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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义看着赵守财猥琐的样子，感到十分恶心，无不讥讽地说道：“喝完了吗？还是中国的小米粥好喝吧，寿司不合咱沾化人的口味。”
赵守财知道刘大义在挖苦他，连忙收回目光，接过盛满炒鸡蛋的碟子，微笑着说：“都一样，都一样，能填饱肚子就行，你烙的油饼真好吃，怪不得山本君这么爱吃。”
刘大义见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翻译官在他面前这么客气，也不好再说什么，忽然想起那天碰到城里女人的事，就问已经出了门口的赵守财：“你那没过门的媳妇在你家过年？”
赵守财心里一怔，这事除了家人，村里人知道的不多，他回过头来，疑惑地问道：“腊八日那天，她碰到的人是你？”
刘大义笑笑说道：“除了俺，还有谁？”
赵守财“哦”了一声，随后说道：“我未婚妻就是来结婚的，当然不走了，过了年，请你做喜宴的大师傅如何？”
刘大义知道赵家不可能请他，也就顺喉咙打趟趟地说道：“好啊，好啊！不嫌就行。”
快到吃中饭的时候，肖林爱南从惠民回到了沾化。他向山本汇报了会议内容后，来到厨房，命令刘大义赶快给他炒几个菜，为了赶路，他早饭都没吃。刘大义知道肖林爱南喜怒无常，只好放下手里的活，连忙给他炒了四个菜，蒸了一碗大米饭，让一直守在厨房门口的日本兵给肖林爱南端走。不一会儿，日本兵和美智子一块来到厨房，美智子很客气地告诉刘大义，肖林君晚饭要吃中国的水饺，而且是猪肉韭菜馅的。
除了大集那天，在县城卖菜的商贩都集中在东城门南边那个小空场上，鬼子汉奸横行，平常也没几个菜贩摆摊，大都卖一些白菜萝卜类的家常菜，临近年关，菜样才有所增加。刘大义在那十几家菜摊前转了一遍，只有一家买韭菜的，还不是多么新鲜，这恰恰正合刘大义的意，让老百姓扔不了，让鬼子吃不到新鲜的，两全其美。韭菜摊位右边是一个卖藕的老汉，两只柳条篮子里还有不少藕在那儿摆着，就在刘大义弯腰往篮子里放韭菜时，两个横眉立目的汉子来到了老汉的摊位前，一个脸上有麻子的中年人，二话不说，揪着老汉的棉衣领子，甩手就是几个响亮耳刮子，一边打一边恶狠狠地骂道：“老不死的，夜来（昨天）躲着不拿，还认为你今门儿（今天）不敢来了呢，俺让你躲，让你躲！”
老汉的鼻血流到了嘴上，又滴到了地上，快六十岁的人了，竟然像个小孩一样哭着求饶。刘大义连忙问卖韭菜的怎么回事。韭菜摊主小声说，昨天上午一帮人收了摊位费，中午麻五领着人又来收，老汉说卖卖再给，趁这些人吃饭的工夫，老汉挑篮子跑了。
刘大义一听，心里来气，老百姓本来就生活在鬼子的屠刀之下，同是中国人，应当互相照应，可这些人太他娘的不是东西，为了几个铜板对自己的同胞痛下毒手，再不出手管，老汉非被打残了不可。
刘大义上前一把抓住麻五的手腕，用力往后一扯，没防备的麻五被扯了一个趔趄，麻五的同伙立刻抱住了刘大义的腰，这小子力气还真大，刘大义一时动弹不得。
麻五缓过神来，见刘大义虽说穿了一身老百姓衣服，可衣服干干净净，没有补丁，腰上围着一个做饭的围裙，害怕是县里哪家有权势人家的厨子，一时不敢太造次，只恶狠狠地骂道：“你干什么的，敢妨碍维持会维持县城秩序？”
刘大义一听，原来是崔南停的手下，他早就听说维持会这群汉奸都是一些地痞流氓无赖，专干敲诈老百姓的事，可他不愿意拿鬼子厨师的身份压人，他觉得这个身份丢祖宗的脸，于是高声说道：“俺是南关饭铺的大师傅，他这么大年纪了，你咋下得去手？”
麻五一听刘大义就是个饭铺的厨子，立刻怒火中烧，歇斯底里地骂道：“操你娘，谁的裤裆破了，把你给漏出来，你是不想活了？”
麻五甩手给刘大义来了个大嘴巴，一遍打一边骂：“崔会长的事，你也敢管，看来不想要吃饭的家伙了。”
刘大义真不想依靠鬼子的势力欺负中国人，可今天遇到这事不用不行了，崔南停是肖林爱南面前的红人，就算是武胜和赵守财，也不放在眼里，只有日本人能管住崔南停，一条妙计忽然涌上心头。
刘大义突然想极力挣脱身子，冲着吓呆了的韭菜摊主喊道：“把俺的韭菜放好，让人踩烂了要命啊！”
麻五一听，“嘿嘿”一阵冷笑，顾不得狂搧刘大义，走到韭菜摊前，双脚交替着猛踩地上的韭菜，又把盛了一部分韭菜的菜篮子一脚踢到不远处的垃圾堆里。抱着刘大义的那个麻五手下，也被麻五的行为吸引，手一松，被刘大义用力挣脱。刘大义拼命跑向东城门，麻五和他的手下在后面追。城门口的两个伪军和两个日军士兵，正远远地看热闹，见三个中国人向这儿跑来，高兴得手舞足蹈。刘大义跑到伪军面前，气喘吁吁地说：“俺是山本太君的厨师，这两个杂碎把太君的菜都踩烂了。”
一个日本兵在中国厨房打过菜，认识刘大义，也能说两句中国话，见两个伪军去拦追来的麻五，疑惑地问刘大义：“什么的干活？”
刘大义装出一脸惊恐的样子，说道：“太君，肖林太君的咪西被他们踩烂了。”说吧，刘大义还做出用脚踩的样子。
这个日本兵似乎明白了刘大义的意思，和另一个日本兵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两个鬼子突然端着枪，走到麻五两人身边，抡起枪托一通猛砸。麻五两人被砸了个晕头转向，一个伪军骂道：“你两个也是瞎了狗眼，皇军的菜也敢踩？”
麻五这才知道惹了麻烦，连忙搧着自己的脸向刘大义求饶。麻五虽说可恶，但刘大义看到鬼子打中国人更生气，于是踹了麻五一脚，让他俩赶快滚蛋。
刘大义回到菜摊前，卖藕的老汉给刘大义下跪谢恩，刘大义连忙将老汉扶起，细问才知，麻五找事根本不是为了治安费。老汉名叫苏才根，家住南三里村，近四十才得一女，女儿今年十九岁，想找个女婿入赘苏家，麻五不知从哪儿得到的信息，想给苏才根当养老女婿。且不说麻五一脸麻子，抽大烟甩大鞋的作为和快四十的岁数，苏家也不同意。麻五多次托媒无果后，开始找苏才根的麻烦，不仅在县城找，有时还去村里找，扬言娶不到苏才根的闺女决不罢休。
刘大义一听，勃然大怒，刚才放走麻五这杂碎有些便宜了他。刘大义非常清楚，麻五绝对不会和苏才根罢休，就对苏才根说，他二姐也是南三里村的，姐夫叫苏金星，原在县城有家杂货铺，鬼子来了后，关店回家了。苏才根一听刘大义是苏金星的小舅子，十分欣喜，他和苏金星是一个辈分，虽说出了五服，可是一个苏家。刘大义见苏才根和姐夫是本家，觉得更应帮苏才根解决此事，他让苏才根挑着藕担子，随他送到宪兵司令部。
刘大义将那些烂韭菜全拾到篮子里。路上，刘大义瞅个没人的机会，将几块藕踹碎，然后放到藕筐上面，并将自己的棉衣扣子扯掉两个，至于何故，苏才根也不敢多问。
宪兵队守大门的鬼子不让苏才根进去，刘大义用手比划着解释，他是送菜的商贩，鬼子明白后才放行。刘大义命苏才根将藕筐放在伙房门口，他哭丧着脸，敲了肖林爱南的门三下。肖林爱南早就叮嘱过刘大义，不能进他的办公室，送饭时，敲门三下，他自己出来拿。
肖林爱南似乎心情不错，见刘大义左脸红肿，棉衣沾满尘土，还掉了两个扣子，甚是惊讶。刘大义指着地上的韭菜筐子说：“太君，这韭菜饺子吃不成了，俺刚才去买韭菜，就这一份儿，没想到维持会的麻五也要，俺俩争执起来，他不光打了俺，还把韭菜踩烂，扬言就是喂了猪，也不给俺。”
肖林爱南一听，好心情顿时全无，大骂一声：“八嘎，良心大大的坏了，崔的手下，对皇军大大的不敬。”随后，命令两个日本兵，将麻五抓来。
肖林爱南看着厨房门口的苏才根，脸上带着血迹，问刘大义：“他的什么干活？”
刘大义连忙说道：“他是南三里村的菜贩，大大的良民，俺看他家的藕不错，想给太君炸藕合，没想到也被麻五踹烂了几根，他为了保护这些藕，被麻五打得鼻子流血。”
肖林爱南看着筐子里的藕，果然有几根碎的，对刘大义说：“良心大大的好，以后，由他供应蔬菜。”
刘大义赶紧对苏才根说：“根儿哥，还不谢谢太君，以后由你给皇军供菜。”
苏才根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没见过世面，吓得机械地鞠躬施礼。
刘大义让苏才根把藕放到伙房里，转头对肖林爱南说：“太君，今晚韭菜饺子吃不成，俺就给你包猪肉藕馅儿的，保您爱吃。”
肖林爱南很高兴地回屋去了。刘大义把藕钱交给苏才根后，送他出宪兵队的大门，路上，小声叮嘱苏才根，每天上午，送些新鲜蔬菜来，留不下的，再到东城门空场去摆摊，从明天开始，麻五不会找茬了。刘大义的话，苏才根有些半信半疑，当汉奸的，哪有好人。
两个日本兵将麻五押到了宪兵队。肖林爱南在审讯室先是重重地踢了麻五两脚，又用鞭子劈头盖脸地一顿猛抽，疼的麻五哭爹喊娘。肖林爱南见麻五穿着厚厚的棉衣，后背上只是把棉花抽出来，命令两个士兵将麻五的棉衣扒掉，将他绑到操场的旗杆上，又用凉水泼了他一身。沾化的冬天可是滴水成冰，开始，麻五抖成一团，后来干脆不动了。在伙房里包饺子的刘大义，一直留意操场上的动静，害怕时间久了，麻五被冻死，毕竟是中国人，对同胞还没犯下必死的大罪。他连忙把包好的几个饺子先煮了，端给肖林爱南。
刘大义在肖林爱南的办公室门口把饺子递给他，笑眯眯地说道：“太君，您先尝尝合不合口味，好吃就继续包，要是不好吃，俺就不包了，再就是让那个人给俺劈点柴，不用白不用。”
肖林爱南急于回屋吃饺子，于是命令日本兵将麻五带到厨房，帮着劈柴。好大一会儿，麻五在温暖的伙房里才缓过劲来，看着脸前的刘大义，心里明白了一切，连忙给刘大义磕头认罪。刘大义知道火候还没到，也不数落他，让他把搭在身上的棉衣穿好，去门口把那些木柴劈了。麻五捡了一条命，哪敢不听，刚轮了十几下斧头，身上出了汗，反而不那么冷了。
肖林爱南吃完那几个饺子，激起了食欲，来伙房命令刘大义再煮几盘，让山本队长和几位小队长也尝一下。刘大义指着劈柴的麻五，告诉肖林爱南，他还算老实，让肖林爱南绕了他这次。肖林爱南摇着头说，用中国人的话来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把韭菜放到窗台下面那个盆里，让他跪着吃了，他不是爱当猪吗？
刘大义心里想，肖林爱南真他娘的恶心，那个盆明摆着是他两口子的尿盆。刘大义不敢不照办，也不想不办。一个日本兵把盆子拿来，一股尿骚味直钻刘大义的鼻孔。他想了想，还是趁日本兵不注意，把一部分韭菜扔进了灶膛。
日本兵把麻五带到伙房门口，命令他跪着把尿盆里的韭菜吃干净。麻五不仅不敢吃，还装出很爱吃的样子，盆子很快见了底。日本兵命令他将盆子舔干净，看着麻五舔盆子的怪样，喜的日本兵哈哈大笑。刘大义心中一阵悲哀，要是换做他，早用身边的斧头将日本兵劈了，宁死也不受这侮辱。
刘大义见火候已到，日本兵又听不懂中国话，就对麻五说道：“要不是俺，皇军非要冻死你，苏才根是俺表哥，你以后离他远远的，再犯在皇军手里，俺可救不了你两次。”
麻五一听，连忙磕头，表示再也不敢了。
这两天的天气有些怪，白天，太阳总是按时出来值班，到了晚上，星星却隐去光辉，钻到黑棉絮般的乌云里面。雪丸仿佛幽灵一样，伴随着寒冷刺骨的东北风，一点点，一阵阵，细碎零乱地飘摇而来，虽然知道自己的最终命运，但还是义无返顾地撞向屋顶、墙壁、枯树和地面，甚至钻进了正关屋门的刘大义衣领里。
刘大义警惕地朝宪兵队的大院快速扫了一眼，又用余光看了一下亮着灯光的肖林爱南办公室，然后轻轻掩上门，插上门关，在门后静静站了一小会儿，蹑手蹑脚回到里屋，把油灯端到外间屋的灶台上，看到就要燃尽的灶火，把几块干柴扔进了灶膛，他晚上要靠灶火取暖。
昨晚的事一直萦绕在刘大义的心间，倒不是他对美智子的身体特别感兴趣，而是对这个夹壁墙有了想法，说不定凭借这个暗室，能发现一些鬼子的秘密。他白天就有了打算，今晚再钻进去看一下，为了防止脚步声引起鬼子的警觉，他刚才就找出了娘给他做的棉袜子，这样走起路来，响动很小。他时不时地透过门缝观察肖林爱南屋里透到院里的灯光，盼着这灯光赶快熄灭，可灯光好像在和他作对，灶膛里添了两次柴，外面的灯光仍在。刘大义决定不等了。
他冲着财神像拜了一下，然后拔掉铁销，轻轻把像转到一边，下了地洞。刘大义端着油灯，来到夹壁墙里，想到肖林爱南屋里的灯光还亮，决定先爬第一个梯子。他不敢端着油灯爬，那样会让光线沿着上面的斜孔射到屋里。没等到头顶碰到屋顶，刘大义就停了下来，有了昨晚的经验，他只要摸到面前那个方洞就行了。当刘大义把脸贴到方洞上，看清屋里的情景后，尽管有思想准备，还是惊得张大了嘴，险些叫出声来。
房子中央，肖林爱南的老婆赤身裸体，被一条细麻绳绑在一把椅子上。她头发凌乱，嘴里塞着一块白色的毛巾，两只乳房被绳子勒得愈加坚挺。站在椅子背后的肖林爱南同样赤身裸体，头上缠着一块有日本旗圆形图案的布条，奇怪的是手里还拿着一把不知什么材质的鞭子，像极了道士的拂尘。两人正面对着刘大义，肖林爱南的老婆紧闭双眼，脸上有一种很痛苦的表情。肖林爱南在老婆的头发上嗅了几下，眼睛突然放出渴望的光芒，鞭绳在另一只手里捋了两遍，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后，落在女人的后背上。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双脚用力地跺着地面，脑袋左右摇摆，可嘴里什么也喊不出。老婆痛苦的样子让肖林爱南变得十分兴奋，双手发颤，身体起了明显的变化。
又是一鞭子！刘大义忍不住地闭了一下眼睛，他都能感觉到这个日本女人的后背有多疼。这是有多大的仇呀，让肖林爱南这么打老婆，刘大义有些不理解，看肖林爱南特别享受的样子，他老婆又不像犯了什么大错。接下来看到的，让刘大义更加不理解了。肖林爱南丢掉鞭子，点了一根白色的蜡烛，待蜡烛燃烧了一会儿，突然把蜡烛倾斜，让蜡烛油滴到女人的乳房上，日本女人又痛苦地双脚跺地，头左右摇摆。肖林爱南看女人这样，丢了蜡烛，跪在女人的面前，双手捧着女人的乳房，用嘴去舔刚才烫过的地方。
就在刘大义看傻了的时候，肖林爱南突然像疯了一样站起来，解开女人身上的绳子，拽掉口里的毛巾，把女人抱起来，很快消失在刘大义的视线里。刘大义眼里的那半截床头开始摇晃起来......
刘大义回到耳房，苦思不解，沾化人早就领略了肖林爱南的不正常行为，让青年训练班的中国人裸体在县城游街的事，早就传遍鲁北大地，可那是对待中国人，鬼子对中国人啥禽兽行为都做得出来，这不出奇，但是，他对自己老婆那样，刘大义就想不通了。
刘大义一夜无眠，又起了个大早，头有些昏昏沉沉，刚把小米粥熬好，崔南停就脸色阴沉地来到伙房。刘大义和他打招呼，也不搭理，倒背着手在伙房里来回溜达，东瞅瞅西看看。刘大义见他在财神像旁驻足，心里万分紧张，害怕财神像下面的秘密暴露，还好，崔南停没俯下身子看像后面的破烂，在刘大义面前，他也不可能弯腰看那些东西。
临走，崔南停附在刘大义耳边小声说道：“要不是看在赵家人的面上，老子绝对饶不了你，今后再敢给老子的人使绊子，可别怪我不给赵家面子。”
刘大义明白，崔南停这是为麻五的事情发火，他不敢动自己，未必是看在赵家的面上，麻五毕竟是肖林爱南收拾的，他在鬼子面前，就是一条狗。
肖林爱南的女人开门了，刘大义想到昨晚的事，心里难免产生恻隐之情，看到她和昨晚判若两人，心里不禁想到：“日本女人，真他娘的能忍受。”
快到中午的时候，苏才根挑着两篮子青菜来到宪兵队，嘴里对刘大义是一百个感谢。刘大义除了留下昨天吩咐让他必送的一把韭菜，还留下几棵白菜和半篮子土豆，又领着他找到主管日军伙食的朝鲜人朴勇顺，把剩下的菜都卖给了日军伙房。刘大义把苏才根送出宪兵队大院，嘱咐他想法淘换只甲鱼和一只一年生的小公鸡，他还欠肖林爱南一份“霸王别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