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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潇雨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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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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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缘》连载

第六十八章 沧海长路

南山南,北海北,南山以南是故乡,北海以北是孤岛。记忆飘渺,乘着归雁,神思及远。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座田园居所,曾是我们的归宿。留恋过一阵子,该离开时,也便离开了。只是直到此时方才明白,原来生命中短暂的重逢,便是为了更久的离别。我想,这应是最后一次了,此一去,再无归期。

来不及最后一眼,这片空间开始扭曲,屋舍渐隐,道路化虚。田园荒芜,小亭不见。溪水潺潺趟过心间,越来越淡。通通模糊后,唯留一颗枯树,在风中朔朔,给意向里飘零些花瓣,遣些醉意传了过来,送他们一程。其余种种,便与那些田园景象,一同隐去,皆做虚幻。

他们离开了,田园荒芜了,远去了故乡的风景,儿时的歌。风里落着惆怅,歌里念着家。三月的桃花,六月的酒,亭外的飞絮落小溪。我沿着小路往前走,小路的两头是田埂。来到了小院瞧一瞧,前面的小屋是我家。东边厢房书生屋,西边厢房姑娘住。你弹琵琶我读书,你织女红我耕田。春时探花夏听雨,秋共明月冬沐雪。多少个日夜在一起,多少段过往都随风。且听那歌声何人唱?青衫的少年要远行……

一条大道走到头,两行归雁向南飞。待转过,又是新的道路。一场人生共执手,前尘过往皆是空。若重来?愿还是你我。路漫漫其修远兮,总有不及回望之时。人虽远而心相近,却是冥冥中必有回响。再多年后,却不记,年少韶华,白首皓然。青衫不忘,红颜依旧。

即便忘了许多,也仍是那一天开始,那一天结束。只因我们来过,便是最好的旅程。只因有你,便是最美的风景。回眸处,若时光不曾负我,我亦不曾负你。继续走吧,与尔等同行,山山水水都是路,风风雨雨总是情。继续走,便让那过往执念,随风而去。从今往后,你我所在之处,便是田园心乡……

下一段,从心宿往尾宿,继而最后的箕宿,连成了一条长长的堤岸。其形蜿蜒,横向来看不算窄,落在这片海域中就显得尤为狭长,连着前方更远处拖逦,隐隐还有一段末梢,仍未见得。想像江南的柳岸,风吹过长堤,大海也不过是一片更广阔的湖泽。而身在其中,神游其外,视我等之渺小,比之一个浪花头,大不了多少。徐行在这蜿蜒绵长的堤岸,仿佛走向了一条逝去的路。还在路上,就总以为那路的尽头,永远没有尽头……

正行其间,一个白衣的身影,不经然,越过了几个身位,又走到了前头去。观其意向,飘飘然若游鸿过隙,渺渺兮如沧海飞沙。神游于物外,渐与世独立。风流处,何似人间?脚下这一段路,许是一个人的旅程。至于究竟为实,还是为虚?也只有那白衣飘飘的公子,方才晓得。

而我们每一个人,或前或后,都在这条长往的路上,结伴而行。纵然孤寂,也得一时之慰藉。可有些人,不管在何处,与何人一道?他永远都是他自己。纵千万人中,也是一人独往。如此孤绝,便早已不是此间之数。似那人间烟火,靠的近时,你我皆在其中。飘得远了,就看不见了……

沧海中,长路上,我们一同走过。有如来时一般,依旧是白衣在前,青衫与姑娘居中,道士行在末尾。一行四人,皆各有风采。那些一路跟随的鲸鱼们,也都游了过来。它们靠近堤岸巡游,低声合鸣,推着涌过来的海浪,卷携着波涛相撞,护送我们一道前行。尾后留下逆旋的暗流,被下一波浪潮拥抱着,拍向岸边……

除了风声,潮声,路边杂草摇摆的窸窣声,以及足下不显的脚步声。踏着些沙砾,碾入泥土,历多少年后,也会铭记逝去的岁月?还有那隐在胸口的心跳,即使你听不见,它也会一下一下的读着时间,记录着落下的过往,等待后来的某一瞬里,悄然翻涌,又暗自沉寂,终于不再被想起。更微末的,是有些不知名的颤动,引导着我们渐入空灵,驱动着这副身躯游离。于此一途中,浑浑噩噩,又如斯清明的,丢了一个我。

而吾心之内,亦是安稳。只剩得一片寂寞处,独自清愁。忽然之间,便有些呢喃,揉在风与潮里,交相入耳。轻言絮语中,那些悄然而下的,非花非叶非寒雪,像雾像雨又像风。而后无声,落了一场空,映得心内干干净净的,不染一丝尘埃。缘何如之?只因我等化虚,已做尘埃。这心中,又怎能再染一尘?

正所谓:

少年歌矣雁双行,梦里飘花别众芳。

我自逍遥山海内,君能闲逸水云长。

前时知北游龙宿,回首朝南望远乡。

天地之间行逆旅,清愁落寂做尘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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