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小羊忘了回家的路;阿婆的故事,说了很多年,还没有讲完;雪山上的宫殿,从来就没有人见过……
一个蒙古包…坐落在尘世边缘,蓝绿灰白的颜色们开始往深处走。草原上的红里,还有粗犷的黑……天空是一个…更大的蒙古包,向下笼罩…不见成群的牛羊和勇士。老人们守着日渐荒凉的故土,默默老去……
这里的风很大,大得听不到其他声音时,就会很安静。然后就好像…可以听到风声里传来远方的呼喊。那是孩子们骑着骏马,呼喊着亲人的名字……
年老的巫祝手拿铜铃,晃动身躯…左右摇摆。跳起了远古祭祀的舞蹈…无数的图腾,奔涌而来。阿婆的故事,还在说……
我们的世界观里,显然不止一件事,而所有的事情,归根结底都是一件事。将之前的故事重置于此处,也是为了新的故事,更好的延续。而新的故事,就从草原上的这次离别...开始说起吧……
时闻天下...有城郭之国,地处中原,很是富庶;有游牧之国,常居塞北,民风淳朴;亦有舟楫之国,盘于东海之滨,千岛竟流。苍天治下,无处不有...想来此处宫帐,定属游牧之国无疑了。(取材:清魏源“圣武纪”卷八)
在草原上的部落里,众人这一待,就是十余日。其间,少不得经历当地的风土民俗。这里的人们很纯朴,也很热情,他们以黑车白帐为家,多少年来,一直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
以后世的话来说,这是人与自然相互依存的一种关系。我们这个世界有很多人在不同的区域生活着,不同的人们,也有着不同的生活习性。这些习俗的养成,均依从当时当地的自然环境,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若是依从地势,天下之大,可以游牧的草场,必不止于眼前,更要时刻顺应天时。长生天...就一定会保佑他的子民……
到此十余日,众人感触颇深。时至如今,草原上的部落,能够逐渐发展壮大。“顺天应时”,实是千年来繁衍生息的唯一选择。虽说如此,这里...却不是我们要追求的道。或说,我们要求得道,远不止于此……
这些日子的歇息,已足够众人走得更远些。而短暂的相聚,是为更长久离别的延续,却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日?人们总在遇见,又总在离别,缘聚缘散,有如天边浮云…变化无常,不可捉摸。能够做到的,唯有珍惜当下而已。当下,我们即将离开这一片庇护之地…继续西行。
待到临行之前,部落一众,来给他们送行。来时相迎,去时相送,这是草原部落应尽的礼节,也是游牧民族一直秉持的传统。更何况,前些日子“论道”,使部落中人,皆受益匪浅。南人与北人各有所擅,明明可以更好的相处,为何非要争斗不休呢?然而,在统治者的眼中,可能并不只于此……
从南边来的一众人...都与这几日,部落中相熟者,稍事寒暄,互道珍重。一同走出帐门外。临近告别,那为首的女子,谴身边数人…给道士一行献上了洁白的哈达。对来自远方就要离开的客人,送上他们最美好的祝福,那洁白的颜色就如同远处雪山顶上…无垢的雪。纯洁而自由……
一个小男孩从阿婆的身边跑了过来,本来就本来就要上马的青衫便停了下来。走上前几步,俯下身。那男孩踮起脚尖将手中托着的哈达,给青衫戴上。青衫抱了抱他,用额头贴了贴他的额头…再摸摸他的头。总有一天,孩子们都会长大,会成为草原上的骏马,成为天上翱翔的雄鹰。到那时,我们都会老去。虽然,我们也正走在老去的路上…不能回头。
看着这一幕,姑娘的眼中,似有泪光。草木亦有情,何况是人?道士走上前,按道家礼节,与部落中人,作了一个揖,身后一十八人亦是作揖…而后翻身上马。部落中的老少诸人,微微躬身,送他们的客人……远行。这一片区域,就于此时独立在天地之外,默然无声中暗自沉寂。前路迢迢,山高路远。远方的客人呵,望自珍重……
部落外,不远处有一条河,河边有一只小羊,独自徘徊。虽然就在左近,却找不到回家的路。还有一个人的身影映在波光中,淼淼的...不甚清晰。那是白衣,他也在这条河边独自徘徊,转头看见了小羊,便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抱起了它。那小羊,似乎也颇为安心,并不挣扎。是呵,无论何时,有一个怀抱的感觉,真的很好。无论何时,你都不是一个人……
帐门之外,那个孩子还在守望。白衣将小羊送到他的怀里,摸了摸他的头。翻身上马,追着道士一行人,头也不回的去了……阿婆唤着孩子的名字,羊群们都已经归家。年老的巫祝爬上高台,手摇铜铃,又跳起了祭祀的舞蹈。更远处的雪山上,究竟...有没有宫殿呢?
无数时空中,相遇和离别的故事,正在不断上演,故事里的主角都不是我。而我,只是一个历史的看客……
取材:丘处机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