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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钦梅给两个弟弟一人做了一条新裤子，还把老二田钦玉乱蓬蓬的头发用剪子剪成个小分头，把脸和脖子抹上香皂洗干净，让他去念书。
崖湾学校里有四个年级，附近几个队的学生有三四十个，固定的老师却只有一个，是崖湾队上的杨勤儒。杨老师原先一直在康家湾学校当民办老师，人好学问也好，队上就让他负责崖湾小学。田钦玉听弟弟说，现在给他们请来的代课老师是老秀才的二儿子周兴文。
田钦玉赶雀儿停学的这一个多月，学校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他却不知道。原来的学制是春季升学，在他赶雀儿的这一个月里突然就变成了秋季升学，各年级的学生都有调整。田钦玉原先所在的三年级，年龄大的学习好的调整到四年级，年龄小的学习不怎么好的继续上三年级。
田钦玉站在三年级教室的门口往窑洞里探头，杨勤儒老师看见了他，就把他带到那间小土坯房子里去领书。
杨老师把三年级和四年级的新书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告诉田钦玉说：“你可以念三年级，也可以念四年级，你想念哪个想好了再给我说。”说完出去到教室里去了。
田钦玉想上四年级。他心里有一个隐秘的念头，邻队的刘永寿有两个女儿都长得心疼得很，大的叫刘桂琴，就在四年级，小的叫刘玉琴，在二年级，和弟弟田钦竹一个班。尽管刘桂琴是响应号召扫盲时上的学，比田钦玉大三四岁，而且他还听说刘桂琴和新老师周兴文好，但田钦玉心里还是希望能天天见着她。这种奇怪的心思怎么好意思给别人说呢？
田钦玉又不想上四年级，因为队长胡万有的儿子胡红卫就在四年级。自从那年田钦玉拾羊粪被胡红卫抢了之后，两个人就成了死对头，田钦玉看见胡红卫就想躲他远远的。最气人的是去年有一次放学路上，胡红卫让牛彦强罗明义他们把田钦玉摁到地上，四肢着地，他骑在田钦玉背上让他驮着走路，把田钦玉欺负哭了，他们就嘴里喊着“驾驾”手里抡着书包跑了。跑远了又回来，揪着田钦玉的耳朵说，如果敢禀告老师，就天天把他当马骑。田钦玉自然不敢禀告老师。
杨老师又进来了，问田钦玉想好了没有，田钦玉说没有。
杨老师就说：“那这样吧，你呢，是我教过的最聪明的学生，年龄也不小，你念四年级吧。”
田钦玉听杨老师当面这样夸奖他还是第一次，脸上有点羞怯，但心里真是美滋滋的。
杨老师领着田钦玉到四年级教室去。杨老师跟周老师说了几句话，周老师就把田钦玉领进教室，安排在后面张扁头旁边的位子上坐下来。张扁头是二年级，是田钦玉的好朋友。扁头很高兴，笑着捣钦玉一拳，钦玉也还他一拳，算是打招呼。胡红卫和刘桂琴是同桌，就坐在田钦玉前面一排，转过头朝田钦玉做了个友好的鬼脸，田钦玉也跟他打了招呼。
田钦玉以前在那个大窑洞教室里念书，教室里黑洞洞的，用牛粪掺了麦草红土做成的固定的课桌和板凳，坐上去冰冷又扎人，哪像现在这个教室，虽说是土坯房子，毕竟很敞亮了，还有玻璃窗子，木头做的桌椅板凳，光教室前面那个用木头钉制的大黑板，少说也有门板那么大，别说多气派了。这间教室是崖湾小学的门脸呢。
田钦玉为自己能重返学校，还能坐在这样的教室里念书，又在心里美滋滋了一回。他心里美滋滋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和刘桂琴刘玉琴姐妹还有弟弟田钦竹都在一个教室里念书。
这天快放学的时候，杨勤儒老师把田钦玉叫到小房子里，对他说：“你欠下的课文不少，抓紧各家（自己）补上，语文上的字要会认会写，算术上的题要会算会做。”
田钦玉答应着，杨老师又塞给他一本很厚很厚的小书，没有书皮，说这是字典，借给你用几天，你不会的字都能查出来。
除了课本，田钦玉没见过什么真正的书，就是这样一本字典也没见过。他从杨老师手里接过字典，又小心翼翼地装进书包里带回家去，他不想让胡红卫他们看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