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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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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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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足迹》连载

第四十九章 滚滚红尘洗俗子 是非成败落尘埃

明代才子杨慎曾《临江仙》词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是一首咏史词,抒发人生感慨,豪放含蓄,高亢深沉。不管你读过多少遍,心头都会平添万千感慨。在感受苍凉悲壮的同时,又营造出一种淡泊宁静的高雅,凝练出高远的意境和深邃的人生哲理。杨慎试图在历史长河的奔腾与沉淀中探索颠扑不破的价值,在成败得失之间提炼深刻的人生哲理,有历史兴衰的恢弘气势,有人生沉浮的岁月叹息,表现出诗人高洁的情操、旷达的胸怀。历史就是历史,对也好,错也罢,成也好,败也罢,功名立,事业兴,一转眼随江就逝,青烟西去,无影无踪。眼前只有青山矗立,一次又一次,无奈地看着夕阳西下。古往今来,世事变迁,功名利禄算得了什么。一切又一切,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且谈且笑,尽在言外。

且说,谢可欣在王家宝散伙饭后,强拉硬拽,死缠烂打。她放出话说,自己死是王家宝的鬼,活是王家宝的人。王家宝愣怔了半晌后哑然一笑,像一只仓鼠面对一只醉猫,头也不回地向学院外的家中走去。他边走边回味着刚刚的激情烈火,边痛惜谢可欣对自己的一往情深。

王家宝清楚地知道,谢可欣从小到大长在温室中,是一朵鲜艳、细腻、娇宠的富贵花,是周围人眼中高贵无比的公主。她清纯的内心溢于言表,外在行为的霸气鲜活明显。在她小的时候,除了她家族的势力之外,还有她哥这个横行霸道的“黑社会”保护伞,无论同学还是小混混没人敢惹她,甚至没有男孩子敢追求她。上大学以来,随着她女性生理的成熟,加上琼瑶、许晴、岑凯伦的言情小说引导,她的思想随着书中那些风花雪月飘动。她特别羡慕书中男女主人公大胆泼辣的爱情,她向往自己的白马王子能疯狂地追求自己。从上高中以来,她认定白马王子就是王家宝。原来,她未解风情,情窦紧锁,光有想法没有行动。来到大学以后,周围同学都恋爱得如火如荼,也导致她大胆起来。眼前,她的白马王子即将飞走,她实在无法关住自己爱的大门。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要牢牢抓住这个男人,必须和王家宝拥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至于婚姻,她根本不懂,她认为爱情和婚姻就是一码事。

刚刚经历激情燃烧的王家宝,思想仍然处于混沌的状态,根本没有发现谢可欣在后跟踪。谢可欣发现了王家宝的住处,心中“突突”狂跳不停,真想一下子冲进屋去,与王家宝和他的表姐说清楚。转念一想,她真没敢这么莽撞,知趣地退了回来。作为多年的同学,谢可欣了解王家宝的脾气秉性。这次,完全压抑住了自己的任性,她要从长计议,既要说服父母,又要把白马王子拿下。她观察了一会儿,索然无味地退回了学院。其实,她还没从刚才的激情中完全冷却下来,身体和思想还处在刚才的热度之中,脑子里始终萦绕着与王家宝亲昵的画面,脸上无比的发烧和幸福。的确,任何初偿男女亲昵滋味的人,都无法在短时间内平静下来,像她这内心偏执和追求完美性格的人,也许会将此牢记一生。

吃完学院精心准备的散伙饭,王家宝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学毕业。短短的毕业季,王家宝经历了痛苦折磨、彷徨不安、酒精麻醉的一系列挣扎,责任和理想让他的心冷静下来。他知道,车已经到了山前,船已经到了渡口,他该翻越哪座山,他该上哪条船,他已经有了清晰的想法。到底是穷人家走出来的孩子,困难已经让他从习以为常,必须走向前进和奋斗。风雨般的痛苦过后,他虽然没有彩虹一般的现实和心情,但是已经整装待发,踏在了使命的起点上。是的,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儿子毕业了,做父母的当然牵肠挂肚。所以,王大炮夫妻每天都念叨,隔不了几天就给儿子打个电话问问。王家宝每次都如实地报告着毕业的进程,到吃完散伙饭,他主动给父母打了个电话。他告诉父母,自己先到万氏集团干着,等待分配,嘱咐父母别担心,还描绘了一幅憧憬艳丽的图画。母亲孙春枝放下电话,一脸凝重的表情。面对诚心诚意帮助自己的生产队书记,孙春枝不能撒谎撂屁。再说,她也从来没说过谎话玄话。

这一天,李夕照与鬼不信谈完正事儿,准备到老丈人和父母家看看。鬼不信信口说:“哎呀,大炮儿子应该毕业啦!你说,他能分配到地方还是农场呢?”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既像自言自语又像自己念叨。

李夕照也没在意,开玩笑说:“嗳呵,老鬼怎么又关心起你老王大叔了!你那个妹夫可厉害,现在云岗市万氏集团担任会计师,你不到你老表叔家看看,祝贺祝贺。”

鬼不信最大的优点,脸皮厚忍耐力强,对李夕照的挖苦没当回事儿,小眼睛瞄了李夕照一眼,开始在心里琢磨自己的小九九。他心说,上大学时风风火火,整个幸福都装不下他了。现在怎么样,不还是给人打工吗,这回可以放开手脚对付王大炮了。

王大炮一个特点,类似鲁迅笔下阿Q精神胜利法。当他听说儿子在私人企业打工时,他不但不犯愁反而很高兴。他想,这也不错,我王大炮的儿子就是比别人强,上大学没花家里几个钱儿,现在别人没工作,他能到云岗大企业当总会计师,不错!相当地不错!要按现在的思维,王大炮的想法一点儿没问题。可是,那在九十年代,大学生毕业没工作,不亚如生个孩子没屁眼儿,人们思想都钻到官本位的深渊无法自拔。王大炮在想得开同时,心里也隐隐作痛,他暗自埋怨老婆不听自己劝告,非得让儿子上学。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无比正确。大学毕业给人打工,莫不如初中毕业就给人打工,这六年咋也挣个两万来块,这一反一正就是四万来块的算头儿。妻子春枝白了他一眼没出声,恨恨地想自己的心事。

王大炮刚走到生产队门前路上,迎面碰上鬼不信噱嘚噱嘚走来。本来,因为儿女亲家的事儿,鬼不信想方设法往死里整他,他母亲三天两头作闹,两家成了解不开的仇敌,从来对面走过从来都不说话。今天顶头碰,王大炮还像以前一样错身走过去。鬼不信皮笑肉不笑,说:“王大炮,听说你儿子没分配。这就像什么呢?一个瘦猴骑骆驼,再高不也是猴吗,心再高够不着啊!”

“鬼不信,你美啥。除了拿亲妹妹换官儿当,你还有啥本事。呸!我都替你磕碜。再说,我儿子最低在大城市扎根了,其它人还没工作呢。我很骄傲!”王清平畅快淋漓地怼了鬼不信一回。

本来想出来散心,没想到被鬼不信一通数落,他窝头就回来了。他把这股邪火都发到了老婆孩子身上,骂春枝目光短浅死逼供儿子上大学,毕业没工作让人瞧不起;一脚踢翻了屋地上洗脸盆,由于用力过猛,脸盆撞破塑料布飞出了屋外;一双小儿女吓得躲了出去,春枝气夯夯到菜园子干活。这一段时间,王大炮见狗骂狗,见鸡骂鸡,不但家里鸡飞狗跳,而且周围人也躲着他走。王大炮内心太可怜了!本以为苦巴苦业把儿子供出来,能给这个穷家撑撑门面,又是一场狗咬尿泡。在幸福农场,他是彻底抬不起头啦!

王大炮每一步不走字儿,鬼不信和郝无心可乐颠了馅儿。这一段时间,他们正在琢磨怎么给雪上加霜的王大炮,再推波助澜一下。他们都认为王家宝不会再有机会走入官场,厄尔古纳全面推行人事改革,很多人都余富出来没地儿安排。就拿幸福分场来说,名义上只有任学武调到总场宣传部,两个副厂长兼任部门科长,其它科长降为科级干事,干事降为生产队八大员,实在没地方的,开支不上班。其实,人没减少,部门没减少,就是对外名称改了,对内还是原来的职能,原来的权力。这样的局面,所有人早就心知肚明。谁也没办法!真减,减谁,互相掣肘。除非都不要自己的乌纱帽啦!分局也好,总局也好,哪一级都不能挨个扒拉脑袋。这样皆大欢喜,既完成了改革任务,又不砸大家的饭碗。

这样的形势,毕业的大中专生不可能再录用。鬼不信把形势看得透透的,真是高兴得发狂。王大炮唯一希望,就是儿子王家宝毕业回到农场任职,这样多少都对他的敌人有威胁。为了这件事儿,鬼不信请分场头头脑脑搓了一顿,花了他一千多块。

再说郝无心,他无比畅快和解恨的心情,与鬼不信想法还不一样。毕竟,他是幸福分场一家之主。他听东方燕翔说,谢传承拐弯抹角打听王大炮一家人情况。这使他警觉起来。因为在抢收王大炮承包费和修路的事情上,谢传承态度十分明朗,就像与王大炮有着亲属关系。平时没事的时候,他在猜想,难道他姑娘与那小兔崽子恋爱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王大炮还真就惹不起啦!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每个人的人生道路亦是如此,王家宝也不例外。随着毕业的大潮,王家宝离开了十分留恋的校园,从此结束了自己十五年的学生生涯,走出了父母、师长、国家庇佑的象牙塔,标志着他真正成长为了一名男子汉,正式踏入了五方杂处的复杂社会。因为他没有找到理想中当官儿的工作,从一名风光无限的大学生,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游民,就像一个失去父母庇佑的孤儿神魂浪荡。在任何时候,王家宝都是奋力作为的人,从来不把现实的厄运当成阻止脚步的借口,或者说从没让眼前的困难吓住。按照和桂存英议定的规划,他继续做专职家教。

人到难处,放屁砸脚后跟,喝凉水塞牙缝。现在王家宝辅导的五个小学生,只剩下两个小孩儿,每月收入大幅度下降。桂存英原来的积蓄眼看着精光,使他们一家三口的生活处于举步维艰状态。除去必要的开支外,王家宝和桂存英尽量节衣缩食,一日三餐几乎都是酱油泡大米饭,桂存英隔三差五地买点青菜,或者厚着脸皮拣点儿菜叶。大人还好对付,三个月大的小英宝正吃奶粉,现在都是奶粉和面糊糊两掺着度日,弄得孩子因胃肠不合而跑肚拉稀。头几日,小英宝吃得大便干结排不出来,一宿一宿地哭闹。桂存英不但要给孩子抠大便,还要安慰丈夫眼前的坏情绪。这让一直抱着尊严不放的王家宝,从心往外理解了尊严是建立在物质上的。男子汉大丈夫,他不能让日子过得这么稀碎无比。

眼前,王家宝和桂存英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捱着,内心盼望着小英宝赶快长大,两个人都能出去干活挣钱。现在,面对儿子面黄肌瘦,王家宝也顾不得家人、尊严和一切,他要面对现实尽快想出办法。正应了当时“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句流行语。

作为一个堂堂大学生,王家宝不能让尿憋死,决不能仅靠辅导两个孩子维持生存,必须改变前途无望、生活无助的现状。在毕业以前,甚至在初高中的时候,他无数次幻想自己大学毕业,成为一名正式的国家干部,衣着光鲜亮丽地走在人前,周围的人们都热情地恭维着自己,父母兄弟姊妹们满脸笑容地恭迎着他……就在这学期开学,他还在信中与铁哥们费剑峰表示毕业有了好工作,肯定拽巴铁哥们一把,二人要抱着膀儿拧着劲儿并肩前进,共创美好的未来人生。现在,他所有美好设想都成了诅咒自己的魔音。

这几天,王家宝在辅导孩子之余,到几家企业应聘会计,或做代记账会计,都因为他不愿意做假账而未成功。这时,一个时髦的新名词“帐套移植”进入了他纯洁的思想,与他学的专业课毫不搭边,让他感到会计学专业博大精深。通过与几家企业短暂的交流,使他明白了“帐套移植”的真正含义,说的就是逃避税收做假账,却被冠冕堂皇说成合理避税。作为财会专业的高材生王家宝来说,他知道避税没有合理与不合理,只要逃避税收就是违法。他不知道的是,在现实生活中,一些企业为实现“账套移植”目的,都请像他这样的专业人员,给这些利欲熏心的老板们想办法,而且形成了相当规模的行业,他们把潜规则就叫“账套移植”。其实,王家宝才了解了冰山一角。当时,一些工商和税务领域里的败类,专门帮着大大小小的民企老板“账套移植”,以达到他们自己灰色创收的目的。老板们把合理避税额度的三分之一,作为报酬打点给做账面移植的各环节人员,再拿出三分之一给工商税务主管人员行贿,三分之一才归自己所有。用他们的话说,这是拿国家的蛋孵自己的鸡,国家那么大不差他们几个小钱,他们富了国家也省心。他们还歪理邪批地说,国家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让哪些人富起来呢?就是让他们这些脑瓜活泛的人,手中掌握公共资源的人先富起来。这样做,他们既没侵害老百姓利益,也没违反国家的大政方针。你们说,他们这样的歪理邪批,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要是活着,还不被他们气的死去活来。无论如何正确的伟大的理论,要是被无良的人理解,那就会轻易地被污蔑。当然,党和国家也在不断地完善制度,堵塞漏洞,不会让这些黑心人轻易得逞。王家宝这样信心百倍地想。

当时,我们国家改革开放,抓大放小,经济建设如火如荼,还无暇顾及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这期间,一批投机的分子给清风如许的潮流抹了黑,更无限地膨胀了私欲。从党和国家大力抓两个文明建设来看,随着改革发展速度加快,现代化的市场经济法制体系越来越完善,严密有效的法律手段越来越精准,制约制裁穿窬之徒的力度越来越钧重。不久将来,每个人都会徜徉在公平、合理、祥和的朗朗乾坤。从党的十八大来看,确实实现了王家宝所想。但是,那时的王家宝还不知道。

毕业以来的这段时间,王家宝和桂存英虽然煎熬在苦水中,但也是他们自订婚以来最平静、最甜蜜的一段时光。可是,往往平静之中酝酿着滚滚闷雷和炸雷,不知什么时候爆发出狂风骤雨,给人以措手不及的冰火两重感受。时光慢悠悠地来到了立秋节气,王家宝从毕业以来第一次给家里打了电话,从母亲的嘴里知道家里重新盖起了一间半泥草房,现在泥面墙还湿漉漉的,每天早晨起来墙面上都渗出一层细密的小水珠,屋内弥漫着湿重的潮气。王家宝心里明白,新房子建好以后,咋也得停个半拉年时间,让墙体干透了才能住进去。否则,在北方的寒冷天气的侵蚀下,人住进湿气重的房子,十之八九会得东北地方病——关节炎。这是缠磨人一生的恶疾,用什么方法都治不好的老寒病。父母兄弟姊妹何偿不知道呢!但又不得不住进去,住在半截土墙的的大棚,一家人无法度过难熬的漫长冬季。他高兴家人流血流汗地盖起了个窝儿,不用在大棚里挨冷受冻,也放下心来干自己的事情。

在电话里,王家宝向母亲撒了个善意的谎言。他说自己毕业这一段时间,在万氏工资工资待遇还可以,不过就是攒不下什么钱。他还表示,他会攒一段时间的钱,尽力多攒些给家里寄回去。母亲同情地叮嘱儿子:“刚从学校门出来,各方面花销太大,别委屈了你自己,家里不用你担心。”

王家宝向母亲描绘了一番他所在公司的气派,又简单地描述了他工作任务。他知道自己母亲老实朴实。为了让母亲放心,“望梅止渴”地编了这么美好的一段话。他生怕自己那句话说漏了,尽量把语速放慢。临挂断电话,孙春枝再次嘱咐儿子:“不要记挂家里的事情,要给人家好好干,千万别让人家挑出毛病来,不可耽误了国家分配的大事。”

然后,孙春枝喜气洋洋地挂断了电话。在儿子毕业这一年,大家都埋汰他们,说他们的儿子猴骑骆驼样子好看,那样的穷家破业儿子还能有什么出息。这使他们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到地里干活,或者出门办事,他们尽量绕着人多的地方走。现实不就是这样嘛,不赖人家瞧不起他们。莲子嘴儿钱三儿,又抓住了全场重要新闻还能放过,他说:“王大炮啊王大炮,天天放空炮,一炮没有准儿,十炮打不着,这算没好了!”

从公用电话亭里出来后,王家宝脸上不知不觉地爬满了泪珠,泪珠悉悉蹜蹜往下走,他感到面部肌肤窣窣痒痒,才抬手把脸上的泪水揩了一把。冷静了一会儿,王家宝迈着沉重的脚步,迅速向辅导的孩子家中走去,继续为生存拼搏和奋斗。

为了增加经济收入,王家宝尽量把辅导时间安排合理,腾出时间到劳务市场找点零活干。因为刚刚毕业,他不像其他劳力壮实,又不会干技术性高的劳力活。这几天,他承接一些往煤仓倒腾冬贮煤,往楼上扛煤气罐和冬储菜等零散活儿。在干活不顺或累极的时候,他经常躲在旮旯里悲伤一阵子,等冷静下来再继续努力拼搏。这几天,桂存英发现他衣服总是脏兮兮的,问他怎么回事儿,他总是支支吾吾不说。最后,把他逼问急了,他才轻描淡写地说了实情。桂存英听完之后,张开怀抱搂紧了家宝放声大哭起来。原来,人的哭声能传染,一旁小英宝也跟着哭起来。桂存英心里极其难过,一方面心疼爱人这么受苦,另外惋惜大学的高材生沦落为苦力。无论如何,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内心的无奈、痛苦和愤怒不用说。桂存英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用哭来发泄。

小英宝的哭声打断了桂存英的哭声,她急忙抹着眼泪跑过去哄孩子。小英宝忽闪着亮亮的眼睛,亲切地摇摆着两只小手划拉妈妈脸儿。在小英宝的心里,桂存英就是妈妈,长时间的亲密,使母子二人心灵相通。这个小家伙能感知桂存英喜怒哀乐,似乎用清纯亮丽的眼神问妈妈:“你这是怎么啦,难道是谁惹妈妈不高兴了吗?”立即,小英宝“嘎嘎”笑着讨妈妈欢心。看到儿子小英宝的笑靥,桂存英把刚才悲伤情绪压到心底,立即欢喜地抱起儿子爱抚,母子亲情如云岗市段的松花江水翻腾不已。

这时,林觉民一脚踏进门来,看到两人的表情,料想他们肯定遇到了难处。王家宝与林觉民打了招呼,并问林觉民吃饭没有。林觉民听到家宝的问话,心里明白家宝他们还没吃饭呢,他应了一句“你等会儿”转身出去。二十几分钟后,林觉民拎着几个方便袋返了回来。他吩咐家宝把六十厘米见方的小饭桌立好,把方便袋放在地上,吃食一袋一样地摆在桌上,把盘子碗盛好摆上,拿小碗倒上白酒。桂存英抱着小英宝也在桌前坐好,夹了一块瘦肉在嘴里嚼烂了以后,嘴对嘴一点点喂孩子。立刻,小英宝咕嘟着小胖嘴香甜地吃了起来。林觉民出神地看着桂存英喂孩子的一系列动作,内心涌起一阵阵心酸和欣慰的幸福。

自从认识桂存英以后,林觉民从内心喜欢上了这位善良温顺的姑娘。也可以说,他深深地爱上了桂存英。但是,他碍于兄弟手足的关系,仅在内心偷摸地关注着桂存英。林觉民无论怎样深爱桂存英,都坚持着朋友妻不可欺的信条,从未表现出任何一点过格的语言和行为,始终保持着大哥哥的风范。可是,林觉民越是压抑自己的内心越是强烈,哪怕是从远处悄无声息地看一眼桂存英,他的内心都能得到无限满足。今天一早起来,他觉得自己心绪烦乱难平,从早到晚坐立不安,心里像揣了二十五只小耗子乱爪挠心。他压抑着想见到桂存英的迫切心情,一直捱到晚八点才来。说来也怪,一脚踏进王家宝的家门,阴霾一样的烦乱一扫而光,烦乱的心绪一下子落了地儿。现在,他即便看着王家宝凌乱的住处,看着桂存英忙乱的身影,他的心里就无比的静如止水,连一丝的烦恼涟漪都泛不起来。从出生以来,在任何时候、任何人面前,林觉民的心从来都没有像在桂存英面前那么平静过。经过反复思考,他得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结论——男人一旦在一个女人面前心如止水,那就说明这个男人爱上了这个女人,而且是把这个女人当成了家。家是让无处安放的心找到归宿,家是会让飘荡的灵魂止步。生活的事实告诉大家,一个女人一旦像家一样萦绕在男人的脑海里,这个女人就是男人一生的家。林觉民就是这种感觉,他的心早已安放在了桂存英身上,并且发誓他再也不找第二个家啦。如果王家宝和桂存英结了婚,他就永远守护在他们身边。当然,这一切都是林觉民心里的活动,王家宝和桂存英没有一丝察觉。

借着酒劲儿,王家宝与林觉民谈了很多,现在的处境、生活的现实、未来的人生,包括今天与母亲的通话。王家宝把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看得无比遥远和渺茫。林觉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绝望,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好朋友。看到好朋友痛苦无依的样子,他想到了自己孤苦无依的经历,那痛苦九千九百车也拉不完。但是,现实给了他坚强生存生活的信心,反面现实教会了他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现在,他让这个痛苦的王家宝在自己面前得到一丝的心灵寄托。林觉民用自己的人生体验和生活现实开导王家宝。他说:“人生十之八九不如意,不要被眼前的不幸和磨难迷住双眼,一切都会过去,风雨之后肯定是美丽的彩虹。家宝啊,相比我,你很幸运!你现在不为别的,为了桂存英及小英宝你也不能痛苦。等你到我这个岁数,你就明白了,这是你最大的幸福!”

小英宝睡熟以后,桂存英也凑过来劝慰,使王家宝心里亮堂了许多。这天,王家宝和林觉民都没有酗酒,虽然喝了许多,但都保持着清醒的精神状态。

林觉民给王家宝出主意,让他周一到周五早上卖豆腐,他本身小吃店每天就能消费一些,另外在校区走街串巷,早晨一会儿的时间就能赚到出劳务的所有钱。他掰着手指头算账,每块豆腐进价四毛钱,零售价每块豆腐一块钱,每盘一百块豆腐不愁卖掉。最主要,这个卖豆腐的活儿,不耽误王家宝干家教,即便卖不掉还能自己吃。王家宝略微想了一下,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卖豆腐、家教、出劳务三块收入加起来,弄好了每月能收入千八百块钱,比厄尔古纳科级干部工资高出一半还拐弯。别说,这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第二天,在林觉民的陪同下,王家宝到旧货市场买了一个独轮车,又去附近联系了豆腐房。豆腐房老板听说,王家宝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因为家里困难和分配不了工作来卖豆腐糊口,所以充满了同情的热心。不但称赞王家宝是好样的,而且将豆腐的批发价降到三毛五分钱。如果王家宝一次能卖出两盘以上,那么每块豆腐批发价三毛钱。用他的话说,宁可一分钱不赚,也要支持王家宝这个大学生创业。王家宝听了这些暖心的话语,感动得几乎掉下眼泪来,他对未来豆腐生意充满了信心。

话说王家宝第一天卖豆腐,早晨五点十分,他推着独轮车就到了豆腐房,在豆腐坊老板的帮助下装好豆腐盘,然后用尼龙绳固定好。他推着豆腐车,走在学院的教职工住宅小区。等他推着豆腐独轮车到了小区,脑子产生了极度的矛盾心理。因为其他小区离得太远,只有这个小区最近——两公里半。这个小区都是熟悉的老师、同学,心里那种羞涩的心思,使他极不愿意见到熟人。没办法,再不愿意见到熟人,为了生存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必须做。目前,他必须要突破心理的藩篱,突破心理藩篱,就必须在熟悉人面前亮相。他头皮发麻地游走在学院教职工小区,心里祈祷千万别碰到熟人。越不想见到熟人越赶巧,他刚进小区迎面看见的第一个人,恰巧是自己的计算机老师,赶紧往右一转,进了另一个胡同。王家宝隐在一个房子的墙角处躲了一会儿,他猜想计算机老师能不能看见自己,要是看见了,自己又没和他打招呼那多失礼呀!后来,他觉得眼前顾不了那么多,必须放下心里那份自尊,也不能顾及熟人怎么看自己啦。反正,只要自己的眼皮一耷拉,看见也装看不见低头就过去了。王家宝这种表现,与任何一个人都一样,怕有人瞧不起自己。其实,他这都多余,所有人都佩服他还来不及。

突然,他身体不由自主地猛地哆嗦了一下,感觉到大汗后身体冰凉。是呀,深秋的晨风真硬!从家到豆腐坊疾走一个来回,出透的汗水使体温渐渐退却,感觉自己身体格外寒冷。王家宝感觉光穿秋衣秋裤有些单薄,明天早晨一定要穿上棉衣,哪怕身体臃肿一些。回到眼前,他赶忙推起豆腐车从胡同出来,家属区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有往外走的,有往回走的,穿梭交织在一起,享受着清晨的新鲜空气。这些人大都是教职员工和晨练的学生,还有一部分早餐铺和饭店的人到早市采购食材的人。怎么区分呢?很简单!穿着干净利索的运动装,边伸胳膊边踢腿的就是晨练的人;无论穿着怎样,神色匆匆的就是到早市采购的小老板。多年来,这是小区早晨人流稳定的两大结构,没有因为发生什么事儿,或者因为增加减少什么人而发生改变。这是大学住宅小区的普遍规律,与其它住宅区有明显区别。日常生活中只要你留心观察,每个住宅小区都有自己的人员活动规律。

在王家宝停放豆腐车对面五十米远处,有一位三十岁出头的中年妇女也在卖豆腐,响亮的的吆喝声二里地外都能听到,到她那买豆腐的人络绎不绝。她边给人拣拾豆腐边有节奏地吆喝:“卖-豆-腐”三个字音韵律有致。从这韵律有致的吆喝声中,可以看出她买豆腐行业的老手儿。王家宝出神地凝视了一会儿,似乎咋摸出点滋味儿,这卖豆腐不吆喝不行。他几次努力偿试学她张嘴吆喝,上下嘴唇像锔在一起似的,喉头也像堵了块铅,张开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这时,他感觉有人拍自己的肩头,转身看见是林觉民。林觉民微笑着做了个手势。心领神会的王家宝,推着豆腐车跟林觉民来到他小吃部门前,往林觉民拿出的大盆里拣拾了五十块豆腐,又顺势往家宝兜里塞了一百块钱。家宝迅速掏出来塞回去,两人站在那来回推让十几回。周围大多数人没有注意晨曲中的小动作,只有那个卖豆腐的妇女向他们瞟了几眼。

最后,林觉民面带愠色地说:“家宝,你真是个棒槌,毛事儿不懂。情归情,兄弟归兄弟。今天是你卖豆腐第一天,哥我给你的彩头儿,你还推来让去。再说啦,今天,我本应该把你这一盘豆腐全包了。为什么不,是想让你练达儿一下。想想?这一早,你为什么卖不出去一块?”

听着这既生硬又温暖的话儿,王家宝内心感到无比亲切。他既埋怨自己窝囊,又耻笑自己的愚笨。是啊!孤身在远方,他有这么一位生活体验丰富的大哥帮衬自己,感到了无比的幸运和幸福。看似贬斥讥讽的话语,实则是世界上最大的温暖,他又如何计算不出林觉民亲切话语的份量。

王家宝把豆腐车推到刚才的地点停下来,仍然傻站在旁边发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很多人越过他到中年妇女那买豆腐,令他十分羡慕嫉妒恨。

想知道王家宝豆腐生意如何,请看下一章谢可欣发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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