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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很冷了。田钦玉每天踏着铺满白霜的山路去岘川学校，经过山口的时候，山风很大，总是冻得田钦玉吸冷气打抖儿，所以他决定立马给自己买一件绒裤，因为他手里有钱了。
田钦玉每年的暑假要做两件事。第一是每天要和弟弟一起上山拾柴火，山上野地里长的，庄稼地收割之后留下来的，凡是能够烧火做饭用的，只要是柴火就行。第二是挖甘草根，挖马刺根，攒杏胡儿，晒杏皮，换了钱自己零用。今年，田钦玉成绩最大的是攒杏胡儿。从麦黄时节早杏子成熟开始，一直到秋收季节秋杏子落完，两三个月下来，他捡来堆在院子角落里的杏胡儿就像一座小山了。当然弟弟攒的杏胡儿也不少，只是没钦玉那么多。田钦玉就利用放学后的空闲和星期天，把那些杏胡儿砸好。
砸杏胡儿是件耐心活儿。找一块破砖头平放在地上，先是一手捏一枚杏胡儿竖着支在砖头上，一手拿一只掌锤（小钉锤）去砸，力度要适中，刚好砸破胡儿壳，又不能砸碎里边的杏仁。砸上几十个杏胡，那砖面上就出现一个小坑，和杏胡吻合了，再放进杏胡去就可以不用手捏住了。然后把一个个杏仁儿挑拣出来晒干就可以卖钱了。
公社供销社里收购杏仁儿很挑剔，没完全晒干的不要，太瘪的不要，砸破了皮儿的也不要。杏仁儿外面包有一层薄薄的皮儿，那皮儿破了就算整个杏仁儿破了。所以，田钦玉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来砸每一颗杏胡儿，以致于把左手食指和拇指砸了好几个血痂子。
前几天，田钦玉把今年攒的杏胡儿拿到供销社去卖，居然卖了十三块多，他心里非常得意。
经过再三缠磨，最终征得娘的同意，他可以用这些钱买些铅笔本子之外，再给自己买一件过冬的绒裤。他早打听好了，一件绒裤十一块钱。
当他再次跑到供销社去买绒裤的时候，那个女售货员说，八十公分的绒裤只有一件了，还是蓝色的。其他颜色尺寸的还有，可是他穿上不合身，就只好把这一件买下来了。
田钦玉把自己辛辛苦苦攒杏胡儿挣来的十一块钱交给女售货员，再把那件蓝色绒裤翻过来掉过去看得很仔细，除了裤子的开口是在侧面，他没发现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把这件宝贝绒裤抱在怀里回家去了。
那年月，不要说田钦玉，就是家里大人，甚至连那个女售货员都没有注意，田钦玉买的是一件女式绒裤。农村人对衣服的认识，不论外衣内衣，只要是衣服，能分出衣服裤子就行，谁还管它男式女式呢。
可是，就是这件女式绒裤，可把田钦玉害苦了。
穿上绒裤，自然是暖和多了，而且破裤管里露出崭新的绒裤脚边，还引来一起上学的娃们不少羡慕的眼光呢。
可是过了三四天，田钦玉觉得自己撒尿的那个东西疼，仔细一看，肿了，而且还肿得很厉害。起初他并没在意，只是不好给别人讲。后来，连小便都尿不出来了，而且肿得更厉害了，皮儿紧绷外翻，里边似乎还有脓水了。田钦玉这才把自己的病给娘说了。娘查看一番，吓得不轻，赶紧叫来村里的赤脚医生给看病。
村里的赤脚医生叫杨兰花，是中心学校牛校长的女人，人长得很漂亮，还特别疼爱小孩子。田钦玉小时候经常打预防针，别人打针时疼得他呲牙咧嘴得叫，只有杨兰花打针他才不闹不叫。
赤脚医生杨兰花看了田钦玉的病处，经过反复询问诊视，终于搞清楚了原因，都是田钦玉穿的那件绒裤给害的。那是件女式绒裤，裤裆很紧，把他下面的东西勒束得太紧，就发炎化脓了。
杨兰花给田钦玉打了消炎药，还留下几个药片给他吃，让他这两天别去上学，就在家里歇两天。临走，杨兰花把田钦玉的裤子拿过来，向他妈要来一把剪子，把裤裆剪开一个大大的豁口，让钦玉妈拿来针线把那豁口的边子锁好，说，反正穿在里边的，谁也看不见。
就这样，田钦玉过冬的绒裤，裆里有一个一拃长的大口子，他心里一直很别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