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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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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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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足迹》连载

第四十三章 一往情深事未果 俗尘逆事乱人心

自诗曰:青梅痴对竹马意,风潮伫倚无风起。俗尘逆事残照森,连连厄运惘叹息。前两句说谢可欣妾有情王家宝郎没意,这个执着的姑娘一心追到自己的白马王子,而王家宝心有所属对她没有一丝的回应。殊不知,谢可欣的这个白马王子厄运连连,几乎深陷泥潭无法逃脱。从客观的角度说,王家宝的连连厄运这就把她的白马王子送到了她的身边。迷信一点说,从古到今,有些情侣情深意切就是咫尺天涯;相反,有些情侣一厢情愿却天涯咫尺。

白话讲,在中国只要通过高考上了大学,百分之九十九的学生都能毕业;而在西方发达国家,只要具备相应高等院校的条件都能入学,但却不能如愿地拿到毕业证。西方这种高等教育制度,它能激励每个学生必须学,必须学到真东西。而我国的大学生,无论能不能学到真本事,都能顺顺利利毕业。

就拿谢可欣和王家宝两个代表来说:一个随大流享受大学的过程,到头来混完大学参加工作;一个刻苦钻研苦学苦读,到头来不一定有用武之地。表面上看,我国人口多就业难。实质上,教育制度,人才选拔,就业指导存在弊端。客观分析,就是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矛盾决定的,社会不发达,蛋糕大小没变,均分的人多,自然而然就是王家宝看到的现状。一个毛头小伙子,王家宝迫于现实就抱怨国家,抱怨社会。我国是超级人口大国,想把任何一件事情办好很难。到目前为止,查阅中国历史,高考是世界人类历史上最公平的,没有哪一种方式比这更公平。

随着入校时间长了,谢可欣一到周末,就来找王家宝逛街,软磨硬泡,直到王家宝答应为止。头两次,王家宝碍于面子满足了她。最后,王家宝干脆采取躲、拖、拒的作战方针,经常惹得她哭鼻子。面对桂存英和谢可欣两个女人,王家宝内心非常矛盾。他不想伤害哪一个的感情,有时让他无法掌控好火候。出于保密,不能让谢可欣知道他与英姐任何信息;出于人情,要保持他与谢可欣的合理距离。否则,她俩都会痛心。对于谢可欣的心思,要说王家宝看不出来,他那是扒瞎!自从经历了闫红风波,家宝心里只装着桂存英,针插不进油泼不进。对谢可欣曾经的帮助和热烈追求,王家宝不能狠心强硬拒绝。那样做太不近人情,会让人说他是铁石心肠。所以,王家宝只能刻意躲避,尽量避免与她正面接触,如履薄冰,稳妥怀柔地周旋。但是,自己陷入热恋的谢可欣,不管不顾,执着任性,始终对王家宝的热情和亲近。但是,她还羞于出口,盼望着合适机会向王家宝表白。

转眼之间,谢可欣第一个寒假即将到来,大家都忙碌地收拾行李,整理回家的物品。谢可欣边忙碌打点回家的行囊,边思考着是否在回家的路上,向王家宝深情表白。思索再三,她也没想出合适的方式,更没有想出妥当的语言,这使她陷入了极大的郁闷之中。在爱情上,男女之间越熟悉,亲近感越强烈,越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时,不是所有女孩都像闫红那样任性。就拿谢可欣眼前来说,天天梦想自己的爱情,面对白马王子却羞于开口,而且眼看着白马王子一步步远离她。这些天,谢可欣苦思冥想如何向王家宝表白。离寒假越近,谢可欣心绪越烦乱。这天,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没到食堂吃饭,在宿舍扒拉了些零食算作晚饭。最后,她决定要写一封情深意切的书信,即使王家宝拒绝,她还有继续追求的余地。这样避免了面对面的尴尬。于是,熄灯之后,怕影响其他姐妹睡觉,她躲进被窝里打开手电筒,开始了她人生的第一封情书。虽然谢可欣自诩文笔不错,但是连撕几张彩色的信笺纸,还是无从下笔。当发现自己买的十张彩色信笺还剩最后一张时,她必须下定决心落笔。因为再不下笔,她的情书真就要泡汤。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向白马王子敞开自己羞涩的少女情怀。

家宝:

If you like,I am willing to use my life to prove my love

For you to die!很奇怪,不知为什么?现在我们天天见面,我却给你写信。我恨你,过去两年同学,相隔一年我们又在一个地读书。来到这的半年来,你我不能好好说话,感觉咫尺天涯。相比这,我更恨你的是,非得让我向你表白。这让女孩多么羞于出口,你不知道?我就追你、追你……就是追你!大傻瓜、大笨蛋,我恨死你了!!!

谢可欣看着自己写完的情书,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家宝的各种状态,一会儿是他看到情书的快乐,一会是家宝手舞足蹈,一会儿是家宝自我陶醉……反正,都是做梦中状元,主观臆断的好事儿。由于她家的地位和条件,自己始终被他人夸赞和追捧,从出生到现在始终是周围人眼中的“公主”。在厄尔古纳,她有求必应,甚至不求都应;高中期间,她的脸色就是风向标,谁敢跟她叫板。现在,她面对王家宝这样一个穷小子,性子既清高又强硬,就像豆腐掉灰里打不得拍不得。谢可欣从小占有欲特别强,看好的东西就要占有。自从她看好王家宝以来,她就下定决心死磕到底。即使王家宝结了婚,她也要死命追求,不达目的不罢休。爱情,少女心中唯一的理想。她们把爱情看得比天高比地厚,从不去想婚姻中的现实。在女人的心里,爱情没有门槛儿,却始终受门槛儿的阻挠。纵观历史故事和传说,皇姑下嫁穷小子经常发生,却没发现哪个皇子、少爷迎娶丑小丫,即使是有,也很难白头偕老,善始善终。

第二天,谢可欣找王家宝商量寒假回家事宜,如何订票,是走南线铁路还是北线铁路等问题。王家宝告诉她,走南线经哈尔滨绕路;走北线经绥化,直插厄尔古纳市,再坐大客直达农场。王家宝告诉谢可欣,寒假自己不一定回家,想在这做家教挣些学费。谢可欣一听就急了,她涨红脸地说:“王家宝,我妈要来接我,我都没让。你、你……”

看谢可欣急赤白脸的样子,王家宝心中的确不落忍。其实,王家宝暑假很想回家看看,他还想在这多挣些钱。他的想法是即便回家,也要与桂存英商量之后再决定。后来一想,当初答应谢传承夫妇照顾她,要不兑现诺言就是失信。将近两千公里的路途,一个女孩子初次坐长途火车,难免让人不放心。经过一番思考,他答应谢可欣明天给答复。放学回到家里,王家宝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桂存英,桂存英心有不舍,嘴上却爽快地答应下来,还特意嘱咐他好人做到底,把谢可欣送到她爸妈跟前。英姐,不但善解人意而且胸怀大度。王家宝十分感动,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么好的女人。

拿着桂存英给家人买的衣服和日用品,王家宝与谢可欣踏上通往厄尔古纳的列车。从云岗市到厄尔古纳市,就有两趟点对点的火车。一趟是下午,一趟车是半夜,都是绿皮特快列车。九十年代,客运汽车不发达,班次少,私家汽车还是极大的奢侈品。像云岗市这样的北方大中型城市,安排火车两个班次拥挤,三个班次坐不满。均衡考虑,铁路局只安排两个班次。有座票的人们虽然看似幸福,但是被拥挤的蜷缩在座位上。站着的人煎熬,坐着的人也是煎熬。每个车厢都塞进了无数站票乘客,犹如过年蒸黏豆包的笼屉密不透风。为了让谢可欣不受到伤害,王家宝坐在车座外侧,用身体顶住拥挤过来的人墙。一路上,王家宝苦苦地硬撑着,竭尽所能地护卫着谢可欣,才使她没有过于遭罪。相反,谢可欣倒很享受这一路的颠簸。火车巨龙穿行在寒风中,时时有刺骨的寒风透过缝隙侵袭人们的身体,她的心像车内蒸笼空气一样的闷热,因为王家宝像个木头疙瘩似的护卫着她。所有人们浸润在湿热的潮气中,都满头大汗,像刚从桑拿房出来一样。列车人员索性把火车空调关闭,车厢内的空气凝固起来,人们感到连喘气都困难。实在难耐的人打开车窗,拼命地呼吸几口硬冷空气,再快速关闭车窗。这趟车虽说是特快列车,每遇小站都要停靠,走走停停,人流上上下下,没有减轻一丝一毫的拥挤。坐这趟车的人们要没有足够的准备,那就是天大的遭罪。谢可欣可开了眼,看到有犯心脏的,有晕车对方便袋吐的,与小孩哭大人叫,组成了一支特别的交响曲。谢可欣趴在王家宝耳朵说,这回咱俩算是共患难了吧?不许再说我娇气!

她的潜台词告诉王家宝:“我能与你坐折磨遭罪的火车,你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了吧!”

可是,王家宝明白也装糊涂。对她有意无意的提醒,他当成老虎的屁股,根本不去摸。这二十多个小时,谢可欣睡了醒,醒了睡,睁眼蒙灯转向,闭眼昏昏沉沉。客观地讲,如果没有王家宝陪伴在身边,那么谢可欣一刻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要不说,青春少女遇到了爱情,她的心始终都轻舞飞扬,时时刻刻都浸透在温暖神情之中。即便在这么痛苦的环境中,谢可欣依然有理由享受美好的感觉。下火车之前,谢可欣把自己写的情书,偷偷地塞到王家宝的衣兜内。她坚信王家宝一定能看到这封信,至于结果会怎样,她想象得无比美好。

其实,在恋爱情感上,谢可欣是一张白纸,也把别人想象成白纸。这既是人性主观臆断的弱点,也是人性心灵中美好意愿的火把。在纷繁复杂中生活的人们,没有哪一个人不向往美好。但是,迫于生活现实,不是每一样美好都能实现。眼前来说,谢可欣的单纯和美好,既便给家宝造成尴尬,那也是美好的尴尬。现实,虽然人人都从美好的愿望出发,在实现美好的现实过程中,却始终充满了曲折,甚至让人大跌眼镜。

如约,王家宝把谢可欣送到了家中。周爱梅表示了极热情的感谢,要留王家宝吃饭并留住一宿。王家宝归心似箭,坚定地谢绝了谢母的好意。周爱梅掏出手机给谢传承的司机打电话,让他送王家宝回幸福农场。从厄尔古纳到幸福分场有一百多公里,一趟客车还不能直达,在长阳镇倒一趟车,再步行六七华里才能到家。于是,王家宝欣然接受了她的好意。坐在宽敞舒适的丰田霸道4500吉普车里,王家宝心中既惬意又有些酸楚。惬意的是,他第二次坐上这么高级的轿车;酸楚的是,人比人得活着,货比货得留着。他的心情就两个字——无奈!

王家宝回到家中,全家人自然热热乎乎地说说笑笑!当父母问起是否有桂存英的消息时,王家宝拖长音思索再三,只是用“不知道”三个字儿搪塞。他知道父亲的脾气急,在与鬼不信或其他人的争执中,很可能就说走了嘴,迫使自己和英姐再次陷入危机。他心想,老天爷安排,人生八字,这段婚姻注定见不得光儿,就永久雪藏吧!王家宝戏谑自己,某人有某背景,他说自己的背景是老天爷,谁敢跟我比!

在父母眼里,儿子家宝变化很大。他们觉得儿子变得内向,不愿意多说话。王家宝可不是原来的性格,父母眼中的乖孩子,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一直活泼开朗。他们哪知道,自从经历了英姐失踪、与闫红桃色事件、学院开除和林觉民深交,他的思想变得复杂,他时刻觉得恐惧围绕着自己。没办法,这是现实!所以,他隐瞒了自己与桂存英正在同居的事实。至于,他什么时候把这个善意的谎言告诉父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期限。

与父母唠家常时,王家宝向父母透漏了自己的打算。他说:“毕业以后,他就进入万氏公司管理层。哈下腰儿认真苦干几年,挣了钱以后,就在云岗市买楼房。等到那时,他就把他们接到云岗市,彻底告别盐碱包……”

当然,他要与英姐结婚这事儿,半字儿没敢提。一家人高兴,尤其父亲高兴的像小孩似的,手舞足蹈地表达兴奋的心情。一家人想,从此以后能摆脱这烂泥巴的生活,摆脱这伤心窝囊的地方,发自内心兴高采烈!此刻,作为一个有志气的青年人来说,设定未来亮丽生活的憧憬完全正确;否则,成天看不到诗情画意的远方,这个人肯定活得无比颓废。这一年多的时间,王大炮夫妇闷头苦干,边还饥荒边改善生活,日子感到一年比一年有盼头。虽然还有一屁眼子饥荒,但是生活压力减轻了许多。儿子自从第一学期拿了一炮钱,再也没用他们出大钱儿,父母知道儿子在大学苦熬硬挺。儿子一到家,他们隔天杀只鸡,过天宰只鹅,再不就买点儿肉,想着法儿给家宝补充营养。王家宝既感动又难受,一到吃饭家人都把肉往他碗里夹,连小妹小弟也这么做,大家基本上看着他吃。他不吃还不行,他实在咽不下去。家宝还不能在家人面前落泪,默默在心里泪奔,更加刺激了他的雄心壮志。

且说,与王家宝一样憧憬未来的还有谢可欣。这几天,她掰着手指头算,寒假的时间快过去一半了。她猜想,王家宝应该看到了自己给他的情书,为什么一直没有回音。家宝心里会怎么想呢,她猜不能无情地拒绝自己吧。要是那样,这个榆木疙瘩太没良心啦!总之,谢可欣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幻想,幻想王家宝看完信后,应该像离弦之箭飞到她身旁。千想万想,她从没往反面想。对于谢可欣期盼的爱情,王家宝从来没对起过什么心思。由于受父母和残酷现实影响,所以王家宝特别讨厌当官儿的,爱屋及乌,他也讨厌当官儿的子女。就事论事,如果谢可欣的父母是最底层的农民,如果没有英姐的出现,那么家宝很有可能对她的情书怦然心动,也有可能接受谢可欣的追求。现实不是这样,谢传承跺一脚,厄尔古纳地面都晃,万万人之上,权势显赫。即便不是谢可欣,换作王可欣、李可欣,他同样会把她拒之千里之外。谢可欣哪会知道王家宝这些心理,始终认为王家宝没有理由拒绝他。她焦急期盼的同时,在家吃的好、穿的好、睡的好……每天慵懒惬意地享受着幸福生活。

她为什么不站在家宝的角度想想呢?她这个没有生活阅历的傻姑娘。因为她现在站在俗人的角度想,依照门当户对的角度想,导致了自己的白马王子远离她。当时,厄尔古纳婚姻法则是:什么长的女儿嫁给什么书记的儿子,有钱找有权的,爱情绑架在权力和金钱上。按照常理,王家宝这个厄尔古纳最穷的小子,凭谢可欣的份主动追求,不说乐疯了,也乐得合不上嘴。偏偏,王家宝是头倔驴,从骨子里往外是头倔驴。

寒假接近尾声,谢可欣知道王家宝必定来看班主任尚章文,尚章文肯定得给她打电话。她下决心,见到家宝直接了当问,必须弄明白四五六。这两天她望眼欲穿等班主任电话,一点儿讯息都没有。马上就开学,王家宝肯定会来看班主任,谢可欣跑到班主任家里处打听消息,她每天都在尚章文家附近转悠。因为她碰到王家宝一定拽到家来,所以她每天精心打扮,主动打扫家中的卫生。其实,家宝早就来看望过尚章文,当天就返回了家中。他特意嘱咐班主任保密,尤其对谢可欣更要保密。明天就开学了,始终没等来王家宝。这天,她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呜呜”大哭了起来。听到女儿伤心的哭声,周爱梅安慰了老半天,谢可欣才慢慢转阴,又慢慢转晴。周爱梅明知道女儿想要王家宝来,王家宝硬是没来,这使她非常高兴。她本想借着机会,挑王家宝缺点说说,怕女儿炸庙没敢深说。他一转话题劝说女儿与严晓勇增加联系,利于爸爸与严爱民工作配合。于是,她拐弯抹角打听严晓勇。刚开始,谢可欣没明白妈妈用意,认真地说:“他好像考的政法大学,具体情况不了解。刚入校时,他给我来过一封信,现在早撇哪去了。”

“那你没给晓勇回信?这可不是咱家的作风啊!”周爱梅步步引诱,想套出女儿对严晓勇的态度。

慢慢的,谢可欣发现不对劲儿。母亲一口一个“晓勇”,那亲切劲儿就像对自己儿子。谢可欣那是精灵鬼透灵喯,看出妈妈这是在撮合她和严晓勇。谢可欣耍起坏来,她不明着顶撞,慢火熬汤咕嘟妈妈。她有意埋汰严晓勇,优点说成缺点,胡搅蛮缠。反过来,她大讲特讲家宝,缺点说成优点,满脸自豪与幸福。他说到激情之处,那架势完全不能自已。周爱梅真就没看透女儿的坏心眼儿,仍旧与女儿辩论谁好谁不好。

拿出妈妈过来人气势说:“可心儿啊,妈妈吃的咸盐比你吃的饭多!严晓勇不好,那是金镶玉;王家宝再好,那是狗尿苔。金镶玉和狗尿苔放在面前,正常人选择哪一个?很明显。我倒不是逼你与晓勇交朋友,而是不让你和王家宝相处。”

这下把谢可欣惹恼了,说:“你还是人民教师呢,满脑子势利眼!”把被往头上一蒙闭口不言,把妈妈晾在那尴尬不已。周爱梅真想发作,想到女儿明天就返校,别让她带着怨气走,所以起身去做晚饭,打电话让老头子回来吃饭。

谢传承推了所有应酬,赶回家吃晚饭。女儿返校,他必须回来陪女儿吃顿饭,这是谢传承对女儿的许诺。再说,这一个假期,他都正儿八经陪家人吃几顿饭。坐在饭桌前,干等女儿不出卧室。妻子喊了几趟,他亲自喊几趟,女儿就是不出来吃饭。谢传承亲自进到卧室,查看女儿情况。他看到女儿精神恹恹,披头散发,表情不对,像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上身。

谢传承问:“老婆子,这孩子是不是冲着啥了?”

妻子周爱梅双手一摊,两肩一耸,表示无可奈何!这让谢传承更加火上浇油,满脸焦急的表情,眼神示意妻子快点说。

周爱梅讥笑地说:“你还当爹的呢,女儿想什么都不知道。明摆着嘛,爱情受挫了,心情不美丽!”

谢传承松了口气地反问:“姑娘看上谁了?”

周爱梅笑着说:“你们男人真粗心,她这段时间嘴里叨咕谁?”

谢传承恍然大悟,轻拍着脑袋苦笑起来,又若有所思地来回踱着步,拖鞋底摩擦地板,发出“吱吱”的声音。谢传承内心翻腾得厉害,女儿处对象他不反对,但要跟王家宝处对象,他心里也隐隐感觉到不舒服。因为自己家这一堆一块,虽不是书香门第,但却是官宦门庭。就这一个掌上明珠,嫁给王家宝这个穷小子,那等于把她心爱的明珠埋进了粪土里。退一万步讲,他给小俩口安排好工作,可以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毕竟,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不可能撇下王家宝家庭,单独考虑这个问题。将心比心,王家举全家之力,供出这么一个大学生,那是全家人的希望。谁要把全家人培育的希望抢来,那他们全家人不得拼命啊。同时,谢传承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和老婆。这两尊大神够人头疼,一个得理不饶人,一个无理搅三分,想把她们统一到一个频道,那得有如来佛的本事。

女儿选择喜欢王家宝,谢传承虽说没妻子那么势利,虽然他心里咯咯愣愣,但是反应没有老婆那么强烈。如果女儿谢可欣铁定了心思要嫁,他也不会像妻子周爱梅那样横档竖拦。但是,谢传承考虑的比较远,因为改革开放以来,厄尔古纳官场发生很多微妙的变化。在干部提拔任用上,除了审档审能力以外,还增加了一项“审关系”;在儿女结亲上,一般都由父母主导,什么书记的女儿嫁给什么长的儿子,都在搞强强联合,这样会使两个家庭或者说两个家族永保昌盛。厄尔古纳不但官场搞近亲繁殖,儿女婚姻大事也搞近亲繁殖。眼前事实,女儿就是喜欢了个穷小子。所以,他在心里反复衡量这对恋爱关系。他心想,现在不过是女儿要处对象,还没达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兴许不定哪天女儿又打退堂鼓了呢。于是,他把这番想法讲给妻子,妻子也特别认同他的看法。

不知道是幻觉出现还是走神儿,谢传承想到了儿子——黑子。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虽说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但这是大哥留下的血脉啊!这些年来,谢传承对黑子视同己出,妻子周爱梅对这个孩子操碎了心,磨破了嘴儿,比女儿付出几倍的心血,就是没把这颗苗子培养好,长成了歪瓜裂枣。那能怎么办?谢传承一不能把他掐死,二不能与他断绝关系,就像屁股肉臭不能割下来扔掉。

仔细想想,谢传承觉得太对不起老婆孩子。因为自己忙于工作,的确忽视了对子女的教育,这使他自己内心有愧。夫妻闲唠,周爱梅总埋怨他偏向女儿,没有真正把黑子当亲儿子。不是他偏向谁,将来自己慢慢退下来,再慢慢老去,黑子将来生活就得依靠着女儿。如果女儿嫁给王家宝,那她们的经济上实在太窘迫,就算女儿心甘情愿管黑子,她能否有那个能力啊。最后,他下定决心,如果女儿铁心嫁给王家宝,他必须把她们扶上马送一程,使她们有能力承担这个使命。所以,谢传承必须未雨绸缪,必须把一切问题提前想周全。别看谢传承表面粗拉,思考问题心细如发。这是他多年来当领导的习惯,无论公事还是私事,他都是这个惯性思维。

思来想去,他自己又暗笑起来。女儿和王家宝八字还没有一撇,怎么又想这些问题。的确,哪个做父母的不是为儿女未雨绸缪呢?虽然快要跨到新世纪,但是现实的婚恋观念不能不考虑,两个人恋爱是一回事儿,结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现在,谢可欣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她还是保持从小到大任性的习惯。没办法啊!她谢可欣拥有任性的资本,拥有比同龄人优越的条件,这绝不是她的错儿。谢传承把大半辈子都回忆了一遍,把下半辈子思考了一遍。

谢传承想:“自己一个大老爷们,与女儿谈婚恋的事儿,不好意思说出口,还得让妻子与女儿沟通。又担心女儿不接受妻子主观臆断的态度,把事情谈崩了。”总之,在女儿恋爱的事情上,谢传承下了功夫。他与妻子周爱梅互相交换了意见,先由她这个母亲出面与女儿谈,必要时他这个父亲出来和稀泥。谢传承嘱咐妻子“不要硬来、不要硬拦、不要强劝”的三个不要原则,关注女儿恋爱,不能掺和到女儿恋爱中,然后酌情对症下药。女儿和王家宝成就婚姻得等到毕业,他们还有回旋的余地,不能急在一时。

这么多年,他动不动就原则理论,不带原则和思想不说话。周爱梅习惯了丈夫上纲上线的言行,老夫老妻也没反驳。作为二十几年的教育工作者,周爱梅对孩子作思想还是很有办法。明天,女儿就要返回学校,她这个妈妈鞭长莫及。周爱梅迫不及待,把女儿从被窝里拉起来,撩开女儿的被子并排靠在床头。周爱梅抚摸着女儿的头,自言自语地说:“可心儿长大了,有心事啦,也和妈妈分心啦!”

谢可欣悠然坐起,面稍带愠色地说:“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周爱梅看自己的激将法起到了作用,心中一阵窃喜,又故作紧张地安慰道:“哟哟,妈妈说错了,说错了!那乖女儿不吃饭,不和我们说话。明天就返校了。这样,我们多担心!”说着,她叹了口气,表现出有些伤心的样子。

看见妈妈伤心,谢可欣赶紧安慰母亲说:“妈!我不是没想好怎么说嘛!再说——”她想说——你们不喜欢家宝,我怎么开口。但是,谢可欣欲言又止。

“什么时候想好啊?说不定——我能替你出出主意。”周爱梅明白下文,她装糊涂故意追问道。

谢可欣看到父母沟通后,母亲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也就敞开了心扉,把她如何欣赏王家宝、怎样给王家宝写情书,统统倒了出来。看到女儿谢可欣眉飞色舞的神态,周爱梅知道女儿铁了心要和王家宝谈恋爱。她真想与女儿大吵一顿,真想把自己和丈夫的想法告诉女儿,却又几次张嘴几次把话咽了回去。周爱梅心知肚明,这个年龄,女孩认定的白马王子,反抗周围的力量大于一切。她不能盲目反对情窦初开的女儿。面对女儿热切希望自己支持的强烈眼神,周爱梅决定按照丈夫“三不要”原则,对女儿进行因势利导。所以,她不由自主地转移了话题。她发挥教师思想教育的特长,语重心长地劝导:“可心儿,你已经上大学了,不要把眼光放的那么近。要先立业后成家,女人要有独立的经济能力,另一半更要有强大的实力。眼前,不管你选择的初恋对象是谁,都要尊重自己的心,不千万不要轻易放纵情感。”

谢可欣看母亲句句渗透着势力,总算没有蛮不讲理地阻拦。于是,她天真地问母亲有没有初恋。周爱梅苦涩地笑一笑,说:“我们那个年代不兴自由恋爱,都是由父母包办,父母包办给谁,谁就和自己过一辈子。找个狗就嫁狗,找只鸡就嫁鸡。”

“妈,你嫁爸爸不幸福?”谢可欣感兴趣地追问。

周爱梅悠然地说:“可心儿,咱家的事儿,你不知道,以后有机会慢慢告诉你。但我负责任地说,我嫁给你爸爸很知足。你爸爸人正有责任感,为这个家付出了一切!孩子啊,没有面包和牛奶的爱情和婚姻,是不成功的恋爱和婚姻,甚至是悲惨的恋爱和婚姻。一时爱情激情,不一定是美好的婚姻基础!”

作为一个大学生,她能听不懂妈妈的意思吗。她觉的妈妈担心自己有道理,自己与家宝就是两个极端。可是,道理不能代替爱情,她就是喜欢王家宝。这个任性和控制欲望强烈的姑娘,认定的事情不能改变。她认为有有花不折空折枝,这是哪家的道理。她才不管爱情还是婚姻,她至少现在对爱情充满了激情,这一生珍惜当下不留遗憾。这次开学,谢可欣本想与家宝一起走,再颠簸一次她也高兴。现实没有给她机会,家宝悄无声息早早返回了学校。谢可欣听从父母的安排,让爸爸的司机送她回了学校。可怜天下父母心!女儿前脚走,他们后脚开始了秘密行动,调查王家宝及其家庭。大家请想,他们位高权重,关系网庞大,要调查一个小老百姓,那还不易如反掌吗!

自从与女儿谈完,周爱梅不断地审视女儿和王家宝的事情。她以自己的思想为线,以王家宝的情况为点连成了一个面。她想从这面网中,判断出王家宝的性格和优缺点,甚至要判断出女儿和他婚后生活是否幸福。据尚章文说,王家宝从初中到高中,一直品学兼优,周围百里凤毛麟角,在同龄人中是领军人物。周爱梅捉摸不透,王家宝本来能考上更好的大学,为什么高二参加了高考。紧接着,周爱梅又想起王家宝的母亲,曾经被关进行政看守所的事情。正了八经人家,一个家庭妇女竟然能进看守所,这里肯定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面对这个问题,周爱梅越想彻底弄明白,越不往好地方想。他想,就算“郝无心”居心叵测,那也是一场之长,不可能无缘无故害一个人。当然,她对“郝无心”的前后略知一二。周爱梅陷入了解不开的疙瘩中,反过来想,女儿喜欢王家宝肯定有理由,孙春枝进看守所肯定也有理由。她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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