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云:莫道谗言如浪深,莫言过客是沙沉。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用刘禹锡的这首诗描述王清平恰如其分,在他劳心费力的奔波下,终于建成了前兴农小学,是五宝山乡六个大队的第二所小学。这在偏僻的小山沟可谓惊天动地的事情,所有人看到了下一代的希望。
五宝山公社成立,标志着内蒙古自治区改革开放深入进行。荣威雄成为第一任党委书记,思想发生了巨大变化。他对“大包干”理解很肤浅,认为“包产到户”就是私有化,土地归个人,干部就是组织协调,每月拿百八十块钱工资,不用管什么具体事儿。莫旗的土地多,人口少,盟里规定的皇粮国税少之又少,老百姓这几年都富裕了起来,不用像西瓦尔图那样拼命。当时,国家没有规定干部不能种地。所以,只要干部愿意操心受累,土地想种多少有多少。虽然自治区规定不让私自开垦土地,但是基层干部想开垦土地轻而易举。而且,像公社主要领导种地不用自己伸手,秋后擎等着数票子。荣威雄让王清平担任前兴农大队书记,自己想在前兴农多开垦些土地,为自己攒些棺材本儿。可是,王清平思想没有转变过来。在五宝山,荣威雄虽是一手遮天,但毕竟这不是光明正大的事儿,有王清平这样心腹做挡箭牌,任何时候都万无一失。对于这个忠君报国的年轻人,荣威雄又不能明说。所以,让他有说不出的恼火。
公社会餐中,王清平与前兴农大队的其他四个党员、荣威雄、教委办主任孙奇财、副主任鄂永吉一桌。看到孙奇财随着荣威雄调到五宝山,王清平心中无比的高兴。会餐在程万高主任简单几句祝酒词后开始,荣威雄在他们这一桌上首开旗门。
“鄂副主任,我先提第一杯酒,你再介绍一下每位党员的情况。”荣威雄和蔼可亲地说道。
在莫名其妙中,大家都喝了公社书记提议的第一杯酒。一般都是先介绍再喝酒,鄂永吉也没立刻明白荣书记的用意。荣威雄用胳膊肘拐了一下鄂永吉,鄂永吉一下子醒过腔来。“来,我给介绍一下,荣书记在会上都认识啦,这是咱们公社的一号。”
接下来,鄂副主任一指个子瘦高的,他叫刘玉发,前兴农大队的党员,为人谦虚谨慎。刘玉发急忙站起来,躬腰四十五度,伸双手与荣书记握了手。又介绍了李作民、张建设、老于头,都一一与荣书记握了手。
当鄂副主任介绍到王清平时,顿了一下说:“荣书记,这是前兴农大队党员王清平,听说跟您挺熟,您介绍一下吧!”
荣威雄“哈哈”一笑,接过鄂副主任的话来介绍王清平,并有意试探性地透露,让王清平出任前兴农大队书记。其他四个人都是人尖子,一听心领神会,都在内心决定,明天投票选举,都投给王清平。话儿说回来,凡是能来到这荒山野岭定居的,就是两种人:一种是有想法、头脑活跃的人;一种是现实中逼上梁山的人。无论哪种人,都是头脑转速快的人。他们很快甄别出荣威雄的真实用意。五宝山公社最高级别的首次会餐,在一片欢乐声中落下帷幕。
在返回家中的路上,王清平提议都到刘玉发家去喝酒,商量明天投票选举的大事,大家一致响应这个“未来书记”的提议。刘玉发也乐于听从这个钦定 “书记” 的安排。来到李玉发家已经半夜十点多,他把老婆从被窝里薅起来,简单地炒了四个小毛菜,五个人团团围坐在西屋的小土炕上,开始了决定前兴农大队命运的第一次会议。中国的酒文化真是远远流长,凡是重大事件都是酒起到了关键性作用。楚汉决战前夕有鸿门宴,宋太祖杯酒释兵权等等不胜枚举。今天,王清平也效仿古人杯酒定乾坤,只不过他定的是前兴农大队的小乾坤。他想效仿张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是,他没料到刘玉发不是刘邦,他王清平也不是张良。
酒过三杯,王清平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各位老大哥,我单门独户地来到这,一无亲二无靠,担当不起大队书记这个重任。玉发大哥有文化,为人谦虚,能够带领我们大队干好,能带领我们前兴农大队越走越好。”
没等王清平说完,刘玉发立即反驳道:“清平兄弟,你别谦虚,抛开了公社荣书记那么器重不说,凭兄弟在宝山大队的经验和品德,我自愧不如,我当不了……”
刘玉发表面上推辞,心中窃喜,他是在观察其他三个人的表情和反应,也是在摸王清平的底牌。当然,大家不知道王清平要打一张好牌,他想扶软弱的刘玉发上马当挡箭牌,自己在后面当“太上皇”,躲避锋芒。当然,王清平没有看到社会的实质性变化。从那时起,谁拥有了权力就拥有了无穷的财富,谁拥有了财富就拥有了上天入地的神通。由于王清平没看清社会变革的实质,所以他把一手好牌打成了滥牌。也就是从这开始,王清平的人生在现实中跌宕起伏,没有过上理想中的幸福生活。
短短一年的时间,大家都知道王清平与李玉发关系密切,不知道他们葫芦里买什么药,也没人发表意见。王清平开始苦口婆心地摆事实讲道理,再三表示自己为刘玉发打通荣书记等公社各方面关系,自己甘愿牵马拽蹬。刘玉发看火候已到,在半推半就的推让中勉强答应下来,李作民、老于头也同意将选票投给他,只有张建设闷头喝酒,没有任何表示。
第二天,在公社荣威雄等人的监督下,开始了全公社六个大队的民主选举。他们五人都庄严地参加选举,刘玉发四票当选大队书记,王清平四票。由于王清平坚决推荐刘玉发当大队书记,公社通过了刘玉发当前兴农大队书记的选举。
会议休息期间,张建设把王清平拽到没人处,奇怪地问:“王清平,我把票投给了你,刘玉发还得了四票,很明显他投了自己一票,这个人太阴险了。”
王清平不置可否地一笑,没表示什么。劝慰他说:“建设,你别担心,毛主席还选自己一票呢,这没什么。”
选举后,在公社副主任鄂永吉的监督下,李玉发对前兴农大队班子成员做了分工,也就是其它四名党员。党内刘玉发任书记,王清平任组织委员,老于头任宣传委员;村委会,老于头任村长,王清平任治保主任,李作民任民兵连长。这里,最高兴的是老于头。以前,他这个前兴农的村长是仗着户大人多,大家自然推选的;现在,是公社党委公社任命。
就这样,前兴农成立了党政组织机构,人员也都就位。当然,前兴农大队开始着手落实“大包干”政策。首先成立了大包干领导小组,组长是大队书记刘玉发,副组长是老于头和王清平,其他两个党员就是组员;其次,大队按公社规定制定了上交的“皇粮国税”,制定了村提留费用;第三,大队书记和村长的工资由公社发放,每年五百钱工资,其它大队干部按照自己工作纪实,每耽误一个工大队补助两块五。这些都敲定之后,按照大队订立的章程,前兴农开始按部就班地开展工作。至于,大队的生产资料和生产工具没什么可改的,土地、农具都是自家的,只是作个粗略统计。因为土地长期承包,与大队签订了承包合同。每家每户的土地都有藏头,有五垧地的报三垧,大队只是象征性地目测一下……只有王清平如实地报了地亩数——三垧地四十五亩。
其它五个大队也都顺理成章地完成了大包干部署,荣威雄的三步走执政步伐踢开了头一脚,得到了莫旗县旗委旗政府的认可。
从此,五宝山公社开始了“单干”新局面,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土地和房产经营,眼光超前的人想方设法开始扩充土地面积。那时,整个公社都处于盲目的状态,将所谓的集体土地按人头平均分配下去。其余地,凭能力谁开垦多少生荒土地,没人去过问和管理。
王清平仍然处在一心为集体、为党做贡献的状态中,他没有意识到“单干”是把自家经济搞上去,就是为国家做贡献的事实,依然殚精竭虑地奔走大队和公社之间,筹划他心中的事业。他的事业是什么呢?就是他在宝山大队未竞的事业——办学。是啊!一个人的可贵品质,就是他能把自己定下的目标坚持到底,在不断变化的生存环境中坚持不懈,无论生存环境多么恶劣他都一往无前,何况这是为社会发展造福全村的大事业。
是啊!一个苦命的孩子,凭着自己勤学苦干的劲头,坚定地听毛主席的话,听党的话,用正义和勇敢的脚步,走出了一条越来越顺畅的道路。他能不骄傲吗?他能不坚定自己的想法吗?
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如果每个人都像王清平一样,执着不倦地干一件事儿,那么这渺小的力量就是塞拉热窝的那一声枪响,瞬间掀起第二次世界大战。当然,这个渺小的力量得在合适的时间、地点、环境,就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但是,王清平在前兴农办学的渺小力量起不到导火索的作用。因为办学大潮还没有到来。他的行为顶多算黎明前的曙光,为摸黑前行的山沟发出微弱的亮光。虽然如此,究其实质,王清平办学闪耀着金子般的光辉,为这个闭塞的边陲山村打开了智慧的大门。即便刘玉发一类人把金子当沙子用,也遮挡不住金子光辉的穿透力。
前兴农有一个重量级人物自主办学,迎合推动了王清平办学校事业。刘玉发的小妹刘玉芳今年二十三岁,至今没有出嫁,找王清平提出了办学的具体想法。她要把全村七八岁以上的孩子集中起来,亲自为这些孩子上课。谁家有孩子就到谁家上课,不收任何费用,办成村里义务流动学校。这时,王清平觉得办学条件已经成熟。于是,他在大队公社奔走呼吁。他天真地认为刘玉芳在前面开道,要实现办学的理想就容易得多。所以,王清平与刘玉芳的提议一拍即合,马上扔掉锄地的急活,去找刘玉发商议。
刘玉发非常爽快地说:“清平啊!我这个书记就给你当个牌位,你想干什么我全同意。”
听到李玉发这样的话,王清平暗自得意自己的聪明之举。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愿去做,心中无比的畅快。
王清平整天忙着自己心中的事业,履行着治保主任的份内工作,顾不上家里的一切活计,把家里一切事情都扔给了媳妇春枝。春枝既要照顾孩子又要下地干活,累得筋疲力尽也忙不过来。春枝累急眼了,抱怨清平瞎忙不顾家,他也不当回事儿。这天,清平刚调解完谢拉金屯因夹杖子引发的邻里斗殴回来。春枝早就做好准备,决定与丈夫正儿八经地谈一下。
春枝严肃地说:“清平,现在都单干了,各种自家的田,大队干部秋天也上缴公粮,上缴村提留,可你忙得昏天黑地,图啥啊?”
大包干开始后,农村确实是孙春枝描述的那样。无论大队干部还是群众,都在打自己的小九九,想尽办法发展自家的经济。明里暗里,所有公社干部都在各村有私地,凭能力或多或少。他们不用缴纳皇粮国税,种多种少都是自己的。有实权的干部,从种到收不用露面儿,大队书记和村长一切包办,等国家粮库钱儿下来往兜里一揣。而且,他们的粮食尽粮库不用选等,一律按照一等或特等,还享受国家给少数民族的补贴款。老百姓的粮食都要严格按照等级验收,还拿不到国家给的少数民族补贴。因为公社说啥是啥,老百姓不关心这些;再说,每家每户土地多了去,花花绿绿的票子,大把大把地往兜里揣。这样的状态下,谁还有功夫去关心那些。
王清平土地亩数实数实报,上交公粮主动要求严格选等。粮库工作人员看到他那点儿粮食,也都稀里糊涂地放手,他还有些不高兴,甚至在背后议论人家工作不认真。眼看同村大队干部和社员的腰包都鼓了起来,妻子经常抱怨和吵闹,说他瞎积极,没正事儿。
在争吵中,他说:“老娘们家家懂啥?我推荐刘玉发当书记,就是我的挡箭牌,具体我说了算。”
每当看到媳妇头发长见识短的作法,清平笃定主意也不和春枝争辩,依然我行我素,为自己的理想和事业奔忙。在王清平的支持下,刘玉芳的流动义务学校开办了起来,从三个孩子到七个孩子,最后到了十三个孩子。与起初的设想出现了偏差,因为前兴农大队是由小塔北、汉古尔河、谢拉金、前兴农和二垃子五个自然屯组成,小塔北村处于五个自然屯中心,向外辐射着四个屯子,距离最近的是一公里的前兴农屯,最远的是二垃子屯七点五公里,谢拉金和汉古尔河两个屯子,被一条自西向东流的大河隔在西南方和西北方。大河浅处的水没到成年人的腿肚子,但是水的流速很快。谢拉金和汉古尔河的孩子来这边上课,夏天趟水过来也存在危险,雨大涨水时干脆过不来。虽说冬天没什么危险,但是饮风呛雪地遭罪,导致家长不让孩子来上课。流动学校的课堂是移动,没有固定教室,只能集中轮流到每个孩子家上课。隔几天,刘玉芳带着孩子们趟水到对岸,或对岸的孩子们趟水过来,两岸孩子的家长们都提心吊胆。所以,多数家长极力反对孩子上学,有的把孩子锁在家里,有的看住不让出门,刘玉芳跑细了腿磨破了嘴也不管用。
面对这样的窘境,王清平、刘玉芳和孩子们都着急上火,又没有办法。王清平与刘玉芳谋划了多次建学校的事,都被建教室、选拔老师、老师工资等大事困顿不前。
刘玉发对王清平分析:“即使倾尽全力建起教室,到哪去选老师,玉芳一个人累死也教不过来。就算是选出老师,老师的工资从哪里出。你的心情我理解,你这个造福子孙的大事,我完全支持。”
总之,刘玉发以各种借口和理由,让王清平在软钉子面前叹气。刘玉发实事求是的分析,合情合理,王清平心里很感激这个通情达理的大哥。接着,刘玉发又提出了一件让王清平深为同情的事情,王清平于公于私都不能拒绝。他说:“咱哥俩情同亲兄弟,玉芳是我妹妹,也是清平你的妹妹。这一年,她风里来雨里去,风雪不误地为你提出的办学目标拼命。如果我们学校建不成,玉芳的青春全都白废了,心血也都白废了。”
这一番话说得清平热血沸腾,也有些不知所措。刘玉发一看时机成熟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清平啊,玉芳不懂事,咱们不能犯虎气,咱先给她入党,以后学校办不成,好在大队干点啥。再说,她的所作所为全大队的人都知道,也能堵住别人的嘴。”
刘玉发为妹妹入党,就是为摆脱党内话语权的束缚,为自己在前兴农一手遮天埋下棋子。其实,这里的人们根本不关心谁入不入党,刚一包产到户,只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王清平一心想着党和人民的事业,哪有心思想的那么深透呢?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王清平这些年的悲欢离合、历经坎坷,内心多么渴望一位知己的抚慰啊!他一直把眼前的刘玉发当做知己,能不为自己的知己倾尽全力。后来,他内心的变化开始翻天覆地。开始,推荐刘玉发当大队书记,是把他当自己的牌位;现在他已经倾心牵马拽蹬的知己,让刘玉发牵着他的鼻子前行。
此时,已经是八五年十月,五宝山的满山遍野白茫茫,在刺眼冬阳的照射下,整个世界粉妆玉砌。这里的人们从包产到户的争议、争吵、抗拒和喧嚣,到现在的顺理成章。经过四年的沧桑变迁,五宝山公社从新生婴儿逐渐成长为有一定行动能力的少年。四年来,五宝山公社盖起了砖瓦结构的办公室,完善了各个行政领导机构,并且根据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五次会议决定精神,在莫力达瓦旗塔温敖宝公社一届一次人大会上,将塔温敖宝公社改为“塔温赦宝乡”,设乡党委书记、副书记各一人,乡长一人,副乡长两人。
前兴农大队也有明显的变化,刘玉发主持大队工作越来越有力度,改变了过去王清平主导,其他人随声附和点头的局面。刘玉发的口径越来越统一,做事情刚愎自用的态度越来越明显。这使王清平十分苦恼,他自己的理想事业困顿不前,却形成了刘玉发“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局面。而且,王清平提出的事情基本全部否决,无论是支委会还是村委会,都呈现出一边倒的局面。最让王清平忍无可忍的是,刘玉发坚决反对建学校的事情,导致了王清平和刘玉发的感情和工作完全割裂。甚至,在一些公开场合,王清平都骂起了祖宗。无论王清平怎么蹦跶,都被刘玉发轻轻一挥手化解,就像如来福一翻手把孙悟空压在五指山下。
王清平跑到乡里找荣威雄和孙奇财反映情况,极力推动建学校的事情。荣威雄呢,一见到清平,就非常热情地招呼他坐,关心地问:“你今年的庄稼收成怎么样啊?”
王清平每次都羞愧地说:“不怎么好,吃饭是不成问题!”
偶然一次,荣威雄说漏了嘴:“噢——光吃饭不成问题,不行啊!现在分单干了,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行。你看刘玉发有了配套的农机,还有四五十垧开荒地,除了交给国家的公粮以外,现在应该是粮满仓钱满柜了。你呀!多学学。”
听了荣威雄语重心长地话语,清平奇怪地问:“荣叔,刘玉发的农机是哪来的?”
荣威雄说:“哪来的?你不知道吗?旗里给每个大队配发了一套农机,给你们开荒用的。”
王清平怔怔地说:“我问过他,他说是通过辽宁的省亲戚买的。太不像话了,拿着国家的东西为自己谋利。这事儿,荣叔你得管啊!”
荣威雄忽然变得正言厉色,严肃地说:“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过好自己的日子得啦!”
原来,他与刘玉发商量好统一口径——农机是刘玉发个人买的。现在他说漏了嘴儿,只好用恩人和领导的权威压服王清平。
王清平莫名其妙地看着荣威雄,觉得这个公正公平的荣叔,党的好干部,现在怎么这么没原则。他哪知道荣威雄心里的小九九。荣威雄今年五十八岁,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工资从去年开始才涨到一百二十五元。退休以后,柴米油盐他都得靠这点钱,加上老伴的退休工资也不宽绰。正应了红色工资不够花的那句话!
他觉得有权不使过期无效。所以,在这批拨下来的农机上做了点儿手脚,他把头脑灵光的大队书记刘玉发找来,秘密说了这件事情。刘玉发不但给了他五千元的好处费,而且还给他开垦了七百多亩土地,从种到收不用他操一点儿心。
荣威雄和王清平沉默了一阵子,都各自想着心事。荣威雄打破默说:“清平,关于你们大队建学校的事情,我找刘玉发说。你回去准备吧!今天中午,你在乡里吃饭。”
一听荣威雄支持他建学校,王清平高兴的像孩子一样,愉快地答应与荣威雄共进午餐。他心里十分兴奋,他兴奋自己这些年来的理想即将实现,他兴奋自己正义的行为得到了认可,他兴奋像刘玉发一样不务正业的干部始终站不住脚。总之,王清平认为自己的正气、正义、坚持原则战胜了一切邪恶。
中午,荣威雄将两个副乡长和王清平领到乡里唯一的饭店——紫丁香饭店,这是乡里招待旗领导的专用饭店,招待大队干部一般是在乡食堂。王清平随着各位领导走进唯一的雅间,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直径一米半的圆桌,上面铺着雪白的桌布,周围排列着皮革座面的木制椅子。等大家分主宾坐下,饭店老板娘呲着白白的牙齿,满脸恭敬地问:“各位领导吃点什么?”
荣威雄挥挥手说:“你们翻来覆去的就那些,挑拿手的硬菜上。”老板娘答应了一声出去掂对饭菜。
荣威雄找了个话题说:“清平,你不是对我们达族人的姓氏感兴趣吗?问我几次都没时间给你解释,现在我给你扯扯。”
从得到荣威雄支持他建学校的肯定说法后,他无论谁说什么,王清平都觉得是天籁之音。因此,王清平笑呵呵地点头应着,至于他说什么不重要。荣威雄说,达斡尔族是个小民族,发源于黑龙江省瑷辉县,根据《瑷珲县志》民国九年记载,有索多尔、敖拉、乌力斯、沃勒、果古尔、武廷音、杜尔塔尔、得都尔、勾沟尔、莫尔登、精奇勒、多新、鄂嫩、洼兰、得苏洛、郭苏洛、何音、达卜拖勒十八个姓氏。现在很多达族人不用原来本民族姓氏,汉字音相近的汉字,像索多尔改姓索,还有翻译近似音姓,“敖拉”汉语言山的意思,改姓单,这就是达族人姓氏的由来。荣威雄原本姓勾沟尔,当兵时连首长觉得别嘴,就说当兵保家卫国就光荣,不能姓光就姓荣吧。就这么地,他就姓荣了。从此以后,他的档案就这么写,他也从来没改过。荣威雄激情而精彩讲说,把在场的人都吸引住了,王清平听得更加津津有味。
荣威雄不知道的是,达斡尔族姓氏最早可追溯到十八世纪中叶前,分支于呼伦贝尔正黄旗索伦多拉尔氏。在达斡尔族立支后,有四位英雄人物载入史册。海兰察以娃娃兵从征蒙古准格尔部,后又随福康安平叛西藏;由屯因平叛新疆有功,调任呼伦贝尔盟左翼总管;奇三因清朝“楚勒罕”赋役过重,冒死上书乾隆,为民请命;富俊提出向清朝提出屯垦戍边,也是新中国王震将军率领十万专业官兵建农场的前身。当然,荣威雄不是学者或民族专家,他不可能准确详实地叙述达斡尔族的姓氏起源与发展。在这里,他不过是逗王清平开心。但是,这就已经让在座的土包子大开眼界,无不赞叹荣书记的学识渊博。
酒菜摆上来,荣威雄举起七钱的酒杯说:“清平,你在大队是中流砥柱,在哪都是叔的左膀右臂,在宝山和这儿都是“开疆破土”的将军,一员不可多得的虎将,不愧是毛主席的好战士。”
那两位副乡长也随声附和“是呀,是呀!常听荣书记表扬你。”在三位乡领导的表扬声中,王清平晕晕乎乎地喝了起来。
五宝山小塔北屯与宝山腰宝山的地形很是相似。当年,宝山大队部就建在了“青龙”背上,现在王清平又将前兴农小学建在了“青龙”背上。在乡里和刘玉发的大力支持下,前兴农小学很快建成了,五个屯子的男女老少都很兴奋,面对这个新生事物谁都感到好奇。这里,认识几个字的人,年龄在五六十岁以上,他们念的都是私塾,岁数小的大人孩子根本没见过学校,更不知道学校是什么样子。前兴农小学操场上人头攒动,就像开国大典时的天安门广场一样,前兴农达到了万人空巷的盛况。
因为进入了秋天,前兴农上空万里无云,瓦蓝瓦蓝的天空像一片蓝色的的确良平展,碧绿的草地里散落着牛羊,稀稀散散的树丛像生命旺盛的孩子无限伸展。在王清平头拱地的努力下,前兴农小学如期举行开学典礼。驮在“青龙”背上的学校和操场一片喜气洋洋,在操场靠教室一侧竖起了一根胳膊粗的国旗杆,挺立在三亩地大小的操场上,显得婷婷玉立和突兀高耸。
开学典礼仪式很简单,由校长刘玉芳主持,操场上列队站了四个年级的四十三名学生,同学们的服装各异,个头也高矮不齐。四外围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大队书记刘玉发、治保主任王清平陪同孙奇财端坐在主席桌后。教委办主任孙奇财致词,没有任何音响设备,凭着肉嗓子喊。
尊敬的前兴农大队领导、亲爱的老师、同学们以及前来围观的家长们:
上午好!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集会,举行前兴农大队小学落成典礼,这是前兴农大队父老乡亲一件大喜事儿,这是革命阳光普照的结果,这是党中央和国务院关怀的结果。值此前兴农小学落成开学典礼之际,我代表乡党委、乡政府,尤其是代表乡党委书记荣威雄同志向前兴农小学落成典礼表示祝贺!向这穷山沟里能来上学和不能来上学的孩子们致以亲切的问候!
塔温赦宝乡成立五年来,紧紧围绕联产承包责任制的目标,推动经济社会大发展的同时,始终把教育事业摆在了优先发展的战略位置,按照“再穷也得搞教育,再苦也得管孩子”的方针,最大限度地支持、扶教,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前兴农小学就落成了。此次,前兴农小学落成典礼标志着塔温赦宝教育之花遍地开放,为很好地贯彻党中央提出的“加快推进教育事业”又迈出了坚实脚步。在此,我想感谢三个层面的意思:
一要感谢前兴农大队的领导干部。在前兴农小学建设过程中,大队书记李玉发怀着无比赤诚之心,呕心沥血,为塔温赦宝乡教育事业无私奉献。在他的心里始终装着党中央的指示,乡党委的殷切希望和整个大队的父老乡亲。在此,我代表尊敬的乡党委荣威雄同志感谢他!还有王清平同志为前兴农小学建设付出了很大努力。
二要感谢李玉芳校长。在前兴农小学建设以前,李玉芳同志带着几个适龄孩子到乡小学、中学捡粉笔头,找我们教委要乡里孩子的旧书,到乡政府大院及周围捡废旧电池刷木板当黑板,带领着一群孩子流动上课,夏天蚊叮虫咬,冬天寒风凛冽,手脚冻坏了又好再冻,真是让人心疼。李玉芳是党的好女儿,巾帼不让须眉,让所有人佩服!请允许我代表全乡的孩子们向她致敬——您辛苦了!
三要感谢孩子们。所有的孩子们是学校的主体,咱们的同学分布在离学校远近不一,最远的是二垃子屯、谢拉金屯和旱尔河屯,来学校十一二里地,中间要趟过一条河,要翻过两道山岭,实在是不容易!所以,我要感谢你们不辞千辛万苦地来上学。同学们,你们是祖国的小树苗和花朵,待到若干年后,你们就是国家的栋梁和硕果。希望你们在老师们的栽培下茁壮成长,这个世界是属于你们的!
最后,祝愿前兴农小学蒸蒸日上,红红火火。
谢谢大家!
王清平坐在那里听着孙奇财铿锵有力、热情洋溢的讲话,心潮澎湃,喜怒参半。当听到孙奇财感谢刘玉发的那些话,应该是说给自己的,却偏偏说给了刘玉发。当时,王清平就想发作,火气还是被理智压了下去。他不想自己呕心沥血的洁白事业溅上任何污点,也不想破坏刘玉芳的全身心投入教育事业的激情。清平这样想,一个二十五六岁的老姑娘,凭着一腔热情执着于教育事业,本身就值得尊重;刘玉发窃取了大队书记的位置,打着大队书记的旗号,想方设法为自己办私事,交换利益捞实惠,短短五年的时间,他攒下了丰厚的家产,这不能成为刘玉芳的罪行。王清平很不理解,既然你刘玉发已经盆满钵满,为什么还要沽名钓誉。当时,虽然前兴农人人有目共睹刘玉发的行为,但是没有人站出来说话。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经济建设殚精竭虑,没有空闲理会这些影响自己的闲事儿。无论男女都一心扑在自家的经济建设上,连即将生孩子前两天的女人还在地里干活,哪有心思想刘玉发干了什么。
只有王清平这个忧国忧民的闲人鄙视和唾骂刘玉发。事实上,像刘玉发一样根本没有一点公心的人,大有人在,他们满脑子自私自利的想法。这些人自私自利的想法和行为隐身在国家经济建设大潮之中,即便是有心人也很难发现,只有局内的人才能清楚地了解。那时,从村干部到公社官员勾结在一起搞“经济建设”,各安其位,各行其是,经济发展了,一俊遮百丑。当然,社会在发展,国家在进步,每个时代都有它必然诟病,不是某个人抗争就能解决的。
想知道王清平抗争好心有没有好报,结果有多惨,请看下一章亲人登门乱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