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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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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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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河情》连载

第一十七章

文子在界牌上没把兰妹子弄得手,不甘心又想出一种办法。那时有两个木匠在校园内制作和修理门窗与课桌,文子爱去那里玩耍听见两人闲聊。其中有个人说到他们寨子里有个又瘸又瞎的人,既会放蛊又能隔蛊,还用放情蛊的办法娶到了一个漂亮老婆。文子想兰妹子想花心了,想糊涂了,他信以为真去打听清楚情况后,走到那个寨子上想见蛊师。当到了那家门上,看见有个女人在院里晒衣服。女人确实长得年轻好看,眼睛看人是亮晶晶的。文子走去直接问:

“大姐,你是这家师傅的老婆?”

“是嘛。”

“听说你是被男人放蛊骗来的?”

“是嘛。”

“你骗人。”

“真的,我骗你做哪样吗?”

“他怎么骗得了你的?”

“我也不清楚,反正那次我舅家过喜事,他也去吃酒席。吃过晚饭我一个人从那个巷子里路过,不晓得他从哪个旮旯里拱出来,在我背上连拍了三下。我转过头见他对我笑,就稀里糊涂地跟他走了。”

“走了又怎么样?”

“走了嘛?走到他家来过后,我就不晓得回去了。”

“过后呢?”

“过后等我脑子醒过来,肚子里早就有个娃娃了。”

“你莫骗人?”

“真的,要不然我一个好好的人,咋个舍得答应嫁给像他这种人呢?你看他不只长得丑,还是这么老的。”

文子进屋去看见有个年近五十岁,长得真是又瘸又瞎又丑的男人坐在堂屋里编斗篷。堂屋里面设有个香案,气氛显得阴冷。这男人平时除了能编斗篷和竹筛之类,等到逢赶场天叫老婆挑上竹器进城去卖钱而外,其它的本事就靠施展蛊术和给人治病来赚钱养家。当时若是有人中了蛊毒,上门来请他去隔蛊。也有人生了稀奇古怪的病,多次去医院都治不好,也会来请他去治病。别人说什么怪病经过他去医治一番,病情就可以禳解。文子站在那人身边说:

“老师傅,请你教我法术。”

“你不可以学这个,学这种东西不好。”

“不好我也想学。”

“学它干什么?”

“我喜欢上一个女的,想把她弄到手。”

“你有好多岁?”

“二十多岁了。”

文子怕把年龄说小了那人不答应,因而故意虚报了岁数。

“那不能学,我不敢教你。”

“怎么不能教我?”

“你还年轻,学这种东西去害人是要认路的。”

“什么叫认路?”

“认路就是亲口许愿,答应选上一条不好的路走下去。你看我就是因为学会这种法术,现在才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我不管,你只要能帮我把喜欢的人弄到手,要我选择什么样的路走,反正我都可以答应。”

“小伙子,你还不晓得学会这种法术的害处。知道不?人做过好事后要有福报,干过坏事后会有恶报。不管是哪个想要学会这种旁门左道的法术去害人,他都要遭报应:一辈子不折阳寿要绝后,不绝后要生大病,不生病要断脚断手的……反正答应选择许愿的人,到头来就要没得好人做,就没有好结果。以前我活到快四十岁娶不上老婆,就去找师傅教我法术。当场师傅要我认路才答应教。那时我想也没想就说:我能学会用蛊术娶上个老婆,就算我过后要断腿要瞎眼睛也愿意。答应过后那个蛊师才传给我法术。到我把老婆骗到手,娃娃生下来只过半年,先摔断了右腿,不久害病左眼也瞎了。”

“是不是真的?”

“不信你问别人去,我们村上的人都晓得这件事。我以前是个没瘸也没瞎眼的人,只是当着蛊师的面答应他那句话。他教会我法术我用法术去害人过后,这话变成魔咒结果就应验了。”

文子听蛊师说了,不敢学这种巫术又问:

“你可以帮我忙吗?”

“咋个帮你?”

“帮我把喜欢的人弄到手。”

“行是行,不过你要破财。”

“怎么个破法?”

“你要在我的香案上摆上十二块利钱,还要刀头、豆腐、米和酒这些东西,要买只三斤六两的白公鸡。”

“要这么多钱,可以少点吗?”

“小伙子,事情不是做生意,不可以讲价钱。你不知道,我帮你把人骗到手,过后我要折阳寿的。”

“别人祭神都用红公鸡,你怎么要用白的?”

“别人祭的是正神,正神就是菩萨,是神仙,当然要用大红公鸡才成的;我祭拜的是邪神,邪神又叫魔,也可以说就是鬼,当然要用白公鸡,才可以请动那些妖魔鬼怪来帮忙。”

“好吧,我想办法去准备。”

文子去县城搬运公司他老爸那里问得三十块钱,上街把大公鸡和刀头等一应祭品买好又去那蛊师家。蛊师叫文子拿出钱来放在香案上那升米里,蛊师用根有七寸长的竹棍插在米上,酌上酒烧过香纸端上碗水念过一阵口诀,并拿上竹棍用几个指头对着它比划一番,喝上一口水在棍子上喷过三下,吩咐说:

“你把竹棍藏好在胸前,千万不要让其他人踩着坐着它,不要让人看见它和摸着它。回去看见你喜欢的那个人,平时她爱从哪个地方上走过,你只管先去把竹棍放在路中间,见她从竹棍上走过去,你马上跑去在她背上连拍三下。拍过后她回头看见你,要对你笑。然后你走到哪里,她就会跟着你去哪里。她被迷住只会听从你安排,要过三个月她才晓得醒来。”

文子听蛊师讲得如此神秘,毫不怀疑地只管按他说的去办。有天没下晚自习,他先守在女生寝室附近等着,见芝兰要去井边提水,他跑去把竹棍放好在石阶中间,见芝兰从竹棍上踩过去,马上跑去在她背上连拍了三下。然后她被吓得水桶落在石阶上,不停往下滚。芝兰回头见是文子,生气了骂起来:

“骇死我了!骇死我了!你这个鬼东西,要死来啦!”文子见芝兰没笑也没被迷倒,只能傻瞪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随后她接着说,“不声不响的,像个鬼一样跑来骇我做哪样呢?”

“你背上有灰尘,我给你拍干净。”

文子毕竟反应快,能够做出这种合理解释。

“要拍嘛又不兴先喊我一声,差点魂就被你吓丢了。”

文子去把桶给她捡起来,讨好地说:

“我帮你去提水。”

“快走吧,打球累出汗了,我要提水去擦身子。”

文子走前,芝兰走后。文子不信迷不住她,走下坎去他故意不向水井那边走,只是朝小河边油坊的路上走去。

“文子,水井在哪边?”

“哦,走错路了。”

文子装傻充楞地说罢,然后想着没迷住兰妹子,不知道是法术失灵,还是被那个丑鬼男人骗了。他损失几个钱没放在心上,只是不能把兰妹子弄到手,他不甘心只能再去想办法。

在白河两岸通常有三怕:一怕落洞,二怕麻风,三怕草鬼。草鬼就是指草鬼婆,它是一种用来祸害人的邪门巫术,也是人们常说的蛊婆,会把蛊毒传给旁人。尚未婚配的人,如果一旦沾上这“三怕”当中的“一怕”,男人会娶不上老婆,女人要嫁不出门,一辈子容易受世人孤立。蛊婆年轻时一般长得漂亮,爱干净,讲究打扮;性情阴冷,沉默寡言,说话轻言细语。据说蛊毒的制法是在端午节,按照秘方将毒蛇、蜈蚣、蝎子、蚂蚁和癞蛤蟆等,上百种毒虫全部放入同一个坛子内,不给食物只是使其在饥饿时互相撕咬残杀,养过七七四十九天能熬到最后的唯一幸存者,便是蛊虫了。蛊虫集百毒于一身,毒性非常厉害。即使使用水火枪弹,也是难以将其彻底根除,彻底消灭。俗话说无蛊不成寨,蛊虽然只是属于虚幻之物,但是关于蛊毒致病的事例,致人死亡的故事,在当地却是传说得极为普遍,传得神乎其神。有的人不相信,有的人竟是深信不疑,甚至谈蛊色变,感觉它是一种神秘莫测和难以解说清楚的巫傩现象。自然在当地,要是遇上草鬼婆叫到你的名字,这是千万不能答应的;她(他)给你任何东西吃,你更是不能接受了。

蛊在当地分为两种,一种是毒蛊,一种为情蛊。毒蛊依附于蛊婆身上,有时她将蛊虫放入食物里,别人吃了食物会中蛊;有时蛊婆念咒语说:“到某某人身上找吃的去,不要来烦我。”这样蛊虫会自动找到那个人,从他(她)身上自外而内侵入腹腔、胸腔和头颅里,在体内不停繁殖、游走和进攻,从而产生毒食作用。不幸染上蛊毒的人,经常出现肚子疼痛、恶心、膨胀和腹泻等诸多难受现象,或者感到有种无形虫子在体内蠕动、爬行和撕咬。中蛊的病人经常坐卧不宁,痛苦得搂着肚子从床头滚到床尾,从床上滚到地上,哭喊与挣扎着,显得生不如死。时间一久就成为种慢性怪病,身体逐渐消瘦和虚脱,精神萎靡不振,无药可医直接威胁生命。蛊婆也有师傅,沾上这种蛊毒和学会这种法术的人,要是不将本人身上的蛊虫放到别人身上去,蛊虫在主人身上繁殖多了,找不到食物它会向主人发起进攻。这时蛊婆心里要难受,眼睛发红,不得不设法将蛊虫放出去。蛊婆要是把蛊毒放给树木,可以缓解三个月,自己不受蛊虫侵扰;要是放给别人,可以缓解一年;要是放给亲生儿女,可以缓解三年。当然蛊婆不可能只是把蛊毒放给树木,因为蛊虫喜欢吃肉,尤其是人肉最适合口味。蛊婆要是不把蛊毒放在别人身上去觅食,蛊虫长期食素会变得不依不饶,然后专门攻击蛊婆本人。

一个人要是无缘无故出现肚子疼痛、恶心和腹泻等难受现象,或是感到有什么虫子在身上爬行,感觉瘙痒难忍,或是在体内活动,搅扰得心绪不宁,疑似中蛊后回家只需打上一升生黄豆,观察病人吃黄豆时要是不但没吃出腥臭,而且感觉是香甜的,就可以断定这个人是中了蛊毒。然后由这家的女主人提上礼品找蛊婆去说好话,并说:“婶婶,我家娃娃肚子痛,给你讨点药吃吧。”蛊婆要是愿意把蛊毒收回去,就说:“没事,你把这个东西拿去给他吃下,慢点就好了。”要是不愿意,蛊婆就不理睬。这样患者家要么只好把一条狗杀死,用狗血暗自洒在蛊婆家大门上;要么提起砧板拿上菜刀,一边用刀在砧板上乱砍乱敲,一边指桑骂槐地破口大骂:“草鬼婆,你放蛊来害我家娃娃,你不赶快收回去,我要骂你三天三夜,要骂得你臭名远扬,叫你不得好死!”但凡人都有自知之明,被骂者不敢轻易出来回应,因为她一回应这就等于承认她是草鬼婆了。蛊婆听见后心里害怕,有时要把蛊虫收回去。因为尽管骂者没指名道姓,但村里人终究容易明白患者家骂的是谁。蛊婆怕世人知道自己会放蛊,她(他)自然要名誉扫地,容易受人歧视、非难和羞辱,连亲朋好友也不敢与她(他)家有交往。要是蛊婆仍然不肯收回蛊毒,只能去请法师来隔蛊捉蛊。法师来到患者家摆上香案作法,先用只鸡蛋照出放蛊的人究竟是谁,再弄清楚她(他)放的究竟是蛇蛊、虫蛊、鸟蛊、风蛊,或是其它什么蛊毒。法师根据蛊毒来施展法术,与蛊婆反复讲道理,斗法术。法师要是可以胜过蛊婆,并逼迫蛊婆将其放出的蛊虫收回;否则病人只能走向死路一条。

在当地可以说受到伤害最大的人,应当是蛊婆,命运最悲惨的人,照样数蛊婆。村寨里要是有某个女人一旦被那种不怀好意的人说成是什么蛊婆,所有的旁人就不敢与她打交道,有来往,结果那个女人就没好下场。蛊婆在死时不仅没人同情,没人吊丧,没人愿意赶来帮忙抬上山去安葬,而且大家会幸灾乐祸,说是终于可以给村民除去一大祸害。当然许多蛊婆是被人冤枉的,有的村民认为某人是蛊婆后,村民们要设法去围攻,甚至把那人捆绑起来,要么沉入深潭被淹死,要么架上木柴被烧死,要么扔进油锅被炸死。例如,某个村寨里有个年轻女子死了丈夫,守寡数年族长见她有几分姿色,打主意想霸占她。有次族长以借什么用具为名,去到女人家见没旁人,强行将她按倒在床上。女人誓死不从,为了维护尊严她用手将族长脸抓破。过后族长唆使一帮亲信在村寨里四处造谣,诬陷那女人是个蛊婆。当时按照朝廷法规和村规民约的条款:放蛊祸害他人应当被处死。过后族长召集所有村民,强行将女人囚入猪笼里,把笼子抬上船拿她去沉潭。

以前在蒿坪村里吴家有个妇女,芝兰应该叫她为表嫂。可是只因那女人平时性格阴沉,不爱说话,不爱与旁人打招呼,为此有人怀疑就在背后说她是个草鬼婆。事情慢慢传开,孩子们知道了从来不敢跟那女人说话,并打招呼,有的人还骂她。孩子从妇女家门前路过,有的家长要吩咐说,务必将双手握成两个尖型拳头,并默念“草鬼婆,放不着,各人放到你妈床铺脚”的口诀,然后飞也似地从她家门前跑过去。芝兰、大河和文子小时受环境影响,也曾如此对待那个女人。而到芝兰长大懂事后,有次遇见那女人,芝兰头一回亲热地喊她一声为表嫂。女人见芝兰能尊重她,脸上露出笑容。从此女人对芝兰变得特别好,芝兰从中也总结出一种道理:认为自己今后无论是做什么事,都不要轻易去伤害别人。

情蛊通常是青年男女用来控制对方的一种法术。当地有的男子找不着对象,或是看中某位姑娘长得漂亮想把她弄到手,去请蛊师传法术或是帮忙,先调查清楚姑娘的行踪,拿上根据说是有七寸长的竹棍对它念上一番咒语和施过一阵法术,放在姑娘经常走过的路段上,自己则是躲在旁边等候。见姑娘路过时不管是踩在竹棍上或是从棍子上面跨过去,男子跑去只需在姑娘后背连拍三下,说“老婆,快点跟我回家吧”。随后姑娘在法术的迷惑与控制下,不知不觉就对男子产生好感,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走,去男人家结婚生子做老婆。还有当地的男人生猛和放纵,女人怕丈夫不回家,在外面容易花心,不容许丈夫背叛自己,也会借用情蛊来控制丈夫。当他需要出门时,她事先在他的身上放了情蛊。要是丈夫听从吩咐能够按时归家,她给他解除蛊毒就不会有事,否则他会死在外面。据说从前有只辰溪的货船到白河上游来运载桐油,一个船工与码头上一位姑娘对唱山歌。两人唱歌的时间久了,唱出感情后开始不断私会。当时姑娘处于青春芳华,性情表面上沉静如水,内心里却热情似火。可那船工家中有妻室,同伴劝他不要去招惹白河两岸的姑娘,免得给自己惹麻烦,那人偏是不信。船工跟姑娘好上缠绵一段日子,她到有了身孕要船工娶她回去。船工因为家里有老婆孩子不敢娶姑娘回家,只想躲开她。两人在分开时,姑娘对船工依依不舍,在他身上放了情蛊。当时她千叮咛万嘱咐,叫男子务必在三个月之内赶回女子身边来。过后男子一去不复返,姑娘每天都到码头上守候,盼望男人归来。等到过去了三个月,船工突然感觉身上难受,才想起姑娘临别的嘱咐,拼命往她这边赶路。他经过长途跋涉,没赶回姑娘身边却死在船上,于是酿成了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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