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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的土炉子每天得有一个四年级的学生负责值日，架火，出灰。因为一到中午天气就暖了，要节省煤块，炉火就得灭，所以大家在炉子上烤干粮都是在课间。
有时候家里没有现成的馍馍和煮洋芋当作干粮，姐姐钦梅就让田钦玉在书包里装几个生洋芋，课间的时候放在炉子里的篦子下面烤熟了，中午给他和弟弟当干粮吃。
这一天是刘桂琴值日，田钦玉早早把四个生洋芋放在炉篦子底下，用炉灰堵在里边烤着。课间的时候，刘桂琴把洋芋扒拉出来，用手捏捏，一半软一半硬，还没烤熟。她把洋芋翻个身，放好继续烤。
当她下了课再把洋芋扒拉出来的时候，完全熟好了。刘桂琴喊一声田钦玉，用火钳子把洋芋一个个拨在外边，准备拿出来放到炉台子上去。
这时候，胡红卫走到土炉子旁边，伸着两只手做烤火状，两脚踩在田钦玉的洋芋上面，只几下，几个烤熟的洋芋就被踩成然然子，和炉灰拌成泥了。
刘桂琴一把搡开胡红卫，大声说：“洋芋洋芋，你看不见吗？”
胡红卫还在那里用脚跐着洋芋和炉灰，说：“啥洋芋啊？”说着，把刘桂琴推倒在旁边一张桌子上。
田钦玉听说自己的中午干粮被胡红卫踩了，站起来，冲到土炉子跟前，一把揪住胡红卫的前胸，大声喊：“你陪我洋芋！”
胡红卫把田钦玉用力一搡，说：“你的洋芋在哪？在哪里啊？”
田钦玉显然是气急了，一手抄起炉台子上的火钳子就要朝胡红卫脸上戳来，被身后的罗明义一把夺下来了，而且身子也被罗明义抱住，动不了。
田钦玉挣脱，冲上去撕扯胡红卫，却被胡红卫推了一个趔趄，脸磕在桌角上，下巴磕破了，开始流血。
刘玉琴看见姐姐被推倒，也冲进来护住刘桂琴。
万仁山看见罗明义拉偏架，冲上来就把罗明义搡倒在地，对着胡红卫大喊：“你要干啥？”
胡红卫反问万仁山：“你要干啥？”
这时，牛彦强罗明义他们都站在胡红卫身后，质问万仁山和田钦玉：“你们干啥？”
陈钦竹不知啥时候抄起一根板凳腿子，直朝胡红卫后脑勺抡过来，被张扁头挡住了。自从换了座位，张扁头已经是胡司令的人了。
这时候，只听教室门口有人大喊：“打架了，打架了，打起来了。”
周老师和杨老师很快赶到教室，把两拨人分开，把场面制止住。
之后一拨一拨带人去问话。
最后，只有胡红卫和田钦玉被杨老师留在小房子里，其他人都去上课。
杨老师问田钦玉：“你的新制服是胡红卫用墨汁染脏的？”
田钦玉点点头。
杨老师又问：“你在炉子里烧的洋芋也是胡红卫踩烂的？”
田钦玉又点点头。
杨老师转向胡红卫，说：“你看你，前几天刚打了低年级的碎娃，现在又搞出这事。你说你念了这么多年书，到现在连个红小兵都不是，再说啦，字没认识几个，倒是欺负人的本事长了不少啊。就仗着你大是胡队长，路队上欺负人，学校里欺负人，你还以为自己真是个什么狗屁司令了？你这叫仗势欺人你懂不？看见别人穿一件新衣服就泼墨汁，你这是见不得别人有一点比你好。看见别人烤个洋芋都要踩踏，你这是糟蹋粮食是造孽你知道不？看来学校里是放不下你这个司令了，非得让我叫你爹把你领回家去你才肯罢休是不是？我给你说，你今天必须给田钦玉同学赔礼道歉，否则，你明天就别想进学校进教室一步，爱咋样咋样。”
田钦玉听杨老师说这几句话，心里的气愤一点点缓顺过来，没想到还真有不怕胡队长威风的人啊。
这时的胡红卫，已经毫无前面那种气势和犟劲，跟在杨老师身后，唯唯诺诺地说：“杨老师，我错了，我道歉，我赔偿田钦玉的洋芋，赔他一件衣服也行，别开除我行不行？”
从那以后，崖湾小学的娃娃们，当面喊胡红卫叫胡司令，背后都叫他屎糊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