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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颜真卿《劝学》诗曰：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颜真卿，唐代名臣，杰出的书法家。一直以来，他都是人们推崇的书法家之一。人们所不知道的是，颜真卿进士及第，从临安內史经两次提升任监察御史，奉命巡查河东、陇州。在巡视过程中，他平反了五原冤狱，受百姓称赞。巡查河东时，劾罢不孝的朔方县令郑延祚，被朝廷下诏终身禁止录用。封建社会家天下，皇上和朝廷官员的思想就是法律准则，毫无公正可言。颜真卿如果身处现在的太平盛世，身处现在的依法治国的公天下，一定能够成为人民群众传颂的包青天。
胡兰丞接过话说：“今天这次检查，就是看看你们班子情况。希望徐总经理落实好王场长提出的‘班子团结三好’，把糖业股份公司真正发展成农场工业支柱。”
两位一把手同时强调班子建设，徐懿阳马上心领神会。他马上表态：“请场长和书记放心，我们一定团结在班长的周围，把糖业眼前乃至今后的工作做好。”
他说的“班长”是胡吉喆。在政府和国有企业里，书记是班子的班长。不过，政府的书记是名副其实的“班长”，而国有企业书记是聋子的耳朵摆设，有名无实的假“班长”。
大家也都看明白——王家宝和胡兰丞检查是借口，实际上为胡吉喆搭台是真。但是，大家有一点认识是错误的。从十八大以后，不管是行政干部，还是书记，谁要任性抓权力就被关进“笼子”里。习近平总书记明确说，规范用权，为民用权，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胡兰丞解释这句话时，非常幽默地说，谁想要权力？想进笼子吗？
他们对糖业党建软件和硬件进行了检查，对存在的党建工作两层皮进行了纠正。什么是两层皮呢？就是单纯强调党建，没有融入生产经营，落到纸上和嘴上挂到墙上。与历史上国民党四·一二反革命以后，我们党曾经出现的单纯军事观点相似。随后，胡兰丞指出：“根据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必须改变党建两层皮现象。糖厂要想改变这种现状，必须得过徐总经理这一关。你这个总经理不提高觉悟，集体领导分工负责和党建融入生产经营无法实现……”这是王家宝和胡兰丞检查的真正意图。胡兰丞现场补充说：“在合适的时间，农场党委要组织各单位党政一把手，对你们进行思想政治工作培训，让你们这些一把手真正知道知道什么是党建。”
徐懿阳请示王家宝和胡兰丞，是否在职工食堂就餐，强调与职工同样自助形式的。胡兰丞提议，顺便看一下糖厂职工班中餐情况，也算是与群众拉近距离的有效方法。王家宝认同地点点头说：“不要你们领导陪同，各自找熟悉的职工邻座。”
王家宝坐在钱三儿对面，两位老朋友低声地交谈。王家宝问：“你受委屈了。这也算你命中注定，别把日子过压抑啦！”
钱三儿说：“家宝场长，久旱没甘雨，他乡无故知！”
王家宝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帮不上他什么忙。钱三儿非常理解地说：“我相信土豆熬酸菜能挺过去！”
接下来，他提醒王家宝要注意王家梅。他依然那种链子嘴儿的顺口溜——愣装贵妃碎步走，霸王别姬追后头。曾几何时江河水，英雄难忍双泪流。假戏真作有看头，本来戏妹开尊口。英雄难忍双泪流，几十平米闹风流！钱三儿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是他想说的，已经表达得很明白。王家宝咬牙切齿没作声，脸色凝结成了一汪水。
回到办公室，王家宝把候来俊叫到了办公室。他开门见山道：“猴子，你想在农场赚点钱就按规矩来。否则，你就滚蛋！”
候来俊犯起了难！他真正钻到套儿里出不来了。他要按照王家宝要求来，王家梅不会饶了他，放弃闫红后果更糟糕。左思右想，候来俊想不出主意。他把王家宝的原话告诉了王家梅，想试探王家梅心底的想法。王家梅脱口而出：“他要真敢对你不利，我们就告他重婚罪！”
候来俊赶紧堵住她的嘴巴，轻得不能再轻的说：“宝贝，你精还是傻！咱们在这靠的是啥？不就是你哥这棵大树嘛！你好，把大树剌倒，把自己砸死。这么地，咱俩表面上别来往。我想办法把你弄到外地经销点儿去，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嗯，你说呢！”
王家梅把亲情当成了儿戏，把亲人给予她的资源当成罪证。她就这样人生的二百五地活着。说实话，她即便告哥哥重婚罪也是闹剧。桂存英和谢可欣都不承认，谁能够证明王家宝的重婚罪。候来俊深知，就连对王家宝恨之入骨的闫红，现在都处处维护王家宝，知道一知半解的外人如何拿出证据。在这种闹剧面前，法律只能按照诬告判决，就得让他和王家梅自掘坟墓。可是，王家梅哪能想到这些，只会被眼前自己的利益蒙住双眼，注定她的命运天平落架。
王家梅在候来俊的连哄带骗下，来到了长吉县销售网点，当起了候来俊安排好的会计出纳。这项工作听起来高大上，不过就是整个销售网点一进一出的账目，再就是销售网点吃喝拉撒零散小账。面对这样的工作，只要不是智障都能做明白。她开过辅导班，当过学校后勤主任，一个月的工作量三天富富有余。刚开始，王家梅迎来送往觉得很新鲜，也认识了好多工作上伙伴。大家都知道她是侯副总亲自安排的，对她格外礼让和照顾，就是实质性的销售经理。时间一长，心灵上的孤单寂寞，使她觉得工作和生活没意思。她决定利用现有的资源开拓事业，就把货款投资她认为赚钱的股市。中国股市虽说是世界上最稳定的股市，但绝不是炒股散户的天堂。她第一把出手投了二十万，竟然瞎猫碰死耗子赚了八万。这激起了她的胆量和欲望，把这二十八投进去，又追加了二十二万。按照上次她赚取的比率，她一下子就能赚回二十万，甚至更高的回报等着自己。没想到，大盘一个震荡，让她赔掉了四十五万。季度结款，她无法复原账目，只能向候来俊实话实说。候来俊采取挂账的方式处理掉，劝她不要再打货款的主意。
大家要知道，赌的心理永远不知道收手，赢了想赢更多，输了想捞回来。王家梅趁着年底结账前捞回赔掉的货款，一下子挪用的一百万砸进股市。一百万对工薪阶层是一生的奋斗梦想，对股市来说不如九牛一毛。哪成想，她买进的股票行情出现阴跌情况。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吃过一个叫“泥鳅钻豆腐”的菜？把泥鳅和豆腐一起用冷水下锅，然后慢慢加温，随着水温的上升泥鳅往豆腐块里钻，最后水开了菜也成了，泥鳅也全钻到了豆腐里面浑然天成，外面一点也看不出人为加工的痕迹，这就是该道菜的噱头。也就是说，阴跌以较小波动的逐级下跌，K线图每天的下降幅度都不大，期间夹杂着小阳线，伴随着成交量的缩减。它可以麻痹股民的思想，让股民在不知不觉中走向毁灭，没有挣扎也毫无反抗。
王家梅这次的股市投资就像温水煮青蛙，一点点在阴跌中失去了翻盘的机会，最后基本上血本无归，导致她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这个糖业销售网点儿临长吉县正阳街，上百间连体门市房中的一间，往上数七层复式的商宅一体。临正阳街是整齐的花坛，路灯杆像严肃的卫兵拱卫着花坛。王家梅独自在七楼拎着白酒从早喝到晚上，回忆着与家人朋友的点点滴滴，最后给候来俊打去了绝命电话。她这一跳证明了自己从不拘泥于繁文缛节。从上初中开始，王家梅不分枝丫嫌弃拘泥于形式或者细节。她认为这些都是令人厌恶的东西，能成功的人不拘泥于繁文缛节。当然，她更不懂一个完全不拘泥于繁文缛节的人，需要莫大的天分和务实努力才能成功。五月，北方正是鲜花盛开、杨柳盎然绿意的大美时刻，这个三十五岁的年轻生命与世界再见。无论她对与错、是与非，都已经不显得那么重要啦！
面对逝去的生命，无论爱过的人，伤过的人，都会发自内心会议她曾经的善行。芸芸众生，繁华盛世，她不去享受，只能去阎王爷那报到，希望能给她一个不错的超生和渡劫。别人都是心中有理想，眼中有远方，脚下有力量。然而，王家梅却是心中有理想，眼中无远方，脚下走邪路，把盛世年华送到人间地狱，最后呜呼哀哉！
当王家宝感到事发现场的时候，长吉县刑警大队已经开始侦查现场，只放王家宝一个人到现场认尸。现在的王家宝顺从地配合着刑警，等着公安局做出公正结论。他想，越平庸的人自视越高。妹妹就是不会怀揣好的梦想，做最坏的打算，心平气和，脚踏实地追逐自己的梦想。老是满怀希冀大展宏图，拿着清醒的头脑接受虚妄想象的折磨。过去，他对妹妹讲了很多听不进去；现在，就是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已经徒然！王家宝从往这赶就思考如何向母亲交代。本来，母亲身体一直处于时好时病的状态，得知这样的噩耗等于要了她的老命。
进入一四年三月份，有两条央视新闻引起了胡兰丞的警觉。这个半路出家的党委书记，从党的十八大以后有了根本性转变，对中央电视台的新闻极其敏感。不等管局党委发来文件，他从其中能够感知到党和国家的脉搏，用党中央权威性理论和事实指导自己的工作。三月九日，习近平参加十二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安徽代表团审议，提出了“三严三实”的要求，强调各级领导干部要树立和发扬好的作风，既严以修身、严以用权、严以律己，又谋事要实、创业要实、做人要实；三月十五日，中共中央决定对徐才厚涉嫌违纪问题进行组织调查。这两条新闻告诉胡兰丞，党中央全面从严治党开始覆盖全国。他判定这肯定是一场轰轰烈烈、为民务实的大手笔！作为二十万人大农场的党委书记，从心底发出欢乐的音符。他静下心来思考“三严三实”精神实质，怎么能踏着党中央节拍走，还能让农场认识到“三严三实”的重大意义。等到管局“三严三实”教育文件一到，他就可以大刀阔斧开展工作。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胡兰丞胡兰丞看到了颜真卿的劝学诗，使他眼前豁然开朗起来——“读书”，党中央历来提倡党员干部好读书、读好书。
胡兰丞把农场实际情况梳理了一遍，尤其是党员干部的情况，觉得读书能从根子上解决一些实际问题。胡兰丞看出的党员干部情况是什么呢？首先，他这个年龄段的干部基础学历低，大多数都是函授进修的学历，表面上大专和本科，实质上华而不实——肚子里那点墨水不值得一提。如果没有多年的组织培训和实践锻炼，他们很有可能把那点墨水就饭喝了。即便是组织培训和实践锻炼，在现实的生活中随着酒精蒸发出去了。其次，电脑和网络兴起以后，人们对这个科学的神秘的未知世界酣畅淋漓，尤其智能手机的出现，让年轻干部彻底疯狂起来，手机比老婆孩子都亲。在实际工作中，很多年轻干部拟写文件、材料直接从网上下载，尤其正在进行的群众路线教育——无论对照检查材料还是表态发言，得有一部分人抄网络抄同事抄领导，总之，没发现他们自己思想流露的痕迹。胡兰丞不止一次批评这种情况，表现出来的效果令人不满意。其三，从大学生助理到大学生队长这批人，年轻有活力，创业干事有热情。他们的党的基础理论和文化底蕴没有融合到一起，就像糖厂的党建工作，内外两层皮。
胡兰丞又琢磨如何并入群众路线教育，还能将读书活动持续下去。他想到了刀刃理论——再好的事情都有两面性，如果你去抓刀刃那就导致流血，如果你去抓刀柄刀刃就能保护你。这项活动的刀刃在哪？离不开彩头儿刺激。职工猫冬打麻将还带两毛钱的彩头，这么大一项读书工程没有实质性的彩头，到头来就是一句口号——什么树立终身学习的理念，那都是瞎子掉井里淹不死也发昏的结果。
要想改变党员干部目前存在的问题，胡兰丞觉得必须把读书提到日程上来。看似读书信手拈来的活动，真正要起到推动工作的作用，就不是简单号召读书那么简单。按照胡兰丞的思考的设想，他必须和搭档王家宝统一思想，再统一农场领导层的思想，最后设计出科学的方案推行，才能达到连日来他思考的目的。
胡兰丞把自己思考的成果摆到王家宝面前时，王家宝觉得还是党委书记思想有高度。如何能达到胡兰丞说的目的，既能解决党员干部问题，也能营造农场人人学习的氛围。王家宝问：“书记，读书人员范围怎么确定？书目的范围怎么确定？党员干部和职工群众应该是从两来，让干部达到什么目标，让群众得到什么实惠。”
胡兰丞说：“你说到点子上了。党员干部和群众最需要啥？这两个问题答案就是这次活动成败的关键！”
看着胡兰丞钢板剁字的态度和话语，王家宝还真犹豫啦。他琢磨胡兰丞不会问自己幼稚的问题，这一定是问题的关键。在任场长这些年，王家宝渡难关、趟深水、避风险、保平安都一路过关斩将，现在已然成为领导干部中的俊杰。可是，他对胡兰丞问出的问题没有轻易出口，试探性地问：“你是说——”
胡兰丞哈哈一笑说：“家宝，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想复杂了！很明显，群众要的是实惠，干部要的是位置。”
王家宝很佩服这位搭档，话说明不说透，就像寡妇想汉子的滋味，谁都明白却不明说。这些年，厄尔古纳农场当官带长的，不是沾边挂拐的，就是用钱买的，就几个真才实学的，一辈子锁在干活的位置上。就说退了休的任学武，别说当党委副书记，就是当农场党委书记，那也是绰绰有余的料儿。回想起来，还是自己到了场长任上，才让任学武得了些实惠。二十多年，农场干部配置都是正职当官儿，副职干具体业务。连自己都是这样的配置，爷爷怕自己担不起场长担子，让胡兰丞这个业务能力强的当党委书记。人没有傻子，他王家宝经过这些年锻炼，可以说现在事事得心应手，胡兰丞也到了退休的临界点。胡兰丞是个忠心不二的人，为了报答岳父提携之恩，报答爷爷越格提拔他的恩情，对自己这个曾经的阿斗尽心尽力。如果说让这些真正有能力的干部到合适的位置，那厄尔古纳农场发展建设比现在更加辉煌。
王家宝曾经与凌启升等人谈及过这个话题，得到答案是这些有能力的人，都只顾低头拉车没抬头看过路，做领导的不知道他们有进步的想法。是啊，用一个人有千般个理由，不用一个人也有千般个理由。就像胡兰丞长的丑，损坏了大农场美好的形象，这都是拒绝提拔一个人的理由。有什么办法，这一类人只能埋怨命运！很显然，胡兰丞今天亮出了心声，看他这个曾经的“人才”的底牌。王家宝反复想，党的十八大以来，大家都吵吵变得跟以前不一样，到底什么不一样了？如果说不一样，就是要打破像农场一样的用人体制，打破领导干部的特权思想，打破人民群众盼望已久实现不了的幻期盼。作为曾经的受害者和现在的受益者，王家宝觉得自己不能装糊涂。他要呼应公平正义的号召，要坚定地拥护胡兰丞做出的正义选择。至于凌启升对自己怎么样，王宇宙等人对自己如何，先把这些自私的东西放一边，把党和国家号召的、内心想要干的先干着再说。
王家宝抬起头说：“书记，你这一针把我扎醒了！我们是该补钙的时候啦！这么地，你把完整的方案拿出来，就像拿着放大镜那样，把真实设想写出来。一切，我全力支持你！”
胡兰丞知道，他这个搭档曾经是化肥催生的秧子。但是，他毕竟骨子里有着人民群众良好的基因。尤其，他那个行动超然于思想的劲头，完美地体现了人民群众可爱的基因。与这样的人搭档心中痛快！此时此刻，胡兰丞为自己老谋深算感到羞愧。干正义的事情，老谋深算叫足智多谋；反之，叫诡计多端。
很多人执着于对他人的第一印象，仿佛第一印象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大老婆，把后来再好的印象都看成偏房。然而，这样的人就像新买的钢笔，第一次抽入什么颜色墨水，不管是好是坏坚持用到底。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一旦摸透他们的习惯，就会让钢笔抽入任何一种喜欢的颜色。这典型违反了实事求是的思想，更加歪曲了好猫坏猫的理论。因为王家宝这个实事求是的笃定，让胡兰丞这个接近退休的老干部，整整一个晚上眼珠打滑无法入眠。
谢可欣打来电话说：“咱妈心脏不好受，你赶紧放下手头的工作来看看！”
王家宝放下电话有点发蒙。这些年，他太了解母亲。不是时不可解，她不会让自己放下工作回家。多坚强的一个老人！王家宝急匆匆赶到母亲身边，看见母亲在床上摸索着什么，似乎眼睛看不见东西。妻子和弟弟两口子都站在床边，似乎急得要蹦起来。他来到床前扶住母亲询问，关切的声音有些哽咽。当听见大儿子的声音时，孙春枝高兴的不得了。她说：“宝啊，你太忙了，别回来！”
“你的眼睛？”王家宝着急地问。
“没事儿，这些日子，一闭眼睛就看见你妹妹。不知道她又惹啥祸了！”孙春枝似乎有什么预感地说。
王家宝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悠，幸亏母亲看不见什么。王家宝心里恨自己——总以为弟弟两口子照顾，他觉得放一万个心。没想到，才几天没回来，母亲的眼睛就出了问题。他轻声说：“妈，咱到医院看看吧。应该是上火得的白内障，十天半月的准好。”
孙春枝摇摇头说：“不去啊！去就是烧钱。你爸倒是住的时间长，还不是人财两空。”
妻子和弟弟两口子都帮着劝说，谁也说不动孙春枝。她心里比谁都明白，知道现在儿女不缺钱，自己也有退休工资和医保，怕花被医院坑去的冤枉钱。同样，她的子女都知道她的犟脾气。所以，王家宝安慰了母亲半天，也就不劝她去医院治疗。他说：“家根媳妇，你多做点儿饭，我们都在家吃。”
过了一会儿，王家宝装作没事人一样来到院子里。家根赶紧跟着大哥出来，想张嘴问大哥怎么办。王家宝掏出手机给吴迪打电话，吴迪说今天有两台手术，最快也得下午五点能来。这时候，孙春枝大声喊：“宝啊，我有话跟你说！”
王家宝赶紧挂了电话来到母亲身边，提高了声音说：“啥事儿呀，妈？”
“那么大声干哈？我眼睛看不着，耳朵又不聋。”她一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母亲说：“你们都过好了，日子一好就自以为聪明。聪明用多了，就会自坏其事，就会自相矛盾。再有，你小妹妹再不是人，你们得认这个亲情，不要让她掉到了地上啊！要不，街坊四邻都得笑话。”
王家宝很佩服母亲的见地，理解母亲说的话。人一旦过好日子别发飘，不能自以为是地耍弄心机，亲人再不好也是亲人，不管曾经伤害到谁不要跟妹妹计较。王家宝觉得母亲不对劲儿，似乎像安排后事那样吓人。他赶紧安慰母亲说：“妈，家梅虽然犯浑但毕竟是我们的一奶同胞。我们谁都不能看着她受苦，一定好好照顾她。就是一天东奔西走看不着她，你甭担心！”
孙春枝仰着脸点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啊！”
弟妹做好饭，王家宝挑母亲爱吃的饭菜，亲手拿着碗和羹匙喂母亲。母亲再三不让儿子喂，哆哆嗦嗦把饭菜洒了一圈儿。王家宝流着泪跟着母亲动作收拾，心里难过母亲那要命的刚强劲儿。看着眼前刚强了一辈子的母亲，王家宝思想跑到了母亲与父亲年轻时候。父母被奶奶和那个时代逼得走投无路，背着两千多块钱的外债远走他乡。到了父亲战友荣子君处投靠，义气和善良的荣子君收留了他们。那个时候，父亲在铁匠炉打铁，母亲独自带着自己守在冰冷的小屋子。她背着自己到处拣煤核儿，从来不让父亲从铁匠炉拿一块煤回去。有时候，荣子君看父母可怜送这送那，母亲都以不同的方式回送回去。她说：“我们没有什么理由接受别人的好处！”
倔强的妈妈由南到经北历了人生最痛的苦，尝尽世间冷暖，始终不离不弃，没有一句埋怨父亲带着她和孩子流浪的话。相反，艰苦的生活激发了母亲伟大的精神。她偷摸到菜市场拣人家撇下的白菜帮子，烂土豆子，回到家择洗干净同父亲说买来的。就这样，她把父亲的打铁工资几乎都攒了下来，想方设法捎回巨一变村还饥荒。父亲打铁的活不能干了以后，在荣子君的安排下来到宝山大队，一家三口住在大队的废弃羊圈里。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她听着着大肚子拿着粪叉子与狼对峙，直到把狼吓跑了为止。父亲回来，她一句都不向父亲说。后来，父亲当了宝山大队的一号人物，她依然坚持不轻易接受他人的馈赠。每当与宝山社员闲唠时，她谈及伤心难过的事情都会落泪，但话语间更多的是说感恩，感谢帮助过的所有人。从小，母亲就教育四个子女要自强独立，遇到困难不要轻易低头。她说，苦难的日子就欺负老实人。你要不向苦难低头，困难就会向你低头。
在五宝山更加偏僻和荒无人烟的环境里，在借住的邻居家生下家梅三天，母亲就下地干冷活累活。那时候都缺粮食，她宁可自己和丈夫啃土豆子，把细粮省下来留给邻居家的孩子吃。直到家里盖起来第一个房子——马架子，她才摆脱了吃苦挨饿的寄人篱下生活。后来，父亲与刘玉发闹矛盾，母亲千方百计劝说，与父亲撑过那一番灰暗的生活。在王家宝的记忆里，母亲从来没有被困难吓倒过。父亲去世，半辈子经风历雨的夫妻，她没有像岳母痛哭岳父那样，一直挺到父亲安葬以后，母亲才像妻子一样痛哭丈夫。哭够了，母亲把眼泪一抹，下地给孩子们做饭。不是孩子们感动了她，而是她感动了苍天和孩子们。从此，以家宝为首的孩子们个个都奋发向上。有时候，王家宝问母亲一辈子最大的痛苦是什么，她说：“在我眼里最苦的莫过于家人生病，夫妻分离，关键是我替不了的东西！”在“绝境”面前不放弃不抛弃，她就是这样一个伟大的母亲！
王家宝清楚地记得母亲有一个小本子，她把所有帮助她及家人的名字一一记录在本子里。王家宝和弟弟妹妹管它叫“欠账鬼”，她反驳地说：“这是‘感恩泉’，时刻要还上人家的好意。”她的笔记本里记得都是东家一盆米，西家一瓶酱油等鸡毛蒜皮的琐事。她除了简单的数字和少笔画的汉字以外，其它不会写的字，都是用只有自己才明白的符号代替，就像抗日战争时期的密电码本。一辈子，母亲净做好事儿，从来没有往密码本上记过。母亲做好事对恩人和仇人一个样，从来也不追求以德报怨的高尚行为。她说自己心软见不得别人受苦，豪言壮语从来不会说。爷爷谢开荒和岳父谢传承特别佩服母亲，他们爷俩临死交代家人有事问可欣的婆婆。
王家宝让司机到医院等着吴迪，吴迪一下手术台就把他接来。吴迪背着赤脚医生一样的药箱子，上气不接下气来到，接过王家宝递过来的凉白开灌下去，开始给老太太孙春枝检查。最后，他用听诊器听了听心脏。吴迪朗声说：“诶呀，老太太吓死我了！你啥事儿都没有，就是上火白内障。明天去医院花一百块钱就好了，再给你配点小药！”
孙春枝知道吴迪医术高超，又加上他说一百块钱就能治好，赶忙连声说：“太谢谢你了，吴大夫。我眼睛好了给你做好吃的。”
把屋里人都乐扑腾了！都笑老太太说话像孩子。这年头别说不缺吃的，连钱都不缺的年代，她竟然说给吴迪做好吃的。王家宝接茬说：“妈，我真想你做的好吃的。我和吴大哥都等着你给做！”
王家宝把吴迪送到院里，趴他耳朵上问：“真没事？”
吴迪一愣神说：“啊，真没事儿！你以为我骗老太太。”
吴迪嘱咐王家宝老人真没事，除了脏器衰弱以外，没有严重的病症。他说的配小药主要就是治脏器衰弱。王家宝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高高兴兴地送走了吴迪。等吴迪要上车的时候，王家宝像想起什么似的，把他喊道一旁说：“你就没有要问我的？”
吴迪说：“没有。”
“你不问问你侄儿的事儿。”王家宝提醒。
“好好的，问什么？”吴迪明白王家宝的意思，就是不接他的茬。但是，吴迪也明白王家宝逗着自己玩儿。因为他们是惺惺相惜的好哥们，所以没事儿的时候互相逗壳子。
孙春枝重见光明，激动不已，让两个儿媳妇陪着她逛大街。谢可欣开车她不坐，打车出租也不坐，把农场几乎转悠了一遍。边看边向儿媳妇忆苦思甜，把农场的变化悉数出来，真让谢可欣耳目一新。那栋楼啥时候建的，那条街啥时候扩出来的，还能点出原来绿化就是载树，现在绿化花坛套草坪，草坪套树林……她把婆婆说的这些说给丈夫听，笑的王家宝直不起腰儿。王家宝对妻子说：“咱妈除了钱上的字儿一个不认识，你听她说的这些话就是一篇好文章！”说到这，他一拍大腿说：“对呀，我和胡兰丞找不到突破口，这不是现成的吗！”
谢可欣被他一惊一乍吓了一跳，气的一推他说：“七个馒头上供，神三鬼四的，想吓死谁啊！”
王家宝就把他与胡兰丞商量读书的事儿说了一遍，提出说：“对职工读书就叫‘读懂母亲’！号召每个家庭读书，不管读什么书，只要能写出一篇母亲的文章，评为前十名的给予重奖。”
谢可欣问：“那干部呢？”
“干部嘛，听胡兰丞的。读出成果的重用。”王家宝兴奋地说。
“愚蠢的想法！凭本事当官儿，谁还屌你们这些领导。”王家宝没注意妻子有意还是无意，反正觉得妻子话中有话。
此刻，王家宝沉浸在自己美妙的创意之中，没有心思关心外界事物。他觉得现在人太刻意追求新鲜的东西，有时候不去甄别就过度关注。他们的心灵如同橡皮泥，只要是新鲜的就能在心上留下烙印，而把传统的一笔勾销。这样的思想容易被被拉拢过来，也容易被拉拢过去。但是，王家宝觉得人的意志不能像瘸子走路，一会儿跩这边，一会儿跩到那边。回想自己就是跩来跩去走到今天，还好自己跩的幅度小一些，一直没有跩出人生的底线。
胡兰丞关于读书方案拿出第二稿，重点内容——读书纳入党员干部政绩考核，具体措施为：读政策理论书籍为民造福的，连续三年职务晋升一级；读文艺书籍应用到实践出成果的，连续五年职务晋升一级；读书纳入农场干部政绩考核，包括推荐副场级领导都要在党委鉴定上，浓墨重彩地写上一笔；普通职工读书与实践结合应用的，有明确事实考量依据的，给予物质重奖。
王家宝说：“我同意你的方案，我觉得党员干部措施很到位。普通职工有点高大上，就像武大郎娶了潘金莲，甘甜不垫饥，不是真正媳妇。你看这样行不行？就是职工读书每年一个主题，年末每个家庭出一篇像样的文章，利用农场网站群众和专家共同评选，前十名职工免除承包地百分之五的费用。”
经过王家宝的提醒，胡兰丞又拿出方案第三稿，交由宣传部和政研室发动讨论研究，汇总方方面面的意见最后定稿下发。
单说吴非凡看到这个方案，不屑一顾地扔到一边不关心。
要想知道吴非凡惹了什么大祸，请看下一章如痴如醉兄妹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