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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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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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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西北有座太监坟》连载

第三十八章 刘大义为抗日传递情报

王大恒是卸任的县教育局长,不属于随县政府撤往东洼的人员,又因有腿疾行动不便,只好留在家里听天由命。王大恒年轻时在河北盐山做过私塾先生,和村里的绅士武发豪关系不错,武发豪的两个儿子武德、武胜跟着读了两年书。大清朝灭亡后的第三年,武发豪曾领着武胜来沾化小王庄看望过王大恒。武胜做了汉奸来沾化后,带着礼品登门拜访王大恒,王大恒厌恶武胜的汉奸身份,但又不敢得罪,只好不冷不热地招待了一下。武胜明白王大恒心里想的啥,再也没蹬过王家的门。

伪保安大队大队部设在原来的县警察局大院里,武胜的妻小留在天津没有跟来,只有一个去年才纳的小妾跟随,武胜为了安全,在大队部后院找了两间僻静的角落房子,围了西、南两道院墙,安置了小妾,除了大门口的卫兵,平常不准任何士兵靠近,就算是各个中队长都不行。

武胜见王大恒提着礼品来见,知道他没有大事是不会来这个大院的。为了防人耳目,武胜破天荒地把王大恒请进小院。

武胜让小妾沏茶倒水,喊王大恒伯父。王大恒的小妾不到三十岁,穿一袭绸子棉长袍,长得眉清目秀,一口天津话,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人。

王大恒没敢实着坐在椅子上,没等武胜坐下,就诚惶诚恐地说道:“大侄子,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武胜坐下,笑着说:“伯父,知道您是无事不登我的门,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您尽管提,但话说在前面,牵扯到日本人的话,恕我无能为力,日本人一点情面都不讲。”

王大恒虽然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把来意说了出来:“东关的李达庆是我内人的表外甥,前几天莫名其妙地被日本人抓到了宪兵队,他母亲知道我和您的关系,托我来求您,看看能不能给放出来。”

王大恒说完,从兜里掏出十块大洋放在桌子上。

武胜看着桌子上的大洋,一脸为难的表情,犯在日本人手里的事,别说是区区十块大洋,就是再多的钱,日本人也不会给情面,这几天保安大队都在议论这事,知道内情的都知道是崔南停搞的鬼,可崔南停是新上任的维持会长,又是保安大队副大队长郭富贵的亲表弟,还是翻译官赵守财的干兄弟,保安队的人只能私下议论。

武胜想了想,说道:“伯父,这件事看似是日本人抓的,其实是维持会长崔南停从中作祟,据一些熟悉沾化的人讲,崔会长这是在报复他父母被杀之事,真正的凶手没抓到,只能拿一些邻居和同族的人来出气。”

王大恒突然有些激动起来,失口骂道:“果然是这个杂碎弄得。”

武胜一听,大惊失色,连忙小声说道:“伯父,万万不可发火,崔会长现在正春风得意,是日本人面前的大红人。”

王大恒知道自己在武胜面前失态,换了别的沾化人,说不定早就巴掌挨上了,于是换了一个表情说:“大侄子有所不知,这个崔南停是我的一个侄女婿,我和他岳父是一个爷爷的兄弟。”

武胜一听,连忙说道:“这事或许能办,您去找一下崔会长求求情,我找一下崔会长的表哥郭富贵叨叨一下,咱们两头使使劲儿。”

王大恒拿着武胜开的通行证很顺利地回到小王庄,急急忙忙来找堂哥王福恒,把从武胜那儿得来的信息说了一遍。王福恒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大骂女婿崔南停。东关传出被日本鬼子抓了七个人之后,王福恒就怀疑是崔南停搞的鬼,因为被抓的人都是孙震庭的邻居和族人。崔南停被日本人委以维持会长后,曾经到小王庄炫耀过,王福恒感觉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他一点好脸色也没给女婿,从他来到走,只说了一句话:给孩子积点德吧!崔南停对这个丈人还算尊敬,一是因为王福恒是县里的财主,是老丈人出面操办了父母的丧事,二是因为他确实喜欢王春英,不敢对王春英的父母有所造次,他对王福恒的冷淡只能忍着。

王福恒不愿意看到崔南停,可堂弟拜托办的事,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女儿家一趟。王春英对父亲的到来很是惊讶,她结婚以来,这是第三次,前两次是她结婚那天和公婆入土那天。崔南停没在家,王春英埋怨父亲不该来,和汉奸扯上关系,将来没啥好下场。王福恒叹了一口气说,就算不来,这汉奸亲属的身份也坐定了,能做点善事弥补一下的话,就尽量做点吧。

崔南停知道自己恶事做得太多,担心王春英母子走了父母的老路,多次劝妻子搬到维持会的大院里,王春英宁愿一死也不去那地方。崔南停无奈,只好派了两个手下轮流在家门口站岗。王春英听爹说有事找崔南停,急忙让门岗去告知崔南停。

崔南停有些受宠若惊,屁颠屁颠地赶回家,见王春英还没张罗午饭,就要派人去南关饭店要菜。王福恒连忙阻拦,说完话就走。

崔南停一听老丈人是给被抓的人来说情,心里的高兴劲儿立刻荡然无存,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他还认为老丈人不知内情,劝老丈人不要管这事,惹了日本人可了不得。

王福恒强压住心里的怒气,和颜悦色地说:“被抓的李达庆是你三婶子的表外甥,他家人求到你三叔头上,这事能不管吗?”

崔南停一听是王大恒从中撺掇这事,心里暗暗骂道:“狗日的,自己的地瓜都卖哄了,还管别人的事?上次他拒绝出任日中亲善小学的校长,皇军还没找他算账呢!现在又给老子找麻烦。”

崔南停说道:“他们几个人拒不说出抗联匪徒的下落,皇军不可能放了他们。”

王福恒冷笑一声说道:“南停,你也别在俺面前装了,有几个不知这事是你搞的鬼?俺看在闺女的面上劝你一句,给老婆孩子留条后路吧,兔子急了也咬人。”

崔南停听得很明白,王福恒这是让他别忘了父母是怎么死的,他的脸变得煞白,眼神飘忽不定,嘴里仍旧极力辩解:“爹,这真不是俺的事,俺也知道,有人认为俺是为了报父母被杀之仇,这都是误会,孙震庭在东北杀过皇军,山本大队长只是问问孙家的下落。”

王福恒一听,说道:“是你也吧,不是你也罢,都是一个街上的乡亲,还是帮衬着点好,也算给自己和老婆孩子留条后路,给日本人做事,总不是一条正道。”

崔南停厚着脸皮继续辩解:“爹,俺还不是为了你和春英不受欺负才干这事吗?您的家业大,在当下这个乱世,没有日本人撑腰能行吗?”

王福恒为了达到救人的目的,只能违心地说:“俺知道你身不由己,也为咱这个家费心劳累,这样吧,七个人都救不出的话,先想法把李达庆救出来,咱家占你三叔不少光呢。”

崔南停摇了摇头,说道:“不,不,既然爹说到这儿,小婿尽力就是,要救就都救出来,不过这事得花点钱,先准备一百大洋吧。”

王福恒脸上露出少有的微笑,说道:“那行,不过这几家很穷,能凑多少凑多少吧!”

王福恒哪里知道,今天上午郭富贵找过崔南停,让他对抓来的人适可而止,大队长武胜都出面求情了,不能谁的面子都不看,敲点钱算了。崔南停心里明白这几个人和孙震庭不是一伙,他只是想让县城的人看看,父母被杀这事,他永远不会放下,谁得罪他,他就可以让日本人抓谁。

王福恒没有吃饭走了。崔南停心里更加恼恨王大恒,盘算着找个机会狠狠修理一下。

刘大义怀着复仇的决心在巴锐武的队伍里住了下来,每日里除了给几个军官开开小灶,整日无所事事。不仅是他,整个巴三团都窝在黄家寨附近的几个村子,一个鬼子都没打死过,那些个吃饭的军官,嘴里几乎没提过打鬼子的事,倒是巴锐武从何思源驻地开会回来,嚷嚷着要防备共产党的渗透,因为共产党在沾化已经成立了政府组织,他们正在发动全县的老百姓团加起来,和鬼子斗争到底,何主任有令,绝对不能让共产党借着抗日的名义壮大起来。刘大义不敢明着问,私下里问巴锐武,共产党打鬼子是受欢迎的好事,为啥要防备他们?巴锐武摇着头说,别说你不懂,他也不懂,这都是国民党大官考虑的事,他只管弟兄们有饭吃保住命就行。刘大义听了,心里暗暗骂道,有这样狗日的政府和军队,东洋人不欺负到头上才怪呢!

一九三九年的春节,刘大义没有回家,心里一直担心家里的情况。农历三月底的时候,地里的麦子已经没膝高,身上的棉袄再也穿不住,他看着脱在炕上的棉袄棉裤,想起了家中的老娘,便和巴锐武提出回家看看。巴锐武为了刘大义的安全,已经拒绝了大义好几次回家的请求,他看大义最近一段时间精神不振,总是走神,这次也就答应了大义的请求,嘱咐大义一路小心的同时,还给他派了一个任务,去县城的迎仙观给他母亲买十副膏药。

刘大义和去年来时一样,没敢走经过下洼码头到海铺的官道,沿着乡间小路转了几个村子,绕过了下洼日本人设的卡子,走到去县城和刘家庄的三岔路口时,他忽然觉得还是先去县城买上膏药比较妥当,要是老道不在,也好回来时再买。

县城的北大门冷冷清清,门口两侧摆着缠着铁丝网的鹿砦,一个木头做的岗楼上插着日本人的膏药旗,两个日本兵和两个伪军分列两边。

刘大义刚接近大门,日本兵没动,两个伪军就端着枪冲他喊道:“别再上前,接受检查。”

刘大义这几年经历的惊险场面不少,对荷枪实弹的大兵早就习以为常,他镇定地停住脚步,瞅着那两个伪军向他走来,但眼角的余光不离门口的日本兵。

“厉害呀?一点都不害怕,装的吧,肯定有鬼。”矮个子伪军把枪背在肩上,一边搜刘大义的身上,一边说道:“说实话,来城里干啥?”

刘大义也不说谎,实话实说:“老总,俺娘腿疼,到迎仙观佘两贴膏药。”

矮个子伪军捏着刘大义的衣领说:“狗日的,这是啥?带着钱还说佘,我看你是奸细,根本不是来买药的。”

刘大义不得不佩服巴锐武鬼心眼子多,这钱还真不是用来买药的,清虚道长根本不会要巴锐武的钱,这钱是为了对付鬼子汉奸的迷魂阵。刘大义来时,巴锐武拿了几块大洋给月娥,让大义割开鞋底,把五块塞到里面,然后缝上,又把一块缝在衣领里,用来应付检查。

刘大义倔劲上来,见伪军用刺刀割他的衣领,明摆着想明抢这一块大洋,就两只手死死抓住伪军拿刀的手,用力往下一压,矮个子伪军立刻疼的扔掉了刺刀,呲着牙向另一个伪军喊道:“看个球呀,弄死他。”

门口的两个日本兵一直盯着这儿的动静,见此情景立刻“嗷嗷”叫着端枪走来,还没走到,刘大义已经被另一个伪军用枪托砸在腿上,一个趔趄,险些跪在地上。矮个子伪军见没抢到钱,还让刘大义差点把手腕弄折,立刻恼羞成怒,冲着日军喊道:“太君,他良心大大的坏了。”

眼看刘大义处于危险境地,一个穿着日本军服戴着墨镜的年轻人突然骑着马来到面前,他从马上下来,用日语对两个日本兵说道:“太君,不要动手,先把情况问清楚,看看有没有有用的东西。”

两个伪军把刘大义狠狠地摁在地上。

穿日军军服的年轻人走到刘大义跟前,用中国话问道:“和我说实话,你是哪儿人,来县城干啥?”

刘大义确确实实就是来道观买膏药,除了舍不得衣领子里的一块银元,心里一点鬼也没有,所以也就实话实说:“老总,俺是城南刘家庄的,家里老人腿疼,来买几贴膏药。”

穿日军军服的年轻人一听,“哦”了一声,好像对刘家庄很熟悉的样子,继续问道:“刘家庄?你姓啥?住在村哪头?”

“俺叫刘大义,住在村东头。”

刘大义被两个伪军踩在地上,呼吸有些急促,说话不畅,穿日军军服的年轻人示意伪军松开脚,让刘大义坐起来,并追问现在是怎么回事。

刘大义就把伪军搜身想抢买药钱的事说了一遍,矮个子伪军见被揭了短,就用脚猛踢了刘大义一下,穿日军军服的年轻人骂道:“操你娘的,这是老子多年不见的亲戚,你再发飙,小心头上吃饭的家伙。”

穿日本军服的年轻人在两个日本兵面前用日语低语了几句,其中一个日本兵走到矮子伪军面前,甩手就是两个大嘴巴子,嘴里骂道:“八嘎,赵桑朋友的干活,你的不能抢。”

两个伪军一听,连忙点头哈腰地道歉:“赵翻译官,对不起,都怪小人眼拙。”

刘大义终于明白,眼前这位翻译官就是赵挺禄的大孙子赵守财,也就是他的杀父仇人,赵守财在外面读书,两人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面。刘大义真后悔没把巴锐武给他的那把小左轮手枪带来,真要带来,就算拼了性命也把赵守财干掉。

赵守财见刘大义在那儿发愣,突然喊道:“走吧,小舅,是不是吓傻了?”

按照赵新年那儿论,赵守财的确得叫刘大义为小舅。刘大义装作不知,一边跟着赵守财进城,一边问道:“俺不认识你,你怎么叫俺舅呢?”

赵守财牵着马哈哈大笑:“赵新年是我亲叔,我不叫你舅叫啥?”

刘大义在赵守财马后面,“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你呀!”

赵守财问刘大义:“你现在干啥啦,给谁买膏药?”刘大义没有回答,眼睛向四周踅摸着,想找一个趁手的棍子和砖头为爹报仇。

赵守财头也不回,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是不是想找个东西杀了我,给你爹报仇呢?”

刘大义一听,没有做声,心里骂道:“狗日的,脑袋后面长眼了?”

赵守财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一脸严肃地小声说:“你听着,姥爷不是我杀的,我已经从日本人手里救下姥爷,可他老人家看不清情况,又惹怒了队长野田,我也没办法了。”

刘大义根本不相信赵守财说的话,他那句看不清情况倒是提醒了他,姚志刚讲过,打鬼子打汉奸不能蛮干,不能为了报仇把自己搭上,那样以后就没有打鬼子的机会了。

刘大义心里明白,赵守财今天能救他,当时就不会害他,至于啥原因,他也不明白,于是急瞪着眼小声说道:“俺会报杀父之仇的。”

走到日本宪兵司令部后面的那条街,赵守财说:“你从这个胡同穿过去,走大街容易惹麻烦,再就是以后要注意,咱庄在城南,你不能从北门进城。”

刘大义再没有和赵守财搭话,但他的话倒是记在心里,赵守财说得对,刘家庄人进城不可能走北门,那得绕半个县城。

刘大义出了胡同口,经过姑子庵前面的那口甜水井,往东走了不到二百步,就来到了县城唯一的道观——迎仙观。道观很小,就住着两位道士,清虚道长和一位道童。刘大义说明来意,道长问了刘大义和巴锐武的关系,就把十贴膏药拿了出来,边用草纸打包,边不经意地说道:“听说日本人这两天要去东洼剿灭直辖旅,你尽量在家多待两天,可别正碰上。”

刘大义大吃一惊,连忙问道:“道长,您听谁说的,这消息可靠吗?”

清虚道长说:“也是巧了,上午一个喝醉酒的保安大队当官的,来观里要膏药,不经意间,透露了此事,唉!直辖旅和当地老百姓要倒霉了。”

刘大义的脸上立刻流露出着急的样子,拿膏药的手有些颤抖,和道长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清虚道长心里有数,立刻双手抱拳说道:“刘居士,作为一个中国人,同胞有难怎能不管?况且这事和巴团长亦有干系,贫道以为,刘居士应尽快将此事报于巴团长,让巴团长通知守军,早作定夺。”

刘大义觉得清虚道长说得在理,又追问一遍:“道长,此事可准?”

清虚道长又施礼道:“刘居士放心,此事千真万确,鬼子动用沾化和利津两地的兵力,对义和庄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形式万分危急,应速速报之,如果走晚了,鬼子封了城,可就坏大事了。”

刘大义在三团待了这几个月,耳濡目染,深知情报的重要性,哪敢怠慢,装好膏药,告别道长,急急走出道观。他刚走出道观的大门,就看见赵守财站在观门对面的一棵柳树下面,和一个伪军在说着什么,于是低了头,想假装看不到赵守财,没想到,赵守财隔着老远就喊:“小舅,拿到膏药了吗?”

刘大义知道现在还惹不起他,看到过来的赵守财,只好停住脚步。赵守财走到跟前,小声说道:“小舅,城门刚刚戒严,从现在开始,到后天早晨,没有特别通行证,只许进不许出,我送你出城。”

刘大义看他不像说谎的样子,他虽然对赵守财葫芦里装的啥药捉摸不透,但没办法,现在只能活马当死马医了,于是点了点头。

赵守财问刘大义走南门还是走北门,刘大义为了不让赵守财起疑心,宁愿多绕路也要走南门。赵守财说,还是走北门好,来的时候走哪,回去就走哪。刘大义心里想,正合老子意。

和来时一样,刘大义绕开了下洼码头,转小路回到黄家寨。此时已经是下半夜,巴锐武早就熟睡,刘大义把他喊了起来。巴锐武听了刘大义带来的消息,急忙命人把单金来喊来,让他骑快马连夜去义和庄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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