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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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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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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足迹》连载

第四十七章 莫愁前途冷风吹 天下谁人不识君

诗曰: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首诗是唐朝诗人高适与董庭兰匆忙会面,又匆忙各奔他方的赠别之作。当时,他们两个人都处在困顿不达的境遇之中,贫贱相交自有深沉的感慨。这是自古至今送别诗作中典范作品,王家宝这一届毕业生,大都用这句诗慰藉依依惜别之情。

话说,云岗市向阳区临江公园无名尸案告破,全市人民沸腾欢呼,高喊警察是人民的守护神。法院开庭前,检察公诉准备完毕,请示云岗市委市政府。市委市政府给定了原则和受理的范围,将牵涉到的政府官员、黑警察、黑法官名单上报省委,卷宗上报黑龙江省厅和省检,很快得到上级组织和部门的批准后,全面启动了司法程序。鉴于这个案件老百姓关注度高,造成的社会影响大,从省到云岗市委市政府决定,特事特办,将临江公园无名尸案和万氏圈儿案合并公审。

案件公审结果:万氏集团宣布强行破产,由法院主持分阶段拍卖,用来赔偿众多苦主的经济补偿;鉴于万杰和秦明川已死,追诉刑事责任,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万强及九名黑社会性质团伙的骨干成员,分别被判处无期徒刑和二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二十年;“一品居”老板张贵山,绰号张秃子,判处有期徒刑十年零两个月,剥夺政治权利五年;林觉民,自从做了万杰的替身以来,逐渐将万氏集团带上正路,没有对社会造成太坏影响,鉴于林觉民一时糊涂,隐案不报,判处有期徒刑两年零三个月,缓刑三年……公审一结束,云岗市政府广场上一片欢腾声,有些人激动得喊出了“共产党万岁”的口号。

自从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社会经济快速增长,人们的腰包渐渐鼓了起来,人的欲望也逐渐膨胀起来。像万氏兄弟一类的人,像打掉的黑官员一样,钻国家政策和法律的空子,披着合法的外衣,打闷棍、扔死耗子、空手套白狼,再不就是用威逼利诱各种手段,把意志不坚定的党员领导干部拉下水,对公共财富和老百姓的利益巧取豪夺,逐渐形成了利益群体,形成了一个贪污受贿、行贿受贿、打砸抢的违法犯罪集团。现在的孩子可能不知道什么是黑社会,他们赶上了习近平新时代新社会。什么叫黑社会?通俗地说,就是某一区域领域官员贪欲、软弱和不作为,与一些投机分子形成的利益帮派。这些帮派分子狐假虎威、甚至是明目张胆地胡作非为,都是因为掌管国家机器的老爷们的私心,给了他们生存生长壮大的土壤。

随着云岗市人民拍手欢呼的潮水渐渐退却,林觉民从一个光鲜的万氏集团老总被打回了原形,回归了平凡而又平静的百姓生活。林觉民办理了所有司法手续,回到他的“家”那个小吃部,与老乡一起营务这个小买卖。这个小买卖不可能挣大钱,养家糊口,普通生活那也是上等的生活。

当王家宝听林觉民诉说完这一切,二人内心激情澎湃、波浪滔天,恍惚过了一个世纪。二人默然相对,无言半晌,都能互相感知到对方起伏不定的心跳。半生以来,林觉民跌宕起伏、误打误撞,尝遍了常人都无法体会的滋味。此刻,林觉民内心五味杂陈、百爪挠心,无法用语言形容自己内心感受。王家宝安慰道:“林哥,你很幸运了——只给判了缓刑;如果吴长河等人的嘴一歪歪,你可能被判个三年五年实刑。人们不说吗,牢狱之灾是灭顶之灾。抽空,你应该去感谢一下吴长河。不能因为人家同情你的遭遇,咱就不声不响。林哥,你说是不是?”

“家宝,我出来时,吴长河接我出来的。感谢话我都说了。他告诉我,实质上我没有作恶,都是因为命运坎坷造成了法盲,一时糊涂,犯了知情不报。他说,我也算不知者不怪。”林觉民悠悠叹口气说:“吴队长说,沉默不一定是金子,有可能是孙子。家宝你说,我这不他妈就是孙子吗!”往下,他一脸迷茫不知说什么好。

与林觉民默然相对,王家宝短短三年大学历程,经历了与闫红的爱恨情仇、毕业留校的希望破灭、家中天火等一系列磨难。到现在,万氏集团化为了子虚乌有,他失去了工作的唯一的救命绳。王家宝总以为自己人生惊心动魄,与林觉民相比他小巫见大巫。两年多,他从林觉民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那就是林觉民没有感觉到人生低落的无助感,无时无刻不在给自己正能量的传递。这以前,林觉民在他面前英明神武,自己这个毛孩子无法企及;眼下,他没有感到林觉民一蹶不振,仍然感觉到老朋友浑身充满力量。与林觉民辞别后,他把这一切告诉了英姐,顽皮地说:“这下好了,林大哥成了咱们的邻居,以后见面更加容易。”

当年,林觉民留后手——在学院校区买了这么一间小房,作为自己的私人空间。没想到,这间小房竟成为今天栖身之地,生活的唯一保障。也就是说,林觉民当了一回“万总”,给自己留下这点儿产业。对王家宝来说,林觉民是自己的福星。现在福星也倒了,他未来的道路没有一丝光亮。他要想实现梦想,唯一途径就接受谢可欣的追求,回到厄尔古纳工作,让父母有个靠山。要接受谢可欣的追求,他就必须离开桂存英,做一个千古骂名的“陈世美”。退一万步说,即使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负心汉,他也骗不了自己滴血的那颗心。有时候,他真想昧着良心蒙起双眼,周围一切与他都无关。但是,他骨子里的正义告诉他不能那么做!

看到这里,可能年轻读者提出异议,王家宝可能随便找一个民营企业工作,与桂存英白头偕老岂不完美。其实,主观上,他那时“官本位”思想根深蒂固,想当然认为大学生毕业就是国家干部;客观上,如果不在政府和国有企业工作,父母会让街坊四邻耻笑,从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另一客观原因,当时中国北方的市场经济意识不浓厚。基层政府官员嘴里的“市场经济”挂帅,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打着招商引资的旗号搞基础建设,要来专项资金办一些政绩企业,这些企业的负责人都是乡镇干部兼职,能在这些企业工作的人,大多是方方面面的裙带关系。虽然真才实学的技术人员受重视,那也是盲目引进的外来和尚。至于,这些外来和尚能不能念好经,企业的管理者并不关心。社会大环境就是这样,所谓民营企业大多是手工作坊,一家几口人承揽了全部工作,哪有聘用大学生的。厄尔古纳及周围乡镇遍地砖厂,再就是一些作坊式的肉联厂,都是掠夺式的加工作坊,加工技术含量低,对生态有着极大的破坏作用。即便是这样的企业,像王家宝这样没有关系的大学生,很难进到这些类似于国有企业的小作坊。

林觉民与王家宝醉酒之后的十天里,除了睡觉吃饭之外,他就是回忆和规划今后的生活。王家宝心想,自己正想借助万氏公司的舞台施展抱负。如果林觉民要是完成了把万氏公司带上正轨的遗愿,那么今天的万氏公司肯定有他一席之地。都说上大学,大学上完有什么用,又回到了三年前的原点上。而且,除了父母以外,林觉民就是他最亲近的人,现在身背缓刑,生活区域不能出云岗市内,确切地说仅限制在云岗市向阳区区域内。这是啥命?一塌糊涂!一个人成就事业那就那么难,就像女人怀孕,不足月流产,足月生出来的不一定是龙凤,也可能是傻瓜。

王家宝虽然低迷但是没有气馁,发誓要积极备孕,大胆怀孕,只有生出来才知道。毕竟是苦孩子出身,他知道不往前走死路一条,往前走兴许就是活路。

吃学院组织的毕业散伙饭前的一段日子,王家宝像怀了多胞胎的女人,总想找林觉民唠叨,明知道没用就是想说。说来也巧,没说两句话,林觉民就到司法局参加社会矫正,接受司法局的教育和普及国家法律,这让王家宝很扫兴。在这里插两句,给大家解释一下这项法律制度。司法矫正是国家对刑满释放人员、监外执刑人员和缓刑人员的挽救,保证这些人员积极融入社会所作的工作。正常,林觉民每周定期到司法局参加活动,每月递交个人矫正小结;除遵守会客、外出、居住变更等报告制度以外,他还要随时听从社区司法人员召唤,有些还是一些不端人员私自行为。林觉民毕竟见过大世面,没少了给他们小恩小惠地表示,否则他们折腾的更狠。

对这些,林觉民默默地接受,没有一丝怨言。即使压得透不过气来,他用“总比蹲笆篱子强”这句话安慰自己。林觉民虽然处于自由人与非自由人的中间地带,但是他能看到了人生自由和归宿的曙光。总比那些亡命徒好得多,没有阴曹地府报到,依旧自由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时间过得很快,王家宝即将告别两点一线的大学生活,即将踏上全新人生道路,即将迎接独自面对广阔天地的社会。越接近毕业散伙饭,他越沉默寡言,看似平静如水。他早就没了考上大学时的荣耀和自豪,有的就是内心极度忧虑,像一只即将出飞的幼鸟,对未来陌生的天空产生的恐惧。所有这一切,桂存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早晚嘘寒问暖地安慰他。对亲爱英姐的关怀和安慰,王家宝借口学习累学习忙搪塞,这让桂存英心存很大担忧。桂存英知道:三年前,家宝格外努力,考上了人人羡慕的大学,就像他的人生进了保险箱;三年后,同是格外努力的家宝,望眼欲穿要一份工作却望之无门。这样下去,她担心她亲爱的宝弟憋闷出病来。她想,只有让他与谢可欣走到一起,他才有机会当官儿,才能能解决他现实的问题。可是,一个正常的人,谁会把自己的爱人送入她人的怀抱!

日子如同小溪流水不咸不淡地流淌着,细流里裹挟着每个人的快乐与忧伤、高兴与无奈、回忆与畅想,向皇皇历史的那一端滚滚流去,一家三口能不能再岁月长河留下痕迹?

再过一个月,九四级毕业生离开学院的最后日子。所谓分配就是将毕业生打回原籍,哪来回哪去,再由毕业生的县级相关部门进行二次分配。学院已经开始动作,只有个别留校的和被人要走的,其他大部分人都开始陆续打回原籍。这时,政教处主任李凤岐找他谈话:“家宝,你怎么打算的?实话告诉你,我给你找了好几个农场,都处于减员不开支状态。以你的特殊情况,你去了也生活不下去。我就是心疼你那么棒的专业,到头来没有用武之地。”李主任面满愁容,一副无奈的口气。

王家宝像李主任深深鞠了一躬:“李主任,要毕业了,不知说什么好。感谢您和学院的照顾,否则我连学业都完不成。工作的事儿,现在有了一点眉目,应该是厄尔古纳农场计财科。总之,感谢您的一切照顾!”王家宝编了个瞎话,既是安慰李主任,也是安慰自己。李主任非常认真地祝贺了他!

其实,王家宝的潜台词,还是侥幸农场能给他分配,他也多次电话嘱咐父母帮他留意突破口。这些天,王家宝怀揣着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绝望,走路双腿灌了铅一样僵直,每天活动姿势形似僵尸,在任何人面前像哑巴一样,能说半句绝不说一句。看到家宝火烧火燎的愁容,桂存英内心油烹的一样难受。天塌下来她第一个顶上去,上刀山下火海她第一个跳下去,面对任何危险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这个朴实的女人,用情专一的女人,她不懂什么是爱情浪漫,不懂什么是海枯石烂,为了爱人她可以牺牲一切!

与之相比,现在的年轻人一谈爱情就夸夸其谈,山盟海誓,海枯石烂,如同鸽子的你叫我嚷;谈到婚姻,首先得问住什么房,开什么车,爹是什么长。美好的爱情比起现实的婚姻,是多么赤裸裸,最后都是爱情与婚姻的离殇!

这一天晚上,桂存英把孩子小英宝哄睡以后,她郑重地把王家宝拉到外边,柔声细语地劝解王家宝不要为了工作而发愁。王家宝在她面前也放下了男子汉自尊心理,现实地掰扯给英姐说:“光我一个人怎么都好说,可以放下大学生的面子和尊严,到市场卖菜或者说继续做私人家教,再或者到劳务市场找点儿体力活干。但是,我与其他人都不同,全家人砸锅卖铁、不顾一切供我上学,我身系着全家人的荣辱兴衰啊!再说,我家现在刚遭了大难,我的亲人都在破屋漏天的大棚里受苦。如果我不能有个体面的工作,全家人将在幸福分场无立锥之地。就是光你哥鬼存信——都得要了我们家的命。”说到这里,家宝感觉到有些失口,立刻打住不再言语。

桂存英又何偿不知道这些呢!她只是想让心爱的人心理上得到些宽慰,也是让自己的心理能得到释放。听王家宝这样说,她内心更加强烈地感受到,觉得自己就是爱人的累赘。沉默了一阵子,桂存英平静地说:“宝弟,你和谢可欣好吧!她那么喜欢你,主要是她能帮你实现理想。唉——我说得是心里话啊!”真诚柔软的话语透着无比的绝望。

这个决定是桂存英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绝不是一时冲动脱口而出。王家宝着这句真诚与哀伤的话,像千万双轻蔑的眼神讽刺他,宛如破套汹涌的脏水泼向他,仿佛黑白无常拉他进地狱。他再也受不了了,惊天动地地哭嚎:“英姐,你别激我!我只是心里难受,绝对没有撇下你的意思。你这是拿刀剜我的心呢!”

王家宝第一次和英姐大声嚷嚷,发泄心中无以言表的郁闷,把邻居惊动出来看发生了什么,桂存英赶紧拉着他进了屋里。从来,桂存英都百分之百相信他。她真心想帮她的宝弟越过这道坎儿,让他轻松地实现心中所想所愿。不过,没想到她说出谢可欣时,她的宝弟是那么愤怒和抓狂。

是啊,现实就是这么可怕,逼得她把自己男人拱手相送,逼得人心甘情愿出卖灵魂。看到家宝的样子,桂存英心里像擂响的战鼓“咚咚”响个不停。两个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回应,如同他们初次见面时的窘态,沉默,沉默,沉默!人在囧途,人生在囧活。

现实,恼人的现实,恶毒的现实!她知道自己的宝弟始终纠结在忠诚与背叛上,宁可承受身体与心理的巨大压力,也不会选择优越的生存空间。王家宝越是选择对她忠贞不二,桂存英越不能看到爱人受苦。王家宝,她唯一精神寄托的男人,她唯一可以依靠的爱人,她一生都要为之付出的人。

“宝弟,你的心理我明白。你不要担心背上‘陈世美’的骂名,也不要多想什么。讲古比今,陈世美的行为是可耻,也遭人痛恨,秦香莲更让人值得同情。可你不是陈世美,我也不是秦香莲。我主动支持你追求心中的理想,这有什么错。只要咱俩心里坦荡,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王家宝坚决地拒绝了英姐的好意,桂存英无可奈何地感叹:“到哪山砍哪柴,到哪河脱哪鞋吧。”二人很快结束了这次不算愉快的谈心,彼此揣着心事昏昏沉沉地睡去。

此时,除去桂存英痛苦不堪、王家宝身陷泥淖之外,谢可欣深陷苦恼之中。在她看来,她亲爱的白马王子那么优秀,出了学院大门,很快就会被别的女人抢走。她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越想心越悬了起来,越想越使她尽快向父母摊牌。这段时间她总是作恶梦,梦里老是出现王家宝与其她女人在一起的镜头,有时还出现了特别亲热的场面,每次都在恶梦中惊醒,惊醒后就是一身冷汗。这样的恶梦搅得她坐卧不宁,她不能让王家宝从自己的手中飞了。一想到白马王子这只煮熟的鸭子要飞——唉哟哟,她的心肝都在颤抖。

谢可欣来到大学两年,难道她对王家宝与桂存英的事,一点儿也没有耳闻、充耳不闻吗?不是,女人一旦爱上谁,就像鬼上身一样,对一切都视而不见。谁要污蔑这个男人,谁就是她的死敌。实事求是,她知道她的王家宝不是一个滥情的男人。所以,在爱情上,谁也别想叫醒她这个装睡的人。

对追到王家宝,谢可欣煞费苦心。怎样才能将王家宝牢牢地掌握在手中?那就是帮助王家宝分配一个好单位,让他有一个体面的工作。在拿捏王家宝的脉门上,扮猪吃虎的谢可欣抓得很准。对于一个毕业生来说,美人和工作双丰收,哪有不愿意的道理。眼看着王家宝分配的事一筹莫展,正是她出手的最佳时机,她确实不能犹豫和等待啦。谢可欣急切地给母亲打了电话,详细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她认为通情达理的母亲肯定会双手赞成。哪知母亲周爱梅未置可否,愤怒地问:“你与王家宝恋爱到了什么程度?是否与王家宝有了身体上的接触?如果妈妈不同意你们恋爱怎么办?”

一连串三个问题,让谢可欣无从招架,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母亲的问话。她停顿了二十秒,赌气地挂断了电话。周爱梅啊周爱梅,活了大半辈子,过着富足无忧和体面的日子,竟然被世俗蒙蔽了双眼。她非叫女儿嫁个什么长的儿子,女儿不愿意她就愤怒无比。这是什么道理?女嫁男什么叫好?当然,也不能怪这位母亲。哪个母亲不想自己的女儿衣食无忧,幸福快乐!

周爱梅不知道女儿与王家宝恋爱到什么程度,也不知道女儿有没有越过雷池,整个心像一块石头悬在空中。她提心吊胆地胡乱琢磨和猜想。本来,周爱梅话想好好引导劝解女儿一番,实在没有忍住,竟然向女儿大发雷霆,把女儿吓到了吧。自从女儿挂断她电话,周爱梅反复拨过去几次,都被谢可欣无情地挂断,她开始坐在客厅里独自伤心和自责。

再说谢可欣,有生以来,头一回遭到母亲的叱骂,内心觉得受了极大的委屈,脑子处于极度的乱麻状态。她不顾母亲如何伤心,也不愿意再听母亲说任何话儿,几次挂断了母亲拨来的电话。眼泪挤出眼眶的同时,她又拨通了爸爸谢传承的电话,把刚才的委屈学说了一遍,让父亲给她和母亲评评理儿。谢可欣主要强调母亲为什么不让自己自由恋爱,这是侵犯她的人权;她还告诉父亲恋爱、婚姻自由受法律保护。这使谢传承哭笑不得,他能向女儿怎么解释呢!因为他既不愿意像妻子那样强迫女儿,也不甘心女儿嫁给王家宝。所以,他干咳着吱吱唔唔,没有任何明朗的态度。谢可欣自以为抓住了道理,又一通连珠炮似的开了机关枪,让谢传承急不得、恼不得。谢可欣磨叽爸爸的重点就一个——王家宝的工作。无论女儿怎么软磨硬泡,他都没答应给王家宝安排工作。他知道,给王家宝安排了工作,也就说明他同意了女儿与王家宝恋爱结婚,妻子周爱梅那一关他也很难过。

谢可欣哪里顾及爸爸的感受,不顾室友提示她电话费太贵,与爸爸通话半个多小时,爸爸依然没有吐口,一赌气把手机摔在当屋的水泥地上。这下好看了,手机立刻五马分尸,面目全非。寝室的老大急忙跳到地上,把四分五裂的手机捡巴起来,生硬地往一起组合,边劝说边递给她。

那头的谢传承,正吱吱唔唔应付女儿的雷烟火炮,突听见“咣”地一声,震得他耳鼓生疼。他举着手机“喂”了四五声,女儿那头没有一丝回应。他看了一眼手机屏,电话早都挂断了,电话屏幕只显示着黄屏黑字。他再拨打女儿的手机,始终是关机状态。他猜想,一定是女儿把手机摔了。手机摔碎了他倒不心疼,他担心女儿再做出其它过激的行为来。于是,他急忙赶回家与妻子商量对策,希望妻子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再说谢可欣这头,她摔了手机后抱头大哭起来,寝室姐妹纷纷过来劝解她,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什么的都有。谢可欣不管不顾地涕泪滂沱,边哭边叨咕父母不讲道理。大家也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哭和说。最后,其她姐妹平静地习惯着。不知什么时候,谢可欣自动止住了哭声,傻呆呆地抱着被靠在墙上发愣。这时,宿管老师拉响了熄灯铃,提示所有寝室熄灯,随后宿管老师来到室内查寝。这是宿管老师每天严格的例行公事,重点查看学生是否按时就寝,遇到夜不归宿的学生,她第一时间报告政教处。当然,男生宿舍也是这样,只不过女生宿舍更为严格。尤其,王家宝与闫红事情出了以后,政教处主任李凤岐像着魔一样,每晚至少亲自查寝两遍,风雨不误。每周,李凤岐主任在学院门卫守株待兔三次,对晚归的,晚出的同学,都在她不定期盯岗中被擒。一经逮住的同学,必须写出书面保证,并且全院通报;累计两次通报,请父母到学院来约谈;累计三次通报开除学籍。而且,在学院公开恋爱经三次,说服教育不改,一律开除学籍。这一铁腕手段,彻底扭转了学院学生不按时就寝、恋爱成风等被动局面。表面看似不近人情,实质上师者父母心。

由于李凤岐主任的铁面无私,她灭绝师太几乎响遍了云岗市。从这也看出师者父母心的无奈,处于青春期的男男女女就是不理解。他们不但背地里挖苦讽刺,而且对这样的好老师恨意骤升。青春是好,青春不能任性!

等宿管老师走后五分钟,寝室老大起身把谢可欣从上铺劝到自己的下铺。她发挥自己年龄稍长的优势,给谢可欣做思想工作,其她姐妹也都趴在各自的床上,翘起脑袋给老大帮腔。老大说的中心意思,毕业季就是校园恋人的分手季。因为工作到不了一起,因为父母反对到不了一起,因为男随女女随男到不了一起……导致两个人分手的原因太多太多。老大还劝谢可欣,现在不是她们考虑恋爱和婚姻的时候,即便恋爱不能修成正果,就当作人生旅途美好的回忆。一旦叫起真儿来,到最后棒打鸳鸯,双方都长期痛苦。她还说,校园恋爱不是明智的选择,恋爱了不要这么执着。姐妹们苦劝谢可欣看开一些。紧接着,她分析谢可欣和王家宝的情况,一个学哥,一个学妹,一个先走出校园,一个还在校园,至少还有一年的异地恋。她说:“从目前看,你剃头挑子一头热,王家宝没有声明与你恋爱,本来没有的恋爱,你为什么这么折磨自己。强扭的瓜儿不甜,何必呢!”

寝室其她七个姐妹,都批评王家宝是花心的人,不可能等谢可欣毕业。她们七嘴八舌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单恋一枝花。面对寝室姐妹不看好自己的爱情,谢可欣以沉默不语回应姐妹们。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宿管老师再一次来查寝,发现空了一个铺位,详细核对了人数。寝室老大告诉宿管老师,谢可欣感冒严重,怕在上铺掉下来,所以两个人睡下铺,宿管老师才通情达理地同意啦。

听宿管老师的脚步声远了,老大心疼地劝说:“可欣,以后不要一生气就摔东西,一部手机三千多块,瞬间摔没了,多心疼啊!”

听到这里,谢可欣嘴上不做声,心里有点儿瞧不起姐妹们。心想:“你们一个个井底之蛙,才能见到巴掌大的天儿。说我败家,我家有这个实力,三千多块钱根本不是钱。我家的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哼,我和王家宝结婚后永远不会缺钱。”

是的,站在她的角度说,她的想法一点没错,而且还极其有道理。但是,她又哪里知道过日子的不容易呢,这完全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理想状态。事实上,每个人的婚姻要比专家预想的还要复杂。根本不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单恋女孩能想想明白的!俗话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而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儿,更甚者说是两个家族的事儿。除去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事儿,还有七大姑八大姨的感受,哪尊神拜不到都会影响到婚姻质量和幸福。人一旦深陷爱情,他的世界就变小了。在谢可欣这个爱情的世界里,只有她爱的人,爱她的人。俗话说,恋爱时多么感性,婚姻时就多么理性。

第二天,周爱梅把电话打到了学院的传达室,连续打了四次,谢可欣都不去接电话。这让周爱梅和丈夫急得团团转,却两手干抖搂毫无办法,只能用心想象着女儿布满泪痕的小脸儿,悲观失落地唉声叹气。谢传承似乎想明白了,趁机劝妻子:“既然可心儿认准了王家宝,就顺其自然地发展,越阻拦她越要这么办。”

周爱梅痛苦的同时理解女儿的痛苦,谁没年轻过呢!但是,她依然坚持自己反对的想法。她绝不能容忍女儿和穷小子恋爱结婚,绝不能让女儿背王家两代人的穷山。她给丈夫分析,同意女儿与王家宝恋爱结婚,就等于他们亲手把女儿推进穷坑,那样会毁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周爱梅讲:“退一万步讲,不在乎不当户不对,凭咱们家的女儿最次也得嫁个干部。否则,你这个将近二十万人大农场的场长,颜面往哪搁,在人面前怎么抬头!”

是的,越是有身份的人,越把儿女的婚姻附加很多条件,导致了许许多多爱情悲剧上演。谢传承对妻子的话儿十分理解,却又不忍心女儿痛苦不堪。他想,自古以来,一旦涉及儿女恋爱婚姻,父母都从自己儿女的优势思考,从不客观地审视儿女的幸福,更多地是从地位、财富、相貌……总之,都无关儿女的幸福。这种门第观念让人痛苦,给婚姻埋下了莫大隐患。很多父母曾经深受门第观念之害,反而又把这种毒害传到了下一代,这可能就是中国婚姻的怪圈。

曾经有外国人评价,中国的婚姻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婚姻,让原本甜蜜的爱情变得苦涩,让靓丽的婚姻变得灰暗。抛开谢可欣单相思不说,谢传承夫妇支持女儿追求政治婚姻,在仕途上取长补短,想把他们谢家的势力永葆青春!都快二十一世纪啦,一切都在变, 什么寒门出贵子,什么逆境出人才,什么强强婚姻,这些早应该退出人们思想的舞台啦!就算平均寿命八十岁,饱尝一段被生死拉开的恋爱、一段结了离离了结的悲惨、一段孩子哭世人瞧的不幸,最后一段孤独寂寞的病痛离世,人这一生就这么活?幸福的恋爱婚姻没有对错是非,只有合不合适舒不舒服。

以前,谢传承夫妇知道女儿追求王家宝;现在,他们认为王家宝临近毕业,为了工作反追女儿。如果他们知道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那么他们断然不会采取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处理问题。现实中的事情总是岔劈:单从女儿同学或者朋友的角度考虑,周爱梅很喜欢王家宝这个孩子,他独立上进的性格很符合她老师的胃口。她甚至要求丈夫谢传承,以农场引进人才等冠冕堂皇的理由,给王家宝安排一个体面的工作。现在,她认为王家宝为达到分配工作的目的追求女儿,周爱梅就产生了厌恶情绪。不管怎么说,她从内心无法现实跨越利益这道关口。正是由于谢可欣怀揣着急切的一颗心,没有客观地叙述她与王家宝的真实关系,没有真正揣摩到父母的心思,而致使她母亲周爱梅误解了王家宝。

谢可欣望着自己渴望不可及的爱情,抓心挠肝,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开始断绝与父母的一切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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