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学的路上,胡红卫搂着田钦玉的肩膀商量说:“以后不管语文算术作业,只要有作业,我胡红卫的作业就让你带回家去做,每做一次作业,我就给你半个谷面坨坨吃,咋样?”田钦玉想了想,觉得写作业可行,就答应了。
这时,罗明义凑到跟前,展开手心里的一张小纸条,说:“你们俩听好,这几句话到底啥意思啊:
“睡在我家的土炕上,
看见你家的高房梁。
半夜里听见案板上,
两只老鼠叮叮咣咣。”
胡红卫说:“这顺口溜是哪里来的?”
罗明义交代说:“这是在刘玉琴的语文书里发现的一张纸条。”罗明义问刘玉琴这是哪里来的,刘玉琴告诉他说,姐姐刘桂琴的作业本发下来时,周老师夹在作业本里的,只有这没头没尾的几句话,刘桂琴不想收留,想撕掉,刘玉琴就要过来了,夹在自己的书里。
胡红卫问田钦玉:“这些字我都认得,可这里说的是啥意思啊,你是田老师,给我解说解说吧。”
田钦玉略作思考,跟胡红卫说:“从你家的油饼罐罐里拿个油饼给我!”
胡红卫纳闷,家里装油饼的瓦罐从来不让人知道,田钦玉这肯定是在诈我说实话呢,就说:“我家罐罐里只有谷面坨坨没有油饼啊。”
田钦玉妥协着说:“你明天给我半个谷面坨坨,我就说。”
胡红卫毫不犹豫:“没问题,你说说看。”
田钦玉顺势往路边一坐,两腿交叉盘平,才慢慢给胡红卫讲:“你看,刘桂琴家在那南风咀半山腰上,而周兴文家呢,在咱徐家山的周家场畔上。如果这么理解的话,我睡在土炕上,看着你家的高房梁,前两句的意思是,我对你夜夜相思相望呢。再往下看,半夜里想你想得睡不着觉,却听到那成双的老鼠在案板上叮叮咣咣,啥意思呢,老鼠都能相亲相爱,而我周兴文只能独守冷炕。这是表达心里头那个念想呢。”
田钦玉还没有说完,胡红卫已经站起来,紧握两只拳头说:“那就是周老师看上刘桂琴了吗?”这个“吗”字拖音太长,有点夸张。
田钦玉瓮声瓮气地说:“肯定是看上了。”
而且,田钦玉用了很深沉的口吻,用比杨勤儒还学究的口气说:“这几句话看似简单,实际上是现在非常流行的一种文章,叫朦胧诗!”前两天周老师刚给田钦玉讲过朦胧诗。
田钦玉故作高深地问胡红卫:“你们知道啥叫个朦胧诗吗?”
大家都摇头,不懂。
田钦玉说:“那我再给你们念两句啊,听着:
“绝望是最完美的期待,
期待是最漫长的绝望。
期待不一定开始,
绝望也未必结束。”
田钦玉又问胡红卫:“这几句诗你懂不?”
胡红卫完全懵了,他说:“算了吧,你也别讲啥蒙人诗了,我明天给你一整个谷面坨坨吧。”说完,大家也就都散了。
你别看田钦玉只有小学四年级,但是,他却知道“朦胧诗”,那胡红卫还能小看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