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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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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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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足迹》连载

第二十三章 半世奔波心安定 未料幸福是陷阱

古诗云: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于谦从小学习刻苦,志向远大。相传有一天,他信步走到一座石灰窑前,观看师傅们煅烧石灰。只见一堆堆青黑色的山石,经过熊熊的烈火焚烧之后,都变成了白色的石灰。他深有感触,略加思索之后便吟出了《石灰吟》这首脍炙人口的诗篇。于是,十二岁的于谦写下了这首诗,不只是石灰形象的写照,更是他毕生的追求。于谦生于1398年5月,卒于1457年2月,字廷益,号节庵,官至少保,世称于少保。明朝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杭州钱塘县人。因参与平定汉王朱高煦谋反有功,得到明宣宗器重,担任明朝山西河南巡抚。明英宗时期,因得罪大太监王振下狱,后释放,起为兵部侍郎。土木堡之变后英宗被俘,郕王朱祁钰监国,擢兵部尚书。于谦力排南迁之议,决策守京师,与诸大臣请郕王即位。瓦剌兵逼京师,督战,击退之。论功加封少保,总督军务,终迫也先遣使议和,使英宗得归。天顺元年因“谋逆”罪被冤杀。谥曰忠肃。于谦与岳飞、张煌言并称“西湖三杰”。

老董头见了孙春枝,依然像多年前那样,如同父亲一般的和风细雨。两个人坐在马车上,从眼前唠到过去,过去唠到眼前。

老董头和蔼而舒缓地说:“别看这是春天,这平原的风硬,不像你们山里挡风。在宝山比这好混呢!”

孙春枝春枝问:“董大爷,您老今年多大岁数啦?”

老董头张开掉了两颗门牙的嘴儿,周边的两寸多长的白胡子抖动着说:“侄媳妇啊!老了!都六十有七了,去年过的六十六。连你小弟都三个孩子啦!”

老董头把自己内心的幸福话,向春枝深情诉说着,不紧不慢地拉着家常,互相诉说着离别多年来的往事。

老董头说:“侄媳妇,清平你们命苦啊!你们七六年走后没多久,董霸天他们就是王小二过年,一天不如一天了。到了第四念头上,公社书记白显明从牛棚里放出来养病,我也从大队里不喂牛了……八零年一分单干,我老咕噜棒子一个,吃了这顿不管下顿!”

孙春枝的思绪被老董头儿话音,再一次拉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巨一变也像王清平一样坎坎坷坷、跌跌撞撞,就冯阎王董霸天腥了一锅汤,把全村老少置于水深火热当中。突然,马车轱辘压过了一个坑洼,把孙春枝从遥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老董头激动得胡子抖动着,不无感慨地说:“侄媳妇啊!你们走了以后,冯阎王对白书记又进行了疯狂地迫害。幸亏,白书记命硬挺住了,现在当县长了。”

摇晃了两下手中赶马的鞭子,接着说:“后来,白书记一平反平反,公社的干部基本都换了一茬儿。那帮害人精都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祸害完人就没事了,上哪说理儿去。”

听着老董头愤慨的感叹,孙春枝心中默默不平。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什么在这些人身上没体现出来呢?难道报应的时刻还不到吗?她想着马上见到二姐春兰,心中愤慨的情绪马上转为喜悦和甜蜜。是啊,亲姊热妹多少年没见了!

其实,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老人和一个闭目塞听的家庭妇女,他们哪知道那么多政治风云变幻呢?他口中的那帮害人精,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也都陆续得到了应有的下场。中央拨乱反正,在处理造反派上划分了“四种人”,根据他们反动罪行和政策,都进行了组织和法律惩处。

孙春枝与二姐见面后,互相诉说着离别十多年的苦与乐,说到高兴时手舞足蹈地欢笑,说到悲伤处都抹着眼泪相互同情怜爱。自从妹妹一家去了内蒙古,春兰天天盼着见到妹妹春枝,年货每年都留到实在不能留为止。多年来,年年如此。春枝这一来,春兰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款待妹妹,毫无保留地拿出来。常言道,人世间除了父母,再亲还有比一个娘的亲吗?这就是人间的天伦亲情,这就是一奶同胞血浓于水的亲情,比天高比地厚!

东北相依为命的姐俩在一起温存了半个月,每天都有说不完的事儿,拉不完呱儿。其实,在这半个月里,春枝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丈夫和小女儿,天天能不能吃饱穿暖、炕热不热,焦躁的心情让她实在呆不下去。女人啊,尤其是做了人妻人母的女人,实在不容易,离开丈夫孩子半步都牵肠挂肚、坐立不安!

这段时间,二姐夫李能利用他的关系,详细打听了幸福农场奶牛落户的事情。事实证明,燕明来说的情况都是真的,也确实能把农村户口变成城镇户口。在这一代人心目中,变城镇户口,吃红本粮是一辈子的梦想,对供给制有着比哪代人都强烈的感情。很多人为了吃红本粮,都付出了无比巨大的牺牲,甚至是丢妻弃子、抛夫舍女,与知青返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春枝得到这个准确的消息,心内一边狂喜,一边盘算着这件事情的具体办法。她一刻都坐不住了,急于将这个好消息以及对未来幸福的憧憬,一五一十地告诉她风雨同舟的爱人。于是,毅然决然,她向二姐二姐夫提出辞行。就这样,春枝结束了这次甜蜜的探索之旅,带着幸福的消息飞回了五宝山。最使他们夫妻兴奋的事情,就是到幸福农场落户以后,全家人能够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用骨肉东一个、西一个分开。说实在的,他们真不想离开五宝山这块福地;但是为了孩子健康和前途,他们必须舍弃这里的金山银山。夫妻二人躺在热乎被窝里幸福地谈论着,畅想着未来的幸福生活。春枝再一次详细地诉说了这次巨一变之行,生怕漏了哪个环节。清平急着追问:“公社白书记现在干什么呢?”

“董大爷说了,白书记平反以后,恢复了公社书记职务,现在当了长吉县县长。”春枝缓了口气又说:“董大爷的苦受到头了,去年他的大孙子结婚盖房子,没钱买木料,白县长用汽车给送了一汽车,报答当年董大爷在牛圈的救命之恩。除此之外,还给了董大爷一千块钱。”

两口子对白书记的报恩之举慨叹了一番,他们觉得好人有好报,慨叹人这一辈子就得积德行善,多做善事少做坏事儿。

他们不知不觉地聊到了深夜,第二天又接着谈论,好像这短短的半月之行,恍如一世的光阴,夫妻有说不完的回忆,道不完的新鲜事儿。是啊,憋在这山沟子里,只见巴掌那么大个天儿,不搬出这山沟子,孩子们真成了井底之蛙了。冲这些,夫妻俩决定必须搬出这个地方。孩子们睡熟以后,两口子淋漓尽致地亲热了一番,小别胜新婚吗!

春枝这趟省亲之行,大家回忆到以前的事情,提到最多的就是是董霸天和冯阎王。从大家零零散散的回忆中,她把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串联起来,基本还原了当年人和事的原貌。听妻子滔滔不绝地讲,王清平思想也回到了那个年代。

孙春枝讲到搬出五宝山的经过,王家宝才算了解父母大半生的经历,彻底弄清楚了父亲与燕明来的始末缘由。从搬到幸福农场往这的事儿他全部经历了,就不用母亲再给他讲的那么详细。

母亲穿衣服起来做饭,他抬头一看都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两点。母亲催他睡一会儿,一左一右的同学听说他回来就该来了。

王家宝听妈妈讲完了一切,他心潮澎湃根本睡不着。刚一闭眼睛就穿回到文革那冰火两重天的世界。

话说,孙春枝省亲回来,把听老董头说的冯氏父子的事情,学给丈夫王清平听。二十年前,冯阎王的父亲冯天敏是厄尔古纳市革委会副主任,分管梅里斯达翰尔族区、富拉尔基区、长吉县、长龙县。在这两区两县中,长吉县是全国的贫困县,地势低洼盐碱地,广种薄收,贫瘠的土地极力地养育着一群穷苦的人。“大跃进”期间,“浮夸风”刮遍了全国,长吉县巨一变也刮得云山雾罩。村干部按照公社、县领导“研究”出来亩产万斤上报,按照此计算,巨一变大队得向公社缴纳百万斤粮食。全体社员三根肠子成天闲着两根半,守着“粮山”品尝挨饿的滋味儿,有苦无处诉说。社会主义不能饿死人,冯天敏作为党的干部,无不例外地贯彻这条原则,他在管辖的县区拆东墙补西墙,借借还还地拆补,社员们用以前存的底货就和着野菜、疏菜度日。那时,除了为数不多的人以外,其他所有的人都游走在生与死的饥饿游丝上。由于冯天敏的管辖区域内没有饿死人,体现了他政绩卓著的才能。文化大革命开始,升任了厄尔古纳市革委会常务副主任,仅次于革委会主任,说话一言九鼎。从此,冯天敏迎来了他的人生幸运之神,他广阔的政治舞台上大显神威。

冯阎王高中毕业,面临着上山下乡的抉择,也不是什么选择,而是必须上山下乡。冯天敏两个姑娘一个儿子,这个儿子一直是他心中的尖儿,也就是来到巨一变的冯阎王。冯阎王在全家人的手心中长大,尤其在母亲和两个姐姐的羽翼下成长。他皮肤白嫩细腻,油头粉面,举手投足也缺乏北方汉子的豪爽,男同学都耻笑他是“林黛玉”。在读高一时,他偷看女生上厕所,被那个女生发现后把他揪过来,正反抽了他一顿嘴巴子。他不但没有反抗,而且边哭边说:“等着,让我姐姐打死你!”

一副娇娇滴滴的神态,把那个女生气乐了,转身离去。怎么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呢?那时,厄尔古纳市第一中学没有院墙,一趟半砖半土坯的破烂房子。在离教室三百米的南侧建了一个简易的土墙厕所,让雨水冲刷得破洞漏风,大致能分界开男女。厕所中间分界男女的墙,被淘气的男生掏通了个小孔。总是发生男生偷窥女生的事件,但是还无法查证实据。时间一长,女生不是课上去厕所,就是三五一群到厕所南边的荒草中解决。后来,学校对厕所进行了修缮,安排一男一女两名老师到厕所值班。这一招真有效,厕所偷窥事件再也没有发生过。冯治家偷窥的这个女生,平日喜欢体育,参加学农活动最积极,而且胆大心细,天性豪爽。她从来都是独自到荒草中解手,不怕时常穿梭的长虫。那天,她在解决内急时,感觉草丛中有一双眼睛。她假装褪裤子,忽然转身向那双眼睛扑去。冯治家立刻就悲催到了家,被扇了两耳光,踹了两脚。

冯治家有这样的任性行为,与他的生活环境有直接关系。母亲和姐始终把他当成小宝儿,从来没意识到他已经具备了男性的冲动。有时候,睡觉和换衣服,女性的敏感器官暴露在他眼前,使他心里直痒痒。有时候,他还调皮地掀起姐姐的衣服瞄一眼,被女性美妙的曲线深深吸引。姐姐嫁出去一年多了,回娘家还搂着十五六岁的弟弟一起睡,身体的摩擦让他想入非非。这都使青春懵懂的冯治家感到十分好奇,使他对女性身体的向往更加强烈。冯阎王有意无意触碰姐姐身体的敏感部位,她们都以为这只是孩子淘气,嬉戏地嗔打一下了事。因为初中的孩子对伦理道德有了明确的认知,所以冯治家对母亲和姐姐不敢有放肆的举动。

到高中一年级时,他的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女性器官,总有弄清楚女生尿尿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冲动。撇下这不说,冯治家从小到大养成了骄横、独性和阴损毒辣的性格。在学校,与身体强壮的同学发生冲突,他表面上躲着走,背后用一些阴损伎俩报复;与身体弱小的同学发生冲突,他不但比虎狼都凶而且还大打出手。在漂亮的女同学面前装傻卖萌,在相貌一般的女生面前龌龊无比。总之,为了达到他心中的小目的,想法设法满足自己的欲望。他父母还把他的劣行当作优点,处处加以渲染性的保护和赞扬。大家都知道他父亲位高权重,大家都不愿意招惹他。因此,得意忘形的冯治家,做出了偷窥女同学上厕所的事情。

由于生长在官宦家庭的影响,所以即将毕业的冯治家看出了爹妈的心思。经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终于下定决心——下乡插队。他这么考虑,是因为父亲是厄尔古纳市的天儿,自己下到厄尔古纳市管辖的农村,发扬战天斗地的革命精神苦干两年,争取入党担任大队书记,再当上公社革委会主任,等到父亲退休时,他就顺利当上了县革委会主任。这样,他把自己的前途规划了一番。他甚至兴奋地想不但不辜负父母的期望,还能让那些瞧不起的人眼红。

哪知冯阎王到了这青年点儿,与黄春袖恋爱致使怀孕自杀。这次节外生枝,反而助他一步登天当上了公社武装专干,在巨一变掀起了一场场腥风血雨,把老书记打成了大毒草,把老实巴交的老董头打成了右派,把王清平逼得走投无路……他释放了无比的兽性和淫威,把民风淳朴的巨一变搞得乌烟瘴气。

当然,不是说没有一个人心存正义和良知。在那场变了味和被别有用心的操控的特殊时代,正义的人靠边站。这只是正义、良知、美好的大环境里,一个不好的缩影。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历史前进道路上的坑坑洼洼。我们中华民族的伟大进程,始终是在正义、美好的旋律中向前迈进。看到这段文字的人,不要曲解了历史前进的辩证思维,看待历史不能光看正面不看负面,那就成了理想主义者或者唯心主义者。任何一段历史,都是在正邪的较量中前进,最终还是邪不胜正,正义、善良和美好回到人民的手中。王清平夫妇回忆起这段历史,虽然咬牙切齿地痛恨,但是他们也正享受着现在的美好和富有。

王家宝想,父亲出生在五二年,真就像奶奶送他参军时说的,他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成长经历就是新中国的成长历史。那么几乎与新中国同龄的父亲,往大里说,他这二十九年人生经历,就是伴随着新中国从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他这二十九年人生经历,就是踏着国家从一穷二白到富有的脉搏前进;他这二十九年的人生经历,就是见证了中国人民站起来到梦富创富的人生足迹。以往,所有的作家不是从政治上,就是从情感上创作,故事情节演绎的非常精彩,都不注重现实的精彩。现在这么看,他父亲的历史就是一部精彩的文学作品。王家宝暗暗发誓,要把家族这部历史写出来,歌颂父亲及那一代人,歌颂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从站起来到富起来的光荣事迹。就是从此刻起,王家宝无时无刻在琢磨这部书的主题。他想的也许对,不光拯万民于水火的人是英雄,像王清平、王树信荣、威雄都应该是英雄。既然说英雄有足迹,那么宵小之徒冯氏父子、燕明来、郝无心、鬼不信也有足迹。无非这些宵小之徒走出了遗臭一时的足迹,为每个时代的盛世华章抹了黑。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母亲说:“宝啊,你爸爸从饥饿、恐惧、磨难中走了过来,用尽全力抚养你们四个长大,实在不容易。他是不随这个社会大流,那是有原因的。一个要饭的爹供出了大学生,这就是他最大的成功!另外,不是你逼得你爸去卸火干玩命的活儿!你别想歪了,你只有完成学业才是最好的报答。否则,他还能看到什么希望?你是大学生,好好靠考虑。”

王家宝知道,母亲这是看出了他动摇的内心。是啊,即便自己不上大学了,能改变家庭什么呢,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现在痛苦,是自己不但不能减轻家人的负担,越来越成了家里的累赘。看到眼前的生活,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实就是现实!父亲除了挣命还是挣命。习总书记说,中国共产党人要不忘初心、继续前进,一个国家如此,一个人也是如此。这能很好地概括王清平现在的想法和做法,也能很好地安慰王清平那一代人。

一个人不一定要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这个世界,一定要知道怎么来到这个世界,这才是完整的人生。于是,王家宝顺着母亲的讲述,回忆起来到幸福农场的是是非非。

八八年低,王清平和孙春枝雇了一台老牌解放汽车,把家搬到了幸福农场。他们从结婚到现在,始终处于颠沛流离的动荡,在这之前都是生活所迫搬家,都是为了生存而被动地奔波。这次是他们主动地寻找幸福而搬家,感到无比幸福的事。

在燕明来的牵线搭桥下,王清平买了一栋砖挂面的土房,买了一头育成和一头正在出奶的奶牛,又从燕明来的亲属家借来一头奶牛,顺利通过了幸福农场“以奶牛落户”的验收关。事后,孙春枝通过二姐夫李能得知,燕明来在他们买房买牛的过程中,正了八经地赚了一笔。从那以后,孙春枝多次提醒丈夫,要提防燕明来这个小人,不要有太多的交往。这对夫妻半生以来,走南闯北,无论什么时候都坦诚相待,在任何事情上都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所以,对燕明来这种龌龊行径既不屑又不齿。毕竟闯荡江湖半辈子,不可能满世界去宣扬,只是在行为上有意无意地疏远他。这都是小插曲,都是小事一段,远不及一家人沉浸在吃红本粮的幸福重要。之前,他们在五家山公社积攒的家底儿,除去买奶牛、买房子、孩子入学、搬家等一切花费,还剩余了一万两千元。就是这一万多块钱,在幸福农场都是富裕户。他们来到幸福农场,才知道远没有燕明来说的那么天花乱坠。这两口子也是明白人,完全不赖人家说的好坏,是因为生活的现实而搬到这的。

在搬来幸福农场之前,王清平根本不知道当工人、吃红本粮的生活状态,总以为像五宝山公社干部一样悠闲自在。来到幸福农场后,他才真正体会到了吃上红本粮的感觉,也确实让王清平感觉到吃红本粮与当农民不一样。不是今天兽医院检疫防疫,就是明天奶酪厂召开群众牛奶质量考评会,整天这个会议那个会议的不断。每次涉及到王清平的事情,王清平都慷慨地请喝酒吃饭,让他感到了无比的充实和骄傲。尤其王清平,无论在什么会上,他都发挥自己当过大队干部锻炼出来的长处——口才,总能围绕会议的主题发表中肯恰当的意见,也不乏有一些工人的支持与点赞。这些中肯的意见,常常惹得主持会议的领导的不。虽然在表面上没有与他计较,但是都深埋在了心底。因为人到中年的王清平,发表意见的语言圆滑了许多,又是一个无职无权的平头百姓,与他人没有太多的利益瓜葛。所以,领导把他的意见当作调剂会议的气氛。再说,这时的王清平对不涉及自己的事情,并不屑与当官儿的真正叫板,只当快乐快乐嘴儿,给正义的嘴儿过过生日。有人善意地提醒他时,王清平不在乎这些。他认为,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就应该实事求是,就应该负责地向组织和领导发表意见。自从来到幸福农场,他似乎找到了在宝山大队当书记时的感觉。而且,他还经常把毛主席的一句话当作口头禅——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只有斗争才能取得胜利;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就是靠不断地斗争,才建立了人民红色政权。是的,斗争是人类改造自然界的基本方式。但是他根本不懂“斗争”的内涵与外延,只理解“斗争”二字的字面意思是不够的。这是他到幸福农场遭遇打击和不幸的祸根,也是导致王清平斗争屡屡遭遇磨难的根本原因。

转过年来夏天,草原管理站召开冬季储备饲草工作会议。会议在农场的大会议室举行,参加会议的人员是草原管理站全体人员和职工互助组长,会议室坐了黑压压百十来人。互助组是沿袭了建国时的老传统,农场将五户职工编为一个小组,选出一个有能力、会组织的职工担任组长。在奶牛饲养、送奶、储草等日常环节上,任务分配到互助组长,再由互助组长组织完成,一般都是按照劳动力强弱、人口多少分组,每个组家庭之间互相帮助。王清平走进会议室,看到会议主持人是燕明来,使他非常吃惊。王清平自顾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等待会议分配任务。燕明来咳嗽了两声,表示会议开始了,也标志着他要发表讲话。就听燕明来说:“大家都别吵吵了!我受场领导的器重,委任我为草原管理站代站长。下面,我把今年冬季储备饲草的工作安排一下,希望各位互助组长记好自己的任务,组织好本组人员完成好任务。”

听完燕明来的第一句话,王清平心里不是很痛快。自从来到幸福农场,他觉得农场没有存在的必要。首先,奶牛是职工个人所有,到什么季节干什么活,都是职工自己安排;其次,农场机关和生产队干部的畜牧业理论指导,多半都脱离职工生产生活实际,基本上处于,干部指导你的、职工干我的;第三,所有的干部不是在办公室里看报纸、喝茶水,再不就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瞎扯和侃大山,或者琢磨自己的小经济;第四,农场净开一些无聊的会儿,不但耽误职工的时间,而且不解决什么实际问题。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一个奶牛饲草种植,生产队长统一购种子、化肥,质量不过关不说,价格还比职工自己买要高。当然,职工们在一起议论,在扒的这层皮上,并不是负责的干部一个人揣进腰包,这些钱儿也是方方面面的人分成。本来,王清平是愿意过大集体生活,有组织有纪律,人人各安其分,让他有家的感觉。从改革开放以来,他在五宝山没有体会到温暖的感觉,来到幸福农场也找到家的感觉,根本没有宝山那时的大家庭景象。尤其,让燕明来这种小人当家长,无论如何,王清平想象不出会给职工带来什么样的利益和温暖。

王清平瞧着燕明来安排工作的架势,还真有点样子。他不明白,去年燕明来还是个收皮货的小商小贩,这怎么摇身一变成了草原管理站站长了呢?这是正科级的干部!他气不过农场对干部的选拔任用,这岂不是对党的事业不负责任!因为激发了他内心的正义感,所以他决心找组织问明白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边受领着任务,边思考着这些问题,党员使命觉得完成任务是第一位的。人不跟着时代的脚步走怎么能行得通呢?当时,王清平就严重脱离了时代航线,脱离了眼前停留在上个时代的思维。

会议开的利利索索,显示出燕明来作风雷厉风行,分配完任务就散了会。王清平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燕明来喊道:“清平老弟,你回来一下。”

王清平闻声转回身来到会议室主席台,燕明来笑呵呵地站起来,与王清平握了手,招呼着清平到会议室中间,二人面对面地坐下来。燕明来发了颗烟,笑喷喷地说:“老弟,这回你大哥我鸟枪换了炮,也官一下,咱哥们得抓住机会好好干。”

王清平不解其意地问:“怎么干?”

燕明来咯咯一笑,“怎么干?既把场里交代的工作干好,也把自己的事儿干好。”

若大的会议室空荡荡的,二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在会议室产生了很大的回响。燕明来进一步解释道:“清平,你当过大队书记,这点事还麻烦吗!我想,咱们把农场职工的饲草弄足后,剩余的饲草就往外卖。农场内部职工每晌草场的价格是四十块。咱们内部职工分完后,估摸得剩余三百多垧。如果外卖给周边农村的养牛养羊的农民,每垧草场的价格为八十块钱,一垧草场翻一倍的赚儿,至少赚一万多。这买卖不做,不成傻子了吗?”

王清平说:“这与咱有啥关系?”

“老弟,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燕明来不无讥讽地抢白。

的确。王清平被燕明来阴阳参半的举动闹腾迷糊了。他不明白,燕明来给他算这笔账是什么意思。因为以前燕明来一系列行为,让王清平对他时刻保持着戒心,所以王清平才有此一问。

王清平坚定地摇摇头,让燕明来把话说明白。燕明来这才详详细细,将这件事的预想和实际操作说了一遍。王清平这才听明白。原来,燕明来想让王清平顶名,把余下三百垧草场以内部价买下来,再以市场价卖给周边农村的农民养殖户。自己是草管站站长,不宜出面办这事。一直以来,他感觉王清平为人实在,而且还有这个经济实力,他不用费钱费力就能和王清平五五分成。燕明来看到王清平茫然的样子,他的心里更加托底儿了。

在详细解说给王清平的时候,燕明来一再强调这个事,是农场政策允许的,不会犯错误。王清平听明白后,毅然拒绝。王清平还是不答应。他说,这么做就是拿着国家的东西做买卖,应该以草管站的名义直接以八十元的价格卖掉,为农场搞创收才对。

燕明来没想到,王清平满嘴的党性原则,还批评自己损公肥私。刚开始,燕明来还以老大哥的身份苦,口婆心地劝说。哪知道王清平油盐不进,二人为这件事争得脸红脖子粗,谁也没能说服谁,二人臊不搭地不欢而散。

王清平回到家后,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学给媳妇春枝听。孙春枝听到燕明来让丈夫顶名做这件事,乐得直拍巴掌,急切地说:“这样的好事儿还等啥呀,明天上银行把钱取出来,抓紧办,别让别人撬了行。”

王清平眼睛一横愣:“老娘们懂个屁,头发长见识短!我是共产党员,能干这损公肥私的事吗。别人怎么干,我管不了,我不能干!你想啥呢。”

现在,王清平的思想虽然转变了一些,但是没有转变到正道上,没有跟上国家经济建设大潮流。他想,自己既然改变不了他人,就保持自己清清白白,成了毛主席说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那种人,那是他这个党员的耻辱。孙春枝急赤白脸地数落他:“你就是假瞎子,这不比刘玉发白给的三垧地干净多了。与燕明来合作挣钱又不违法,你咋这么拧!”

就这样,两口子急赤白脸地掰扯这件事。然而,两口子越犟犟越激动,最后升级到脏口对骂。在四个孩子的劝说下,二人终止了吵骂,各自气哼哼地睡了去。第二天早晨,孙春枝也没起来给孩子做早饭。王清平给孩子们做了早饭,孩子们背着书包去上学。王清平叫了两遍春枝,春枝也没理他。他悻怏怏地出了门,到他负责的互助组成员家,去通报冬储饲草的任务,并研究怎么个干法。

王清平根据以往的工作生活经验,在每一次重大任务前,都要举行一次动员宴会。这次,他也不例外,把互助组几个家庭户主,郑三、阚力、厉寡妇、万宝良约到了家里,自己到供销社买了五斤肉和四袋花生米,打了十斤散白酒。

孙春枝别不过王清平,内心埋怨丈夫是个有钱不挣的傻瓜,还得把日子过下去。看到互助组的乡亲都来到了家里,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起来收拾好屋子,准备冬季储草的开工宴会。因为她不能让自己的男人在外人面前丢份儿,所以强作欢颜地炒菜做饭。

要知道这顿饭惹出什么祸,请看幸福农场改朝换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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