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到麦收时节,纸鹞子队长让周兴林准备一下麦收的农具,周兴林就去公社集上买了三根套绳和五把镰刀。正准备离开集市,似乎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四顾寻找时,看见信用社罗主任在不远处朝他招手,他走上前去叫了声罗家爸。
罗主任问他:“你弟弟到县上念书去了?”
周兴林一边点头答应着,一边用心揣度罗主任问话的意图。当他终于弄明白对方只是顺便想知道有没有他女儿罗家凤的消息时,周兴林说:“罗家爸,我弟弟这两三个月都没有回过家,我大我妈还念叨着让我到学校里去看看,给他送点吃的用的呢。你女孩儿也没回来啊?她今年要考大学了吧?要不要我去学校的时候帮你带上点啥?”
罗主任正是为女儿罗家凤马上就要高考了,自己忙不开身去看看,罗家凤也是功课太紧,快两个月了没有回来过,偏偏公社干部这两天还没有去县城办事的,他看见了周兴林就主动上来打探说话。
听周兴林要去学校送吃用,就问他:“你打算啥时候去看你弟弟呢?”
周兴林说:“明天星期六,正好会宁城里逢集,我去一下,罗家爸你有东西让我带吗?”
罗主任说:“那你走的时候到我宿舍里来一下,我给她带点吃的吧。罗主任又问周兴林,你步行着去吗?你会不会骑自行车?”
周兴林说:“车子我是会骑,可我没有车子啊。”
罗主任就说:“那我把公社通讯员的车子借一下给你骑吧,总比你两条腿好使唤。”
周兴林很高兴,连声说:“好,明天一早我就来找你啊。”
周兴林在往回走的路上,一直在心里为自己有如此随机应变的能力而得意呢。爹妈是念叨过老二,但没有说要他去学校看弟弟的话。刚才这么一变通,自己不仅可以到会宁城里逛上一趟转悠转悠,还可以实实诚诚地关心一下这个心气儿很高的弟弟,又有机会顺便看看那个未来的大学生女娃罗家凤,真是一举三得的好事。说起顺便看看罗家凤,周兴林心里泛起层层甜蜜的感觉,因为他到了这个年龄,面对找个自己满意的女人这个天大的难题的时候,突然就时时会想起罗家凤这个女子来。两个人虽说是一个村里,但年龄差着六七岁,很少一起说过什么话,可在周兴林心里,要说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也罢,要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罢,这个罗家凤长得顺溜,家境又好,又有文化,无疑是他最满意的那个女子了。
回到家里,周兴林就跟老秀才两口子说了借了公社的自行车要去县城学校看弟弟的事,让他娘烙上几个杂面饼子,再搜腾出十几块钱,看还有没有别的要给弟弟带的东西。老秀才两口子自然是满心欢喜,兄弟间就该有这样一种关心和担当的。他们哪里知道,周兴林心里还有醉翁之意呢?
第二天一大早,他穿上自己唯一的一件新制服,特意照着镜子梳了一下风头,就带了东西赶到信用社门口。大门一开,罗主任就把他带进宿舍,交给他一个军用挎包,里面是十个煮鸡蛋和一罐子麦乳精,还有两个水果罐头,另外又把二十块钱让他带上。
他骑上车子,告别罗主任,一路往县城赶来。
到县一中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周兴林先打听到罗家凤的宿舍,就在门口等着她。
罗家凤在食堂吃午饭,听同学说有个男的找她,她以为是父亲来看她,就急忙回宿舍。当她远远地看见宿舍门口的人是周兴林,一下子愣住了,她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打招呼。
这时周兴林也看见她了,推着车子笑着走过来,说:“罗家凤,我来看我弟弟,碰到你爸,他让我给你带点东西过来。”
罗家凤听他这么说,没有了犹豫,一边把他往宿舍里让,一边跟他说话:“那太麻烦你了啊,吃饭了没有,要不要我到食堂给你打点饭来。”
周兴林看见路过他们身边的女娃们都朝他这边看,还有,他觉得罗家凤似乎也并不是真的希望他到宿舍里去坐,只是嘴上这么跟他客气,就把一挎包东西和二十块钱都交到罗家凤手上,说:“就不坐了,麻烦得很,再说你们中午休息时间短,我要赶紧去找我弟弟。”
罗家凤给他大概指了一下去周兴文宿舍的路。周兴林转身就要走,又不放心,回过身看了看罗家凤,问她说:“考大学的时间还有多久,你复习好了吧?好好考啊。”
罗家凤说:“还有一个月呢,我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等考完了再看吧。”
周兴林给她打气说:“你肯定能考上大学,好好复习吧,我走了啊。”说着就推起自行车去找弟弟的宿舍。
告别了罗家凤,周兴林总觉得自己有啥事情没有做完,或许是有啥重要的话没说出来,心里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