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在我们老家,把讲故事叫做“说瞎话”。爱听故事的人,被称为喜欢听“瞎话”的人。
我就是一位爱听“瞎话”的人,而且特别喜欢听,小时候,不知听“瞎话”就是听故事,长大了,才知道当时天天晚上缠着姥爷讲的“瞎话”就是故事,当然,姥爷讲的大多是鬼故事,害得我天天晚上做噩梦,见我从梦中惊醒,姥娘总是把我搂在怀里,一边摇晃着我,一边嘴里嘟囔着一些“姥爷坏”、“打姥爷”类的“瞎话”。用姥娘的话来说,我不长记性,第二天晚上照样缠着姥爷讲“瞎话”,我到现在经过姥爷家村西头的那座水泥桥时,还下意识地往桥下瞅一眼,看看是不是如姥爷所讲,桥洞里窜出专逮下河洗澡孩子的“皮猴子”。
我到了上学的年龄,从姥爷家回到了家里,书本上的英雄故事取代了姥爷的“瞎话”,我逐渐感觉到老师讲的故事和姥爷说的“瞎话”有很大的区别,一句话,姥爷说的“瞎话”拿不到台面上来。我才不管那个呢,拿的上台面的故事,我听,拿不上台面的“瞎话”,我也听。夏天的晚上,我躺在麦秆做成的席子上,忍受着干了一天农活的大人身上散发的汗臭味,听他们讲上到秦始皇下到生产队的“瞎话”,现在想来,他们讲的大都没有历史根据,的的确确是瞎话一大堆,不过,我也从他们讲的“瞎话”中,吸收了不少精华,对我创作小说起了不小的作用,比如,某某村的某某去县城捡洋落捡了个日本娘们,某某村的某某小时候在猪圈里拉屎被猪咬掉了命根子……这些都被我用在了本部小说中,而且是用在了主人公身上。
本部小说是以解放前后的山东省沾化县为时代背景,描写了“我们”村刘赵两家的爱恨情仇,原本是水火不相容的两大家族,在国难面前,取大义,舍家仇,摒弃前嫌,共同抵御外来侵略,描写了一群小人物不同一般的抗日故事。
主人公刘大义因为身体的原因饱受世人耻笑,屈辱和泪水伴随着他长大,在他懂事以后,差点因为身体的原因寻了短见,后在独臂表叔于震州的点化帮助下,在淄博周村学的一手好厨艺,先是在家乡几个村子操持红白宴席,后被土匪强逼当了大厨。鬼子来了后,又随土匪委身于倭寇,他就是利用这个尴尬的身份,为家乡人民反抗日本鬼子的侵略,做了许多有意义的事。
有关沾化县在日伪时期和土改时期的一些事情,我除了在沾化县志上了解了一些,大都是听“瞎话”得来的,特别是我在村小学当了民办老师后,接触到我们村两个有名的人物,一位是我们村第一任支部书记黄寿贵,一位是村里第一位吃“公家饭”的老教育工作者黄振荣,他们和我讲了许多不是瞎话的“瞎话”,我和他俩都是忘年交。
按村里的辈份,我管黄寿贵叫爷爷,虽说不是一个姓,但因他的儿子是我奶奶的干儿子,所以两家关系比较亲近。我教书的时候,寿贵爷爷近七十岁了,村支书卸任近二十年,由于有腿疾,他每周总是有那么两天,瘸着腿,按时到学校去。我也就赶快沏上茶,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备好的烟,让老人家自己坐着,等我上完课或批改完学生的作业,再听他讲“瞎话”,我们县土改前后的那些事也就了解了个差不多。
我们家和振荣伯家是前后邻居,我和他那位后来成为除草剂大王的小儿子黄延昌是同岁的发小,我和发小还在上小学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放了学,钻到他家的里间屋里,从一只老式木头箱子里,翻找振荣伯用过的书籍,这些书籍有些是振荣伯在中师的课本,有些是诸如伊索寓言、民间故事类的课外书,我对书里的很多字不认识,但在那个没有网络的年代,我还是如饥似渴地读着,小学阶段,我就读了《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因为有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的古训,甚至还胆战心惊地读了《水浒》,也算是接受了文学的启蒙教育吧。我当民办老师的时候,振荣伯已经从乡镇文教助理任上退休,他也成了学校的常客,我也成了他家的常客。我从振荣伯的嘴里,了解了许世友、杨国夫、赵三营、刘部队等一些人和事,比从寿贵爷爷那儿听来的,要系统真实得多了,和我后来从沾化县志上了解的内容出入不大。
寿贵爷爷和振荣伯已经千古,我从他们那儿收获的东西还在,经过二十年的沉淀发酵,可以用文字的形式表达出来,让更多的人了解我家乡过去的一些事了,于是,便有了这部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