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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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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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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西北有座太监坟》连载

第一十二章 男人刘大义

周村素有“天下第一村”之称,早在明末清初,周村做为商业名镇,与中国南方的佛山、景德镇、朱仙镇齐名,成为无水路相通的全国四大旱码头之一。光绪三十年四月初五,周村正式被清政府开辟为商埠,让周村商业更加繁荣。

在南北走向的周村大街上,离南首的魁星阁不足三百米的地方,有一家远近闻名的大饭庄,饭庄的名字叫汇义居,老板是远近有名的宋天祥,据说拳脚功夫相当了得。饭店做的一手好鲁菜,掌勺大厨虽说只有一只胳膊,但那只铁勺在他手里,就如同一把蒲扇那样轻便,他愿意怎么颠就怎么颠。独臂大厨于震州还有一位深得他厨艺真谛的大徒弟邢焕子,师徒二人合作,一天应付二、三十桌酒席不在话下。

这天晚上,汇义居送走了最后一位顾客,上板关门。在厨房里,包括老板宋天祥和大厨于震州在内,一群人正围在灶台前,观看一位年轻人颠勺出菜。这位年轻人,二十出头,面色白净细腻,眼睛虽然不大,可炯炯有神。他一只手握着炒勺,另一只手灵活的使用锅铲,菜在锅里时而上下、时而来回的滚动,他就像一位将军一样指挥着锅里的兵,最终让他们整整齐齐地摆在盘子里,随着一盘盘菜被端走,周围的人不住地叫好喝彩,就连大厨于震州也流露出满意的微笑。

这个炒菜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沾化县刘家庄子的刘大义,大厨于震州的表侄。

大义是两年前来的周村。两年前,大义变得几乎不出门了,话越来越少,唯一能说上话的姚志刚,一天天的不知在忙些什么。大义苦闷,烦躁,不愿见人,偶尔走出大门,看到谁都像在耻笑他,大义只好藏在家里,从前院走到跨院,又从跨院返回前院,整天无所事事,就算麦收秋收,大义也很少帮家里的忙。月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和几个闺女商量,要是再不想办法,大义就毁了。母女五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还是让大义换个环境比较好,于是就想到了周村的于震州。月娥和大义一说,没想到大义很痛快地答应了,看那劲头,恨不得立刻离开刘家庄子。

月娥派刘志斗去了一趟周村,找到于震州,把大义的情况和他一说,于震州很爽快地答应大义到周村来,并派他的大徒弟邢焕子随刘志斗回了一趟沾化,把大义接到了周村。

大义从懂事以来,从没有像在周村这样快乐过,除了表叔于震州,没人知道他的身体情况。表叔给他安排了一个独立房间,不是特殊情况,不让他出饭庄太久,免得路上内急,暴露了身体缺陷。大义心情好,人就变得勤快起来,他从刀工开始学起,踏踏实实先做一名配菜工。学艺过程中,大义是大汗淋漓不叫苦,手持铲勺空中舞,终于在两年后学成出徒。大义今天做的这桌菜,就是为刚从老家结婚回来的大师哥邢焕子做的答谢宴。

邢焕子是临淄人,比大义大十岁,由于家境贫寒,三十岁还没有娶到媳妇。前几天老家传来口信,家里给他说了一房媳妇,虽说媳妇是再婚,但长得也算周正。今天上午,邢焕子携新婚的媳妇回到饭庄,店里里的师傅伙计凑了份子,邢焕子晚上摆了一桌。

大义在老家时滴酒不沾,来周村后,学得也能喝几杯。今天是大师哥摆的喜宴,大伙对他的厨艺又多有夸赞,忍不住多喝了几杯,脸变得像黄昏的火烧云。老板宋天祥、大厨于震州和几个伙计都不在店里住,他们也不敢玩的太久,回住处还有二三里的路程呢。宋天祥对邢焕子说,快把新娘喊出来,给大伙敬几个酒,早回去休息,明早还得早起配菜呢!

平时,住在店里的只有刘大义和邢焕子。后院有四间平房,两间做厨房,另外两间,大义和邢焕子各住一间。邢焕子的新婚媳妇从上午来到后,一直躲在平房里没出来。刘大义还没见过那位新嫂子的面,听老板这么说,很是期待。

穿了一身红衣服的新娘终于来到了酒桌前面。也许是灯光暗淡的原因,新娘的朦胧美将桌上的人都惊呆了。新娘虽说已经能看出岁月的雕刻,但容貌依然娇艳俏丽,风姿仍旧娉婷婉约,走起路来,妩媚得体。刘大义第一眼看上去,有一种似乎在哪里见过新娘的感觉。

邢焕子向新娘子逐一介绍桌上的人,新娘给众人一一敬酒。刘大义在就坐的人里,岁数最小,又和邢焕子同辈,是唯一称呼新娘为嫂子的人。

“香翠,这是我师弟大义,大义,这是你嫂子。”邢焕子向新娘介绍刘大义。

“兄弟好!”香翠向大义问好,她不再像刚才见其他人那样拘谨,说话时,眼睛不眨地看着大义。

大义本来就不爱搭讪,见香翠直直地看着他,脸更红了,慢悠悠地说道:“嫂子好,你真俊!”

桌上的人一听,都哈哈大笑起来,香翠也红着脸,捂嘴笑了。

邢焕子和新娘子敬完酒,大家又共同喝了一杯,也就散了。

刘大义见邢焕子两口子关好了房门,这才悄悄地上了一趟茅房,到周村以来,他都刻意避开其他人方便,害怕一不小心,把自己身体的秘密暴露了。

大义洗了脚,用蒲扇把蚊帐里面的蚊子赶了赶,这才掩好蚊帐门,躺在床上休息。大义睡眠很好,每晚都是沾床就睡着,可今晚怎么也睡不着,刚喝的那几杯酒让他身体燥热,手里的蒲扇就没停过。邢焕子的结婚,让他想了很多,特别是想到了自己的身体,想到了因为自己的身体,四姐招了上门女婿,他从明白了男女之间的事后,也就明白了他家为啥把刘志斗招到门上,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承担传宗接代的任务。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刘大义迷迷糊糊地要睡着的时候,隔壁突然传来女人痛苦的哭声,大义一机灵,师哥刚结婚,不能就打架吧!他竖起耳朵,又仔细听了一下,那女人又好像不是在哭,好像是生病在呻吟,一会儿小声哼哼,一会儿又尖叫一声,好像病情时轻时重一样。刘大义心里想,看来新嫂子真的生病了,他必须起来看看去,就在大义坐起来时,就听那女人声音很大地喊道,用点力,用点力。

刘大义没敢再动,新嫂子也不像生病的样子,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悄悄地走下床,摸黑走到西墙上贴的一张年画旁边,把年画的下面轻轻一揭,一束亮光射进了房间。刘大义的房间和邢焕子的房间是用木板隔开的,大义住进来时,最先注意的是两房间有没有漏光的地方,他害怕自己身体的秘密被别人知道,他果然在晚上发现了两房间之间有个小缝隙,就把北墙的一幅年画贴到了西墙上。

刘大义把脸贴在木墙上,眯着右眼,用左眼朝邢焕子的房间看去,目光所及之处,正好是邢焕子的床上,他被看到的一幕惊呆了,他的大师哥邢焕子,正一丝不挂地趴在新媳妇的身上,那个新媳妇同样一丝不挂,两手死死地搂着邢焕子的腰。刘大义吓得赶紧把年画放下,心通通直跳,大气都不敢出,蹑手蹑脚地挪到东墙边,这才呼哧呼哧地大喘了几口,脸上的汗都下来了。

刘大义第一次见这样的画面,他明白,这就是饭庄伙计们开玩笑时是说的“造小孩”,没想到鬼使神差地让他看了个正着,他略微平静了一下,好奇心还是让他又慢慢靠近西墙,他还没到西墙的年画傍边,忽然听到新媳妇大叫了一声,再没有动静。刘大义赶紧揭开年画,朝邢焕子的房间瞄去,发现邢焕子和新媳妇都赤裸裸地平躺在床上,累的谁也不理谁。刘大义是第一次见到成年男女的下面,他看到邢焕子的身体和自己确实不一样,心里竟有些发恨起来。

很快,邢焕子关了洋油灯,屋里一片漆黑,刘大义只好悻悻地爬到床上,但第一次和第二次看到的画面,再也离不开他的脑子,他闭着眼,把刚才的画面从脑海里过了无数遍,忽然,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变化,他用手在下面一摸,吓得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天啊!这是怎么了,刘大义的心开始慌慌起来,他越是慌,身体的变化越大,他又忍不住摸了一下,了不得了,下面竟然窜出了一截硬硬的东西。大义赶紧下床,把洋油灯点上,这才发现自己的下面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刘大义一晚上睡得很少,到了傍明天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但很快被邢焕子喊了起来,以往,都是刘大义喊邢焕子起来。邢焕子和刘大义一样,眼圈发黑,睡眠严重不足,他吩咐大义,赶快打开门板,收拾厨房里的锅碗瓢勺。

邢焕子的媳妇香翠也换下了那一身红彤彤的衣服,穿上了一身旧衣服前来厨房帮忙。大义看香翠干活的麻利劲儿,知道她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厨房里的伙计,见有香翠在场,说话也有了分寸,不再说那些荤话。

大义有些不自在,因为他见到香翠,就想到昨天晚上看到的一幕,面前的香翠,仿佛还像昨晚那样一丝不挂。

由于辈分和岁数的原因,香翠和其他人说不上话,见大义闷哧闷哧的光干活不出声,就主动和大义搭讪起来。

“兄弟,老家是哪儿的?”香翠把剥好的葱放到大义面前的案板上,瞅着大义说。

“嫂子,俺是沾化的,你娘家是哪儿的?”刘大义不敢抬头看香翠,低着头说。

“俺娘家是博山的,你家是渔民们吗?”香翠又问。

“俺不是渔民,俺家是种地的,就在县城附近,嫂子还知道沾化这个地方有渔民,是不是到过俺们沾化呢?”刘大义好奇地问。

“哦,哦,俺小时候和爹娘去沾化逃过荒,到过沾化那些海边渔村。”香翠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俺说呢,一见你就觉得有点面熟,说不定嫂子也到过俺们村。”大义抬头看了一眼香翠说。

“兄弟是哪个村的?”香翠好像来了兴趣,紧接着问。

“俺是刘家庄子的,村子不算小。”大义停下手里的活,直了直腰说。

香翠听大义说完,全身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手里的一大把芹菜掉在了地上,正在炸里脊的邢焕子奇怪地看了一眼新婚的媳妇,没有作声。

大义见新嫂子没再说话,也好奇地转过头,问香翠:“嫂子,是不是真到过俺们村呢?”

“哦,哦,没有,俺们要饭时,没有去县城附近。”香翠捡起地上的芹菜说。

“别光顾说话,快把菜都摘干净了,用不了多长时间,饭庄就上人了。”邢焕子对新媳妇说。

香翠不再和大义说话,埋头择菜。大义本就不爱闲聊,见新嫂子不再问他,也就收了心,认真干起活来。

整个一上午,香翠没再和大义说一句话,只顾低着头干活。于震州看到大徒弟媳妇这么能干,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在前台上的老板宋天祥,看到香翠忙忙碌碌地进来出去,心里也感到很开心,香翠不是个吃闲饭的人。

送走了中午的最后一桌顾客,除了轮着值班的刘大义,都自己找了地方休息去了。刘大义坐在大厅的一把椅子上,摇着蒲扇,闭目养神。

“兄弟,睡着了吗?”

刘大义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睁眼一看,原来是也摇着一把蒲扇的香翠。

“嫂子,你没睡点晌觉吗?等会儿还得有的忙。”刘大义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和香翠说。

“兄弟,快坐下,俺不困,在屋里太热,到前面来凉快一下。”香翠连忙和大义说。

“嫂子,桌子上有凉绿豆汤,你自己倒着喝,这天也太热了。”大义指着身边桌子上的瓷盆说。

“兄弟,俺不渴,刚才在屋里,和你师哥喝了不少水了,兄弟,你兄弟姐们几个呀?”香翠问。

“俺有五个姐姐,没有哥哥,俺最小。”大义回答说。

“哦,哦,像兄弟这个岁数,早就该娶媳妇了。”香翠终于说出了大义最不爱听的话。

刘大义当时没有立刻回答香翠的问话,好多人也这样问过他,这样的问话,对刘大义来说,就是揭他心里的伤疤。

“俺不着急,过两年再说吧,俺师哥不也是这么大才娶媳妇吗?”刘大义皮笑肉不笑地说。

“俺家那位是家里穷,娶不起,莫非兄弟家里也比较贫寒吗?”香翠问。

“穷也不是很穷,也就是六七十亩地。”刘大义说话有些不耐烦了。

“兄弟,你家里这么多地呀,也算是大家主了,要是俺们这儿,七八岁就给找个童养媳伺候着了。”香翠好像没看出大义的不愉快,仍旧问个没完没了。

“可别说童养媳了,要不是因为找童养媳,俺家还不会被骗了一车粮食呢!嫂子,你还是去睡会儿吧,俺也该迷糊一阵,很快就要上人了。”刘大义有些不耐烦地说。

不用大义撵,香翠也不会再问大义了,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心里的怀疑已经得到证实,她非常明白大义这么大了不娶媳妇为啥,她更知道大义娶过童养媳,因为她就是那位骗了大义家一车粮食的童养媳。

香翠确实是博山人,五岁没了娘,爹又好赌成性,从小也是一个苦命人儿。十六岁那年,家里遭了大灾,只好随爹出去逃荒要饭,走到沾化县一个叫黄家寨子的村子时,他爹以三十块大洋的价格把她卖给了该村的黄道三家,给黄道三的小儿子当媳妇。香翠本来认为嫁了黄家的小儿子后,就可以过一份安生日子,没想到黄家不是正经人家,爷儿几个干得是坑蒙拐骗、撬门砸锁的事。香翠嫁入黄家的第二年,沾化沿海十几个村子遭了水灾,黄家爷们几个边向沾化内陆的村子逃荒,边瞅准机会骗人,终于在于家庙村秀云的婆婆家,将刘大义一家收入骗局中。流口村虽说和黄家寨村都是沾化县的沿海村庄,但两村相隔二十多里地,大义一家怎能在流口村找到香翠一家呢!

恶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的。前年,黄家父子四人在海上抢劫过往商船时,由于没长眼睛,抢到了海匪头上,钱财没抢到,爷儿四个却被海匪绑上石头沉海喂了鱼虾,黄家只剩下腿残的大儿子一家。黄家老大也不是善茬,很快,将香翠的儿子留下,把香翠赶出了家门。香翠回到博山后,经临淄的表舅介绍,嫁给了邢焕子。

香翠坐实了刘大义就是被自己骗的刘家人后,陷入了惶恐中,害怕说不定哪天来个刘家人,把她行骗的事抖搂出来,尽管那件事不是她情愿做的,可她毕竟是参与的主角。香翠下午和邢焕子编了一个身体不舒服的理由,没到前面的饭庄帮忙,到了饭庄关门上了板,也没吃几口东西。

刘大义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他盼着黑天快些到来,盼着大师哥快些上床睡觉,盼着新嫂子喊得再响亮些。刘大义不是伙计们口中的那些个爱扒窗户台的人,他只想证明一个问题,那个问题就是他是否能和其他男人那样站着撒尿,尽管白天香翠问了一些他不爱听的问题,让他从心里厌恶这位新嫂子,但这和晚上听新嫂子大声喊叫没关系,和他看大师哥趴在新媳妇身上没关系。刘大义白天趁没人的机会去了好几趟茅房,试了好几次站着撒尿,但每次都不行,每次都在快要尿湿裤子的时候刹住,那个难受劲儿只有他知道,他怎么也达不到昨晚的状态,他需要大师哥和新嫂子的帮助。

让刘大义失望的是,那位新嫂子晚上没有大喊大叫,木板墙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他把那幅年画轻轻掀起来,缝隙那边黑咕隆咚,大义先是着急,慢慢的又变成失望,快天明的时候,变得十分沮丧,心里不住地骂大师哥两口子。

第二天,刘大义一脸的疲惫,黑眼圈儿更明显了,于震州和伙计们都很关心他,问他是不是病了。刘大义不能说自己晚上睡不着的事,只能说这几天不知啥原因头有些疼。中午的客人都散了后,他不管天多么热,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和刘大义一样,香翠也明显睡眠不足,白天没有到厨房帮忙,一整天都躲在后院的平房里,也不怕身上捂出痱子。

大义又终于盼到了晚上,又轻轻地掀开那幅年画,缝隙那边仍旧黑咕隆咚,除了邢焕子的鼾声外,什么也听不到。这一晚,大义没有坚持到天明,他见没有啥希望,没到半夜就睡了。

终于,机会来了。第三天晚上,刘大义没有像以往那样去掀开那幅年画,洗了脚,摇着一把蒲扇躺在了床上,就在他几乎睡着的时候,前天晚上的那种声音又传了过来。大义脱光衣服,慢慢地下了床,掀开了那幅年画,还是闭着一只眼,用另一只眼向那边瞄去,两具白花花的肉体又叠加在一起,和前晚不同的是,新嫂子骑在了大师哥身上。刘大义热血喷张,呼吸急促,嘴巴张得大大的,身体明显起了变化,他用手一摸,又和昨晚一样,长了一截,缝隙那边的两个人停停歇歇,折腾了又一袋烟的工夫,刘大义眼睛连眨都没眨,一直看到嫂子高喊了一声,就在嫂子大喊一声的同时,大义忽然觉得有一股暖流从身体里喷出,这是一股他从没体验过的暖流,而且,这股暖流是他站着喷涌而出的。

刘大义咬着嘴唇哭了,他明白,自己还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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