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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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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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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足迹》连载

第三十一章 似孽非缘哪是头 情非得已喜和忧

从古到今,每一段凄美的爱情都让人唏嘘不已。大家最熟悉就是陆游与表妹唐婉儿的爱情。信手拈来一首他们的词,致敬从古到今为爱坚守的朋友们的。陆游致唐婉儿《钗头凤》曰: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唐琬回陆游《钗头凤》曰: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从这两首凄凄婉婉的爱情词中,我们可以看出自古以来,爱情之路历来都不平坦,往往充满了让人哀伤无语和咫尺天涯的悲剧色彩。上到皇帝下到平民,爱情美好至上,婚姻门第坎坷,造成了爱情和婚姻两层皮。陆游与唐婉儿受世俗束缚,王家宝与桂存英被现实绑架。这两对情人截然不同,却又悲天悯人,都是现实埋葬真情的悲剧,都是岁月洗白沧桑年华的闹剧。

说到王家宝和桂存英的爱情,王大炮也特别谨慎,想从鬼不信脸上找出确切答案。稍停片刻,鬼不信呷了口茶水又说道:“老王大叔,你不用急于答复,回去与婶子商量商量。大媳妇这种婚姻,咱们这也兴,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你说是吧?”

最后,鬼不信歪头看了看李夕照说:“老李,我这是不是帮老王大哥脱贫的好方法,是不是帮你做工作?这个大媒非你莫属!”

李夕照卡巴着眼睛思索了半天,左思右想,觉得这件事要是成了,对谁都只有好处没坏处。至于鬼不信的一箭几雕,李夕照是无论如何想不到。再说,李夕照要是有他肚子里的弯弯绕,也不至于从机关被发配到生产队啊!

所以啊!世上就有这样一群人,凭着高智商做一些突破他人心理底线的事情,又不违反现行法律,人们只能从道德层面谴责他。即使诅咒他一千遍一万遍,也只能从心理上感觉舒服些,并不能对这样的人进行实质性的惩罚。

经过慎重的思考,李夕照沉稳而狡猾地说:“唉!这不是我抢功。这事绝对行,媒人非我莫属啦。”停顿了一下,又说:“这么的!老鬼去准备酒菜,咱到老王大哥家喝酒,顺便把这件事儿定一定。”

王大炮挥舞着手说道:“两位老弟,我听明白了。你们这是往我脸上贴金,是我们家的贵人哪!只管到家去,这点血我还不出吗!”

李夕照开玩笑说:“叫什么老弟,老鬼是你大侄儿,往后改口了啊!——对啦,老王得给改口费啊!”三个人玩笑着走出了队部。

鬼不信认真地说:“李书记说的对,就是大叔,这是实在亲戚,不能乱了辈分儿,咱讲这个!。”

鬼不信满怀兴奋地来到郝无心办公室,报告了他这“鬼斧神工”的喜讯。一开始,郝无心极不痛快:“好家伙,你他妈太不是人,竟然算计到老子头上啦!”他瞪着牛眼珠子,好像要把鬼不信一口吞下去。为什么?这么个美人好不容易攥到手里,现在要飞,他能不泼了命地急眼。

鬼不信使出了咂奶的劲儿说:“你看,英子和你的事儿,外面已经有风言风语了。如果不找一个名正言顺的说辞,对你绝对没有好处。英子这一订婚,正好堵了大伙的嘴儿。话儿说回来,英子在你手下,你不随时那个——哈——这样,既得美人又避了嫌!”

郝武鑫一拍大腿说:“好家伙,我怎么没想到呢!你真是三个心眼四个胯骨轴儿!”

说完,两人淫邪地笑了起来。这两个各怀鬼胎的坏蛋,又一次默契地穿上了连裆裤。无形之中,给这两个无辜者挖了个陷阱。会意后,郝无心操起电话,把办公室主任叫了过来,道貌岸然地吩咐道:“那个啥,桂存英今天大喜的日子,与那个谁?啊……王大炮的大小子相门户儿。”

鬼不信赶紧接上说:“就是订婚,订婚!”

小王主任心里纳闷,他不明白郝无心丢了美人,为什么那么高兴。正当小王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郝无心大喊一声:“我得去祝贺啊!王大炮那么穷,作为父母官,我能去白吃吗?快快快去,准备点儿酒菜。”

小王主任像刚醒过来似的,忙不迭地出去准备。郝无心看着鬼不信说:“你看这办公室主任当的,连这点事儿还得说透喽。”

王大炮的两间小土房突然沸腾了起来。确切地说,来到幸福农场后,还是头一回这么热闹。郝无心进院一下车,王大炮夫妇一溜儿小跑,赶紧出来迎接父母官。孙春枝急忙和办公室主任往屋里搬东西,鬼不信夹着两条石林香烟尾随着进了屋。一直以来,王大炮对郝无心恨得咬牙切齿,因为有他给燕明来撑腰,自己受尽了燕明来的窝囊气。今天,他看郝无心怎么就那么威武高大,浓眉大眼,当官儿的威风劲儿十足。不过,儿子与桂存英订婚这点小事儿,他这么大张旗鼓地来祝贺,王大炮猜不透这是为什么。对于一介平民来说,王大炮感到了无比的荣耀,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多想,认为这是给队长鬼不信的面子。从这一点儿,他在人前背后可就有的吹了。在幸福分场,他也是个人物了——队长的亲家叔,分场文书的公公,那也是摆上台面的人物。今天,王大炮一改倔巴劲儿,对郝无心恭敬得像祖宗一样;郝无心也一改霸道的作风,绕着弯子夸赞王大炮。眼前的虚荣彻底把王大炮淹没了,他似乎看见幸福的好日子就在眼前。经过王大炮门前的乡亲,看到场长的吉普车停在当院,听到屋内传出郝无心、鬼不信高谈阔论,内心好不羡慕。都议论——这事儿没场说去,王大炮都能和郝无心穿一条裤子啦!

房前屋后树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好像专门为王大炮门前喜事祝贺。农村有个说法,喜鹊门前叫,好事就来到。今天早晨起来,喜鹊就在房前屋后叫个不停。家英兴奋地问妈妈能有什么喜事,春枝叹口气表示哪有什么好事情。现在,全家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好事儿,都感到无比的高兴。

小王主任想到做菜浪费时间,买的多数都是熟食和罐头。孙春枝把肘子整个上,猪头肉一切摆盘里,烧鸡一掰巴就得……最后,春枝又炒了了四个青菜,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一桌十个菜就摆了上来。说起来容易,这桌饭菜也很丰盛。要不是郝无心想得周到,让这个穷家妇女都得愁白了头。这一年多,一家从来没这么奢侈过,也从没感到招待客人这么轻松。在忙碌的同时,春枝在几个硬菜中留出一部分,偷偷留在厨房给那三个孩子吃。忙里偷闲,自己也往嘴里塞了块猪头肉和香肠,感觉就像有生以来的天宫极品,似乎人间没有这样的美味。这真应了那句话:饿了吃糠甜如蜜,饱了吃蜜也似糠。她现在就是这个感觉。

孙春枝想到自己的命苦,简直就像黄连水那么苦。她四五岁赶上三年自然灾害,饿死饿昏不知道多少次,多少次都从阎王爷鼻子底下溜过,能活下来就是奇迹。嫁给丈夫王大炮以后,又辗转四处,奔波流浪,与人家住过东西屋、南北炕,还在羊圈、地窨子。总之,生活得与牛马过的日子一样。在五宝山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为了孩子健康和前途来了幸福农场。日子再苦再难她不后悔,只要一睁眼看见四个健康的孩子,她认为一切都值。

今天,大儿子的优秀换来了宾客迎门。从此,她就能告别苦天苦地生活,内心还是闪出阵阵小激动。生活哪像她想得那样简单,苦日子哪能一下子戛然而止,红火的幸福日子哪能说来就来。今天,这一时的幸福快感也许是她短暂安慰,薄如蝉翼的幸福感一捅就破,看着很美丽,犹如海市蜃楼般的虚幻。眼前,她权当这一切是幸福美丽生活的开始,再远她也没想到。

的确,被苦日子熬煎得麻木的这对夫妻,即使掉下来的巨大的陷阱,他们也认为是馅饼,他们都会如饥似渴地抱住不放。到头来,他们在陷阱里打磨磨时又抱憾不已。没办法,人生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标准可言,只有客观真实坦然地面对发生的一切。

正当春枝陷入回忆和感情的梳理时,办公室主任小王过来叫她入席,她推脱不过才忸怩地坐上了桌,像一个害羞的孩子侧身坐在桌边。这桌订婚宴虽然场面简约,王大炮认为,它的政治影响十分重大。就说,坐在这个桌子上的人,都是什么人物?那都不可小觑的父母官儿!不夸张地说,掌控幸福分场命运的人都在这。王大炮觉得自己又找回了当年的感觉,捧、逗、虚、实都派上了用场儿。席间,所有人都高谈阔论、兴致勃勃。看表面,他们嘴上都是冠冕堂皇和仁义道德。然而,每一个人在思想和内心都盘算着自个儿小九九,都为一已之私思考,肚子里的阴险狡诈谁知道呢。借着晕乎乎的酒劲儿,春枝只是裂嘴呵呵地笑和应承着,不时地添酒布菜,端茶倒水,围着热闹场面忙乎着。鬼不信一口一个婶子称呼着,不断地奉承春枝勤劳勤俭持家。

李夕照端起酒杯兴奋地说:“老嫂子,今天场长亲自到场,说明什么?说明幸福分场的领导有人味儿,说明场长平易近人、勤政爱民。你们老王家祖上积了德,养育了一个优秀的儿子,结了这么好的一门亲,嗯——还说明我这个大媒有眼光!”

不愧老政工,这几句话总结的有深度还全面,在郝无心的肯定声中,又一次挑起了喜宴的高潮。

这一天,王大炮一家人真快乐和幸福,嘴上吃的好喝的好,耳朵里听的都是好言好语,低矮的小土房洋溢着富足和愉悦的情绪。幸福分场的“一号人物”,主宰幸福分场的大老板,与王大炮冰释前嫌,还亲自参加王家宝与桂存英相门户,这消息比长腿儿都快,震动了整个幸福分场的人们。绝大多数人都艳羡不已,都认为这是一件功德圆满的事情,这能让王大炮渡过难关,能让王家宝顺利上大学。有人说,这王大炮不一般,把鬼不信治服了,有的人说王大炮后台硬,有人说王大炮生了个好儿子……总之,人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从这以后,王大炮走在路上,不少人围前围后恭维套近乎,队长的亲家叔谁用不着啊,这是现实!

除了专心致志学习以外,王家宝对发生的这一切一无所知。从尚章文选出班委会,王家宝当上了学习委员,极大调动了同学们的刻苦钻研的积极性。在高中学习任务那么重的情况下,他们一班做到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每一项活动,尚章文都鼓励班干部当标杆做榜样,带动同学们积极向上,真就像每间教室黑板上面的八个字:“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拿学习这方面说,作为学习委员,王家宝科科首屈一指。尚章文让王家宝牵头成立了单科攻关小组,专门攻克学习中的疑难杂症,全班同学都踊跃上进,学习氛围积极浓厚。王家宝还别出心裁组织了一帮三互助学习小组,组长由学习好的同学轮流担任。学习小组解不出来的难题,再有单科攻关小组解决,还解决不了由老师集中讲解不到位的难题。这样一来,王家宝成了一班的小老师,同学们围着他转来转去。很多走读生,纷纷向学校申请回学校住宿。尚章文在中间把握着节奏,不让学习好的骄傲自满,不让互相之间争风吃醋,全班攥成了无形拳头儿。

两个月来,变化最大的就是严晓勇、谢可欣,二人都回到学校宿舍。父母一问,他们轻描淡写一句——学习忙。为这事儿,谢可欣的母亲周爱梅亲自找到尚章文了解情况。这让校长对王家宝的印象更加深刻,对尚章文班主任工作极其认可。原来,校长认为王家宝就是中考第一,没想到高中学习成绩更上一层楼,在这届学生中遥遥领先。当校长知道家宝实际情况后,以特别奖学金的名义奖励他二百块钱,号召老师为他解决生活难题。

自从名义上与王家宝订婚后,桂存英非常兴奋,曾想到学校找家宝告知此事。但是,她怕因为害了家宝的名声,耽误了他学习,就没有冲动地去学校。此时,桂存英仔细思考,开始的兴奋劲儿消减了很多,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她想,就算王家宝不反感自己年龄大,她这污名秽身一旦被他知道,家宝又会怎么看自己;如果王家宝嫌弃自己不同意,自己倒也心安,大不了再火坑里呆一辈子。桂存英矛盾的心情无法自拔,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自从订婚事件以后,桂存英处处躲避郝无心肆无忌惮地纠缠。每次,桂存英都拼死反抗不让郝无心得逞。这也招致了这条色狼的恼羞成怒,就把他和鬼不信的诡计说了出来,并威胁桂存英好好想一想,别干傻事丢了声誉和工作。这段时间以来,她痛苦迷茫和挣扎,即使家宝同意了这门婚事,她也不知道怎么逃离郝无心的魔爪。

最后,桂存英下定决心向王家宝摊牌。王家宝要是同意这门婚事就跟他私奔,要是不同意她就一死了之。现在,王家宝面临他的第一份爱情,确切地说,现实强加给他的爱情。桂存英说清楚了所有经过,她问:“家宝,你同不同意,给我个准话?”她的意思,如果能得到王家宝的同意,死了也值!

此刻,她心情十分矛盾,既希望王家宝同意,又希望王家宝不同意。与此同时,王家宝这个半大小子心中翻江倒海,像从来不认识一样,认真打量起这个女人。今天一看,桂存英身高一米六三四的个头,典型的瓜子脸儿,脑门宽阔,眼睛像大葡萄粒儿格外有神,不大不小的元宝嘴儿,皮肤白皙细腻,看上去冰清玉洁。一说话,声音珠玑圆润,亲切动听,富有母性的磁性魔力。王家宝正处于懵懂的青春期,虽然觉着她和郝无心的事儿恶心,但是被眼前的仙女征服了,没有了拒绝的勇气。

停顿了一下,桂存英接着说道:“家宝,我一直等你回来!咱们把事情说清楚,商议个办法。我不想占有你,也不想耽误你的前程,你答应与否我都没说的。但这也……”桂存英说着说着自己都没信心了,眼前的王家宝不过是大男孩,把自己的命运和想法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唉!她真是拿稻草当梁柁,多么可怜可笑和可悲!

王家宝被像连珠炮轰过一样,面对这一切击得哑口无言,睖怔地直视着桂存英。好半天,他拿起那杯凉透了的白开水一饮而进,好像要极力浇灭心头怒火和懊恼。王家宝心里沸腾不已,自己能够承受无边无际的艰难困苦,也能与家人同风雨共患难。为了家庭和亲人,他能与眼前这位大八岁的姐姐结婚。可是,面对郝无心和鬼不信两个魔鬼,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下定决心——只要能减轻父母的压力,给弟弟、妹妹创造上学机会,他就义无反顾地一股脑接受。对于用什么办法救这个懦弱的姐姐,也就是救自己未来妻子跳出火坑,他还真没想好。无可厚非,这是人类雄性使然,遇到这个美丽瘦弱的姐姐受难,他必须得出手。

突然,王家宝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从没牵过女孩手的他,倏然站起搂住桂存英的双肩和头,口口声声地答应这门婚事。桂存英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就把头紧紧靠住家宝的肩膀上,瞬间感到一股暖流串遍全身,让她燃起了新生活的希望和热情。一个二十五岁的大姑娘,参加工作多年的干部,一时激动地哭出了声音。

片刻后,两人冷静下来计议怎么办。王家宝脱口而出:“英姐,工作别要了!嗯——你到总场打工。”

这个大女人竟然像十五六岁的少女,一点儿都没犹豫点头答应下来。桂存英决定到厄尔古纳打工,正好挣钱供王家宝上学,爱人上哪上大学她就跟到哪。凭她打工挣钱供爱人上学一点儿没问题,还能把家宝生活照顾的周到一些。这两个现实生活中的陀螺,就像演戏一样轻松地决定下来,二人约定开学前就走。现在,他们是不管不顾,只为懵懂的冲动。

人生如戏,戏戏上演。每个人来不及上装就素身上场,只能在一场场的开幕和谢幕中渐渐地成长成熟起来。

王家宝和桂存英订婚已成事实。王家宝即将开学之际,鬼不信兑现自己的诺言,和母亲一起送来一千块钱。看样子,老太太对这门婚事是死心塌地的认可。这也让王大炮夫妻感动不已。他们认为这门亲事板上钉钉,不会出什么岔子。要开学了,孙春枝给儿子洗衣服收拾行李,还用猪大油炒了两罐头瓶子咸菜丝儿,想着给儿子补充一些营养。王家宝断断续续地收拾着自己返校的杂乱用品,时断时续地答应着母亲的嘱咐。

桂存英也在农场机关忙乎个不停,快速整理行囊和办公室自己的物品,急忙和促地写了一份辞职信,放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桂存英将一切收拾停当,抽冷子与家宝偷偷约定了一番。桂存英非常熟悉厄尔古纳,平时出差也没少逛儿,哪是哪,一清二楚。她在高中不远处租了一间半小平房,打工和照顾爱人兼顾。趁着家宝没开学,她在“一品香”应聘当了服务员,谈好月工资二百六十块钱。其实,没什么好谈的,老板怎么定她就怎么答应。“一品香”老板这对老夫妻,长相慈眉善目,言语不多,说话语气坚定,直觉让桂存英知道老夫妻绝对是好人。另一方面,老夫妻也十分看好桂存英,时时刻刻拿她当亲姑娘。

王家宝正常返校报到,在宿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急忙到学校附近等桂存英接自己,一起来到英姐的租住处。与其说他们是订了婚的小夫妻,不如说他们是姐弟更为恰当。现在,桂存英坚定地把王家宝当成了小丈夫,而王家宝心里似是而非,心里还是把她当成一位可钦可敬的大姐。王家宝一看,这房子简单的生活用品都全,面积不大,桂存英一个人住正可好。

桂存英手脚麻利地做了可口饭菜,与王家宝一起吃了午饭。午饭过后,二人放心地谈天说地拉家常。不知不觉,他们又吃了晚饭,他们又在一起聊了一会儿,互相仅限于心里话儿,感到无比的温馨。这一大一小感受到了无比的温暖,似乎真找到了小夫妻的感觉。反正,二人说不清什么样的温暖,就是觉得温暖。二人在一起几乎一小天,谁都都没有亲昵行为,一切都感觉那么自然。时间到了晚七点半,桂存英起身送家宝回学校。家宝初次与女性近距离接触,心底还萌生了恋恋不舍的感觉。可是,他没有腻歪着不走,站起来说:“英姐,你别去送了!我周六周日再来。”

桂存英笑了笑说:“好,家宝,姐在家等着你!”红着脸又补充说:“你缺钱吱一声啊。”

王家宝答应着走出了出租房,看到一切都觉得亲切。桂存英怀着复杂的心情叹口气,心里想着下次给家宝做什么好吃的。等目送着王家宝的背影走远,在内心最柔弱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不知是对弟弟的感情,还是对丈夫的感情。总之,幸福的感觉很真实。确实,无论是谁经历了莫大的痛苦和惊恐之后,突然生活在一片静谧的净土中,那将是全身心的喜悦和幸福。从现实的情况来看,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天真到了傻的程度。他们天真地认为,只要离开了幸福分场,就等于离开了是非之地,离开了他们的魔爪。他们也不想想,整个厄尔古纳不过弹丸之地,能藏住两个大活人吗?虽然他们身处昭昭日月,清明盛世,但是对现实的污秽也无可奈何。因为制造现实污秽的制造者,他们不使用光明正大的手段。桂存英想在这样的人渣手下逃脱,实在不应该如此轻率地处理这件事,应该想的更周到一些。

当桂存英刚刚安心于真实和平静的生活时,她和家宝的后遗症显现出来,让王大炮一家遭了秧。对桂存英来说,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对鬼不信和郝无心来说美梦成空,赔了夫人又折兵;对王家宝及其一家来说,既怒不可遏又近乎灭顶之灾。马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灾难。

刚开始,对桂存英的突然失踪,鬼不信等人没有大惊小怪,只当二人处于恋爱的蜜月期,桂存英送家宝回学校。关于工作上的事情,郝无心不吱声谁敢说桂存英的不是。官场历来如此,别说领导的老婆孩子啦,就领导的七大姑八大姨也惹不起!何况,她是郝无心的情人。桂存英消失了一个月,色迷心窍的色鬼开始荷尔蒙泛动,要是见不到桂存英就活不了的架势。他打发人把厄尔古纳都翻了遍,没有发现桂存英的一点踪影,这才发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儿了,这才真正冷静下来回想整个事情。

郝无心让办公室主任小王找鬼不信,气势咻咻地要跟这个大舅哥算账。发生这么的事情,鬼不信和办公室主任提心吊胆,垂手站立,郝无心劈头盖脸地骂:“好家伙,妈啦逼地,你们他妈就是个废物,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要他妈整不出个一二三来,都他妈滚蛋!滚!他把熊掌般的大手一挥,二人如释重负一般,灰溜溜地低着脑袋拔腿出去。刚跨出场长办公室,小王一把把鬼不信拽进了自己的屋。站在办公室中央正严厉色地说:“老鬼,你妹妹跑哪去了!一个单位丢了大活人,领导能不发脾气吗,你得负责,懂吗!你妹妹她太无组织无纪律……”

办公室主任小王还想说什么,鬼不信做了个停的手势说:“兄弟,我比你急,咱们得共同想办法把她找回来。”

冷静片刻,办公室主任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拿钥匙开桂存英的办公室看看。他拎着一串钥匙说了声“走”,领着鬼不信开了桂存英的办公室。她的办公室几乎没什么变化,光秃秃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张寥寥数字的辞职信。小王主任急切地抓起来仔细看,信是这样写的:第一行顶格省略号、冒号,第二行空两格写到“我与这个魔窟彻底永别了,远离这尔虞我诈的一切”,句尾一连十多个叹号。

办公室主任小王“啪”一下,把辞职信摔在了鬼不信的怀中。“你看看,太没组织纪律了……”。

没等他说完,鬼不信拿着辞职信边看边进了场长办公室。心说,一个办公室主任,狗腿子一个,你打什么官腔,你知道个屁。他急切地把信交给郝无心,不断地解释:“这小子,把英子拐跑了,真他妈没想到!”。

这时,郝无心七魂丢了三魄,跌坐在椅子上,怔呵呵地瞅着天花板。他与鬼不信想的不一样,要是桂存英死了,自己的家庭、官位就随风而去了,他觉得死神张牙舞爪地向自己扑来,胸闷得透不过气来。至于,鬼不信说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见。二人闷坐了好长时间,两个奸诈小人谁也没言语。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一耳朵半耳朵地听着机关里议论,大家对桂存英的失踪窃窃私议,让郝这个色鬼倍加紧张和谨慎起来,他不再像以前那么嚣张跋扈,看见谁都有了笑模样,内心却拧成了个疙瘩,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事儿就是这样,哪有不透风的墙,除了机关干部议论以外,很多职工也都在私下议论。这样的事儿,哪能离开钱三儿的份。他编了一串顺口溜:“人人都夸大炮好,大炮子弹打没了。等着子弹运回来,杨柳粗成棉裤腰。阎王哭,小鬼叫,最后都得戴手铐!”

鬼不信就急切地跑到王大炮家里要人,以为是王大炮夫妻给出的道道儿,让儿子拐跑了他妹妹。他说话如同炒蹦豆,把妹妹失踪的事情诉说了一遍。王大炮夫妇惊愕得说不出话来,既同情和惋惜,还替鬼不信着急。鬼不信以为他们装傻充愣,故意不告诉他实情。几乎是一天一登门,进门就问知不知道英子的下落,再不就问英子有信儿了吗。鬼不信的母亲呢,也三天两头地来找王大炮哭着喊着要姑娘。这一切弄得王大炮夫妇苦恼至极,秋收这么忙,有时让老鬼太太作的干不了活。从社会舆论上说,在这个偏僻的小地方,一个大姑娘失踪,放弃了机关那么好的工作,那是天塌下来一样,搁谁不着急眼呢。王大炮夫妻特别同情鬼不信和他母亲,干抖搂手没办法。郝无心这无耻的家伙,不仅一个劲儿逼鬼不信找人,而且还发动分场所有的干部放下工作找人,找桂存英成了幸福分场头等大事。当然,一切处于公开的秘密状态下进行。

为了这件事,春枝跑了好几趟厄尔古纳找儿子询问。王家宝呢,一问三不知,没让母亲发现一点儿不正常的举动。看到这件事和儿子没关系,这使春枝一块石头落了地。同时,他就像丢了珍贵的东西一样惋惜,这么好的儿媳妇说飞就飞了。一开始,春枝也埋怨王大炮不应该定这门亲,弄了个鸡飞蛋打。后来,她想明白了——过日子嘛,谁不想好,丈夫有什么错!随即,她又埋怨桂存英不懂事,二十多的大姑娘让她娘哭天抹泪,一点也不考虑考虑后果。于是,他劝丈夫:“老鬼太太再来,你也别跟她急眼。咱没做亏心事就好好说。再说,都是当娘的,哪个孩子不是娘的心头肉呢!现在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多亏没把这个媳妇娶进门,要不还了得。”善良的春枝啊,就要大祸临头了,还在替老桂太太伤心难过!

随着时间流逝,桂存英失踪这件事,看似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其实仍在一些人中不断地发酵、酝酿,即将爆发。

自从远离了那个身心倶疲的囚室,桂存英徜徉在幸福甜蜜的憧憬中。她每天忙碌在繁重的饭店工作中,明确的生活奔头让她精神焕发。她和饭店老夫妻商定每周末休息半天,一个月她休息两天。她要亲手王家宝做饭,弥补他吃不好的现状。每周这半天,王家宝就躲到出租屋学习,边学习边享受着天堂般的时光。这半天的时间,桂存英边忙乎家务,边听家宝谈天说地。一般都是家宝说完学习的情况,把学校一周的奇闻轶事叨叨一遍。桂存英也不插嘴,尽情地听家宝说。对于这个冲出现实桎梏的人来说,这是多么美妙的时光,这是多么幸福的生活!

“一品香”这对夫妇听说,桂存英边打工边照顾弟弟上学,心里非常感动。所以,老夫妻多干点,每周六四点准时让她下班,周日还让她休半天儿。作为回报,桂存英把平时要干的活儿抓紧干完,或者提早到饭店抢活儿。在双方心里,人间自有真情在,好人碰到了好人。幸福的时光电光火石一样快,一个月一晃而过,二人的感情急剧升温,互相之间言行放松了拘谨,像牵牵手和拍拍额头小动作,语言上桂存英不再称呼家宝而换了宝弟。一个像大姐心疼和爱护自己的弟弟,一个保持着弟弟对姐姐的尊重和关心。

那么,厄尔古纳农场城区屁股大的地方。郝无心那么神通广大,鬼不信那么善于人际关系,怎么找不到桂存英呢?这就是桂存英的聪明之处。桂存英到厄尔古纳以后,租房找活都用了假名,谁也没有想到,她是幸福分场的机关干部。

现实的生活处处充满了奇怪。就说桂存英从接父亲的班儿,想着一生就平凡渡过,没有奢求。现在她可能无法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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