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诗曰:寒雪无痕春花亲,春风扑面杨柳新。东风送来辛苦钱,苦难生活比猪禽。王家宝回忆着这段生活,心中一阵阵悲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个痛苦打击更激起了王家宝的奋斗勇气。
且说,王大炮指着四个孩子,帮他抠沙子铺路。可是,寒假即将过去,开学在即,王大炮与媳妇开始犯难。四个孩子一开学,又是一大笔开销,书费、学杂费加上杂七杂八的费用,至少得五六百元。面对这个天文数字,孙春枝数了数手中的三百二十三块钱,发出一串串惆怅的叹息。就这点儿钱,还是一家人口挪肚攒的,给孩子交学费还不够。这时,王大炮又老调重弹,重新提出他的想法,让两个大孩子辍学,全力以赴供两个小的上学。
王大炮向妻子重新提出之前有一段插曲。前几天,他与队里几个大明白人物扎堆,其中生产队书记李夕照也说:“现在上学没用,现在学习好的都给学习不好的打工。”同时,还把听来的一个段子说给王大炮听。他说,某省高中校长在毕业生欢送会上致辞:“考上大学的同学,要记得和没考上大学的同学搞好关系,等你们毕业了,好去他们那打工!考上一本的要经常联系二本的,未来家乡的领导就是他们!二本的要跟考上大专的搞好关系,他们将是你孩子的老师!也要和没考上大学当兵的同学搞好关系,因为他们将来是交警、警察和城管!富二代要和班里女生搞好关系,因为她很有可能成为你后妈。”
李夕照说:“这不可能是真的!这虽说是有肚囊的人瞎编的顺口溜,但这也是社会现实。别说以后怎么样,你王大炮眼前渡不了难关,让孩子下学还能减轻一些负担。这一反一正,咋地也能缓解不少。最次,能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
听了李夕照一番话,王大炮又铁定了心思让两个大的下来,
供两个小的上。他认为人家说的有道理,眼前就是这么回事儿。他还把李夕照的话原原本本学给春枝听,反复强调现实的条件,反复强调复杂的人际关系。
因为王大炮一时不慎,中了燕明来的阴招。他不但不知道悔改,又在孩子们身上打主意,孙春枝气愤不已。春枝虽然嘴上气愤丈夫没正事儿,但是她的心思也开始活动。这个十足的传统女性,对孩子辍学这件事有她自己的想法。她想,姑娘长大了是外姓人,儿子是给自己和丈夫养老送终、上坟填土的人。于是,她决定让大小子家宝继续上学,让大姑娘家英辍学。王大炮一看,媳妇春枝的决定也正确,家宝学习成绩优秀,不让上了也太可惜。所以,他痛快地同意了媳妇春枝的决定。要说王大炮头脑简单、思想过时也不对,他基本上伴随祖国的磨难成长起来的,是非对错,他讲的头头是道,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净找一些找杂七杂八的客观理由慰藉自我。
由于王大炮一家陷入了困境,他们不得不让孩子下学减轻负担。孙春枝退而求其次,决定让大女儿下学。这个十三四的孩子,她特别理解父母的作法,二话没说,自愿放弃了上学,脸上挂着笑容,泪珠不断地涌出。她把自己用过的书本文具整理利索,认真装到一个小纸箱,放到仓库的高处。从新学期开学,家英告别了自己心爱的课堂,告别了亲爱的老师和同学。从此,她投入到了繁重火热的现实生活中。她说:“爸妈你们放心,我肯定多挣钱,供哥哥上学,哥哥上到哪供到哪,一定让咱家走出一名真正的大学生。”
王家英的辍学引起了学校一片哗然,议论什么的都有。中心意思,大家都惋惜这么好的苗子夭折。她的班主任到家走访了几次,实际情况实在没办法强求。好多人把愤怒的想法,都转嫁到了燕明来身上,表面上不敢得罪他,背地都操祖宗地骂他。当然,他儿子燕晓宝让师生呲哒呲哒去,从来不把他当个人看的。这正是我们知识分子的可爱!因为燕明来结婚晚就这一根独苗,才上小学三年级,与王家根一个班。
这就导致了王家宝心里,觉得十分对不起大妹家英。他伤心,要为家庭出力,为父母分忧,也应该是他这个长子的事情,怎能让妹妹辍学呢。可是他拗不过母亲的固执,自己不得不背起书包返回了学校。可是,人在课堂心在家里,脑子里不断闪现妹妹弱小身躯。连续几天来,王家宝心不在焉,任课老师隐讳地提醒,班主任的谈话,仍然没有什么效果。他下决心集中精力,越强迫自己越做不到。他不自觉地瞅着教室外干枝挺立的老杨树,似乎被老家贼叽喳叫声吸引着……班主任尚章文老师安慰他,别像折翼的自由女神在思考,要像高尔基笔下的海燕翱翔。
这一天,燕明来提醒王大炮,已经超过合同期三天,看在老感情的份上再给几天时间。王大炮心里清楚,别说给几天时间,就是再给一个月也完不成任务。前前后后一百七十天时间,王大炮终于拉够了沙子米数。但是,他扬沙子还得一段时间呢。王大炮一数算,抡着铁锹将沙子均匀地铺洒在路面上,最快也得十天半个月的。王大炮与春枝商量让三个孩子请一段时间假,全家大小齐上阵。春枝心里明白,即便按照燕明来规定时间完成,他还会挑出其它毛病,现在就是让人家牵着鼻子往前走。
李夕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再一次坐不住了。他心里憋不住地骂燕明来欺人太甚,又不敢公开反对燕明来。作为一级组织负责人,他不能眼看着把王大炮逼到死胡同。狗急跳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他要找燕明来商量商量。
李夕照说:“明来,王大炮修路的事情,你心里最清楚,我不多说了。他把孩子都从学校拽下来修路,真因此出点儿意外,你我都是千古罪人!”
“唉?李书记你什么时候成了菩萨,我又没逼着他去修路,他在大会上夺得的标。你不也参加了吗?”燕明来阴阳怪气地说。
李夕照心想,我这个书记,就他妈老母猪尾巴给他遮羞的。他还赤裸裸地不要脸,唉!。
李夕照陪着笑脸说:“明来啊,我知道你对老王心里有些气,他毕竟是咱们的臣民。现在全场职工都看着呢,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你也知道他的性格!”
燕明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无论李夕照怎么劝说,他就是听不进去。没办法,李夕照扛起铁锹去帮着王大炮扬沙子铺路。书记都去帮王大炮的忙,也有人帮勤不懒地扬几下子。
为了铺路拉沙子,王大炮柴油就赊了三千多块,修车、买工具样样都是钱,老婆孩子齐上阵,付出代价是不可想象的。计算起来,王大炮真是王八钻灶坑,不熟也快烂了。现在,王大炮已经误了与燕明来签的合同期,标志着他一分钱拿不到手。燕明来跃跃欲试,想一下子灭掉王大炮的威风。这哪是灭掉威风,这是把王大炮逼上绝路啊!目前,王大炮活的就是精气神,口无余粮,手无分文,全家要吃饭,孩子要上学,哪还经得一点风波。李夕照劝王大炮:“你去给燕明来磕头跪炉,求他放过你一马,否则不完了吗?”
正当李夕照给王大炮做工作时,一群人带着五花八门工具赶到现场。仔细一看,是王家宝的班主任尚章文带领全班学生,呼啦一大片占领了阵地。一帮十六七岁的孩子,就像活蹦乱跳的小马驹,身子骨也灵活,扬起铁锹像风车一样快,眼看着坟头一样的沙子堆,瞬间都变成了一溜黄金线。
尚章文把王家宝看成的眼珠子。在他眼里,王家宝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王家宝先是走神,不声不响地回家劳动。尚章文疼在心里、急在心里,他急冲冲地找到校长寻求解决办法。
“老赵,王家宝是咱们学校的宝贝疙瘩。他家现在出了困难,很可能辍学!”尚章文表情凝重地说。
校长赵全和一脸为难的表情,反问尚章文:“有什么好主意?你说!”
“我想组织全班同学去把路铺完,解决掉这个麻烦。”尚章文急促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校长赵全和,一个古道热肠的人,听了尚章文的想法,他真想组织中学部全体师生去帮忙,但是担心闹得动静太大。思之再三,他做出决定:“尚老师,这么办!这事你就当没跟我说,我也不知道。这是你们班自己的事情,明白吗?”
尚章文心领神会,向赵校长作了个敬礼的手势,转身回班级作了精心的布置。尚章文什么人?从走上讲台那天起,尚章文全身心地扑到学生身上,全班同学都把他当知心大哥哥。经过尚章文一动员,全班同学群情高涨,擦拳摩掌,奋勇争先,各自回家取来乱七八糟的工具,等待班主任一声令下。就这样,尚章文带着他的大部队,浩浩荡荡地来到铺路现场。看着这火热和温情的场面,王家宝内心涌动,双眼含满泪花,思想沉浸在一片空白中,连声谢谢都没说出口。王大炮也感动得连声谢谢,一再向尚章文致谢。
李夕照看到这动人的场面,他激动地想——这场面多久没看到了。他浑身激动的直哆嗦,东方不亮西方亮,世上好人多,简直都不知道说啥好!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匆忙赶到办公室,拨通了厄尔古纳总场电视台台长的电话,急切地说:“台长,我们幸福农场有一条特别好的新闻。这个新闻能宏扬正气,树立形象,提振士气,千载难逢,百年不遇!”李夕照也是半百的人了,把话说的稀碎,让那头听的一头雾水。
“夕照同志,你慢点说。说清楚些。”电话那头传来问话。
台长对这个老宣传心存惋惜,改朝换代被下放的老同志,必须多给几分面子。实事求是而言,宣传人员现在就像农村的六七月青黄不接,老的下去了,小的没成长起来。对于宣传工作,农场领导嘴上重视,嘴下轻视,仅限于大会小会说一说。
李夕照平复了一下心跳和语气,把铺路这件事简单地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尚章文带领全班同学助人为乐的精神,电视台应该大力宣传这种“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中华民族美德。电话那头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台长爽快地答应下来,马上安排人手到幸福分场采编了这条新闻。
新闻的特点就是快,当天晚上就播了这条新闻。
这一星期到了周四,郝无心正在思考春耕的事情。其实,春耕他也不用太伤神。一是总场免除土地承包费,二是土地发包之外有一千垧藏头。他伤神的是去年受水灾,怎样利用好这一优势向总场要点政策,为幸福农场职工谋点幸福事儿。正当他没理出个头绪的时候,党委书记郓良宇推门进来。
郝无心习惯性地点头示意,显示出他是一把手的架子。郓良宇也习惯了他的作派,毫不在意他的举动,严肃地说:“郝场长,刚才接到爱民场长电话,让咱们俩到他办公室。”
“什么时候?”郝武鑫听到总场场长来电话,马上严肃地问。紧接着又追问道:“爱民场长说没说什么事儿?”
“没说。”郓良宇答道。
郝无心粗中有细,把近段的事情捊了捊,也没琢磨出“老大”找自己的原因。最近,不知什么时候,厄尔古纳官场上悄悄流传出一种不成文的官衔称呼,一个单位的一把手,习惯别人把他称为老大或老板,以此来显示他的绝对权力和至高无上的地位。尤其郝武无心特别受用别人这么称呼他,他也特别愿意这样称呼他的领导。在这点上,郓良宇纠正他好几次。郝无心不但不领情,还特别瞧不起他。他认为郓良宇特别假,是狗肉上不了大席的土包子,跟不上时代潮流的落伍者。
下午两点十分,这对和谐的搭档来到了总场场长严爱民的办公室。爱民场长在办公桌后踱了两步,看样子是思考好了这场谈话的内容。他抬起头说:“这事儿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但是邱书记不在家,把问题推到了我这儿。我暂时替邱书记先了解了解。”
于是,严爱民场长将教育委员会主任向他反映的事情和盘托出,询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今天上午农场教委主任向严爱民反映,幸福分场没有请示,擅自安排中考毕业班旷课为分场修路。他告幸福分场违反了省里有关教育规定,如不严肃处理将造成不好的影响,他脑瓜皮薄担不起责任。言外之意,他在给总场施加压力。听了之后,严爱民心里犹豫,他不相信这是事实,幸福分场不至于糊涂到这种程度。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也看了昨天晚上的农场新闻。说实话,他还挺感动“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精神。严爱民拿起办公桌的电话,拨通了场电视台台长的座机,了解新闻采录和播出的基本情况。当他知道,幸福分场中学擅自做主之后,严爱民内心无比气愤。他生气郝武鑫和郓良宇这两个混蛋,修一条砂石路都能整出这么大动静,这不是把粉擦到屁股上了吗!背后的原因,他是勤学苦学出身,最烦因为个理由让学生当“替罪羊”。
听了爱民场长的指正之后,这对党政一把手像当头挨了一棒,茫然地不知所措。严爱民指示:“良宇啊,无论从哪个角度,这件事都是你们失职,一定要调查清楚,给我个回音儿。”
郓良宇拘谨地应承着,并郑重地表示:“一定调查明白,追究相关人的责任!给您和总场一个明确的交代。”
出了场长办公室,郝无心说:“良宇书记,我很长时间没回家了。今天就不回去啦,周一我再回场子。”
郓良宇看了看郝武鑫,点点头说:“老大哥做得对,后院别着火,快回去吧!”
郝武鑫脸一红,钻进自己的212吉普车。郓良宇心想,这家伙又不知道去哪个小蜜那寻欢,还冠冕堂皇地说回家。同时,郓良宇特别佩服他,能把家里家外摆得平乎,左一个右一个红黄绿知己,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郓良宇回到办公室,急忙打电话给李夕照,让他到办公室。郓良宇暗自想,与修路有关的事情肯定和燕明来有关。他首先想到是燕明来好大喜功,不知道又出此幺蛾子。因此,郓良宇要先找李夕照了解一下,做到心中有数再找燕明来算账。
接到分场党委书记的电话,李夕照心中不免有些窃喜。他认为修路新闻肯定得到了总场领导的关注,该是他露脸的机会来了,应该是郓书记肯定要赞诩他有政治敏感性,说不定要狠狠表扬他一顿。甚至,他还想这件事儿,应该能成为他一年工作中的亮点,年末总结工作一定再美化美化。见到郓良宇后,李夕照发现这位上司面沉似水,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他赶紧问好:“郓书记有何指示?属下一定照办!”
平日里,李夕照觉得自己与郓书记很谈得来,不管大机关小机关,都是在机关呆过的人,自然有一种近便之情。郓良宇站起来,让他坐到沙发上,给他倒了杯水,又走回办公桌后面坐下,脸色仍然沉得像一汪水。虽然很热情但是给人一种苦大仇深的感觉,李夕照觉得这是暴风雨来的预兆。
李夕照觉察到气氛不对,抢先发问:“郓书记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有点儿发蒙!”
“燕明来是不是又惹了什么祸?”郓良宇撩起眼皮问。
“郓书记,你指什么事儿?” 李夕照反问道。
“铺路新闻。”郓良宇慢条斯理地说。
李夕照一听来了精神,他就把尚章文带领学生帮助王大炮铺路的前后,如实地诉说了一遍,甚至比新闻说的精彩。还把尚章文爱生如子,如何有凝聚力,如何高尚等夸赞了一番。同时,洋洋得意地自夸长年在机关工作,已经养成了的新闻敏感性,并保证还会及时捕捉有意义的新闻,把幸福分场的正能量宣传出去,为幸福分场精神文明建设做贡献。
郓良宇不动声色地问:“那——后来铺路,怎么又成了王大炮的任务啦?”
李夕照一听问到这里,他思索片刻后,就把接到场部任务后,燕明来如何招标,如何算计王大炮,王大炮怎么干的活儿,自己和尚章文如何帮忙等前前后后如实说了一遍。
郓良宇又问:“我略有耳闻,先是王大炮到我这告状,后是燕明来记恨王大炮。这也不至于把人往死里整啊?”
李夕照说:“郓书记,这话说来长了。详细情况,我不十分了解。话里话外,他们应该是前朝的恩怨。”
李夕照把自己知道的,诸如王大炮奶牛落户、拉拢倒卖草原、互相掐架、思想不和……大概叙述了一遍。郓良宇像听评书一样,听得直咧嘴,都不知道怎么回应李夕照。自己有职无权,尽干擦屁股的事儿,即便与下属谈话也不能表任何态。从李夕照的汇报中,郓良宇深入了解了王大炮和燕明来。暂且,他不想评判孰是孰非,更不想多管一点闲事。所以,郓良宇快速地厘了厘思路,基本上弄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学校校长的办公电话,响了五六声没人接,他才注意到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平静了一下心神,郓良宇才把总场场长找他和郝无心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并批评李夕照说:“这么大的事儿,不向我报告!你竟敢私自作主,让电视台来录像。一屁股屎谁擦?”
李夕照听了大吃一惊,也感到自己贪功心切太冒失。他想,这是没造成什么太大后果,否则,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郓良宇安慰道:“夕照书记,你宏扬宣传‘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正能量,这是好事儿。还有一点,你不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磕碜一下燕明来,还能帮王大炮讨回工钱?我都理解!说来说去,最重要一点给你自己添彩儿。老兄,你这是一箭八雕啊,啊?”
接下来,郓良宇没有过多地责备他,提醒他以后做事要考虑周全。看着郓良宇的表情和语调,李夕照内心很惭愧——难怪比自己小十多岁,人家当上了党委书记。
第二天,郓良宇拨通了赵校长家中的电话。没等郓良宇说话,赵校长一再强调咬死了说:“这是师生友爱、同学之间的互相帮助。再往大点儿说,王家宝是毕业班出类拔萃的苗子,遇到了困难,我们有义务帮助他,这是我批准的……。”
郓良宇打断赵全和:“赵校长,你说的我理解,我会认真考虑实际情况的。我想知道尚老师带学生干了几天?”
“三个半天。”赵校长明确地回答。
郓良宇放下电话,心潮久久不能平静。他感到事情非常棘手,让他左右为难,如何处理呢?让他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卷入这件事情的人,有的是为工作,有的是助人为乐,有的是为了可怜,没有一个人藏有私心。最后,郓良宇决定先和郝无心交换意见。
郝无心说:“没什么商量的,给校长和那个老师处分,让他们长长记性!”
郓良宇对郝无心的想法未置可否,没有急于做出表态。
郓良宇召集了场班子会,让集体来做决定。在会上,大家讨论的很热烈,大致有两个观点。一是这件事应该严肃处理,这代表着郝无心的观点;二是无论校长、老师和书记李夕照,都是助人为乐的正义行为,不能处理他们,别伤了好人心。郝无心一听就急了:“好家伙,你们是不是共产党员,竟然与组织对抗,我就不信邪了!”大家一看,郝司令发火了,谁还敢吱声,大伙马上改口——应该处理那帮家伙。郓良宇心里清楚,这不是和稀泥的时候,不给爱民场长一个交代,怕这事儿说不过去。但是,他又不敢与郝无心对着干。于是,郓良宇说:“各位,大家的意见都很明确,也都有些道理。郝场长你看,我们是不是把这两种意见,都呈报给爱民场长,看他是什么态度,你说好吗?”
大家都看着郝无心,郝无心认为这是最好的办法,让郓良宇全权处理这件事情。
党委书记就是给场长擦屁股的,硬着头皮都得上。郓良宇委屈地想着。看到幸福农场呈报的调查结果和讨论意见,严爱民也陷入了矛盾的心理中。作为总的当家人,他深深知道自己一句话的份量,要不皆大欢喜,要么愁眉苦脸。赶巧,党委书记邱阳明面临退休,正在家中休病假。爱民场长电话与他交换了意见,邱阳明记诙谐幽默地说了四句打油诗:“幸福农场幸福事,事非原则何求疵?官员教员既桑梓,官法民风两不弃。”说完哈哈一笑。
爱民场长仔细掂量着邱书记的话语,由衷地敬佩这个老政工,他自言自语:“这个老鸡巴登,不愧是党务老手,考虑问题全面,处理问题刚柔并济啊!”
是啊!正确处理问题的方法,既要法理人情还要推进工作。
再次来到爱民场长的办公室,郓良宇和郝无心做好了挨批的心理准备。爱民场长严肃地说:“场教委的作法是正确的。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影响孩子们学习。老师和校长没有错,你们分场、生产队领导没有错,错的是我们的屁股太沉了。”
看着他们不理解的表情,爱民场长莞尔地笑笑说:“我的同志哥,犯了错误不要怕,怎么办?挨罚吧。我知道你们修路的尾巴活儿没干完。从明天开始,你俩带领分场所有干部把尾巴活儿干完。但是,工资要算一队那个职工的。记——住,与人有利,与己方便!。”
严爱民坚定的指示,和风细雨的态度,使郝武鑫和郓良宇颇为惭愧。他们边点头应着诺边表示惭愧。爱民场长点燃一支烟,悠然地吐了烟圈,语重心长地说:“二位啊,送你们俩四句话‘幸福农场幸福事,事非原则何求疵?官员教员既桑梓,官法民风两不弃。’如何?细细琢磨一下。”
郓良宇和郝无心思考着四句打油诗,悻怏怏地出了爱民场长的办公室。郝无心“吧嗒”半天嘴儿,弄不出四五六,问郓良宇爱民场长什么意思,他们该怎么办?郓良宇愉快告诉他:“老武,这件事儿了了,领导让我们把路修好,谁也不处理,把王大炮该得的给了,就这么简单!”
郝武鑫一琢磨,郓良宇说的没错,好像是这个意思。
郝无心责成燕明来按六块钱一米给王大炮结账,而且结账时要当着他和郓良宇的面——钱从哪出?燕明来自己掏腰包。而且,郝无心宣布:燕明来与一队桂存信对调,立刻交接工作上任。其实,郝无心明白,燕明来拿出这些钱,也是贪占的九牛一毛,对调工作是保护他。面对这个决定,燕明来有心反抗又不敢。他守着妻子二梅大骂郝无心,一定要给郝胖子点儿颜色看看。还别说,挨金似金,挨玉似玉。他老婆二梅比他懂礼,劝他说:“你别成天没屁搁楞嗓子,说话之前想想。你和王大炮这么大事儿,没有胖子给你撑着,总场那一关你能过去过不去?”
燕明来一听就火了:“怎么?让你陪好他睡觉,还把心陪过去了。你他妈还是人揍得吗?不他妈削你,不知道姓啥了?”骂着,上来给老婆王二梅一顿胖揍。
“你不真成了活王八,你是啥!你亲手把我送给他,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现在跟我急眼。明天我就让全场人都知道!”王二梅委屈地揭了丈夫的盖子。
燕明来一听,老婆要让全场人都知道,害怕了,“咕咚”给王二梅跪了下来。他知道,这些一公开,别说当队长了,就郝无心那帮小弟能捏死他。他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强调孩子没法做人了,央求老婆别这么做。哪个当妈心那么硬,看在孩子原谅了他。
不长时间,分场门口出现了一张大字报:王八肚(犊)子郝武鑫,垠(淫)人妻女,一嗅(臭)万年!
赵老财从家返回来,看见一张大字报贴得瓷瓷实实,当公安的警惕性一下子提上来。他小心翼翼把这个大字报揭了下来,想给场长打个溜须。因为露水一打,整张揭下来没费劲。当把大字报拿到郝无心面前时,他像泼妇骂大街一样,在办公室吵吵开了。
他冷静了一阵子,开车回了厄尔古纳,找他的狗头军师候真敬。候真敬分析说:“大哥,你说的笔迹鉴定,在正常情况下可以,那也得是省地公安局,咱这破地方根本白扯。你想想,你们场谁可能干这事儿。这笔字真够呛,写七个错八个!”
经过候真敬这一番舞玄,郝武鑫白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冷静下来,怎么想就是燕明来。因为王二梅拐弯抹角提过燕明来不满意,所以他真想一怒之下想平了燕明来。但是他不傻!王二梅与燕明来毕竟是两口子,他要真作起来,党纪国法在那摆着那,关键王二梅不一定向着他,打不着狐狸惹一身骚。
他把到幸福分场这两年的事儿捋了一遍,赵老财这个老蔫真不错,一个甜枣吃不了。自从,他给了两垧地,使他感恩戴德。这两年,凡是类似的消息,都是赵老财第一个告诉他。这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光给两垧地太委屈他。所以,郝无心决定成立传达室,把赵老蔫调过去,兼管来信来访工作,恢复他以工代干的身份。先别说郝武鑫脑满肠肥、好色贪财,但凭他知恩图报这一点,他能从江湖走到官场儿,一点都不奇怪。
实事求是地说,燕明来这张大字报掀起了轩然大波,不过是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柄,没有人把这件事当回事儿。现在,所有人都一心扑到自家的日子上,谁有功夫真正理会这破鞋烂袜子的事儿。即便有个别人想借尸还魂,也都惧怕郝司令江湖手段,没人敢兴风作浪。风波毕竟是风波,时间一长就随风消散,散入漫漫红尘无影无踪,干部职工全部抛在脑后。
燕明来自己埋汰自己,写了这张大字报,表面上在老婆和郝无心面前继续当王八。为了掩人耳目,他向郝无心抱怨处理他太重了,天天哽叽回一队。被他这一迷惑,郝无心这个老江湖还真画回儿——如果是燕明来写的大字报,他不可能还向自己要好处;如果不是燕明来干的,别让谁那么不开眼。难道郓良宇?不可能。他要反对自己不会用这种方法。总之,身边人要干这事儿,怎么也让自己喝一壶的。想来想去,谁都像谁都不像。
由于,郝无心公平对待父亲修路这件事,让王大炮一家度过了难关。王家宝在笔记本上写下这样一段话:无论是国家的路,还是老百姓的路,让千千万万的人前赴后继。建国前,千千万万仁人志士抛头颅洒热血,铺就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道路;建国后,千千万万党员干部呕心沥血,铺就了人民新时期富裕道路。经过了痛苦和艰辛,爸爸铺完了幸福农场的路,所有出行的人摆脱了泥泞和烦恼,这就是幸福之路。
其实,鹰有时候比鸡非得低,但是鸡永远达不到鹰的高度。因为黄金的边角余料依然是黄金,早晚被人赏识。至于,王家宝这只鹰飞得多高,现在无法想象。他现在对好多事情都处于懵懂状态,所分析和判断都带有一定模糊性。所以,他只能默默释放一下自己郁闷的心情,无法给自己和周围人一个明确说法。
到此,王大炮修路风波告一段落。王家宝回到教室安心学习,一如既往受到学校和师生爱护。当然,他暗暗发誓要在中考中大放异彩,用实打实的成绩回报帮助他的人。实事求是地说,老师不愧是灵魂的工程师。除却尚章文以外,所有老师都抱着培养人才,为了培养人才头拱地。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要知道王家宝在中考如何大放异彩,请看下一章中考状元占鳌头,一举成为厄尔古纳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