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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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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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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足迹》连载

第四章 太阳当空日炎炎 天之骄子意志坚

王昌龄咏边塞,诗曰: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是王昌龄《从军行·其四》,这四句写了战争的地理位置和将士意志坚定,读起来提气壮志。当时,唐代西北方的强敌,一是吐蕃,一是突厥。河西节度使的任务是隔断吐蕃与突厥的交通,一镇兼顾西北两方强敌,主要是防御吐蕃,守护河西走廊。“青海”地区,正是吐蕃与唐军多次作战的场所;而“玉门关”外则是突厥的势力范围。所以,不仅描绘了整个西北边陲的景象,而且点出了“孤城”南拒吐蕃,西防突厥的极其重要的地理形势。闲话少说,我们还是把目光聚焦王家宝军训生活。

且说,王家宝自我思想斗争,把现实情况都摆在了眼前。首先,作为家宝来说要摆脱温饱的困扰,在前进的道路上就要有激情;其次,要奔向富裕,就要追逐成功、实现自我价值;第三,要摆脱他人对自己的蔑视,就要不断地攀登人生高地。就像有些人事事做比较,从生到死,比玩具、比学习、比成绩、毕老师、比升迁、比老婆……一直比到坟墓。比来比去,是比出了人上进的动力,可是也比出了痛苦。奉劝人们,一定要有自己的活法。

这时的王家宝痛苦无比,除了学习,其它方面他跟别人比的资格都没有。踏进大学校园的一刹那,王家宝发现自己除了身体和头脑以外,他还真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其实,年少的他恰恰忽略了这一点。因为他现在拥有的前进动力,正是所有人做梦都得不到的东西。就说刚才那几个嘲笑他的几个同学吧,他们可能是官二代、富二代,任何时候都显示着无比优越的姿态。可又有什么用呢?一个人不能永远在别人的庇佑下生活吧,难道华丽外衣只用来遮蔽赤裸裸的躯体?朋友,你不必自卑,不必难过,那些人没有一丝可以炫耀的。他们现在行乞于父母,未来行乞于谁呢?

林老师临离开宿舍前告诉他,从七号开始进行为期一周军训,这是每届学生的“第一课”,既能得到身心的锻炼,也能养成良好习惯。最后告诉他十六号正式上课,嘱咐他好好休息。

王家宝送走班主任以后,双手抱着后脑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刚才通过与班主任的对话,他感觉林老师的音容笑貌很像他的英姐,也就是鬼不信的胞妹。她不光形似神也似,如果不是在大学里,如果在某个地方,或者某条大街上,他很可能将林老师误认成英姐。在日常生活中,成熟善良的女人都给人以亲近的感情。回到眼前的现实,他猜想英姐会去哪呢?她可能出了什么意外?这种想象不出结果的事情,使他深深地陷入了痛苦之中。现在,王家宝不是耿耿于怀他们订婚的事情,而是心头压着沉甸甸的责任。反而,因为他无比痛恨郝无心而更加思念桂存英,因为这些又导致他更加痛恨当官儿的。以后,王家宝会明白责任的真正含义。理性的责任能使一个人迸发出无穷的力量,感性的责任会使一个人走上歧途。

六号下午,寝室八个兄弟全部聚齐了。其中一个瘦高个儿说:“哎,哥儿几个,咱们序一下齿吧。”

有一个打扮时髦的室友说:“什么序齿!酸了吧唧的,自报一下岁数得了呗!拽啥呀。”一句话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他们虽然是第一次相见,但是同龄人容易拉近距离。他们都是进入大学的人尖子,即使进入到任何陌生的环境,他们都能很快地熟络起来。何况,他们将要在一起度过三年的大学生活,所以转瞬之间就消除了陌生感。

那个瘦高个的首先自我介绍说:“我叫李建成,和大唐开国皇帝李渊的儿子重名,今年二十一岁半,家住哈尔滨阿城市,父母都是我们那儿税务局的干部。”

李建成一开头,大家依次报了姓名、年龄和父母的职业,王家宝排行寝室老七。排完年龄,大小哥八个立刻亲热了许多,互相都拿出父母给带的特产和小吃,团团围坐在桌子周围,吵吵巴火地吃着唠着。唯独王家宝怯生而又沉默,坐在床铺边一声不吱。老大李建成喊道:“大家看,老七像个大姑娘。哈哈……一句话也不说。”其他哥几个也随声附和地说笑了半天。

的确,在他们面前,王家宝显得相形见拙,真像他人口中的土包子。一直在农村生活的王家宝,始终被周围的人称赞为“骄子”,现在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更失去了尚章文口中“娇子”的骄傲。此时,王家宝已经思索了若干次环境与成长的辩证关系。他认为自己的成长环境就是如此,他无法退回去重新选择。于是,他决心要使出吃奶的劲儿,在最短的时间内与他们融入到一起。至少在三年后毕业时,让所有人看到他华丽的风采。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王家宝偷偷模仿拉近与同寝兄弟的距离。

头天晚上,由于新鲜和兴奋,所以越唠越投机。当然,大家议论的话题离不开军训。来自城市的李建成对军训有所了解,像王家宝这个农村娃就陌生极了。总之,无论懂与不懂,对大学里军训生活都热切地期盼。

第二天造成八点,学院九三级军训动员会在大食堂如期召开。院长兼党委书记邢敏才、解放军边防团副团长到会动员,学院武装干事谭晓峰主持。武装干事对欢迎院长和教官的掌声做了精心安排,事先进行了多次演练。当学院院长和教官缓步走进大食堂,左脚刚一迈进门槛,谭晓峰右手一扬,八百七十六名新生掌声骤起,他手往下一落,掌声骤然减弱,又猛然一抬手,掌声又雷鸣般地响了起来。反复几次,掌声此起彼伏,学院院长频频招手致意,教官队伍踢着正步敬着军礼来到主席台就坐。领导们就座后,谭晓峰手势突然落下,掌声也随之骤停。

谭晓峰清了清嗓子,声音提高八度:“院长同志,九三级新生军训动员大会准备完毕,请指示!”然后,转身铿锵有力地说:“九三级的同学们,这十九位教官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部队驻云岗边防团的英雄,在繁忙的执勤训练任务中,他们抽出一周的时间为你们进行军训。这一周,带队的教官是这位兰昆教官,有着五年兵龄的老兵,也是边防团预提军官,多次立功受奖,现任代理排长!”兰排长“咔”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一切干净利索脆的动作,实在震惊了王家宝。从火车站到眼前,每个人每件事儿都与高中有着天差地别。

谭晓峰依次介绍了所有的教官,每介绍到一个人,他们都起立敬一个标准的军礼,全体新生都报以热烈掌声欢迎教官落座。最后,他隆重介绍了边防团副团长褚玉福。全体新生对这位两杠三星立刻肃然起敬,都对他威严肃穆的神情折服。他身高一米八多,四方大脸,络腮胡子,眉毛浓黑,腚大腰粗,声音粗犷,地地道道的军人标准,拉高了军人在学生心目中的形象。

谭晓峰宣布,请学院院长邢敏才致辞。院长邢敏才扶了扶清澈透明的眼镜开始了动员讲话。

亲爱的同学们:

我们学院每年都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欢迎新生入学,这表明了我们学院是准军事化管理模式,这也是我们学院多年来办学特色,更是学院全体教职工为每一届新生精心准备的“第一课”。

同学们,你们来自全国各地,在中学时期管理方式各异。你们或多或少地有着这样那样的生活习惯,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怎么能按照学院的规范统一呢?我们就用军训这种方式来统一你们的学习和生活方式,让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同学都养成科学规律的良好行为规范,让良好的学习方式和健康的情趣伴随你们三年的学习生活,让良好的生活习惯养成开启你们美丽的人生。

同学们,你们将在学院度过三年的时间,军训只是大学生活的开始,我们就从军训起航吧!大学生活美好而又丰富多彩,学习任务重而又压力大,学习强度较之高中学习生活无法比拟,竞争意识也在你们心中生根发芽儿。因此,你们要尽快适应大学生活,就必须拥有健康的体魄、坚定的毅力、执着的追求、迎难而上的勇气和永不言败的斗志。

为此,同学们,学院为你们安排了一周的军训时间,希望你们发扬吃苦耐劳的优良品质,激发集体意识和团队精神,领悟部队一切行动听指挥、团结就是力量的真谛,从而使自己综合素质全面提升,谱写大学生青春新风貌。在短短一周军训中,要服从教官的指挥,认真做好军训的每一个动作。同时,学院的学生广播站和电视台对军训全程跟踪播报,你们当中有文笔好的同学可以将军训的体会和想法写出来,与全体新生同学们分享。

最后,预祝九三级新生军训圆满成功!同时,感谢以楚玉福副团长一行十九名教官的辛勤付出,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表示崇高的敬意!

在热烈的掌声中,院长邢敏才结束了精彩的致辞。没等邢敏才语声落地,楚玉福迅速站起来敬了一个军礼,直截了当地说:“尊敬的邢院长、同学们,你们好!我谨代表教官班向大家表表决心:第一保证完成学院交给我们的军训任务,一切服从学院的指挥;第二保证为九三级新生上好学院安排的‘第一课’。各位领导、同学们,我的话完了。”说完“咔”敬了一个军礼。从褚副团长的言行体现出军人的雷厉风行、精神气质和硬朗作风。

会场再次涌起了热烈的掌声浪潮,把会场的气氛推送得高潮迭起。接下来,吸引王家宝眼球的发言代表,就是在火车站迎接他们的学生会主席景秉坤。景秉坤发言简单明了,中心意思热烈欢迎新同学的到来,在军训和今后的大学生活中,他们学生会将会尽心竭力地做好服务保障。看着景秉坤口若悬河的精彩发言,王家宝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最使王家宝疑惑的是“学生会”这三个字,他就在想“学生会”是干什么的呢,这么重要的大会还有它的一席之地。因此,一连串的问号在王家宝的脑瓜中打转儿。而且听景秉坤介绍,学生会管得还挺宽,除了不给上课以外,吃喝拉撒睡都归他们管。

会一散,全体新生按照班级建制拉到了宽阔的操场上,武装干事谭晓峰划分完场地后,宣布“军训开始”。王家宝他们电算会计一班教官,河南籍的季晓明教官,身高一米六五,国字型脸膛,黑沁沁的面皮。他一张嘴,半河南半普通话的口音逗得全班同学窃笑。五十三名学生虽然来自全国各地,但是被教官逗得忍俊不禁,那半河南半黑龙江混合口音,那滑稽的音韵实在让大家无法自控。口令“一二一”喊成了“呀而呀”,而且声音往上急挑儿,大部分学生笑出了声儿。

虽然教官南腔北调的口令滑稽可笑,但是他们标准的军姿和动作让同学们大大吃惊,教官动作干净利索脆儿,男子汉的阳刚之气淋漓尽致。首先,教官按照“三挺三收、一睁一顶”的军姿标准,为同学们做了一遍示范。那标准叫一个到位,引来全班女生的一片“唏嘘”声。第二遍,教官边做示范边解释。教官说:“三挺”挺颈儿、挺胸和挺腿;“三收”收下颌、收腹和收臀;“一睁一顶”眼要睁大,目视前方,头要往上顶。东方若柳调皮地问“什么是臀”?教官停顿了十秒,红着脸儿回答“屁股”!所有人哄堂大笑。

“以后有什么问题——先报告!”教官震天价儿地喊了一句。

这时,其他班级学生和教官都向这边瞅,很多男同学跟着起哄,教官不得不停下来维持秩序。王家宝能看出来,教官面对这些松散的“兵”无可奈何。班主任林碧君从后面“吼”了一声,才使几个想搞小动作的学生安静下来。

虽然军训不如新兵连正规,但是教官依然正规执教。这一天训练期间休息不多,大体与入伍新兵一样,就是在强度上比部队要少很多。从入学到军训,新奇一直鼓励着王家宝。在训练场上,王家宝就琢磨着要把这些新奇记录下来。从初中开始,王家宝就有写日记和记读书笔记的习惯,他的文字基本功很过硬,应该说优于全班其他同学。在军训中,他也想出出风头。于是,在训练之余,他相继撰写了十篇稿子,陆续在学生广播站播发了七篇。“王家宝”三个字赫然在广播里传出来的时候,自己心里美滋滋儿的,认识他的同学都投来羡慕敬佩的眼神儿。无形之中,王家宝铸成了在大学成长的第一块敲门砖。

大家都知道,写日记是一个人的好习惯,无论在校学习还是以后工作,这都是好习惯。它会使自己不断地总结和反省自己,时刻保持自己清醒的头脑,让自己快速提高和进步。王家宝这种习惯就值得很多人借鉴和学习。

9月7日,天气晴,酷热。

今天上午八点到九点十分,学院召开了军训动员大会,九三级全体新生穿着整齐的预备役作训服参加。我感觉自己有生以来穿的最好的衣服,第一次参加这么大型、正规、有文化的会议。院长邢敏才不拿稿子讲了那么长时间,还讲得那么有逻辑有文采,我真是钦佩至极!今天,我通过学生会主席景秉坤的发言,知道了“学生会”这个新名词、新事物,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还是弄不太明白。

动员结束后,就把我们十七个新生班拉到了操场上,开始了为期一周的军训。十七支队伍如同十七条绿色波涛荡漾在广阔的操场上,给初秋的酷热天气带来一丝丝视觉上的凉意。同学们的脸上累积的灰尘被汗水冲涮成沟沟坎坎的样子,像我父母耕种的土地被洪水冲涮得一样。我是农村出来的,一天的军训没感觉出怎么太累,但是城市里长大的同学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头耷拉脑,根本没了入学报到时的兴奋和精气神儿。今天下午的太阳也和我们较劲儿,一眼不眨地俯视着军训的我们,而且教官也加大了训练量。我从来没参加过任何军训,只是按照教官的指令动作。体质差的男同学都有点儿吃不住劲儿了,女同学一休息就里倒歪斜、哼哼唧唧,横七竖八地躺在土地上,像打了败仗的国民党邋遢兵。

晚上七点,我们又进行了学唱军歌活动。第一天的军训经历使我感受到了青春的火热和美好,感受到了生活的多彩和人生的意义。我猛然有了几句感悟:青春之所以精彩,去繁入简,去伪存真,远离浮华,进一步得金,退一步得尘。总之,经历了是青春,沉淀下来的是人生。我觉得青春最要不得的就是等字,等将来,等不忙,等机会、等有机会……等来等去,只能空留满腔悔恨。谁都无法预知自己的未来,及时行动才是青春绽放光芒的法宝。我们年轻人要想干成事儿就得修炼好十门功课:忍得孤独、耐得寂寞、挺得痛苦、顶得压力、拒得诱惑、经得折腾、受的打击、丢得面子、担得责任、提得精神。写下这段话自警、自勉和自慰!

刚刚走入大学校园,王家宝有着无数的新奇和未知。虽然他有自己独立的思考能力,但是他身上背负着太沉重的思想负担。父母和兄弟姊妹那热切盼望的眼神,周围人对他的赞扬,师长们对他的过高期许,自己要挽救英姐的责任……都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离开家十多天恍如度过了很长时间,王家宝第一次远离家人这么长时间,无时无刻不惦念家人。爸爸还四处“放炮”吗?母亲又在操劳什么呢?弟弟妹妹学习认真吗?……很多原来的生活镜头浮现在眼前。尤其,大妹妹卖冰棍儿的自行车坏没坏,他把能想到的都想了一遍。现在,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就当家中一切都好吧!他又想到英姐,既是他的姐姐,又是自己的未婚妻。自从郝无心和鬼不信步步紧逼,英姐就消失在喧嚣和茫茫天地间,像蒸发了的空气无影无踪。这些天,王家宝眼界宽了,思想开阔了!他痛恨好无心和鬼不信这样的党员干部。他们为什么这么猖狂?他生气党和国家为什么不管?朗朗乾坤,清平世界,他们不但污染了空气还糟蹋了粮食,他们为什么不得急病死了呢?这是多么孩子气的想法!

王家宝已经成为大学生,一只脚已经跨进了社会。由于他窘困的生活环境和落后的眼界,脑海里时常冒出一些幼稚的想法。从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国大地久冻开化,中国人如沐春风。短短的十五年,中国经济飞速增长,人民生活芝麻开花节节高,一片盛世生机和繁荣景象。不过,王家宝被磨难蒙住了双眼,只看到了郝无心之流的宵小之徒。其实,人民从水深火热中站起来,现在又富起来,都是一批又一批党员干部,前赴后继的努力和奉献换来的。即使郝无心、鬼不信、燕齁巴这些无耻之徒,也为这繁荣盛世做出了贡献。不过,这些人没有坚守住底线,铜臭味十足,低级趣味浓厚,败坏了党纪国法。他们现在的一时欢愉,也许是为自己敲响丧钟,党和国家一定会使这样的人自食恶果。正应了那句俗话:不是不报,时刻未到。

历朝历代,社会的阴暗面都存在,就看阴暗面的大小。现实中,改革开放以后,别说厄尔古纳这个农场,就是全国来说,有些干部干部向“钱”看、捞政绩捞实惠。那是因为人的自私的本性,必然向老百姓伸手,他们无底线的占有,早晚导致民怨沸腾。

当然,大学生军训与正规军队没法比,与常年作战的军人更没法比,不过是让这些天之骄子养成良好的习惯。军训的第二天,王家宝在军训现场兴高采烈。他庆幸自己来自农村,没有在军训中丢人,比城市的同学泼实,军训动作也标准,受到教官多次表扬,还站到队列前面给大家做示范。这一天心情洋洋得意,心中欢快无比。不知道是不是人欢找逆事,狗欢找屎吃。晚上,王家宝的日记这样写道:

9月8日,天气晴,酷热。今天的军训科目是集合与分散、跑步与立定,还复习了昨天的立正、稍息、跨立和齐步科目。但是整天都在提心吊胆的心情中度过,生怕自己那个环节做错了被教官罚站军姿。上午,我们班有六位同学被罚站了军姿,看着他们难受的样子,我更加小心谨慎了,认真练习和体会每一个动作。休息之间,三五个同学在一起认真体会练习,偶尔也会有几个学哥学姐到过来传授经验,并告诉我们一定要认真。否则,被罚站军姿就惨了!他们那届就有被罚站军姿晕倒的,这使我们更加恐惧了,一点也不敢马虎大意。

下午前两个小时依然是重复上午训练的科目,依然是顶着酷热的天气,依然感觉越来越累,依然怀着恐惧的心情。后两个小时,教官到每个教室教大家整理内务,对如何叠被铺床、如何摆放洗簌用品等等都做出了示范,其中最难的就是“砍军被”。因为我在下铺所以教官拿我的被做示范,教官叠成“豆腐块”,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见棱见角见线,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在“砍军被”的训练中,我故意躲了出去没破坏那件艺术品。

训练了一天大家都很累,我们到食堂草草地吃了口饭就斜倒在床上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长长的刺耳哨声将我们惊醒,紧接着走廊里传来教官“紧急集合”的哨声。老大李建成慢腾腾地整理着衣服,懒洋洋地嘟囔“真把我们当军人了、烦死了”等发牢骚的话语。就因为他一个人的磨磨蹭蹭,我们全体又重新来了“紧急集合”。教官点评说,我们太慢了。最快一次用了9分钟50秒,他们在部队只用三分钟。

我们17个新生班被集合到教学楼阶梯教室,总教官王昆教我们学唱《团结就是力量》、《打靶归来》。没等我们练习熟练,王排长开始以班为单位进行拉歌比赛。由于大家从四面八方刚刚聚到一起,大家都羞于开口,唱歌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总教官很生气,他让十七名教官站成一排为我们做示范。不愧是军人,十七个人的声音震得能容纳千人的阶梯教室嗡嗡作响,大有将楼盖掀翻的意思。后来,在教官的逼迫下,大家渐渐放开了嗓子,歌声的节奏和韵律也把握得好多了。我从小五音不全唱歌极难听,但是今天我鼓足勇气放开了嗓子唱,自我感觉也不比别人差多少。从这一点看,每个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关键是否能发现自己的潜能,正确认识自己的潜能,再找到一个合适的舞台,把潜能转化成才能,这应该是成功的一个因素。

这使我想到了父亲不禁鼻子发酸。父亲不是我钦佩的人,却是我敬佩和尊重的人,大半生颠沛流离、坎坷无比,处处不得机遇,真有点鲁迅写的“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父亲生于1954年,赶上了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文化大革命,与母亲结婚后住过羊圈、停尸房、地窨子。一直挨饿受冻、四处漂泊、亲情难续,现在又拼刺把命地养育着四个子女,又供我上大学,多么不容易啊!生命旅途无预期,没有必走也没有不走之路,只能勇敢地往前行,一路坚定,相信未来总有无限风光。

写着写着,王家宝手中的钢笔掉在了笔记本上,不自觉地斜着身子躲开“豆腐块”睡了过去。第二天起来,虽然他感觉头也痛肚子也疼,但是王家宝仍然坚持参加军训。原来,云岗天气是山区的天气,娃娃的脸儿说变就变。后半夜下起了毛毛细雨,气温骤然下降,冷空气从开着的窗户钻了进来,把王家宝冻感冒了。黑龙江省北部秋季的天气南方人体会不到,一天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一进入秋季,白天黑夜的温差一天天加大。中午头子晒的人们额头冒油儿,一朝一夕凉风习习,夜晚十点以后,地面覆盖了一层薄如蝉翼的冷霜儿。二十四个小时之内,让你体会到一年四季的温度变化。最冷最热的时刻,让人体感到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云岗晚秋的澄清夜晚,像一望无际的平静的海,静谧与安详;白天强烈的白光在空中狂舞,宛如海面泛起的巨浪。山脚下,成熟的庄稼昼夜摇曳着丰满的头儿,告诉人们已经成熟,片片黄叶给冷热交替的季节披上了华丽而伤感的颜色,告诉人们万物凋敝的严冬考验逐渐逼近。这样的季节恰似王家宝的境地,未来的光明憧憬中,有阶段性的收获和亮丽的风景,更有现实的迷雾和暗流。

9月9日,天气晴转多云,闷热。今天是我耻辱的日子。由于昨天晚上怕破坏了“豆腐块”没盖被,受了风寒而害病,从早晨起来就头昏脑胀,训练时眼冒金星,在接近中午时突然晕倒在了操场上。在学生干部的帮助下,老大李建成等几个兄弟将我送到了学院卫生所,院医阿姨对我进行了急救,还给我开了退烧、镇定和乳酸等之类药物,建议我休息两天,不要参加军训了。

他躺在床上听到广播把糗事儿曝了光。还是那个学姐写道:“王家宝学弟,军训是我们入院的第一堂课,不要因为不会砍军被而不盖被,致使你倒在了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不要跟我们说,这是因为你的失误而没想到。如果你是一名真正的士兵到了战场上,那么你已经中弹了,还说自己失误而没隐蔽,这样可以吗?作为一名过来的学姐友情提示你,咱们云岗是大兴安岭脚下的边缘,没听说过山区天气‘十里不同天’吗?白天热得要命,后半夜冷得吓人。”

王家宝躺在床上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边听边恨得直咬牙切齿。他把这一天定为大学的耻辱日。心想,肯定是老八任强这个长舌妇,简直就是个王八犊子,编外的记者狗尿苔。难怪香港把记者叫做“狗仔队”,真是狗洞里来猫洞里去,专门揭别人的疮疤。转而又一想,这位学姐说的话不是没道理——不是逃避军训又是什么?这件事情让王家宝再次感受到,大学生活与高中生活有本质的区别。其实,王家宝只知道大学是踏入社会的高级跳板。大家闲谈莫论都这么说。

在睡意朦胧而又思想沉沉的时候,家宝被寝室老大李建成把他摇晃醒。他努力地撩起似有千斤重的眼皮,费力地查看着周围的情况。这时,寝室那哥七个都围在床边用关心的眼神看着他,老大李建成说:“老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来,吃点儿。”

王家宝应了一声:“大哥,你们都回来了。我没事儿!”

其他兄弟七个,有的拿筷子,有的倒水……忙得不可开交。王家宝真是一点儿食欲没有,但是碍于兄弟们的真诚关心,他还是勉强把一碗粥喝了下去。那哥七个又七手八脚地拾掇干净,才去忙自己的事情。在这件小事儿上,让王家宝感觉到了同学之间的真情。家宝向兄弟们客气地道谢,兄弟们嗔答——别整没用的。老八任强磕磕巴巴地唱了个社会关系四大铁:“一起同过窗的、一起扛过枪的、一起嫖过娼的,一起销过脏的。”据说这四种人际关系,比平常人之间关系都要密切十倍百倍。虽然进入大学日子很短,但是王家宝真切感受到了它的社会属性。王家宝看到同寝兄弟看问题、想问题的角度,都比自己成熟和干练,甚至就是一个成熟的大人。除了在一起疯闹以外,他们谈吐端雅,处理问题拿捏有度,俨然成熟洒脱的社会成年人。

王家宝正承受着小病大痛苦的折磨,头依然昏昏沉沉,四肢依然酸软。用同寝兄弟的话说,那真叫一个浑身脑袋疼。他从内心感谢同寝兄弟的嘘寒问暖、围前围后、递水喂饭……让王家宝感到了集体的阵阵温情。他的思想又回到了初中时代,班主任带领全班同学帮父亲铺路的情景。九一年秋末,他的父亲王大炮,着了鬼不信的道儿,签了从幸福分场到长吉乡斜岔路五公里铺沙石的合同,数九寒天根本完不成任务。第二年春天,王家宝面临着中考。为了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铺路任务,王家宝兄弟姐妹四个,不得不旷课去参加铺路。他的班主任尚章文得知这一消息,组织他们班全体同学帮助他父亲铺路。这件事震动了厄尔古纳农场教委,震动了厄尔古纳农场最高层,使幸福分场场长、党委书记受到了严肃批评,尚章文受到了分场的多次批评。虽然如此,父亲挽回了一些损失。家宝想到这些,病痛折磨的身体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忽然,王家宝像是穿梭了时空,从尚章文又想到自己的启蒙老师刘玉芳。八十年代初,刘玉芳在内蒙古边陲山沟子,带着七八十了个孩子,“游击战”教学。数九寒天,她站在冰冻的屋地上教学,她手脚都冻成了红肿的馒头,依然坚持给孩子们上课。当时,她不但不被人们理解,还承受着猫咬一般冻疮的痒痛。但是,她一看到孩子们渴求的眼神儿,就义无反顾地默默承受着。对于刘玉芳老师,他清楚记得两家的恩怨,但又不十分清楚。于是,他决定寒假一定向母亲问个清楚。

正当同寝兄弟忙乎的时候,学生会主席景秉坤来到寝室探望,嘱咐大家有困难找学生会。王家宝吃了一惊——这不是接站的那个学生干部吗!景秉坤走后,六点准时,教官又吹响了紧急集合哨,集合到阶梯教室去学习枪械知识,家宝勉强支撑起来,把老大给摆好的药吃了,又缩回到床上蒙头大睡。

要知道王家宝能否参加完军训,请看下一章与教官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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