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陈林先的头像

陈林先

网站用户

小说
202203/20
分享
《老西北有座太监坟》连载

第二十七章 饱暖思淫欲

正月十三的下午,在县城那条贯穿东西城门的大街上,县党部秘书崔南停迎着寒风,正摇摇晃晃地向家的方向走去,身上的新式棉大衣沾满了泥土,一只棉鞋没有完全穿到脚上,趿拉着露着脚后跟,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街上的行人见崔南停这个样子,都远远地躲着他。

崔南停刚刚和赵守财在县政府的大门口分手。赵守财是来县城和他二叔赵新年告别的,他明天坐客车去济南,再从济南坐火车去杭州。赵新年通过谷友同的关系,给赵守财谋了一个参加杭州干训班的机会。赵守财来到县城,当然少不了和好友崔南停聚一下,两人在城南的锅子饼店,喝了个一塌糊涂。

崔南停走到县高小大门口的时候,险些与一位急匆匆进校门的年轻女士撞个满怀。崔南停一肚子火气,就在他满脸怒气地抬起头时,脸上立刻像换了一个人,摇晃的身子也被他刻意稳住。

那位年轻女士穿一件藕荷色洋布棉旗袍,围着一条大红羊毛围脖,一头齐耳的短发乌黑发亮,一条白玉色的发箍,恰到好处地让额前的头发散而不乱,弯月般的柳叶眉,挂在俊俏的脸上,一双大眼睛透着几分惊恐,双手抱着的那一摞书,显示着她读过书的身份。

崔南停尽量不让自己的酒气喷到女人脸上,稍微歪着头说:“王老师,后天才开学,你怎么来这么早?”

这位女士不是别人,正是崔南停朝思暮想的县高小王春英老师。

王春英性格比较内向,崔南停在县高小的时候,两人不在一个办公室,尽管崔南停总是主动打招呼,可王春英除了知道崔南停是位经常喝醉的教师外,对他并没有多么深刻的印象。

王春英闻到崔南停一身的酒气,知道他又喝了不少,但又不能不回话,只好应付道:“哦,是崔老师呀,不,是崔秘书,我婶子病了,昨天就来我叔家了。”

王春英的堂叔就是县教育局长王大恒。王春英的父亲是小王庄的土财主,思想比较开化,王春英在惠民读完了初级中学,被王大恒安排在县高级小学教书。/*

崔南停心里明白,王春英肯定十分厌恶自己现在的形象,刚才和赵守财喝酒时,赵守财还叮嘱他,刚开始和王春英接触时,要有绅士风度,不到万不得已,不得霸王硬上弓。所以,崔南停在心里极力装出一种没喝多的样子,可身子还是有些摇晃,话也有些磕磕巴巴。

“原来这样,王……王老师,正好,我宿舍里……好多书,有好多书,知道你喜欢看,走,我……都送你。”

王春英连忙摇着头说:“崔秘书,我有很多书,等有机会了,再向你借阅。”

崔南停一听,伸出一只手就要去拽王春英,王春英吓得连忙一躲,就想往学校里走。

崔南停连忙紧走几步,一下子抓住了王春英的棉袍袖子,嘴里嘟囔道:“王…王老师,这么…这么不给面子呀!”

尽管天气很冷,街上的行人很少,但再少也有遇到熟人的可能,被熟人看到,可就解释不清了。

王春英只好说道:“好,好,崔秘书,你放手,我跟你去拿。”

崔南停到县党部任职后,在县高小的宿舍还没来得及搬,他也懒得搬,一直拖拉到现在,学校也不好意思催他。

崔南停从身上拿出一串钥匙,试了三把才把门打开,他见王春英列着架子不进屋,伸手又要拽她,吓得王春英赶紧侧身走了进去。

房子多日不住,寒冷的如同冰窖,崔南停有酒暖身,可王春英感觉屋里比外面都冷。

崔南停从布满灰尘的桌子上拿起几本书,见王春英还双手抱着那摞书不放,又把那几本书放回桌子上,回身把王春英的那摞书硬生生接过来,想放到桌子上,不小心,几本书散落在地上。这些书可是王春英从堂叔那儿借来的珍藏版本,见书掉在地上,立刻弯腰捡拾。

这一低头不要紧,圆鼓鼓的屁股正好对着崔南停。崔南停看着那翘着的屁股,本就不怀好意,此刻更是一股无名邪火涌上脑门,一下子顺势抱住了王春英的纤腰……

三天十五两天年。上元节在沾化民间被称为“正月十五”,过完大年后的第一个节日就是过“正月十五”,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是过年的主要日子,仅从时间上来说,过“正月十五”比过大年还要多一天。从正月十四开始,连续三晚,搞灯展,放烟花。每天晚上,儿童们先提着灯笼照遍院子的角角落落,以便全年家里不招蝎子一类的毒虫,然后走上大街,成帮结队,各自炫耀着爷爷给自己买的灯笼。在刘家庄子一带,村民有放“铁窝头”的习惯,所谓“铁窝头”,就是用生铁铸造一个空心窝头样儿的物件,尖儿上留一个小孔,底部留一个能插上导火线的针孔。花药由底部装入,然后密闭压牢,点燃导火线后,会从尖儿上的小孔里喷放出黄蓝色火花。

十四日上午,赵挺禄拿出放了一年的“铁窝头”,坐在堂屋门口的矮凳上,用一根大号缝衣针,探试导火线孔是否被堵。大儿子命丧县城,为了不让村里人看笑话,今年的“铁窝头”不但继续放,还得比往年多放几次。

一阵铜铃声忽然传来,很快,崔青田牵着一头灰色毛驴走进了院里,不待赵挺禄站起身,崔青田撒了驴缰绳,“扑通”一声跪在天井里。崔青田这个跪法着实吓了赵挺禄一大跳,不进屋就跪下,按着当地的风俗,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家里刚有人故去,二是遇到大难要求人。

赵挺禄连忙去院里扶崔青田,一边走一边问道:“大侄子,这是咋了?敢快起来,可不能这样。”

崔青田不但不起来,还紧紧抱住赵挺禄的腿不放,眼泪汪汪地哭诉道:“叔啊!救救俺家您的孙子吧!”

赵挺禄一听,立刻明白是崔南停出了事,连忙问道:“南停怎么了,你先起来进屋说。”

随后赶来的赵新宇也帮着父亲去搀崔青田,他这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进了屋。脱了缰绳在院里撒花溜圈的驴子,好不容易被赵新宇栓到牲口栏里。

原来,昨天下午,崔南停把王春英骗到宿舍后,不顾王春英的极力反抗,硬生生地扒下她的裤子,尽管王春英大声呼喊,可除了远在大门口的门卫,学校里没有别的人,一个弱女子,除了流下屈辱的眼泪,还能怎么办?事后,崔青田似乎有些酒醒,跪在目光呆滞的王春英面前,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光。王春英浑身颤抖,蜷缩在冰冷的单人床上,棉旗袍的领子被她的牙齿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雪白的棉花上,沾满了嘴唇上流出的鲜红血液……也不知过了多久,天都黑了,王春英从床上爬起来,对跪在地上的崔南停都没正眼瞧一眼,踉踉跄跄地向她堂叔家走去。

赵挺禄是个读书人,最见不得别人做些鸡鸣狗盗的事,虽然崔青田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详细,但他能听得出,崔南停肯定是在对方不愿意的情况下,糟蹋了人家。

“这孩子怎么这样啊,看着文质彬彬的,偏偏做了这种苟且之事。”赵挺禄脸色阴沉,很生气地说。

“叔,这也不能全怪咱孩子,您那孙子在学校教书时,两人就有那个意思,也和俺提起过这事,可咱家孩子从小和西杜村的杜宏斌女儿订了媒,俺一直没答应这事,昨天也怨和守财喝了点酒,被那闺女叫到学校,一时没把持住,这才闹出这么大动静。”崔青田极力为儿子辩解,甚至说了假话,他儿子根本没和他说过王春英的事。

赵挺禄是何等人,怎能听不出崔青田给儿子找理儿。

“王局长当时就告到县政府了?”赵挺禄问。

“可不是嘛!他没告到新年兄弟那儿,而是找了县长崔宝斋,是崔县长派人抓的您孙子。”崔青田回答道。

“新年知道这事吗?”赵挺禄问。

“应该知道,俺去县党部找他,门房没让进去,这才找您来了,俺也知道俺那好兄弟新端走了没几天,不该来打扰您老人家,可俺见不到新年兄弟,没办法呀!”崔青田不傻,把死去的好友赵新端搬了出来。

“唉,就算咱孩子不对,这事也不能不管,新年不能眼看着孩子有牢狱之灾,毕竟救过新年的命。”赵挺禄知道崔青田早晚得说救赵新年命的事,他干脆早把这事说出来,证明赵家人把这事记着呢。

崔青田一听赵挺禄这话,知道赵家不会撒手不管,于是趁着火候,又一下子跪在地上。赵挺禄连忙把他扶起来。

赵挺禄虽然恶心崔南停做的苟且之事,但碍于两家的交情不能不管,他明白赵新年肯定也在生气崔南停,更害怕被县长崔宝斋抓到把柄告到省政府,这事必须快刀斩乱麻,越早解决越有利。

赵挺禄扶起崔青田后,没有重新坐回椅子,而是对崔青田说:“青田,不能多留你了,俺给老二写封信,你和老三赶快回县城找他。”

崔青田撩起棉袄,从裤腰上解下一个小袋子,对赵挺禄说:“叔,来的急,没给您老人家买点东西,这点洋钱您留下,自己买点啥吧。”

赵挺禄一听,立刻唬着脸说:“你把钱收起来,再这样,俺就不管了。”

崔青田很尴尬地立在那儿。赵新宇知道爹是真不收这钱,连忙把钱拿起来,塞回崔青田手中,让崔青田留着钱去县里打点。

赵新年当天晚上就知道崔南停做了龌龊之事,是警察局长边心五敲开他家的院门告诉他的,那个时候,崔南停刚刚被崔宝斋派警察抓到县政府,正跪在县长和教育局长的面前痛哭流涕。刘青云在里屋听到了他俩的谈话,气得脸色发白,大骂崔南停不是个东西。

赵新年急匆匆赶到县政府小礼堂,当着崔宝斋和王大恒的面,给崔南停两个响亮的耳刮子。崔南停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改刚才诚恳认错的可怜样子,大声喊道:“书记长,我是和她谈恋爱,这事您们家刘老师可以作证。”

崔南停成为赵新年的救命恩人后,确实和青云说过喜欢王春英的话,也曾经拜托青云为他俩保媒,至于青云和对方提没提过,现在不重要了,他相信赵新年两口子不会不救他。

王大恒一听,顿时满脸涨红,嘴唇哆嗦,怒不可遏地大声骂道:“畜生,你放什么狗臭屁,我侄女有没有婆家,我还不知道吗?”

崔宝斋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架势,其实在心里正等着看赵新年如何处理呢!

赵新年何尝不知崔宝斋心里想的啥,崔南停到现在还没被下到大牢,崔宝斋就是为了给他难堪,等着他来处理,全县的人都知道崔南停救过他的命,无论抓还是放,哪步也不好走,眼前这个情景,他也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赵新年冲着边心五吼道:“边局长,你还等啥,还不把他弄到牢里去。”

边心五只好喊来两个警察,把崔南停带下去。崔南停走到院里,还大声喊:“赵书记长,我是和王春英在谈恋爱。”

赵新年冲着院里喊道:“边心五,你把他的嘴给我堵上,还嫌知道的人少啊!”

崔宝斋发话了:“王局长,你看这事闹得,崔南停毕竟是赵书记长的救命恩人,能不能给个面子,尽量息事宁人呀!”

王大恒看了一眼铁青着脸的赵新年,抖搂着手说:“我的大县长呀!我怎么也好说,春英的父母知道了怎么办?您也知道,他父亲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

没等崔宝斋说话,赵新年抢着说:“明天调查清楚了,按着律条,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赵新年说完,气呼呼地走了。崔宝斋看着一脸哭丧像的王大恒说:“王局长,尽管放心,谁也不能徇私枉法,让你家侄女把这事咬死了。”

赵新年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上班后,下属汇报,油坊的掌柜崔青田请求拜见。赵新年知道崔青田的来意,在边心五没有给他回话前,他不想见崔家的人。边心五大清早去过他家,请教审问崔南停的事。赵新年直接明示,让崔南停咬着是和王春英谈恋爱。赵新年坚信,别看青云现在嚷着不给崔南停作证,真到了时候,她绝对不会让丈夫难堪。

崔青田没有陪赵新宇一块见赵新年,他明白赵新年现在最怕见到他,怕被别人抓着把柄。赵挺禄给儿子写了一封什么信,崔青田不知道,可他知道那封信肯定是救他儿子的。

赵新年知道三弟来的目的,他打开父亲的亲笔信,里面就两个字的内容,这两个字正好和他心里想的不谋而合。赵新年把信纸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自言自语地说道:“对,结亲,这是最好的办法。”

赵新宇一直没从大哥赵新端屈死这件事上解脱出来,他知道大哥活着的话,一定会苦求二哥救人,况且,崔家对二哥有救命之恩,就算不看大哥的面子,二哥也该救崔南停。赵新宇担心二哥因为害怕得罪教育局长,不敢尽心尽力,笑脸说道:“二哥,俺来时,爹掐着耳朵眼子嘱咐,让你一定想办法救救崔家小子。”

赵新年知道三弟撒了谎,父亲已经给出了救崔南停的办法,岂能让他再想别的门路?他也明白三弟这是为了大哥和崔家是莫逆之交。赵新年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一副着急模样的三弟,温和地说:“三弟莫急,等你嫂子买菜回来再说,这事得靠你嫂子。”

赵新宇很是不解,心里免不了一阵嘀咕:“一个高小老师,还是个女的,能救了崔南停?”

赵新宇来到后,由于佣人回家还没回来,青云只好带着女儿亲自上街买菜。青云对赵新宇的看法不是很孬,不像他爹和赵新端那样视刘家为仇人。

青云回来后,赵新年让她去找王春英,劝说王春英跟了崔南停。青云一百个不同意,认为崔南停是个猥琐小人,岂不是把王春英送进火坑?后来,赵新年给她讲了三个必须去的理由:一是如果依法处置了崔南停,王春英被辱之事就会家喻户晓,王春英还怎么嫁人?二是县长崔宝斋对他在处死夏友亮和胡山田这两件事上,一直耿耿于怀,正和省里的一些人伺机找他的毛病,真处理了崔南停,他最起码担个用人不当的责任,三是县内之人都知道崔南停才救过他的命,事情过去这么几天,他背上忘恩负义之名,县里谁还愿意真心为他卖命?青云觉得赵新年对王春英以后难找婆家的事分析得很在理,失去贞洁的王春英,再找一个婆家的话,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一辈子窝窝囊囊,在那个家里永远抬不起头来。

青云出去没多久,正在切菜的赵新年忽然想起一件大哥说过的事,他连忙对赵新宇说:“三弟,你去油坊一趟,让崔青田赶快来见我,越快越好。”

崔青田正心急火燎地在家等信,听赵新年找他,哪敢耽误半分时间,把早就准备好的三十块大洋往腰里一揣,跟着赵新宇急忙奔向县党部,按着赵新年的吩咐,从县党部的偏门进了住宅区。

赵新年没理会崔青田放到条几上的光洋,开门见山,问了崔青田两个问题。

“青田兄,如果王局长不追究南停的过错,你愿意接纳他的侄女为儿媳吗?”

“书记长,当然愿意了,他俩本来就是那种新式婚姻关系,只是俺那个畜生心急了点。”

“为了你儿子的平安,愿意把家中的宝贝拿出来吗?”

“宝贝?俺家有啥宝贝呀,最值钱的就是个油坊,他们愿意要,尽管拿去。”

“油坊给了别人,咱靠啥吃饭?王局长也不稀罕你那油脂麻花的地方,他倒是很喜欢一些字画什么的。”

崔青田一听,立刻明白了赵新年的意思,他是冲着他家祖传了好几辈子的那幅字来的。崔青田心里嗟叹一声:真是个败家子呀!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清朝咸丰年间,帝师杜受田回老家滨州旧城里,经过沾化,在路边歇息之时,与串乡卖油同样在路边歇息的崔青田七世祖相遇,一个坐在轿旁,一个坐在卖油担子上,两人相谈甚欢。分别之时,杜受田给崔青田七世祖手书四个大字——香远益清,下面还有杜受田的落款。崔青田七世祖回到县城东关的油坊后,经一位私塾先生点拨,才知为他写字的是当今皇帝的老师,于是将字裱糊,视若珍宝。那日和赵新端酒酣耳热之时,拿出来显摆了一番。

为了单传的儿子免受牢狱之灾,崔青田只能忍疼割爱,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青云很快带来好消息,王春英答应,为了自己的名声,只要父母同意,她愿意嫁给崔南停。

赵新年一听,非常高兴,对如丧考妣的崔青田说:“青田兄,咱就别等了,你赶快回家拿字,和我一块儿去给人家王局长赔礼认错吧!”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