二壮饥渴难耐,不由笑道:“小妹,能不能试用一下?”

女孩拨开何二壮的手,摇头笑道:“大哥,别逗了。大热的天,赶快走吧!”

何二壮上前揽住女孩的肩头,胡抓乱摸一阵,而后说道:“最多给你一百!”

女孩叹了口气,嘲讽道:“大哥,看你也是一表人才,办事怎么如此磨叽?”

这就等于默认了。

何二壮看了一下微斜的阳光,算计一下,从现在到明天早晨,几乎一天半时间,一百块钱实在太合算了!便说道:“那就包夜!不过你得从现在开始,陪我到明天早晨!”

女孩又是一阵娇笑:“大哥,那你晚上可得管饭!”

女孩带着何二壮,进入一条窄窄的石条街,很快来到一家旅店。只见店门老旧窄小,朱漆斑驳,又关了一扇,仅容一人通过。门上挂着布满污渍的粉红色纱帘,南侧灯牌写着“向阳旅社”四个歪歪扭扭的毛笔大字。

女孩合上花伞,侧身进入店门。何二壮也随着进去,只见一张黑不溜秋的旧木桌后,坐着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女人,正懒洋洋地打着瞌睡。

何二壮敲了敲桌子,女人猛然坐直身子,问道:“住店?”

何二壮点了点头,同时冷眼旁观,见那女人和女孩根本没有任何暗示交流,不由心中狐疑:女孩不是给旅社拉客的吗?怎么会不认识老板娘?

只是一瞬间,何二壮就释然了:也许,女孩只是单纯做皮肉生意,只要有地儿就行,跟旅社没有半毛钱关系。

何二壮递上三十块钱,老板娘把两人带进一个房间。虽然不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白色的床单清清爽爽的。

老板娘莫测高深地一笑,很快离开房间。

何二壮猴急地关上房门,打开吊扇和电灯,一把搂住女孩,开始撕扯女孩的衣服。女孩嘻嘻笑道:“大哥急成这样!多少天没有开荤了?”

何二壮哪顾得答话,粗暴地把女孩按在床上,接着就是疯狂的进攻,如航船在汹涌澎湃的大海中迎风破浪。女孩也很快癫狂起来,随着何二壮起伏摇摆,咿咿呀呀地连声喊叫。连结实的木板床都不堪重负,痛苦而快乐地呻吟着。

终于风平浪静,航船搁浅在宁静港湾。两人大汗淋漓,几近虚脱,瘫软在床上呼呼直喘。

过了好一阵,女孩俯身起来,轻轻说道:“大哥,活儿做得真好,小妹都招架不住了!”

何二壮摸了摸女孩的妊娠纹,也笑道:“小妹,你也是久经阵仗,怕连孩子都生过了!”

女孩也拍了拍肚皮,得意地笑道:“那当然,女人生孩子,不就跟男人撒尿那么简单?”

何二壮开玩笑道:“难怪你下面这么宽松,都能跑公共汽车了!那就不值一百了,大哥最多给你五十!”

女孩依旧笑道:“大哥,你不就是来坐公共汽车的?想开私家车,你首先要把车买回家,那得有多麻烦?”

何二壮赞道:“小妹真好口才!不过有些可惜了,你如果是辆新车,大哥咋也得掏个三千两千的车费!”

女孩深深叹息一声,眼圈很快红了:“大哥,自古红颜多薄命!因为长得细皮嫩肉的,俺在上小学时,就被村里一个老光棍拉进玉米地里尝了鲜!羞死人的事,俺哪敢说出去?老光棍尝到甜头,三天两头截俺,很快闹得风风雨雨。俺娘知道后,骂俺丢人不要脸,打得俺浑身乌青。俺不敢待在家里,随老光棍去了外地,很快就怀了孕。老光棍好吃懒做,根本养不起俺,儿子一生下来,就被他卖了,俺还没吵闹呢,狠心的他把俺也卖了!就这样在洗脚屋待了半年,俺终于跑了出来,俺大俺娘却不让俺进家门!俺实在走投无路,流落到汉原县城,只能重操旧业,做起这个营生!”

何二壮一边听着,一边揪住女孩的一只乳房,拿乳头蹭着自己的胡茬。别管生没生孩子,女孩的乳房紧紧实实,弹性十足,还是标标准准的少女乳房。何二壮渐渐沉醉,不由把乳头噙在嘴里,用力吮吸起来。

女孩十分怕痒,却又挣脱不得,便吃吃笑道:“大哥,你好坏!”

何二壮笑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不信你看猪八戒!——你儿子现在该多大了?”他还是想侧面打听一下,这个外表像是中学生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中学生的岁数。

女孩拽不出乳房,索性趴在何二壮身上,抓向何二壮的下身,眼泪还没干呢,又恢复了笑容:“俺儿都二三十了,却还在吃奶!”

何二壮见女孩变脸比翻书还快,也不知女孩的伤悲往事是真是假,便取笑道:“老光棍老到什么牙口?能啃得动你这棵嫩草吗?”

女孩又笑道:“这样跟你说吧!男人如果是牛,女人就是田地,越犁地越肥壮,不犁只能荒废。只要牛儿有劲,老少都无所谓。”

女孩挑逗之下,何二壮很快坚挺起来,便松开女孩的乳房,想把女孩揽入怀中。女孩却挺身而起,直接骑在何二壮身上,似骑马,似冲浪,似戏水,似划船,很快掀起新一轮的惊涛骇浪……

何二壮觉得,跟这个女孩相比,不要说僵尸般的刘月梅了,连热情似火的项秋月都算菜鸟一个,有了这场艳遇,自己也算没白做一会男人,一定得把这一百块钱用到极致!于是,他喝了女孩递来的药丸,很快卯足干劲,如一匹狂放不羁的野马在青青的草原上纵横驰骋,而后一觉睡到太黑,才跟女孩穿衣出去,各自吃碗加了两根火腿肠和两个鸡蛋的板面,喝了瓶啤酒。

又是一拨挥汗如雨,何二壮几乎要虚脱了,胳膊腿如面条一般绵软,再看眼前的女孩,都出现无数的幻影,眼睛鼻子都变了形,像是《画皮》中的妖怪了,却依然意犹未尽,问女孩要了药丸喝下,重整旗鼓,披荆斩棘,乘风破浪,奋勇前进……

正自兴致盎然,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时,突然传来嘭嘭的敲门声!

怎么这么扫兴?何二壮不耐烦地问道:“谁?”

“开门开门!派出所查房!”来人响亮地答道。

“坏了!坏了!警察来了!”女孩赶忙掀开何二壮,紧紧裹上被单,在床角瑟缩着。

何二壮急切之间,拽不掉女孩身上的被单,赶忙下床找短裤。

哐的一声,木门已被跺开,雪亮的手电筒对准何二壮的眼睛。

顿时,何二壮眼前晃动万点金星,连短裤都看不到了,只有双手捂裆,低头蹲了下来!

“我们是派出所干警,有人检举你俩卖淫嫖娼,请出示身份证!”一名干警威严地喝道。

何二壮睁开眼睛,发现两名正装干警站在身前,一个高瘦,一个矮胖,同样威风凛凛。

女孩抓住被角,嘤嘤哭道:“警察叔叔,救救我!我初中还没毕业呢,是他骗我的。”

“那你赶快穿上衣服,待一会我们送你回家。”矮胖警察望了女孩一眼,和蔼地说道。

女孩用被子遮挡着穿衣下床,谢道:“谢谢警察叔叔!俺家离这不远,自己能回去!”

何二壮赶忙喊道:“警察同志,千万不能放她!我在街上好好走着,是她勾引我的!”

高瘦警察噗嗤一脚,不偏不倚,正揣在何二壮胸口。何二壮四脚朝天,应声倒在地上,如一只翻了盖的大乌龟。待他手忙脚乱爬起来时,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何二壮十分惊喜,人常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女孩一走,不就死无对证了?看来这俩警察也不咋老道,于是壮着胆子说道:“警察同志,我可是个正经人!”

“怎么?还没提上裤子呢,就想装好人?”高瘦警察冷笑一声,瞪眼喝道。

矮胖警察腾地一拳,正捣在何二壮的嘴上,何二壮登时满嘴咸涩腥臊,牙齿一阵木麻,很快就感觉嘴唇翻卷,嘴里多了一颗牙!他吐出血水和牙齿,犹自硬撑:“警察同志,俺大哥叫何大壮,当过派出所长,现在是青龙镇镇长,付彪是他朋友,温玉玺是他干爹,温正浩是他拜把子兄弟!”

矮胖警察揉搓着被何二壮门牙硌得生疼的拳头,冷冷笑道:“真的吗?你小子后台挺硬实啊!”

何二壮一阵惊喜,媚笑道:“警察同志,千真万确,不信您查看身份证,我的名字叫何二壮!”

“连付彪和温玉玺你都能说上话?我好怕怕哟!”高瘦警察满脸坏笑,一脚踹在何二壮的胸口。

何二壮噔噔倒退两步,仰面倒在床上,脑子急剧地转着圈:这俩小子一个南拳,一个北腿,既然逮着自己,哪会善罢甘休?光棍不吃眼前亏,也只有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了!于是翻身坐起,抖抖索索地说:“警察同志,别打别打,我听从处理。”

“态度恶劣,加倍罚款!”高瘦警察喝道。

矮胖警察说:“罚款两千,一分不能少!”

“两千?这么多!”何二壮头脑发懵,默默盘算道,自己嫖一夜才一百块钱,两千都够嫖二十夜的了!

“怎么?是不是还想继续加码?”高瘦警察逼近一步,何二壮感觉那条腿又要飞起来,慌忙往后退去。

在两名居高临下的警察面前,瘫坐在木床上的何二壮感到像是两座大山直压向自己,很快缴械投降了!

“我愿意拿钱!愿意拿钱!不过,警察同志,两千实在太多了,能不能少拿一些?”何二壮慌忙告饶。

矮胖警察手指握得咔吧作响,狞笑道:“看样子是想玩花招!先揍他个腿断胳膊折,然后关看守所!”

高瘦警察道:“别,这小子认识付彪!还是搜干刮净,再没头没脸胖揍一顿,捆成粽子丢这儿算了!”

矮胖警察掏出锃亮的手铐,伸手抓住何二壮:“先把这货铐起来,咱再慢慢搜,老鼠窟都不要放过!”

何二壮慌忙说道:“警察同志,我认罚!认罚!”而后惊恐地看了看床头,那万把块钱正掖在枕头下!

矮胖警察晃动着锃亮的手铐,高瘦警察跳跃着灵活的双脚,全都皮笑肉不笑地,盯得何二壮心里发毛。

何二壮虽万分后悔带多了钱,也只有抖抖索索,从床头摸出给项秋月准备的那个红包,递给矮胖警察。

“小子,这是多少钱?”矮胖警察把手铐挂在腰间,捏了捏手中的红包,递给高瘦警察,问何二壮道。

何二壮长出一口气,装出一副可怜相:“警察同志,正好两千块钱。我就带了这么多,准备进货的。”

高瘦警察数了一遍,如兄弟般亲切地笑道:“小子,你连罚款都准备得正好,看样子是未卜先知啊!”

“小子,这次饶了你,以后可不要再犯了!”矮胖警察似乎心有不甘,说话的同时,不断地望向床头。

眼见两千块钱就这样被带走,何二壮十分心疼,壮着胆子问道:“请问警察同志,能告诉我名字吗?”

矮胖警察笑道:“小子,向付彪告状去吧,老子不怕!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董超就是你大爷!”

高瘦警察也笑道:“向温玉玺告状也行,老子不怕!老子坐不改姓,行不更名,薛霸就是你二大爷!”

两名警察走后,何二壮越想越不对劲,警察固然是人民公仆,扫黄也在其执法范围,但怎会如此粗暴,甚至自称老子?自己别是遇到了假警察!剩下的七八千块钱,可得赶快放稳妥!

何二壮还没想好放哪儿呢,女孩如一阵风似的回到屋中,关紧房门,紧张地问道:“大哥,他们都走了?”

何二壮狐疑地问道:“怎么?你没有回家?”

女孩惨然笑道:“大哥,如果有家,小妹还干这个?何况,大哥还没给钱呢,我哪能回去?!”

何二壮怒道:“给个屁!你为什么坑我?”

女孩长叹一声,说道:“大哥,小妹见了警察,就像老鼠见猫,不管想啥办法,都得拼命逃脱。其实,即使小妹啥都不说,警察也会放了小妹——没有俺这些人,他还怎么罚钱?”

何二壮想了一下,感觉很有道理,便叹了口气,说道:“小妹,我咋感觉他俩不像警察?”

女孩摇头说道:“谁知道他俩是不是警察?老鼠遇见猫,能逃脱就逃脱,哪敢倒查身份?”

何二壮点头道:“也是的!不过他俩报了姓名,叫什么董超、薛霸,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女孩笑道:“大哥,这就假得离谱了!董超、薛霸是《水浒传》中押解林冲的官差,即使算是警察,也只能是古代的警察。”

何二壮气咻咻地说:“妈的,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野猪林》里的那俩小子!今天算我倒霉,被他们骗走两千块钱!”

女孩笑着赞道:“小妹果然没有看走眼,大哥是真有钱!如果没带这么多钱,百把二百都能应付掉,最多被他们胖揍一顿。”

何二壮知道自己放着万把块钱,咋也逃不过这一劫,只能怪自己没有经验,下次再过来,最多只带三百二百的,谁查也不怕!钱既然掏出去了,面对这么漂亮的女孩,自己就别再纠结了!于是上前搂住女孩,用缺了牙齿、肿了嘴唇的嘴巴啃着女孩玉石般光洁的脸蛋,色色地说道:“小妹,我都花这么多钱了,你得好好安慰安慰!”

女孩任由何二壮啃了一阵,而后轻轻推开,擦了擦脸颊上带着血色的涎水,吞下一粒药丸,又递给何二壮一粒,凄然说道:“小妹就是干这个的!大哥花钱买乐,小妹当然奉陪,希望梦醒时分,大哥不要怪罪。小妹深恨造化弄人,打小就想成为诗人,长大后却做了妓女!要不,先给大哥唱一首新写的小诗吧:一日失身坠苦海,终生流浪在天涯。正如骤雨打浮萍,恰似狂风吹落花。含泪笑迎新访客,断肠醉卧老酒吧。凋零孤雁飞何处?如血残阳映晚霞——映晚霞……”

女孩微闭双眼,轻轻吟唱,泪珠滴滴滚落,似乎勾起了痛苦的回忆。

何二壮揽着女孩坐在床头,胡乱揉搓女孩的身体,心不在焉地听着。

很快,何二壮只觉浑身疲软,困意阵阵袭来,女孩的容貌渐渐模糊。

待何二壮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感觉全身骨节酸酸软软,连头都抬不起来,闭着眼躺了好一阵,才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却惊讶地发现,身边根本没有那个漂亮的女孩!

何二壮慌忙坐起身来,大睁两眼,四处打量,门窗依然紧闭,女孩不知去了哪里!他摇了摇头,好像做了一个蚀骨销魂的风流梦,抑或,女孩是那鸡鸣即逝的狐狸精!

瞬间,何二壮蓦然回过神来,赶忙掀开枕下的被单,那七八千块钱果然不翼而飞!他疯了般掀开枕头,掀开被单,掀开席子,趴在地上往床底瞅,咋也看不到一分钱!

“臭婊子,竟敢如此坑我!看我不撕碎你?”何二壮到处寻找不到,不由气急败坏,急急穿好衣服,拿起提包,打开房门,冲向旅社前台。却无奈地看到,昨天那个体态丰腴、动作慵懒的中年女人,已经换成一个头皮刮得精光、胡须肆意生长、状如钟馗的凶蛮壮汉,正坦胸露乳地歪在躺椅上,悠然自得地闭目养神,两只汗毛粗黑的大手,各自滚动着明晃晃的钢球!

何二壮拼命挤出一点可怜巴巴的笑容,怯怯地问道:“老板,见到跟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孩没有?”

壮汉蓦地瞪大眼睛,腾地丢下钢球,霍地站了起来,恨声骂道:“妈的个臭逼!嫖妓的就是你小子?竟敢败坏旅社的名声,老子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你!拿十块钱来,赔我的门锁!”话音未落,壮汉已提起脚下的石锁,舞得呼呼生风,好像要砸向何二壮的脑袋!

何二壮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慌忙丢下十块钱,如疾风中的落叶般飞速逃离……

昨天午后开始的疯狂折腾,以及药物的作用,让何二壮举步维艰。他腰膝酸软,扶着墙壁,慢慢向前挪动,脑子却异常活跃:妓女、旅社、警察,按说应该是一伙的,但配合得天衣无缝,表面上没有任何牵连,自己根本抓不住任何把柄!那两个警察,更有可能是真警察假扫黄,自己如果报警,非但弄不出鼻子眼,还会惹麻烦上身,也只有吃个哑巴亏了!这一万块钱本就是从三万铺地款中拿出来的,自己没费一分本钱!这样一想,也还不算亏!

何二壮又替女孩惋惜起来:女孩这么年轻漂亮,即使规规矩矩做事,哪怕一天一百,一个月不也能挣三千块钱?却偏偏不走正道,想法子骗钱!自己本来还想跟她保持长期联系呢,这样一来,绝对是断了线!即使再见又能怎样?自己哪还敢再招惹她?甚至连这条街都不敢来了!

欲知李志鹏如何对付何二壮的谣言攻击,请看第五十八章《反戈一击》。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