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如果,我有一个小院子。春风、夏雨、秋月、冬雪,四时之景,自成天地,花鸟鱼虫,自在其中。朝起而作,暮落而息,摇风啜茶,怡然自得。那该有多好?我想,它一定要是这样的小院子。除了这些,那里还有我和你……
青龙诸岛之外,正值凛冬,天寒地冻。而岛上气候却常年温暖,不受外界影响。此时若按月份来算,大致可对应外界三月到四月间,也就是春末夏初之际。
受此影响,这院落中的植被亦长得茂盛,尤其是那一小从伴溪水而生的桃花林,有若凝脂粉黛般,开了好多。恰是一片田园景象,和风畅暖,阳光正好。
田园里,有一位青衫的老者,头戴方巾,捋着袖子,正有些吃力的挥动锄头。田里种了两块地,一块种西瓜,一块种玉米,这些都是姑娘爱吃的。现在播种,等成熟时候,就可以吃到,其他粮食都还有一些,吃完后可去附近镇上兑换或购买。
年轻时游侠江湖所积攒下来的银钱,粗略算下来,大致可以供得这些年所需。他停下来,撑了撑腰,擦了一把汗水。后拿出一把折扇,有些附庸风雅的,对着自己扇了扇,却发现未有一点作用,不由讪笑一声,收起折扇,继续劳作。朝起而作,暮落而息,再得一人执手偕老,大概就是隐居世外应有的样子吧?只不过,心里总是觉得还缺点儿什么似的,好像总有一趟未尽的旅程,还在等着自己,一时不觉,却是多了些念想……
小亭那边,常有两个人过来下棋,分别是一个老道士,和一名白衣公子。青衫也常去看他们对弈,看到兴起处便叫一声好。那二人却总是笑而不语,看他的眼神里,有些东西很是熟悉,便如多年前的好友一般。
有时,自己也会去对上两盘,可惜棋艺不精,又缺少耐心,尽是输局,然而于这过程中,他却乐此不疲。间歇时,和那二人饮上几杯,听他们闲谈些江湖往事,却是忘了自己也曾来自江湖。初时尚津津有味,到得后来,便是沉默。记忆中的某处,依稀可见,而关于那趟旅程,还是有些想不起呵……见他如此,道士与白衣便不再多说。
西厢房内,一扇屏风,其内有两只黄鹂,正互相追逐,画工精美。屏风之后,一名上了年纪的妇人,正坐于梳妆台前。隐居这世外田园,已记不得有多久了。虽然年岁渐长,姑娘还是很注意自己的仪容,这是一个女子与生带来的习惯。此时的她,瞧着镜中的自己,轻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呵,岁月爬上了眉梢,原来的满头青丝,现已半数转白。可能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变成一样的颜色了,如果是那样,也挺好的。这只能证明,时光曾经来过并一直眷顾着我们。那些不老的,终究只是过往岁月中挥之不去的情怀,想到这里,有些怅惋。于是,她拿起台上的一个木簪,将云鬓挽上,再看镜中红颜,还有些昔日面貌,不禁然抿嘴一笑……
如是,此中时间一晃,已两月有余,而外界亦不过数天。须臾之间,时光的流速差了不止一点。时已盛夏,雨水颇为充足,亦是润的土壤肥沃,月前种在地里的西瓜和玉米也都已经成熟。
青衫拎着木桶,去溪边打了水,来到屋前生上火,起锅煮水。趁此间隙,去地里取了一个西瓜,几个玉米,将玉米叶子剥除、洗尽。先煮一煮,待冷却后,再烤过,姑娘是喜欢吃烤玉米的,这一点他一直记得。至于西瓜,先置于阴凉处放一放,等道士与白衣来了后,再分而食之。到这里,他忽生感应,便向不远处的小亭看过去,正望见那两人一前一后携伴而来,他们已有一阵子没来下棋了。本预感二人今天会来,谁知便真的来了……
青衫有些欢喜,便往屋内唤姑娘同出,一起向小亭这边过来。行至此间,几人见礼后分别坐下,多日里不见,也未见生疏。本从江湖中来,皆是不拘小节之人,随性自然惯了,也好省得那许多繁文缛节。
当即,青衫就拿出那个早已准备好的西瓜,待与众人分了,又发现少了点儿什么。于是转回屋内,取下挂在墙头的一柄剑,回到亭中,纵横几剑,将那西瓜分做数瓣。几人见他竟用长剑切西瓜,都觉好笑。古来用剑,皆做杀伐之器,今次里拿来切西瓜,却也算物尽其用了……于是乎,分而食之,宾主尽欢。
夏日的午后,空气甚是闷热,有好些蝉鸣声阵阵传来,却隐于树木草影中,寻不到来处。兴得亭内不时有几缕微风拂过,留下一丝清凉慰藉。还有这清甜的瓜果,沁人心脾。而后,道士向姑娘要了几个茶杯,说是要煮茶,却不用茶壶和明火。只见他右手做提壶状,以左手发出掌劲,未过多时,亭中有袅袅的茶香溢出,他便顺了几个杯子在面前,从那空悬的壶中,倒出了茶水。
青衫与姑娘,一时都注视着他手中动作,曾几何时,他们似乎见过这手法,见过这样的人,那时也是这样的场景,他们在檐上看雨,道士和白衣在亭中喝茶。而今几人坐在一处,不觉生出恍如隔世之感。这一刻恍惚中,眼见得青衫与姑娘的容貌,逐渐变得有些年轻,身形亦复挺拔,或而绰约……道士与白衣对视一眼,皆是目光凛然的看着此刻在他们身上发生的变化。
一声惊雷骤起,打断了回忆的过程。青衫忽然站起,左右四顾,然后看了看自己,再看向几人,他觉得有些茫然,头脑中好多场景交相更替,乱了头绪。看姑娘模样,亦是伤神。那老道士便好言相慰,劝二人放下念头,此时不宜多想。
雷鸣再起,接着无数的雨点,连绵成线,倾泄而下。青衫转头向亭外,看到云层的色泽晦暗,压得很低,又转而看向不远处那一小片桃林。疾风骤雨中,点落了好些桃花瓣,落在溪水里。其内似乎还有一只蝴蝶,翩翩隐在落花中,逐流而去。
于是,他手中不自觉,又拿出那把折扇,徐徐的摇了起来。这夏日的雨,说来就来,是如此的惬意,我们却不愿在那样的惬意中,说走就走。或许自己,真的不愿再离开这里吧?
正所谓:
蝉起无声若有声,苑亭半夏画屏莺。
轻摇纸扇观云景,稳执茶壶看水清。
风动花飞追玉蝶,雷鸣雨坠压香蘅。
忽然默默归平静,隙里微光露浅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