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台诗案》曰:纵有神龙起沧海,难赋豪情祭乌台。恶奴群起吠尧舜,万民齐声叹良才。誓将寸管化长剑,杀尽世间狼与豺。他年若有凯旋日,是我卷土又重来。我没有考证这首诗的出处,偶然间在网上看到。这首诗的故事我了解的很透彻,它是北宋年间的一场文字狱,导致苏轼苏东坡被关四个月。御史中丞李定等人摘取苏轼《湖州谢上表》中语句和此前所作诗句,以谤讪王安石变法新政的罪名逮捕了苏轼。作为今天的人没有深处历史的真实环境中,不好做出对两大文豪的功过是非。苏轼一生活在豪情壮志的浪漫中,没有浪漫中现实的能力;而王安石是政治家和诗人,他有为国为民做事的伟大胸怀,也是把控现实的能力不足。苏王二人孰是孰非滚滚长江东逝水,是非成败转头成空!
王家宝处理完桂存英和儿子的事情,回到厄尔古纳农场继续做他的副书记。此时,他的心境与王安石乌台诗案过后相似,言行举止较原来发生了很大变化。那就是他不再被动地等待,而是主动向场长和党委书记靠近。每天上班,不管有没有部署他的工作,他都早请示晚汇报,表现出了年轻人的朝气和谦虚。对任学武也是有事没事与长辈请教,使自己尽快学习了解分管的工作。他的态度转变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大家对他这个颓废的副书记刮目相看,与大家火热地大成了一片,改变了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
今年,在王家宝看来,时间就像一个叛逆的青少年,既一天一个样又燥热不安,使自己的身心都处于忙碌和紧张中。农场的水田和旱田丰收在望,场长严爱民心中充满了喜悦,带领各层干部天天忙着调研论证,为他提出的“引凤还巢”项目加油助力。党委书记荀有志围绕“在希望的田野上”主题,开展了职工摄影、征文和书法比赛,辅助“引凤还巢”项目实施。党政一起努力的目的,广泛欢迎当年知青回农场参观,吸引他们重返第二故乡创业或者投资,全面掀起建设北方第一农垦城的高潮。农场成立了项目专项小组,组长由严爱民亲自担任,副组长由党委书记荀有志、农场元老谢全友担任,办公室主任由党委副书记王家宝担任,“大荒变大仓、引凤大还巢”专题系列活动总策划由宣传部长任学武担任。严爱民下了死命令,活动涉及到谁都必须无条件服从。
在这个动员会上,严爱民拿着任学武拟好的方案,“啪啪”三人三十一,部署的干净利索,体现了一个大农场场长的风范。的确,严爱民这个场长不白给,否则,能在国有农场改革的关键时刻调任厄尔古纳吗。所以说每个人拥有的位置那都是有道理的。
这一系列活动的露脸人物就是王家宝和任学武,任学武激动地说:“家宝,这也是我人生才华的高峰时期,我必须拿出吃奶的本事干好。再一个,你也要为走好下一步打基础。”
“放心吧,任叔!”王家宝信心十足地答应。
从这次项目谋划及一切部署,王家宝认为严爱民的能力,超越了岳父谢传承。无论历史与现实、人情与法理,严爱民的把控能力,让王家宝大开眼界。曾经,岳父让他跟着东方燕翔去北京和上海招商引资,自己觉得岳父手笔很大、眼光儿很远,与睢象生和吴生友点对点联系。现在,严爱民实施“引凤还巢”项目,面向全国所有在农场下过乡插过队的知青,各种人才,各渠道资金,那将是厄尔古纳农场前所未有的资金和人才大回笼。王家宝发自内心佩服这位老场长,从心底愿意收回向妻子说的“画饼充饥”。
初中时代,王家宝看生产队干部、分场干部一天无所事事,东家西家喝串子酒,不干工作;高中时代,他看郝无心好色成性见女的就上,成为自己心目中的万人恨;大学时代,看那些官二代富二代不成器,凭着父母的威望全部找到好工作,郁郁寡欢;出了大学校园后,他买豆腐打零工,与英姐和儿子蜷缩在社会角落里苟延残喘,他觉得社会没有公平正义,社会太黑暗。参加工作后,一开始,他觉得与妻子没有真情,他们的婚姻就是交易,思想左顾右盼,成了东方若柳的猎物,险些葬送了自己的前途;当了农场党委副书记,一个大国有农场的副处级领导,他觉得这是复杂人事和利益的牺牲品。所有这一切,他忽视了一个问题,从上到下,左右横向,一个人要始终充满着热情、奔放、温暖和正义的能量,才能纵横生活和不如意。今天,他像触电一样明白了这个道理。在这个硕大的农场,各级组织和领导人员都像他认为那么不堪,不用说上级组织和领导不容,就是中央和国家也不会置之不理。王家宝感觉到这三十三年失去的太多,忽视的东西太多,阴暗潮湿的眼光让自己模糊了双眼。他对照母亲、英姐和爷爷教导他的话,开始真正地后悔和修正自己的思想。
他是个行动很快的人,往往行动快于思想,前半生为他自己埋下了许许多多的人生隐患。现在,他的思想认识上升一个层次,并不代表他能够从此一路顺畅地达到自己理想的生命彼岸。因为这个人行动太快了,快到他的思想永远撵不上自己的行动。
“引凤还巢”系列活动如火如荼,他全身心投入到了这个能使农场大发展的各项工作中。这天,他拿着笔本来到场长办公室。他说:“严叔!”他习惯这种亲近的称呼。“活动进行到关键时刻,我来向你要三样东西。一是要人,要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从农场所有学校选拔;二是要钱,这是额外的花销;”说着递上预算计划,接着说“三是要权,您召开一个推进会想统一一下思。”
严爱民始终笑呵呵地看着这个年轻人慷慨陈词,中间没有插话打断他的汇报。他边听边欣赏这个年轻人,眼前浮现出自己当年的影子。这小子真不是光靠他老丈人这个火箭船上来的,肚子里真有诸葛亮的货啊。做领导的,谁不欣赏这样思路清晰、能力超强的下属。所以,严爱民手一挥,全盘接受王家宝的建议。
王家宝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场长办公室,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和幸福的表情。他邀请任学武一起给各分场书记和各学校校长开了一个简短的会。部署了三件事:“一是各家各户总动员收集开荒种田、垦荒官兵转业、生活变迁的老照片,不管黑白彩色都要,凡事能见证北大荒变成北大仓轨迹的就行,要求就一个——必须是厄尔古纳农场范围内;二是各学校和分场组织文艺爱好者征集摄影、文章和书法作品,评出优秀作品结集成册,给予作者重奖;三是发动一切力量寻找曾经的知青,汇总知青名单。”
看着这个曾经的小娃娃,任学武感到颇有爱民场长的风格,心中也为这个年轻人的魄力感到高兴。他是个有才之人,更是个惜才爱才的人。他想,当时为什么没向谢传承要这个年轻人,否则,现在他不就有了一个超越自己的徒弟了吗?退休后,他还有吹的唠的。放下任学武怎么后悔不说,王家宝马不停蹄赶到电视台,部署了制作反映建场五十七风雨历程的专题片。他要求重点反映老知青曾经扎根北大荒苦干实干加巧干,献身北大荒的无私奉献精神,让老知青一看就老泪纵横,一看就像曾经战天斗地的情景在眼前。
电视台长讲了个笑话,他说:“我年轻的时候在秘书科当秘书,那时候领导讲话都是手写稿。有一次,我给一个领导写发言,其中有一句——苦干实干加巧干,‘巧’字写的太草,特别像‘23’,他就念成了‘苦干实干加23干’,从此他就得了一个‘23’干的外号!”
王家波一阵“哈哈”大笑,指着电视台长说:“你太有才了,应该给你起个外号叫‘邝有才’!”
连日来,王家宝按照集体汇总的知青名单和联系方式,联系了三百八十多人。他觉得每天的嘴唇和手指都木胀的,不停地说不停地拨电话,电话机让摁坏了两部。他看着农场全体政工干部都像自己一样忙,再也不说政工干部是猪尾巴了。从他经历的所有事情来看,王家宝认为厄尔古纳农场必将迎来一次文化建设的高潮,必将用软实力推动农场各项事业发展。
因为工作的原因,王家宝几乎天天进出场长办公室,很多事情不让场长拍板,别人也做不了主定不了砣。这天,王家宝汇报完工作与这个长辈领导闲谈。王家宝顺嘴问:“严叔,晓勇还和你那么紧张。上学前儿,他就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眼睛容不了一点沙子。”
“要不你们同学,了解的太对了。自从到检察院工作连老子都不认了!给他补贴点生活费不收,通过关系给他提一提不干。最可气的是,我给孩子找了个好学校也不同意。你说,他隔路到什么程度!”严爱民像是憋了好长时间啦,今天一吐为快似的。
“您也别上火!我们这一代小孩不像你们老辈儿思想统一,我们各有各的想法。反正,我们也长大啦,您就别操心!”王家宝没话找话安慰着眼前长辈和领导。
自从上次,他这个老同学来探望岳父,与自己谈了个不欢而散。一直以来,他看扁了自己的同学——认为严晓勇是一个“吃了原告吃被告”假仁义道德。其实,严晓勇上次想提醒他工作要注意,是因为从公检法的层面,已经注意到宇宙公司和红姑娘娱乐城的存在。严晓勇好心提醒他这个同学,千万别陷到不必要的是非里。而且,严晓勇听说王家宝办事豪气、出手阔绰,也随波逐流地进出娱乐场所,尤其与红姑娘娱乐城女经理打得火热。
当时,王家宝从糖厂掌门人挥金似土的感觉中掉下来,哪有心思老同学劝解他的用意,还以为是严爱民派去的说客。这个秘密,也许等到王家宝后悔时才能揭晓答案。
王家宝回到办公室没等喝口水,接了一阵此起彼伏的电话。他端起水杯刚喝了一口水,任学武一头闯进来,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王家宝心想,这是哪路大神惹这位老人家生气,给他到饮水机接了一杯冷水,慢慢递到他的手里。任学武火刺棱地说:“联欢会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就卡在这个摩登舞上了。你说平常男男女女搂搂抱抱不磕碜,一个摩登舞倒扭扭捏捏,都什么玩意儿!”
王家宝很奇怪:“任叔,一个摩登舞把你气成这样?”
“你以为有鸡就下蛋?你去看看她们的丑态,死活不穿舞服!”任学武开始向王家宝生硬地诉苦。
王家宝到现场一看傻了眼,这哪是什么摩登舞,简直成了魔怔舞。动作不到位,腰弯不下,劈腿像蹲下,就像稻田里吓唬小鸟的稻草人。等王家宝问大家为什么不穿舞服时,大家左顾右盼谁也不当出头鸟。吭哧了一阵子,终于有几个大胆的说:“王书记、任部长,你们太折磨人啦!这舞服都漏到哪了——一比划胸,这也穿不出去,演出那天那多少眼睛瞅啊!要不让可欣来跳,我们就跳!”
王家宝一寻思是那么回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也不能让妻子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于是,他问任学武:“任叔,能不能换个节目?”
“这是现代元素的体现!都二十一世纪了,都是一水的《红梅赞》《歌唱祖国》传统的东西,也体现不出改革开放的风采。”任学武按照总设计的角度进行了解释。
王家宝说:“你看能不能在县剧团想想办法?”
“家宝,你快打住吧!还县剧团呢,满打满算就团长一个人,他都吃了上顿没下顿!”任学武了然于胸。王家宝无奈地笑了笑。是啊,现在都在抓经济,谁有心思听歌跳舞。这条路走不通还能怎么办呢?王家宝挖空心思想,没有什么好办法。
任学武俯到他耳朵边说:“家宝,有个好主意,不知你敢不敢干?就是红姑娘娱乐城有一批小姐,她们放得开身段,而且自身条件还好。这样连补助费都省了,还能完成任务!”
王家宝皱皱眉毛说:“行不行的两说,这要传出去可丢大人啦!”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对外就称雇的歌舞团演员。”任学武信心满满地说。
王家宝心说,谁都不说就不知道了,哼,骗鬼去吧。我他妈吃的亏还小吗!但是,他对任学武不能那么说,他说:“不错,小姐吃的是卖笑的饭,敢露敢跳敢放开。可是,现在抓得那么严,她们敢公开露面吗?别让职工给一勺烩了!”
任学武激动地说:“还是那句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知道她们是红姑娘娱乐城的小姐?”
现在,只要有人一提红姑娘娱乐城他就发抖。他说:“任叔,这么大的事儿,我看你请示荀书记,我一个联络人不敢决定。”
任学武打着荀有志的旗号找到东方若柳,直截了当地说:“根据农场荀书记的意见,你娱乐城出一支摩登舞队,补助与其他职工参演一个标准,东方经理你看怎么样?”
东方若柳一口答应下来,拉锯似的说:“任部长,你我开水锅里洗澡熟人啦!除了答应出人不要补助外,我还赞助你二十万。你先别乐,我的条件是在联欢会上公开报出‘宇宙公司赞助’,你看怎么样?”
任学武一看这事儿不用请示,农场授予我临机决断的权力,于是说:“你的条件太小气,“引凤还巢”都报出宇宙公司友情赞助!”
“好,赞助费五十万!另外,给你一万块的烟钱。”东方若柳豪爽地一诺千金。
东方若柳悠悠地说:“你要是能让王家宝来见我就更好啦!”
任学武应了一声回到机关继续忙乎,这么大的系列活动累死人,现在一个人劈成八半都感觉不够用。过了两天,他看见王家宝突然想起东方如柳嘱托的事儿,他说:“家宝,我忙晕了!摩登舞的事儿解决了,宇宙公司答应赞助五十万,条件是你必须见一趟东方经理,荀书记催你去呢!”
任学武为了一万块的好处费,向这个晚辈上级说了谎,还补了一句:“要不,你去问一下荀书记。”
五十万对农场来说不算啥,但是也能解决好多问题。这是荀有志的政绩,他要不去破坏了顶头上司的脸面,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于是,他对任学武的话一点都没怀疑——他知道任学武油滑从不撒谎,尤其对他更不能撒谎。
他犹豫了好长时间才来见东方若柳,东方若柳张口就说:“家宝,你和谢可欣离婚吧!我和你风风光光办一场世纪婚礼。”
王家宝乜斜着眼睛看着她说:“凭什么?别说我恨你,就是不恨你,也不能要你这个婊子!就凭你是婊子吗?”
东方若柳不在乎地说:“别说那么难听,就说你在我的七分钟下享不享受?”说完直盯盯地看着王家宝。
王家宝一甩胳膊起来就往外走,在心里把世上最恶毒最难听的词句骂了她一遍,甚至杀了东方若柳的心都有。
东方如柳大声喝住他:“你就不想看点东西,让你销魂的东西?”
“不就是录像吗!”说完,王家宝还继续往前走。
东方若柳轻蔑地说:“录像,不止吧?”
王家宝正走着“咯噔”一下站住,转回身来到他熟悉的晓荷塘。东方若柳拿出一个U盘插到电脑上,电脑上放出了谢可欣与王宇宙的画面。虽然王家宝有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到心比油烹都难受。站起来身来说:“不止这个,还有咱俩的吧。”
“听我说,王家宝。我要是把你俩的精彩画面给管局局长送去,你猜会咋样?”
“咋样?撤职!”说着,王家宝还往外走。
“那要是给你表姐桂存英看呢?”王家宝一听懵了。心想,这条毒蛇怎么会知道英姐的事儿,那肯定知道英宝的存在。他想上去杀了她还没有勇气,因为有太多太多的身后事。
王家宝转过身来苦笑着说:“姑奶奶,我就是一个无职无权的副书记,你再这样能得到什么,两败俱伤对你有什么好处?”
东方若柳满脸淫笑地拉把凳子,把王家宝摁坐在上面,柔媚无骨的身子贴着他胸膛坐在他腿上,双手捧着王家宝的脸说:“亲爱的,原来你的死穴在这啊!”换口气淫荡地说:“哎,说真的,你上没上你表姐,那皮肤糙的吓人,没胃口吧。”
然后,他把王家宝的脸摁在自己鼓鼓的胸器上。王家宝玩命地挣脱出脑袋的束缚,说:“你我同学一回,说句实话。你怎么知道我表姐的存在,你缠磨我一个无职无权的人干啥?我要是荀有志和郝无心还行。你要知道蚂蚁要死还蹬腿呢!”
东方若柳看着他凶狠的眼神理都没理,站起来一飘身子坐在床上,认真地说:“好吧,告诉你无妨。那天费剑锋领着你表姐办事儿,我碰见了,还与那个老女人握了握手。”她眉毛一挑说:“缠磨你没啥,他们那两个鸡巴不过瘾,没有你好!这个理由说的过去吧!”
王家宝知道她故意挑起自己的情欲,想让自己重蹈覆辙。现在的王家宝哪有心思考虑她的风骚,一心琢磨英姐和儿子怎么能夺过她的魔爪。农场就那么点地方,她要想找到她们易如反掌,英姐和儿子藏也藏不住。他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心路越窄,心路越窄又越害怕。
看王家宝沉思不语,东方若柳“咯咯”一笑说:“说正经的,你是真啥也不知道。本姑奶奶就提前透露一下——你做好接任场长的准备。唉,别问!猫有猫道,鼠有鼠洞,这是天大的秘密。快回去吧,你那一大摊子事儿。等你命令下来,老娘我再让你享受七分钟。”
王家宝没有丝毫犹豫回到了机关,继续“引凤还巢”那千头万绪的工作。忙里偷闲,他掏出手机给费剑锋打了个电话:“剑锋,你和英姐怎么碰上的东方如柳?”
“啊,你说那个骚娘们。我和英姐办完孩子入学手续回来,她开个破鸡巴车摁喇叭让我们上车。没搭理她!”费剑锋详细描述着。
“没见到孩子吧?”王家宝急切问。
“没有,没有,可以肯定。”费剑锋的话王家宝一百二十个放心。
费剑锋追问出什么事儿啦,王家宝含糊其辞地敷衍过去。王家宝现在就像被东方若柳套牢的驴,想逃出她的捆仙绳已经不可能。从这一刻开始,王家宝可能真一步步蜕化伪君子,双面人生已经拉开了大门,他还不能不进去。此时此刻,他真没有勇气向组织坦白,怕失去现在的幸福生活,怕失去即将明亮的前途。曾经,他在母亲面前的誓言付诸流水,对妻子爷爷的警戒当然无存。现在,他就像站在独木桥上,桥下绑着一个解除不了的炸药包,引线就拴在腿肚子上,不前进不后退安全无恙,要前进或后退就得粉身碎骨。他咒骂东方若柳也好,跪求东方若柳也好,依然站在独木桥上不能动弹。
这天,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妻子告诉他爷爷让他抽空找他一趟。王家宝懒洋洋地说:“我和爷爷总能碰上,他现在也帮着忙乎活动的事儿。”
“爷爷让你到家里去,有话不方便当着外人说呗。”谢可欣补充。
王家宝买了水果和蔬菜拎着到爷爷家,现在还担负着英姐和儿子的生活费,真是罗锅上山钱上紧,所以在花钱上也紧紧巴巴。这些日子,他看到英姐给儿子弄点好吃的,自己啃个馒头和干嚼张煎饼,他的心都在滴血。这是不能用语言形容的一种心态,他完全忘了自己站在独木桥上的事儿。
爷爷说:“这些日子,你忙我也没闲着。睢象生和吴生友,还有几个做企业的知青纷纷来电话。他们说只要我站着不用请,到日子都到农场集合。当他们知道你爸爸去了,他们都表示很难过。基于这个原因,我们就谈到了你工作的问题。他们一致认为你接这个农场场长比较合适,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能力和准备。”
王家宝听到这个好消息既高兴又难过,满腔的酸甜苦辣涌上心头。高兴的是自己终于迎来一片光明,难过的是自己被毒蛇叮着不撒口。所以,他思想就像悬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考虑不清也考虑不出结果。老谢开荒看孙女婿走神,以为他一时高兴昏了头,和蔼地说:“当然了,只是我们这些局外人议了议,最后还是管局领导班子来定。我不过是和你闲谈,万一能行,好有个思想准备。另外,还有个事儿。我考虑睢象生和吴生友这两个人,你亲自开去接一下,表示我们对他的尊重吗!”
谢开荒嘱咐孙女婿提前和他们联系,把各个环节考虑仔细一些。王家宝想问爷爷,睢象生多大的官儿上至总局省里,下到管局农场不得隆重欢迎,自己一个小人物能靠上前儿吗。虽然没想明白,但是也没敢再往下啰嗦。于是爷爷说啥,他点头应啥。从爷爷家出来,他这个阅历不算少的人开始糊涂。东方若柳一个妓女,就算高级妓女,爷爷他们刚刚酝酿的事儿,她又不是这些人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的这么快呢。难道这个女人真是手眼通天?
回到家后,他把疑问向妻子寻求答案。妻子谢可欣也一头雾水,猜不透这个贱女人的心思。后来,谢可欣干脆不去费脑细胞,憎恨地说:“谁知道这个贱女人,咋用她那七分钟把哪个臭男人拉下水啦!”
王家宝红着脸一拍脑门突然醒悟,独自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是啊,哪个男人能扛住她那风骚的七分钟。甭说她这个专门训练的高级妓女,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用她那七分钟,也足以征服男人。王家宝的思想更加扭曲——要想摁住这条毒蛇,就必须牢牢抓住权力,得利用她帮助自己抓住权力。他要开启新的道路,他要权力的巅峰,他要阅尽毒蛇一样的美女……他要占尽农场所有美好的风光,要做厄尔古纳农场的第一人。
阳历九月,凉爽绕身,天含笑云飞扬,厄尔古纳农场洋溢着高昂激进的旋律。下午五点半,“引凤回巢·致敬北大荒”集中活动到了高潮。大屏幕上播放画面,电视台解说员深情地解说:“从建场开始到现在,厄尔古纳走过了五十七周年的风雨历程,第一代垦荒人战天斗地号角言犹在耳,一片广袤的荒原变成了美丽的大粮仓;当了裤子,也把北大荒建成北大荒粮仓的宏愿得以实现,北大仓在荒芜与野蛮的退却中冉冉升起;成千上万北大荒人从衣衫褴褛到今天的五颜六色的时装,从铿锵有力的口号变成了欢声笑语;一个个地窨子退却,一栋栋红砖房崛起,一栋栋红砖房倒下,一排排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凛冽的暴风骤雪裹着野狼群远去,一片片红花绿草呈现……伟大的五十七年,壮丽的五十七年,风雨兼程的五十七年。当年轻的笑脸遁去,当年轻的火热激情褪去,当年轻的衣衫褴扒去,我们可爱的知青容颜失去光华,眼神变得浑浊,手脚变得迟慢,北大荒被你们打扮成出水芙蓉的大姑娘,第二代北大荒人踏着你们的精神——知青的精神,掀起了建设北方农垦城的高潮。知青啊,我们的亲人,你们的第二故乡,已经张开了宽厚的胸怀拥抱你们。请你们见证第二故乡新一轮建设高潮,辉煌的高潮,向科学高地冲锋的高潮!故乡妈妈爱你们。”
气势恢宏的画面铺展在知青及他们的儿女面前,富余深沉感情的解说词,短短二十分钟的专题片,持续的掌声没有间断过,直到最后一句“故乡妈妈爱你们”一出口,所有的知青都哭出了声。
这里曾是他们流血流泪的北大荒,北大荒是他们的第二故乡,这个故乡就像他们的妈妈,给了他们至纯至刚至柔的爱。这群奉献青春和热血的儿女,向着曾经辉煌的岁月和土地洒下了热泪。当最后一句冲出解说员的嘴——这群耄耋老人及儿女们肃然起立,深情地喊出了——北大荒啊,妈妈!
这一声“北大荒啊,妈妈”喊哭了在场所有的人们。是啊,阔别了几十年的母子母女,这一刻发自内心的一声呼喊,哪有人不情不自禁地心碎。专题片播放完毕,一阵喜庆激昂的锣鼓乐响起,为老知青们演出了一场致敬北大荒的联欢会。
接下里,参观农场准备的文化活动展出——老照片、征文、书法,组织老知青座谈参观水旱田机械化作业、糖厂、干巴河子灌区,可谓厄尔古纳农场亘古未有的饕餮盛宴。
在座谈会上,老知青代表向严爱民和荀有志,提出要见见专题片的制作者。邝台长来到会议室说:“专题片影像是我拍的,解说是我,解说词不是我。”
当任学武听邝台长说解说词不知道谁写的时,他也低头想这是哪个大笔杆子操的刀。当时,任学武就以为严爱民到外面找高手代笔,他也没有多想其它的。现在,老知青代表要见这个人,他紧张得东张西望。这次吸引老知青回来投资出力,对他们的要求,要达到百分之一百的满意。任学武问:“邝台长,谁给你的稿子吧?”
“王书记。”老邝随口一答。
“哪个王书记?”任学武追问到。
“哈呀,还有哪个,这不坐在这呢吗!”邝台长一指王家宝。
这时,王家宝站起来敬了鞠躬礼说:“各位老爷爷们,我不知道写的好不好,所以没敢承认。这稿子是我写的,主要是邝台长把握的好!不好之处,请多多见谅。”
在座的老知青代表以为,这些文字咋也得出自一个老人之手。万万没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小伙子,而且深深拨动了他们的心弦。老知青代表们纷纷与王家宝握手,提出给每一个到场知青及儿女一份专题片。老人如小孩,老人们说着说着又抹起了眼泪,对那些久远的回忆挥之不去,对那份血与火的情愫无法释怀。王家宝一挥手,邝台长揼着一箱子的光盘,发放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今天,我们一说起北大荒,满嘴都是转业十万官兵专业、百万知青支援边疆建设,经过几十年奋斗把北大荒变成了美丽的大粮仓。说起来很轻松,那是用鲜血和生命凝炼出来的北大荒,北大荒精神那是无数北大荒人历尽艰辛万苦、披肝沥胆的真实写照,绝不是王家宝白纸黑字那么简单。黑龙江农垦总局副局长韩乃寅曾创作《龙抬头》被央视改变成电视剧,为我们后来的北大荒人呈现出了第一辈人垦荒精神,应该是北大荒精神最好的诠释。当然,这都是两年后的事啦。
座谈会刚一结束,谢可欣把电话打到办公室,告诉他爷爷晚上要请客,客人是睢象生和吴生友。她先去了爷爷家帮着忙乎,只要他忙完就赶紧回爷爷家。致敬北大荒集中活动这两天,王家宝不太忙了,出风头都是场长严爱民的事情,还有那么多副场长。所以,王家宝没等到下班就到了爷爷家。他看爷爷请客的饭菜是一盘大酱、一把葱、一碟煎饼和一筐玉米面大饼子,还有一壶白开水、三双筷子。很显然,这桌酒席没有他和妻子的份儿。
睢象生和吴生友进来,先与爷爷奶奶热烈拥抱,一个劲儿道歉来晚啦!爷爷指了指让他们坐下。王家宝一看,这二人在这个家里还没有他们两口子放松,一直拘束地坐在酒席桌旁。睢象生先开口:“老爷子,你身体好啊!从那一年到这才见一回,我们对不住你!”
谢传承不紧不慢地说:“快吃!尝尝你大娘的手艺。”
两个人拿起一张煎饼摊开,捋上葱抹上大酱,自己倒上一碗白开水,边吃边说:“大娘,还是当年的味道!大爷,我们任何时候都忘不来了当年的味道。”
谢可欣在旁边想,他们这是吃的什么呀,奶奶亲手做的豆瓣酱,亲手烙的大煎饼,大葱还是上次婆婆捎来的。她趴在丈夫耳朵上说:“他俩吃饱了撑的!”
王家宝转过头耳语:“你错了,他们吃的是味道。”
爷爷把他们叫过来,笑呵呵地说:“睢象生、吴生友告诉小两口,你们为什么吃的那么香。”
两个人齐刷刷地站起来说:“老爷子,我们吃的是味道!”
“你们啊,太年轻,我是请他们吃饭,也是给你们上课!问你们个问题,你们快饿死了,一块黄金和一个馒头要哪个?”指着睢象生他俩说:“你们俩后回答。”
王家宝两口子子异口同声说要馒头,吴生友说先拿馒头再拿黄金,睢象生说他哪个都不要。都回答完毕,老爷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说:“你们真的都不改啦?”
老谢开荒说:“那,我要问问你的回答的原因。还是从你们小两口来吧,怎么想怎么回答。”
王家宝说:“人要饿死了,第一反应是保命。”
谢可欣说:“先拿黄金还得去买馒头,不如先拿馒头。”
吴生友说:“先吃饱了,再拿钱买馒头。”
睢象生说:“我不知道馒头和黄金是谁的,我不敢拿。”
要想知道王家宝当没当上这个场长,请看下一章王家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