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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胡红卫好像是处处和田钦玉过不去，专找田钦玉滋事。
只要是见着田钦玉，胡红卫就阴阳怪气地唱“我家的表舅数不清”，故意和罗明义他们围着田钦玉身前身后高声怪笑，有时也有意往田钦玉身上冲撞，不是打掉田钦玉手里的书本，就是撞得田钦玉打着趔趄不知所措。这些调闹，田钦玉装作不懂，能躲就躲吧，不和他胡红卫计较。
田钦玉和陈钦竹穿着用姐姐的嫁妆布料做的蓝色条绒制服来上学，胡红卫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快中午的时候，田钦玉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洒在条绒布衫上，用手一摸，湿乎乎地，拿到眼前一看，是墨汁。
田钦玉不管老师周兴文在上面讲什么，站起来，脱衣服。衫子套在棉袄上，他连棉袄一起脱了，看到新制服衫子的背上，一大片墨汁从肩膀地方泼洒下来，染在衣服上，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那件崭新的制服衫。
这可是田钦玉有生以来穿的第一件属于自己的新制服。
这一下，田钦玉不忍了，也不躲了，在课堂上大喊一声：“谁干的？狗日的谁干的？”
全场震惊了——好学生田钦玉也出口骂人啊？
周兴文把坐在田钦玉后面的牛彦强和罗明义叫到办公室，反复追问，是谁给田钦玉的的新制服上泼了墨汁。
看看抵赖不过，最后，罗明义交代：“墨汁是张扁头的，泼墨汁的人是胡司令。”
周老师说：“谁是胡司令？”
罗明义只好又把胡红卫供出来了，说：“他说自己是崖湾小学的红卫兵总司令。”
周兴文喊来胡红卫问：“你是什么司令？”
胡红卫说：“那是我们耍着玩的。”
周兴文问他：“田钦玉身上的墨汁是不是你泼的？”
胡红卫有恃无恐，说：“是我倒的。”
周兴文说：“你把墨汁倒在人家衣服上，也是耍着玩的吗？”
胡红卫仰面朝天，毫不在乎地说：“我不小心泼上去的。”
周兴文大声质问他：“你隔着别人的桌子把墨汁泼到人家身上，是不小心吗？”
胡红卫还是那句话：“是我不小心泼的。”
周兴文顺手抄起一个板凳腿子，在手里晃着，咣地一声拍打在门框上，转身又丢在墙角落里，气得在地上来回转圈子。
他狠狠地说：“你还胡司令呢，我看你就是个屎糊领。”
可是周老师也把这个屎糊领的司令没啥办法。
他只好对胡红卫田钦玉他们说：“你们都回教室去。”
周兴文拿来了一个洗脸盆，还有一块肥皂，到教室交给刘桂琴说：“你和田钦玉去河沟里的涝坝上，帮他把衣服洗了吧。”
田钦玉和刘桂琴洗了一个中午，那条绒上的蓝色都快洗白了，掺了胶水的墨汁就是洗不干净。
以后的几年间，一直到田钦玉初中毕业，他都穿着那件条绒制服，后背上的那一道墨汁印就从来没洗掉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