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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诗曰：天大地大党恩大，情重意重亲人重。昔日因君未回首，情淡意厚今日愁。在前文总看到自诗曰，其实这不叫诗，只是自我抒怀的方式。不管读者是老中青还是学问大小，一看就明白，作者就达到目的啦。千禧十二年的元旦刚过，新年钟声还未敲响，麦田发表了《人造韩寒》的文字，中心意思质疑韩寒有人代笔。很快，“打假名士”方舟子加入了战局。一刹间，在虚拟的网络空间酣战不休。这场战争谁胜谁负姑且不论，虚拟空间刀光剑影，现实世界人困马乏，给人们生活增添了一道色彩。当然，随着历史长河的逝去，这场口水仗不过是一阵旋风，让人们眼前热闹一阵子罢了。眼前，厄尔古纳农场北大荒的这颗璀璨明珠，根本没有受到这些琐事的干扰。干部职工干事创业的积极高涨，为党的十八大献礼心情更加迫切。
上一章说到王家宝找胡兰丞探讨大学生助理工程总结会。王家宝提出让胡兰丞看着点小师妹尚苑琼，别闹出什么不好收场的事情。
胡兰丞说：“家宝，你嘱咐的不敢不认真。唉，你找我不会来扯闲篇吧？应该不光是吴非凡辞职一事。我愿意当好你的‘贤内助’！”
“大学生助理工程是不是该总结一下了？我搻濹不好，是总结会好还是座谈会好。”王家宝征求他的意见。
胡兰丞说：“这么长时间，我是看出来了，咱俩是‘胡谋王断’。我分析分析，你自己决定。你要是派调研组下去，收集上来的信息都是歌功颂德；召集上来开座谈会，为了前途他们也不敢说。你像，咱们每年下去班子考核，划那个测评票，无论打勾还是打叉都不准。就跟你现在面临的局面一样。”
“你这前引后窎远，我断个啥呀！直接说办法，我参考。”王家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实质上，胡兰丞真是个好党委书记。他看王家宝这个场长不居位自傲，从不把这个虚职不当玩意，而且最让他感动的是会议桌座次。原来，严爱民、谢传承一个独坐主席，党委书记坐侧面；现在，王家宝和自己并列主席，每次会议都征求他的意见。这不能不说这个年轻人思想与众不同，眼里心里能容人容得下人。
胡兰丞说：“别着急，不差几分钟。我的想法，你找几个像尚苑琼这样的孩子。他们敢说敢干，把他们想法全说出来。就算是冲撞你的肺管子，也要礼貌对待。在安排所有人写一个命题方案，必须手写。一是看他们水平，二是看他们认真劲儿。”
王家宝诙谐地说：“不怪老天让你丑，你一肚子转轴！”
按照两个人计议的办法，王家宝让郓良宇着手安排，要求尚苑琼平常愿意叨咕哪个助理，就找那些助理，人员要覆盖每一个分场。王家宝第一个找尚苑琼，谈之前，他先问了问家长里短的事儿。他态度和蔼地问：“小师妹，把我当成你同龄的朋友，有什么说什么。另外，我听说你把副局长外甥女削了。好，年轻人嘛，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尚苑琼女汉子一个，听场长说她打的对，也就放开了紧张心理。她说：“叔叔，我以为你要开除我。我还挺紧张！”
“为什么要开除，因为严爱民是她舅舅？但是，我要奉劝你一句，以后别一言不合就动手，美女要矜持！对不对？”王家宝特意说了一句时髦的话。
尚苑琼放开胆量说：“不光那些场长科长拿自己多大的干部，就连像严爱民的外甥都把自己当领导，处处显示权力，不去务实干活。叔，你说都是背手的，没有伸手的，那活儿谁来干？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再说，我们刚参加工作一千块钱，像我没成家行，成家的连粥都喝不上。像老人儿都有点外捞儿，我们干着牛马的活儿，挣着要饭的钱儿，还得受着压迫？”
第二个来谈话的吴非凡说：“场长，你真解决问题，还是逗我们玩儿。这取决于我说不说实话。”
王家宝斩钉截铁地说：“既有杀韩心，何须吕氏女！”
吴非凡能做大学生助理状元，对王家宝的这句话理解深透，意思是说“我要不动真的，还用这么费力征求你的意见”？
吴非凡马上回了一句：“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意思是说“我为了你王场长的决心，可以做任何事情，何况说点真话”！
吴非凡说：“除了在辞职信里说的，我着重强调以下三句话：第一句是基层干部满脑子票子、位子和娘子，第二句是我们大学生助理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第三句话很多干部当婊子立牌坊。”
这个吴非凡说话真难听，可是也一针见血。于是，王家宝让他说的透彻一些，便于他解决问题。吴非凡辞职都辞了还怕个鸟啊！他说：“只要你王场长不和他们穿一条裤子，就会一如既往地洞察秋毫。我举个例子——男女之间强奸不舒服，莫不如顺奸！但是，我的思想告诉我，宁可被强奸也不顺奸。”
王家宝耐心倾听了十一个助理的牢骚，快速梳理出三个紧迫的问题：“一是这些大学生助理不被重视，无论怎么干都得不到认可；二是现有生产队长书记文化不高，功利思想严重，与这些年轻人尿不到一个壶里；三是落实农场政策家天下，嫌弃这帮生瓜蛋子碍手碍脚。”
梳理出思路后，王家宝对胡兰丞说：“说白了，这些大学生助理有理想有抱负，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认可。这些人普遍没有把工资看得太重，说明他们不是大家口中说的嫌工资低。换位思考，我们年轻的时候也这样。”
胡兰丞特别认同王家宝的说法，让王家宝给所有大学生助理上一堂现身说法的课，也算是补上培训落下的课。两个人你推我让半天，胡兰丞说：“你是大学生，又是历经坎坷成长起来的。你着重讲怎么奋斗的，把这帮孩子思想矫正过来。”
王家宝回到办公室准备了一天，把自己从参加工作到现在的思路捋清楚，还手写了一份提纲。在大学生助理座谈会上，王家宝说：“可爱的大学生助理们，咱们的胡书记让我现身说法。我就勉为其难献一把丑，说不好，请你们见谅！”场长亲自为他们现身说法，让这些对未来充满热切期望的年轻人无比激动。王家宝接着说：“同志们，听了你们肺腑之言，我感到无比惭愧，对你们关心的不够，希望你们能体谅农场的难处。你们可能忘了在分配仪式上我说的两句话：‘你不要以为大学生很值钱，卖不了多少钱，尤其在国家教育如此发达的今天。你们走出大学校园仅意味着人生大学的小学毕业，需要你们继续上人生的初中高中和大学，那么你们通过考试的标准，就是你所在生产队干部职工的认可，他们的口碑就是你们的考试成绩。’今天，你们的行为证明了你们的成绩还不及格！同志们，你们还要努力。
今天，我站在这里讲话，是作为你们的老大哥，不是场长的身份。你们知道我经历了哪些苦难吗？熟悉我的人都会说，我娶了前任场长谢传承的千金。坐在你们中间的尚苑琼可以给你们说清楚，我到底是怎么奋斗的。私下里，你们可以问她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她的爸爸就是我的恩师！你们看到过我穿不上鞋、吃不上饭、交不起学费吗？没有！但是，尚苑琼的爸爸看到过。他曾经是农场高中老师，也是我的班主任。我大学毕业后街边卖豆腐，是我岳父给了我一个你们这样的岗位，我走到今天。有人会问，你自曝家丑不磕碜吗？我认为这不是什么磕碜事儿！人能选择怎么生活，能选择怎样的现实吗？
下面，我要说一说你们的理想和思想问题。作为老大哥，我必须实事求是。说你们对，是因为你们充满了正义感，是充满了对家乡的热爱，是你们还热爱我们农场的事业，话糙理不糙；说你们错，是因为你们把现实理想化，把现实当作理想来谈，理想和现实分不清楚，那就是空谈。即使你们有多么高尚的理想，没有解决现实问题的能力，你们的理想就是幻想！最后说一句，就算我有那么多姑娘，你们也有机会娶。因为就目前的状态，你们不可能成为场长。”说到这时，所有人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掌声经久不息，像要把会议室震翻天。这些年轻人的掌声，是为身居高位却不花哨的场长而鼓，是为深邃思想却不激烈辩论的体谅而鼓。的确，他们看到了一个年轻场长的风采。
王家宝喝了几口水，等自发的掌声和窃窃私议声音下去，他清了清嗓子说：“亲爱的兄弟们，谁都年轻过，年轻不是错，也不是对。谁都有彩色的梦想，梦想不等于撇开现实，不等于不要过程。年轻的梦想色彩越鲜艳，实现梦想的过程越艰难。但是，跨过艰难坚持下去，梦想比预想收获的要多！下面，我提三点建议，你们可以当做要求：一是你们的想法尚不具备匹配的素质，要沉下去磨练；二是你们提出的问题和想法，农场会积极研究对策，给你们一个公正的答复；三是农场会按照方案实现培养、使用、考核、晋升的目标。最后，我体两点希望：一是不要随便耍脾气，二是耐心看农场的行动。讲完了！”
胡兰丞没想到这个小场长这么有思想，一群生瓜蛋子听了他的演讲，全都乖乖地回去安心工作。尤其，王家波前后逻辑关系、语言的亲和力、拉近情感距离，每一步都让人折服。
大学生助理工程到此算是告一段落，虽然经历了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但是随着农场前进的脚步逐步适应和磨合，基本实现了王家宝最初的设想，给农场未来发展注入了强大的生机和活力。
这对搭档都不是空谈理论画大饼的人，从来都是务实从简的行动者。大学生助理没过试用期，王家宝东挪西凑，把大学生助理的工资提到一千八，对家庭困难的每月还补助三百元的伙食费。就这一个举措，农场及其王家宝的威信如日中天。大学生助理们真就像王家宝说的，像一块块巨石沉入到职工的汪洋大海中，学本事练能力为生产队挺起了半边天。
胡兰丞也没闲着，组织郓良宇和组织部完善《大学生助理培养考核方案》，为农场整体干部素质换血、造血和养血。人不怕受苦流血，就怕没有希望。有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前景和目标，大学生助理的干劲儿像神州火箭飞天，一次比一次飞得高飞得远！
厄尔古纳农场大学生工程成了管局总局的标杆儿，总局让王家宝代表全垦区做了经验介绍。从此，王家宝这个年轻的大农场场长才坐稳了宝座。在这美好殷切的期盼中，王家宝这个一家之主似乎遇到了烦心事。有人不服气，一个管着将近二十万人的大场长，他的日子不好过谁信呢！年关前后，他经常坐在老板椅上发呆。春节，中国人最大的节日，全家望子回家、望父进门、盼夫思归，这是每个正常人的心理。王家宝虽然是农场的一把手，但是他却不能完全尽到人伦之道。他的心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砧板上的肥肉、虎口里的肥羊刀铰木烂，提心吊胆，前进不得，后退不能。一边是恩深似海的英姐，一边是结发夫妻和全家亲人。他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地游走在她们中间，还有一个心如蛇蝎猴子似的东方若柳。王家宝就在这三根高不见影的竹竿上跳舞，不知道哪根什么时候折断，不知道会从哪根竹竿上掉下去，或者三根都折掉下去粉身碎骨。此刻，王家宝既有虚拟空间的刀光剑影，也有现实生活的人困马乏。既不是方舟子与韩寒的口水仗，也不是麦田的突然发声。总之，王家宝的生活与自己大刀阔斧的施政极不相符，在北大荒明珠的光芒下显得极其黯淡无光。
元旦那天，桂存英给他打来今年的第二个电话——让他回趟家，有急事相商。王家宝知道这个善良的女人从不说谎，也从不像妻子那样粘人。她一旦打来电话，那肯定是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大事。接完英姐的电话，王家宝不光是手在颤抖，心都在颤抖，心惊肉跳没完。他赶紧给妻子谢可欣拨去电话：“可欣，你代表我邀请妈一起到爷爷奶奶那过节，我这发生了点急事儿，回去再和你详细说。”王
家宝撒了个谎儿。谢可欣知道丈夫和当年的爸爸一样，越到逢年过节越忙，十分怅然和理解地挂断了电话。
原来，儿子英宝今年高考落榜。当时，他向妈妈提出复习一年。王家宝和英姐很高兴，孩子主动提出来复习一年，明显是长大懂事儿的表现。可是，这半年来，他的心像长了草一样，不学不说，在这年终岁尾非逼着妈妈跟舅舅商量，让自己参加工作。桂存英说：“你还小，等大学毕业，一定让你舅舅给你找一个好工作。”
小英宝气呼呼地说：“我才不信那鬼吹灯！咱们就这么过苦日子，他都不来看一眼。”
桂存英被孩子噎的一句话也反驳不了。是啊，她不知道怎么和孩子说清楚。就在这个心想急成的年龄段，她无法和儿子说清楚。最近这些日子，小英宝上学迟到，放学不写作业。桂存英用尽了办法也劝不回来，只好就给王家宝打了电话。打完电话，她才想起今天是元旦。她真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让她的宝弟家庭不和，夫妻吵架。
面对英姐的沉静讲述，王家宝陷入了沉思。刚回到农场时，这个孩子的成绩首屈一指。就算是他思想不成熟，成绩下降这么快，肯定有原因。英姐说的对，他从小和英姐一块长大，思想还处在妈宝男的状态。孩子始终跟妈妈生活没有父爱，他的人格成长是不完全的；同样，不跟妈妈生活也是一样的。奉劝朋友们，就算为了孩子健全人格，只要结了婚轻易不要离婚。否则，就是王家宝今天这样的尴尬。
王家宝轻声说：“英姐，你今天饭菜做的丰盛一些。趁着过节高兴，我瞅准时机和他谈一谈。”
桂存英喊儿子：“英宝，你跟我去买菜，舅舅和咱们一块过节！”
小英宝扬着笑脸从卧室出来：“妈，你和舅舅感情咋那么好！舅舅一来，你们就谈起来没完没了。这都中午了，我早饿啦！”
桂存英看儿子难得这么高兴，上来拥抱着儿子说：“我儿子真懂事儿啦！饿了都不打扰大人唠嗑。”
娘俩说说笑笑下楼买菜，看不出小英宝有什么不高兴的。王家宝望着英姐和儿子下楼的影子，心中不断涌起阵阵酸楚——自己贵为近二十万人农场的一家之主，竟然把日子过得七零八落，儿子不敢认，亲情不敢叙，处处小心谨慎。
从儿子回来农场，三口人第一次正式在一起吃饭。王家宝和英姐都给孩子夹菜，有一种亲近不够的感觉。等小英宝吃的差不多了，王家宝壮壮胆儿说：“英宝，我听你妈说你要工作，不想复习考大学啦？能说说为什么吗？今天，你把舅舅当成你同学，想说什么说什么！”
“真的？”小英宝反问道。
王家宝点点头：“决不食言！”
小英宝说：“舅舅，你这个舅舅真不咋地！你就知道当官儿，也不管我们死活。小时候我们种大棚，妈妈累得要死，你没说管；等我们来到这，你也不来看看我们生活咋样。你知道我妈都吃的什么饭，做点儿好吃都给我，我不吃她就生气。所以，我只好含着眼泪咽下去！我要工作不为别的，就是想多挣钱，为了我妈多挣钱，你知道吗？舅舅，我们老师同学都说农场是老王家天下，你给我安排个工作不难吧？最后，我求你一回，给我安排个工作吧！”
说着，小英宝眼泪止不住流。桂存英坐在那身子都瘫下去了，没想到儿子是这么想的，处处想的是自己。这孩子太懂事儿啦！她一把把儿子搂在怀里，早已泣不成声。
王家宝让儿子说的眼泪叭嚓，为儿子对英姐这份真情所动。是啊，自己真忽视了这一切。王家宝抹了一把泪水说：“孩子，你骂得对！舅舅做的不好，我不是人！”
王家宝边说边抽自己的嘴巴子。桂存英赶紧起身拉住他说：“宝弟啊，你这是何苦！我们都没错，都是老天捉弄人。孩子小，你别怪他。来，咱们好好吃饭！”
桂存英劝了这个劝那个，好不容易让父子俩冷静下来。小英宝看到自己把舅舅说哭了，心里也开始后悔，劝解地说：“舅舅，你别伤心，我收回我说的话。我亲爹都不管我，舅舅你还管我们就不错。”
桂存英制止儿子说：“你爸是你爸，别把他和你舅舅扯到一起！”
看到妈妈有点不高兴，王英宝想说也不敢了。从三两岁开始，桂存英就教他《三字经》，不但讲字面意思还讲实际生活。所以，小英宝对孝悌诚信方面做的特别好。日常，只要桂存英一大声说话，他就知道妈妈不高兴了，马上停下手中的事情。到今天弱冠之年，他依然保持着对妈妈的孝悌敬畏。这一点，王家宝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感谢英姐给自己培养了一个好儿子。他想，孩子就像一颗水稻苗，除了插好秧外，还得拔草、施肥、灌水、放水，再灌水再放水，时刻掐准水稻生长期特点，才能达到籽粒饱满。
沉静了一会儿，王家宝语重心长地说：“孩子，现在参加工作逢进必考。安排个工作不是那么容易，不要以为舅舅啥都能办到。我也有很多无奈，只是不和你们小孩子说。听舅舅的，今年好好复习，考个好大学。舅舅承诺你，毕业了，我豁出场长不当，也给你安排理想的工作。另外，在钱的方面，不用你操心！”转过头来对英姐说：“你也别像以前，孩子都把我当坏人了。我给你的那些钱为什么不花，咱现在又不缺钱。”
小英宝听到这脸一红说：“舅舅，我进屋学习了！”
桂存英没有回答王家宝的问题，想想说：“我想干点啥。这五六年也歇过来了，不能总呆着。要不，我该呆出病了。”
王家宝若有所思地说：“你干啥倒行，我只是担心有不必要的麻烦。你找个独立的门市房，尽量少跟人打招呼。”
这顿饭吃的时间不长，却给了一家三口极大的满足。只有王家宝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而且是个有权有势的小丑。本来，眼前的一切应该是幸福和美好的。此刻，他却无法享受人伦的快乐。
离开英姐和儿子，他马不停蹄地赶到爷爷家。接近九十岁高龄的老人，看到他的到来很高兴，用手比划让他快点坐下。岳母周爱梅说：“家宝，爷爷奶奶说话费劲，下地走爷费劲，我只能给他们雇了个保姆。这不，今天保姆回家过节了。”
王家宝心里不是滋味儿，眼前老人一天天衰老，连岳母都年过花甲，自己和谢可欣的孩子都快上高中了。想到爷爷当年为自己和妻子结婚训斥岳母，到现在弹指一挥间，他感叹时间逝者如斯夫！
周爱梅边说边慨叹：“家宝啊，你们没事也常回幸福分场看看，你妈这些年也见老啦！哎，人哪有不老的。连我外孙女都成大姑娘啦，我马上就当太姥姥。”
谢可欣看看丈夫说：“咱妈是老了，开始唠叨了！小英贝要是结了婚有了孩子，咱俩可别这么唠叨。”
“不唠叨？爱之深情之切，你得比咱妈唠叨得厉害！”说着，王家宝向妻子做了个鬼脸儿。谢可欣对丈夫特别满意，工作忙不说，还把家人时刻挂在心上。她哪知道自己的爱人上了贼船下不来，她哪知道丈夫周旋在自己和其他两个女人之间多么可怜。
生活就像下一盘长久的象棋，你感觉自己的路数高明，别人的路数更让你意想不到，不知道哪一步走的稳准，不知道哪一步马失前蹄。表面上风光的王家宝在农场名噪一时，实质上，王家宝这盘象棋就没下好，还没有足够的驾驭经验，就一马当先冲进如履薄冰的生活，导致现在步履维艰，如临深渊，提心吊胆。
新春佳节过后，王家宝铺开了工作的崭新一页。再有十个月，党的十八大就要胜利召开，厄尔古纳农场工作基本全部走向正轨。眼前，王家宝要做好三件大事：一要全面部署喜迎党的十八大工作，二要全面恢复糖厂元气。第一件事，王家宝计划搞一场千人红歌赛和大学生助理“学党情·送党恩”演讲；第二件事，他要全面整顿安吉糖盛人事，矫正郝无心留下的烂摊子；第三件事，如何让提高农场土地利用率，也就是拴心留人。第三件事是王家宝上任要烧的第三把火，彻底扭转农场经济低迷的局面。自从接任场长三年，他还没有直起腰来干事创业，一直在迂回上升巩固，直到大学生助理工程落地，取得了预期效果，他才真正地觉得腰杆儿变直了。所以，他要在以前工作的基础上，彻底解决农业和工业两条腿儿不灵敏的问题。
在农业问题上，他让胡兰丞亲自带队把农场土地重新摸清楚底数，精确到每个职工平均多少亩，每个职工能经营种植多少亩；在土地承包费用下调一百元的情况下，所有职工能吃下多少，剩余多少。
在工业问题上，也就是糖厂复苏，他亲自解决这个问题。他带领各部门抽调的精英，包括宣传部长任学武进驻糖厂，不彻底解决糖厂问题不撤兵。王家宝和任学武商定，党的十八大后，他满六十三岁时解除返聘合同。这也是任学武为农场做的两件事——迎庆十八大活动和起草糖厂改革发展方案。所以，任学武格外珍惜剩余不多的时间。
解决糖厂问题的第一步，王家宝组织召开干部和职工代表座谈会，寻找糖厂所有制约发展的瓶颈问题。开会前，王家宝先约谈了金大吉，让金大吉把全面情况介绍清楚。
金大吉说：“王场长，我想了这些年，有些问题必须得说出来。否则，我对不起你对我信任一回，还不如自己一头撞死。再一个，你还是让我当总工程师吧。”
当年，严爱民招商引资建起化工厂，把他聘来做技术工程师，限于农场体制限制，答应他的工资待遇及条件都兑现不了。但是，金大吉要是一走，整个化工厂就塌架啦。所以，严爱民采用变通的方法，在采购设备和原料上套出现金，解决现以金大吉为首的人员的待遇问题。那时候，不光是职工困难，就是严爱民这个场长收入仅够生活。怎么办？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所以设备和采购不足，他就在销售上下功夫。在这个以农业为主的农场，化工原料都是远地儿采购，远地儿销售的模式，根本没有经济效益。何况，严爱民还在这三大块上动手脚。无论有没有效益，他都要经过金大吉和财务科长。财务科长李文辉好赌，没钱就在化工厂财务上拿钱。时间一长，财务窟窿就显现出来，窟窿就摆在那，只能尽量掩盖。随着谢传承执政的深入，很多问题暴露出来，最大的危险就是李文辉。所以，李文辉不明不白失踪。等到严爱民二次执政，在糖厂和土地上与宇宙公司大肆合作，包括农机科长何麻子都拉了进来。郝无心是中间人，全部详情他全掌握。等郝无心因为刑事案件进去以后，何麻子又不明不白死于非命，金大吉开始害怕得要命。所以，从李文辉失踪开始，金大吉就一直沉默寡言，一直等待着党纪国法法律的审判。金大吉说：“王场长，我想李文辉的失踪，何麻子的死于非命，可能都与严爱民有关系。不知道哪一天，可能就是我这个替罪羊，你说我现在的精神状态能干什么？”
王家宝一不是纪委二不是检察院，他要的是糖厂改革发展，对金大吉这种猜测想法，即便是事实也不管。想到这，王家宝问：“爱民局长，他不贪财好色，怎么会被宇宙公司拉下水的？”
“王场长，他不好色是真的。他曾经说，一个干部不在女人身上栽跟头，就没有多大的风险。改革开放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上级允许在工作上有失误。所以，他在不好色的掩护下贪财。”
王家宝长叹一声说：“眼前，这些不是咱们探讨的话题。糖厂一建立，你就是总工程师，能不能说一下现在突围的具体措施？”
金大吉说出了心里话，像搬走了一块千年巨石，感到无比的轻松。他的意见：一是改革现在的工资制度，不能还按照农场工资制度走，让劳动与价值统一起来，实行基础工资加绩效加奖金的办法；二是在用人上不能农场说了算，搞官场分封制，谁的背景大就用谁，实行能上能下的体制；三是设备陈旧、工艺必须翻新，加大投入资金彻底改造设备和工艺。
金大吉说：“王场长，就像你说的。我是搞技术的，前两项我不在行，只对技术感兴趣。我推荐费剑锋担任厂长，我情愿再回工程师岗位。人不能胜贤，不如趁早让位。”
金大吉这几句话一出口，王家宝心里翻了个个儿。这个思想境界无人能比，在从政的这些年生涯中，他从没见过这么豁达的人。他自己为了仕途攀升，可以说手段用尽机关用尽，在金大吉面前自惭形秽。他问：“金厂长，你了解费剑锋。他是我的至交，我要找他谈肯定不行，弄不好还得适得其反。”
金大吉笑笑说：“你只要拉来资金解决了糖厂问题，费剑锋的事儿我有办法！”
与金大吉谈完，王家宝掌握了糖厂基本情况，又结合座谈会职工代表的意见。王家宝把费剑锋找来，想与好朋友交换一下意见。
费剑锋说：“你让我说实话，我就不客气啦！糖厂的问题一目了然：一是你让宇宙公司撤出合作，恢复职工种植原料甜菜；二是建立真正的民主制度，让职工发挥真正的监督作用，天天喊着职工是企业的主人翁，主人翁说了不算；三是让有能力的人干有能力的事儿，别整那个当婊子立牌坊的事儿。我最烦你们拿着职工文化程度低、不懂这个不懂那个。你们文化高的人倒是懂，天天钻娘们被窝，耍文明的流氓，还标榜‘情到深处不自已’！什么玩意！”
看着好朋友怒由心生的态度，王家宝一阵阵脸红，心里像打鼓一样不安。但是，他没接他的话茬，而是岔开试探地说：“能人是什么？”
“能人是什么？我认为能人不是文化高，不是光讲理论，应该实实在在做人，脚踏实地干事儿，不是行左施右权谋。”
王家宝想，几十年的兄弟啦，他从来没改变过，沉稳耿直的特点愈加明显，让自己十分汗颜。他再一次试探好朋友说：“金大吉推荐做厂长！你的意思呢？”
“不干！大不了回幸福分场开电焊铺。”费剑锋十分干脆。
王家宝经过三天的调研，总结出糖厂迫在眉睫要干的三件事：一是要有钱，而且是一笔大钱；二是改造升级设备，让产品在市场上有竞争力；三是推行人财物的民主管理，让权力置于职工的监督之下。
所有问题绕来绕去都是钱惹的祸，没有钱企业无法运行，设备和工艺不能改造升级，产品在市场上没有竞争力。钱从哪来？银行贷款已经没有门路，市场融资没有渠道，上级拨个几千万杯水车薪。怎么办？真是愁人！
王家宝仔细查看了糖厂与宇宙公司股份比例，竟然让宇宙公司占比达到了百分之四十九。一个完完整整的独资企业，竟然让没投入一分钱的宇宙公司侵吞了一半的资产，难怪郝无心被公安局抓走，东方若柳那么紧张。现在这种状态让宇宙公司撤出，两个亿的资产赔付都赔不起。何况，真要让宇宙公司撤出不光是资产赔付，后续的一系列经济后遗症就会出现。这么大的事儿，王家宝脑瓜皮再厚也不敢揭盖子。因为这么大的事情后面不知道牵扯到谁，在厄尔古纳是顶天立地的一把手，出了农场自己啥都不是。王家宝把这个情况与胡兰丞做了沟通，他说：“现状摆在眼前——糖厂只能与宇宙公司扩大合作，把宇宙公司拉到这条船上，要沉一块沉，要好一块好。”
要知道王家宝要干什么？请看下一章十八大大快人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