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杜牧《题乌江亭》诗曰：胜败兵家事不期, 包羞忍耻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 卷土重来未可知。这是唐朝大诗人杜牧赴任池州刺史时，路过乌江亭，写了这首咏史诗。乌江亭在现在安徽和县东北的乌江浦。项羽被溃围来到乌江，亭长建议渡江，他愧对江东父兄，羞愤自杀。这首诗针对项羽兵败身亡的史实，批评他不能总结失败的教训，惋惜他的“英雄”事业覆灭。到现在，人们都欣赏项羽“无面见江东父兄”一语，认为这表现了他的气节。其实，这是讽刺他刚愎自用、听不进忠言。他错过了韩信，气死了范增，确是愚蠢得可笑。然而在这最后关头，如果他能面对现实“包羞忍耻”，采纳忠言，重返江东，再整旗鼓，则胜负之数未卜。
像万氏兄弟这样起家，与幸福分场场长郝无心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从十一届三中全会确定“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全面实行改革开放”以来，经过十余年的摸着石头过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日趋完善，法律法规逐步健全，市场行为约束越来越严密和严格，万氏兄弟清楚地认识到过去蛮荒式的发展，与国家的要求与时代的发展已经不合拍。所以，万杰将沙场进行了工商注册，成立了百家福有限责任公司，相继又注册了百家福华联商厦、百家福饭庄，三足鼎立，撑起了万氏有限责任公司，万杰担任总经理，万强担任副总经理，把不光彩的历史翻了过去，肮脏的资本转清洗白，让他们人模人样地风光起来。
与万杰发生冲突后，王家宝的朴实憨直博得了万杰的赏识，让万杰觉得这个农村小伙子，加以培养，日后能成为可塑之才。万杰想，等家宝大学毕业后，再出面招到万氏公司，假以时日，辅助他管理公司，把万氏产业做成上市企业。所以一直以来，万杰默默地关注着王家宝。直到王家宝被学校开除，他才决定与他见面摊牌。没想到，碰上家宝和桂存英自杀。这使万杰火冒三丈，见面把王家宝臭骂了一顿。当然，万杰没有把这些告诉王家宝。
王家宝看着震怒无比的万杰，心里充满了无比的恐惧。要不说也怪，没吃饭之前抱着必死之心，两碗面条下肚却害怕的要命。面对万杰，王家宝七上八下等待着万杰发落。
万杰摆这顿“鸿门宴”，就是告诉王家宝，别学楚霸王输不起、活不起。这也是他临时改的主意。万杰打断王家宝思考说：“家宝，你认为我给你摆鸿门宴。不错，我就是用鸿门宴告诉你，不可沽名学霸王，人间正正道是沧桑。”
桂存英对万杰引用的诗词不熟，王家宝却一点儿也不陌生。家宝心想，这到底什么人，不但气势压人而且满腹经纶。他满口应承着万杰的教训，表示一定改过自新。万杰很高兴，举起第二杯酒一饮而尽，王家宝捏着鼻子也喝了第二杯。然后，他当着王家宝的面儿，他给云岗市主管建设的副市长打了电话，经过副市长的协调，经济管理学院同意王家宝回学校复课。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真就像做梦一样，又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王家宝和桂存英都惊呆半晌，简直不相信他们身后竟然有这样一个神秘大人物。王家宝站在桌边手足无措，呆呆地发愣，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回应万杰。讲今比古，有神仙点石成金，有大侠飞檐走壁除暴安良，有狐鬼作怪残害人间……天下的蹊跷事数不胜数，没有想到今天就发生在自己身上。王家宝彻底蒙灯转向了，不知道是祖坟冒了青烟，还是上辈子作了大孽，大悲大喜转换于无形，大福大祸隐遁不清，简直就是一段传奇故事。其实，关于万杰的传奇故事还没完全告诉他；否则，王家宝会更加不相信人生。
万杰没有理会王家宝的尴尬，脸色骤然变得阴沉可怕，沉静地说：“家宝，一个人做错了事情不可怕，可怕的是做错事情不吸取教训。做错了事情就一蹶不振、消沉失落，永远不会有出息，最后将一事无成！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三条大路走中央，千万不能侥幸，也不能摇摆不定。就为这，咱们喝了第三杯酒，后天准时回学校上课。”万杰声音不高，语气却不容反驳。王家宝服服帖帖，对他毕恭毕敬。他想，从此以后，做任何事情都要谨慎，不能再出现类似闫红的事情。
说完，万杰又率先干了第三杯酒，直盯着王家宝喝下了第三杯酒，如释重负一样坐了下来。然后，万杰向一招手，有一个年龄稍长的人，从兜内拿出一张农行的存折，迅速地递给了万杰。万杰顺手扔到桂存英面前，转为平静和蔼的语气，说：“桂存英妹子，你的情况我了解一些，这里有五万块，足够他上学期间的费用啦，你帮家宝打理着。从今往后，我可能不会再帮什么忙，你们好自为之吧！再一点，你不能跟着这个混小子做傻事儿。”
王家宝和桂存英几番推辞，都被万杰坚决地挡了回来。桂存英怕节外生枝，只好服从地把存折揣进了兜里。主要桂存英一看万杰的阵势，自杀没成，现在差点被吓死。正事儿谈完，他们开始共进正式宴会。经过这一顿折腾，王家宝和桂存英心里塞得满满的，哪有胃口吃喝，象征性地表示了一下。那滋味儿可真是如坐针毡，屁股像长了尖儿一样。万杰心里好笑，小兔崽子就让你难受，不经风雨哪能成人。本来，万杰早就想让他走。他故意抻着家宝，让他长长记性，磨磨耐性。最后，万杰看火候差不多了，吩咐万强将王家宝和桂存英送回住处。回来的路上，万强没有什么言语，也没有表现出对王家宝的敌意。王家宝第一次人生的绝望风波，就这样平息在有惊无险的平静中。随着这次风波的开始与落幕，他的思想发生了悄然的变化，应该凤凰涅槃式的浴火重生。
短短十来天的时间，王家宝再次回到学院，有两件事儿感到意外。第一件事儿：学院院长邢敏才退休，副院长李加成接任；另一件事儿：学院角角落落挂满了宣传标语，中心意思是“认真落实国务院《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把教育放在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这两件事儿往深里说是一件事儿，没有李加成当院长，也没有这铺天盖地的条幅。因为邢敏才当院长全部精力抓教学，对学院硬件建设和形式上的东西不关注，所以云岗经管学院毕业生都抢着要，造成了大部分师生的错觉——经管学院应该扩大。现在，李加成当院长注重扩大规模，注重楼堂馆舍建设，抢抓国家教育机遇，最大限度争取资金，要打造全省前十大学院校。他要借着国家加快教育改革步伐，切实增加教育投入，宁可在别的方面节省一点，也要千方百计实现目标，实现自己的宏图目标。
王家宝这一出事儿，从老师到学生都在疏远他。恢复上课的三天后，政教主任李凤岐找他谈话。李凤岐说：“家宝啊，人不怕跌跟头，从哪跌倒从哪爬起来，这才是男子汉！现在，教育纲要二十条规定：国家财政对教育的拨款，是教育经费的主渠道，必须予以保证。各级政府要树立教育投资是战略性投资的观念，合理调整投资结构，在安排财政预算时，优先保证教育的需求并切实做到《纲要》提出的“三个增长”。到本世纪末，国家财政性教育经费支出占国民生产总值的比重应达到4%，从今年开始实施“211工程”，中央财政拨出三亿元专款，作为全国教育改革启动资金，以后逐年增加。这是多大力度！”李凤岐缓了口气接着说：“孩子，我说这些，就是告诉你国家重视教育，对人才重视超过了任何一个时代，专业显得有为重要。你正赶上了太平盛世，不要再荒废时间耽误学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用说对得起老师和父母，你对得起这太平盛世，不虚此生就行了。另外，我提醒你不要与万家兄弟走得太近，你还是一个学生。”
当场，王家宝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不敢想象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不知怎么感谢李主任苦口婆心的劝说。她一句“孩子”彻底触到了自己的软肋，让王家宝感受到了母亲般的温暖。李凤岐外冷内热，从教三十多年，一心朴实放在学生身上。她工作起来雷厉风行，在学生面前保持冷面孔，批评教育铁面无私，要不学生送她“灭绝师太”绰号。等到王家宝这届毕业，她也就光荣退休了。虽然工作依然敬业，但是作风没有原来硬了。今天，王家宝看见她从母亲的角度告诫自己，并没有因为李加成当了院长而为难自己。其实，王家宝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加成更加爱护学生。
且说，按照李加成院长的规划，云岗经管学院大兴土木，改造和建设同步进行。所有教学楼、实验楼和寝室楼改造，另建室内体育场所、露天游泳池和塑胶操场，建设校园独立闭路电视网，网络覆盖教室、寝室和家属区。这些工程分为两期，计划两年完成。一期工程硬件设施，二期工程软件设施。等到王家宝毕业，云岗经管学院将发生七十二变，旧貌与新颜天差地别。
至于李院长能不能实现规划的目标，所有同学并不特别关心。但是，校园被东一片西一片圈割，不是深坑就是高山，成天“嗡嗡”乱响的噪音，让他们心神不宁、闹心吧啦。班级值周最闹心，干不完的零碎活，每个人都造的灰头土脸儿。什么是班级值周呢？这是邢敏才的高招儿。学院刚建立时，经费不足，交工不足，很难维持学院正常运转。所有领导和教师一个分八瓣也转不开，学院上上下下怨声载道。邢院长灵光突现，让每个班级轮流值周，每次一个星期。在这一周里，学院收发、寝室楼、教学楼、实验楼门卫，凡是需要值班人员的地方，都有这个值周班负责，包括学院公共卫生、食堂卫生、体育器材、教学器材收发保管也都由这个值周班负责。政教处负责监督检查和交接验收，评比分为优秀、良好和合格，按照评比格次发放劳动报酬，算作班级的班费。实践证明，这一创造发明大量节省了费用，还加强了学生时间锻炼。所以，班级值周从建校一直延续到今天。邢院长把节省的钱都投入到教学上，原来捉襟见肘的经费变为富富有余。这一经验被推广到全省大中专院校。
正当王家宝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万杰一个人来找他，衣着朴素，神情肃穆。从上次分别，王家宝遵从李凤岐提醒，再没有与万杰见面。这次，万杰把王家宝和桂存英堵了个正着，他们顺从地跟着万杰走出了出租屋。他们来到城北十分偏僻的一家快餐店，实用面积有二十多平米，店里全是散座，没设单间，后厨是接出的一块偏衩子，老板里里外外一把手。这个快餐店虽然小，但是装修却清新整洁。万杰与这个店的老板似乎很熟悉，他们进到店后，老板把窗户挡板上好、正门锁好，从后厨小门进来，开始忙乎他店里的东东西西，把万杰三个人当成空气一样。王家宝很纳闷，万杰两次都给了无比的神秘，这到底是什么人，与正常人生活不一样。今天，王家宝和桂存英正式打量万杰。万杰板寸发型，国字型脸膛，高鼻梁，大嘴岔，黑糁糁的面皮，身高不到一米八，身材适中结实有佳。咋看，他不像黑社会老大。为什么上次见面气势典型黑社会，家宝百思不解。
因为窗门封闭，室内灯光幽暗，使人感觉格外悠远神秘，再加上万杰沉默的状态，给家宝和桂存英造成无形的压抑。
万杰沉默了许久，对他们讲了自己神秘而离奇的身世。其实，万杰和万强没有血缘关系，万强更不是他一奶同胞的弟弟，万杰的真实姓名也不是“万杰”，真实姓名叫林觉民。在林觉民两岁时，父母双双得了出血热疾病去世，在村干部的协调下，他走入了叔叔的家中。头两年，叔婶没有亲生子女，相信迷信说法，让林觉民做引子，盼望引出自己的孩子。所以，林觉民享受到了父爱母爱的温暖。等到林觉民五岁时，叔叔家的第一个孩子出生，叔婶开始逐渐冷淡林觉民，等到叔叔第二个孩子出生，叔婶彻底嫌弃林觉民。实事求是地说，算林觉民三个孩子，就那么点土地，粮食不够吃，叔婶家生活一落千丈。如果大队允许那么叔婶真去要饭了。于是，八岁的林觉民就像大人一样有眼色儿头，忍受着叔婶的谩骂与诅咒。有时叔婶做好了饭他故意多出去，等大家吃完饭他才回来睡宿觉。后来，他干脆出去要饭，东家西家地吃百家饭。总之，他饥一顿饱一顿饿不死，勉强对付度命。
为了吃饱饭，十四岁的林觉民在好心人的鼓动下，悄悄地扒上通往东三省的火车。在沈阳下车后，他开始了流浪乞讨生活，要到哪吃到哪，走到哪睡到哪，有时一天换好几个地方，有时好几天换一个地方，就像离了群的孤雁，走丢的猫狗。那时候，他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吃苦家常便饭，吃一顿饱饭就是莫大的幸福。那一年，云岗农场职工李思维到沈阳办事，发现了林觉民，用两个白面馒头，把林觉民骗到了云岗农场。就这样，林觉民又漂流到了云岗农场。李四维白天让林觉民放三头大牛和一头小牛，放完牛给他家照看四岁的女孩。在那个贫穷和落后的年代，李四维等于捡了个不花钱的半大儿劳力，一天就供他三顿饭，也没有什么大的花销。这些，幼小的林觉民没觉得苦，就是住宿让他感觉为难。李四维一家三口人，住在二十几平米的马架房，没有多余的空间给林觉民住，林觉民就与牛同住在四处透亮的牛圈里。夏天的日子还好说，冬天实在难熬。不太冷的天气，林觉民穿着破烂不堪的棉衣，盖着破烂不堪的棉被，挤在两头牛之间的夹缝里，借牛的体温取暖。那时，我国的北方实在冻死人，最冷的天气都达到零下四十度。到了三九天冻死人的天气，他就哀求李四维夫妻到正屋里住，自己弄些柴草堆缩在灶台旁边。有时候，李四维两口子过性生活不方便，还要把他撵到牛棚里住。一个冬天，有时屋里锅台边儿，有时跑到牛棚里，总算熬过那段寒冷冬夜。当时，他把李四维一家当亲人。事后，这些年来，他一旦想起来还感谢他们。如果，没有李思维一家人收留他，在这地广人稀的广袤大地上，他可能早就冻饿而死，哪有今天万氏产业的总经理。
转年春天，林觉民与李四维开始建房子，建起了一排一百七十平米的牛棚，用毛石砖头砌成底座，细泥沟嵌砖石缝儿，墙体用细胶泥抹了三四遍，用厚厚苫房草絮得的棚顶。在牛棚的阳面，间隔出一间十八九平米的套间，作为林觉民自己的卧室，在卧室的一角用石头砌了火炉子，那时候柴火有的是。这样，林觉民彻底摆脱寒魔。这样的生活，林觉民一直持续到八十年代初。期间，他帮着李四维家春种、秋收，过着与农场其他人一样的庄稼日子。时间一长，李四维一家人把林觉民真正当成了家人，一个桌上吃饭，一起商谈事情。有一天，二十一岁的林觉民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提出要到云岗市出劳务。用今天的词儿就是打工，那个年代还没有这个词儿。李四维一家死说活劝劝不住，只能放手让他到云岗市开创新生活。临分别的时候，李四维老婆给他做了一套蓝涤卡中山装，买了一双黄胶鞋、一双棉靰鞡，一套新被褥，流着眼泪分别。这个被苦水泡大的年轻人来到云岗市，再一次开启了惊心动魄的道路。
那时，北方劳动力市场刚刚要放开，个体业主雇工政策还没有彻底开放，散雇工仅代替了出民工的集体方式。林觉民从四处揽零活，到逐步稳定在一家建筑工地做长工。林觉民在建筑工地附近租了一间房，把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后来，每年春节，他都背背肩扛大包小裹，去看望李四维一家人。
有一年，林觉民因工地休工三天，想趁机会逛一逛云岗市。他在云岗市生活了十年，从没认真仔细地游览一番这个大都市。当他走到火车站北侧偏远的胡同里，发现一个人满脸是血，斜靠在一电线杆上。他快步走过去查看，发现此人已经奄奄一息。善良朴实的林觉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伤者背到了自己家。此人咽气前告诉他自己叫万杰，是万氏公司的老板，因黑道仇家太多，今天遭此大难。万杰再三告诫林觉民不要报警。为什么呢？因为万杰发现林觉民酷似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模子扒下来的。所以，他决心让林觉民顶替自己。万杰时断时续地告诉林觉民，他有什么喜好、性格和生活习惯，以及公司规模、人员、重要事项做了详细介绍，还说明了公司当前运作的大事儿。尤其，万杰强调了弟弟万强为人狡黠、争强斗狠，没事儿净捅马蜂窝，告诫林觉民时刻小心。最后，万杰交代林觉民：“你顶替我之后，想方设法把公司带上正轨，洗白公司——跟一切不光彩的告别……”
万杰还想嘱咐他什么，没说出来就咽了气。林觉民怀着恐惧和忐忑的心情，趁着黑夜把万杰尸体绑上石头沉入了松花江底。把一个死人沉到江里，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也不是什么人都敢干的。要搁我们早就吓麻爪了，别说把尸体沉江里去，连背回来也不敢。如果不是林觉民从小要饭，睡坟地穿死人衣服，那不吓死才怪呢！常听老人说，谁谁就那命。啥是命？什么环境塑造什么人，什么人什么性格，什么性格干什么事，也就注定什么命。林觉民的人生经历，注定了他大起大落的命运。
林觉民处理完这一切后，第二天早晨，把租的房子退了，剩余的房租也没要，找了一个大车店住了下来。除了吃饭睡觉以外，他就猫在屋里做功课，把万杰告诉他的一切背熟，花五块钱理了万杰的发型，花二十块钱买了一件夹克。也许大家会说，这才花几个钱儿。那时候，二十五块钱对普通百姓来说，那是一笔不小的钱。搁现在，幼儿园孩子兜里可能都不止这些钱。时代在变，经济在发展，世界一天一个样。林觉民先控制了万强，逐步掌握了万氏公司，成为了今天万氏总经理。
当林觉民讲完这些时，三人内心没有哭的感觉，他们的脸上却挂满了泪珠。林觉民缓了缓说：“家宝啊，都说沧桑巨变，其实人生最不可思议。梦幻与现实，现实与理想，理想与欲望。哪个真哪个假？你能说清楚还是我能说清楚！万事万物都是相对来说的。我们生活今天的社会有着太多无奈，不光我们，我们父母一代，爷爷奶奶一代，哪一代人不是？现在最热门的词儿——盛世，什么叫盛世。相对过去，现在就是盛世；相对生存，生活就是盛世；相对生活，享受就是盛世；相对苦难，幸福就是盛世……所以说，不要老是不满足。人生就这么几十年，长寿不过百岁，把当下活好，不负每个时代的盛世，多做有益于党和国家的事情。你的质朴和憨厚打动了我。我想等你毕业后进入万氏公司，用你的知识协助我，彻底让公司脱胎换骨，完成我恩公万杰的遗愿。”
从林觉民的话语和眼神中，家宝听出了林觉民无奈，也表现出他对知识的渴望。的确，一个人能觉察到知识的重要，就不是没文化。随着市场经济体制完善和深化，现代化企业管理的极端重要性不言而喻。不错！文化知识可以启迪愚昧的心灵，文化知识可以使一个人或民族强大，可以改变世界。林觉民从小要饭，却没有磨去对知识的渴望，没有失去学习的动力。
王家宝回归校园，他一直处于梦幻的奇遇中，如同穿越到南柯一梦的历史故事中。在学习之余，他特地查阅了南柯一梦的资料，用来慰藉自己心灵，排解内心深处伶仃惶恐。这个故事发生在隋末唐初的时候，有个叫淳于尊的人，家住在广陵。他家的院中有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槐树，盛夏之夜，月明星稀，树影婆婆，晚风习习，是一个乘凉的好地方。那天，淳于尊过生日。亲友都来祝寿，他一时高兴，多贪了几杯。夜晚，亲友散尽，他一个人带着几分酒意坐在槐树下歇凉，醉眼膝俄，不觉沉沉睡去。梦中，他到了大槐安国，正赶上京城会试，三场结束，诗文写得十分顺手，发榜时，他高中了第一名。殿试中，皇帝看淳于尊生得一表人才，举止文雅，亲点头名状元，并把公主许配给他为妻，状元公成了驸马爷，一时成了京城的美谈。婚后，夫妻感情十分美满。淳于尊被皇帝派往南河郡任太守，一任就是20年。淳于尊在太守任内经常巡行各县，使属下各县的县令不敢胡作非为，很受当地百姓的称赞。皇帝几次想把淳于尊调回京城升迁，当地百姓听说淳于太守离任，纷纷拦住马头，进行挽留。淳于尊为百姓的爱戴所感动，只好留下来，并上表向皇帝说明情况。皇帝欣赏淳于尊的政绩，赏赐他不少金银珠宝，以示奖励。有一年，敌兵入侵，大槐安国的将军率军迎敌，几次都被敌兵打得溃不成军。快报传到京城，皇帝震动，急忙召集文武群臣商议对策。大臣们听说前线军事屡屡失利，敌兵逼近京城，凶猛异常，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你看我，我看你，都束手无策。皇帝看了大臣的样子，非常生气地说：“你们平时养尊处优，享尽荣华，朝中一旦有事，你们都成了没嘴的葫芦——闷起来了，要你们何用？”
宰相立刻向皇帝推荐淳于尊。皇帝立即下令，让淳于尊统率全国精锐与敌军决战。淳于尊接到圣旨，不敢耽搁，立即统兵出征。可怜他对兵法一无所知，与敌兵刚一接触，立刻一败涂地，手下兵马被杀得丢盔弃甲，四散奔逃，淳于尊差点成了敌人的俘虏。皇帝震怒，把淳于尊撤掉职务，遣送回家。淳于尊气得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但见月上枝头，繁星闪烁。此时他才知道，所谓南河郡，不过是槐树最南边的一枝树干而已。
王家宝知道，这个故事真假没有经过历史考证，也不一定存在。因为他一看到与自己经历和命运差不多的故事，他就变得无比脆弱和唏嘘；所以，他对这个故事当作刻骨铭心，甚至他把淳于尊想象成自己，把英姐想象成那位美丽的狐仙，把闫红想象成那些可恶的恶人，时刻警告自己，时刻勤勉自己。
由于从小处于坎坷的巨大处压抑下，王家宝总想凭借能力扬眉吐气一把。他经常梦想成为时代的骄子，他经常梦想自己能拥有淳于尊梦中的平台，尽早鲤鱼跃龙门改变现实。可是，现实中奇迹哪那么容易出现，即使再时刻努力准备着，也不会无端出现天大的馅儿饼。这次回归校园，王家宝常常用“机会是给又准备的人准备的”这句话勉励自己，常常用“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告诫自己。经受了这次灭顶的打击，家宝心里安静了许多，一心扑到了专业学习上。他一头钻进了专业的海洋，如饥似渴地刻苦钻研，成了电算会计专业首屈一指的一哥。业余时间，他开始钻研工商和企业管理，准备一毕业就到万氏企业大展拳脚。
王家宝传统珠算晋级，已经达到能手一级。这在云岗管理学院历届学生中都是佼佼者，电算会计专业师生都挑大拇指。珠算晋级分为普通级和能手级，能手级比普通级高。普通级和能手级都是六级最低，一级最高。一般会计从业资格证要求达到珠算普通五级就行，珠算五级的证可以抵电算化证，电算化证也可以抵珠算五级证。所以说，家宝这不是荣耀的事儿，而是登到了珠穆朗玛峰的尖儿。随着专业知识丰富，王家宝开始感到会计电算化理论高，实践操作能力低下。当时，东三省计算机才普及苹果机，先进一点儿的，才是奔腾228和328，就连学院微机室才是奔腾328计算机。全国电算化会计没有普遍推行，根本没有明朗的就业前景。这不光是家宝一个人苦恼的事情，学院和学生都很头疼，造成了学院埋怨社会发展步伐太慢，学生埋怨学院瞎忽悠。这对矛盾无法调和，学院和学生都喊屈叫冤。学院认为费劲巴力地设置了专业、配备了教育资源，培养出来的人才没有用武之地；学生认为让学院给坑了，他们累死累活三年，白白耽误三年的时间，就业仍然干传统会计，与在职的老会计没有竞争优势。社会上自发了教育与实践大讨论，中心内容是教大学教育与实践脱节，白白浪费资源，劳民伤财。云岗学院往届毕业生反馈统计：在学校学习的专业，到社会上能用到百分之七，百分之九十三都用不上。当然，这里有许多客观原因。体制内外用人浪费有关，无论什么岗位，本着“也能干、对付干”的标准，裙带关系盘根错节，“能干好”的多数没关系。所以，官场职场流出了套话。四大虚：老板的肾，领导的稿，小姐的眼泪，统计局的表；四大闲：大款的老婆，领导的钱，下岗职工，调研员；四讲：上午讲正气，中午讲义气，下午讲手气，晚上讲力气；四大不能说：牛市被套, 小蜜被泡, 赃款被盗, 伟哥失效。
这四大虚、四大闲、四大讲和四大不能说体现了就业危机，对于刚毕业的大学生要把这些琢磨明白，不碰得头破血流，也得处处碰壁哭鼻子。开个开放以来，经济建设下必然产物。中央三令五申祛除这些毒瘤，这就像抽大烟，已经成瘾不可能一时戒掉。
正当王家宝雄心壮志准备毕业大展拳脚时，厄尔古纳又迎来了改革钟声。场长严爱民召开全场中层干部大会，明确提出打破干部终身制，公检法系统划归国家统一管理。干部选拔要比以工代干力度再大一些，根据工作需要设置岗位，工作不需要的全部精简；公检法独立于农场之外，所有人员进行统一考试，考上的划归公务员编制，考不上的农场自行安排。从现在起到九五年末，所有改革工作全部完成。这次改改还有一个更大的动作，农场厂长负责制，对干部任用有独立自主权。说白了，农场层层干部任用，场长具有绝对权威，用谁不用谁场长一个人说了算。
厄尔古纳将近二十万人大农场，要是没有大动作，分局下属的其他农场根本推不动。管局局长凌启升找严爱民谈话：“你们农场是厄分局所属农场的老大哥，老大哥要不带头，很难推行下去。”
严爱民一看，这真是要动刀子割肉，不动肯定拖不过去。于是，他向局长保证坚决照办。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明镜似的，毕竟是国家的买卖，砸饭碗的事儿不能做绝。他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个圆满的办法。按照分管局所订干部指数的百分之九十定岗，百分之十用来协调和平衡。至于分场一级单位怎么减员他大撒把，他要把压力传导到下一层，他自己居中调度和稀泥。他这个办法一实施，谢传承到他办公室提出不同意见。谢传承说：“严场长，这个办法太简单，至少欠考虑。这么大规模改革，你不能这么大撒把。弄来弄去，总场就失去了主动权，到时候怎么收场？你想过吗？”
“老谢，我的同志哥，你想多啦！不是你想的那么复杂。”严爱民亲切又不以为然地回答。
看到严爱民这种态度，谢传承非常不理解，但他不能越俎代庖。闲聊了几句，谢传承神情严肃地走出了办公室。回到办公室，他越想越不是曲子。他认为严爱民老油条，对农场事业一点儿也不负责。这么严肃的改革，他竟然嘻喇嘛哈。他回到父亲家，把农场改革严爱民的作法说了一遍，提出要到分局反映情况。
谢传承话一出口，老谢开荒大惊失色，赶紧制止儿子幼稚的想法。想知道谢传承是否到管局告状，请看下一章王家宝面临二次分配的纠结，沦落街头卖豆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