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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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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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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河情》连载

第三十八章

戴先生现在位卑人贱,谁都可以来欺负他,习惯拿他不当人。他听了儿媳的话不想再说什么,只是把头埋在胯下直叹气。过后他没把礼品退回去,当然礼品已经被李萍用了自然退不成。他想着,自己全家被人从县城的那所大宅院里,赶到冷溪镇来住下,幸亏这里还有几间瓦屋可以定居,但要是再被人由冷溪赶到山羊坡去,那个地方那么偏远,还是山高路陡的,去后不光没亲人来帮忙,而且连半间破茅屋也没住的,真是这样的话,那他这一大家子人该是怎么办,怎么生存下去啊?再说了,长子戴子璐好不容易才能安排有份好工作,成为国家的正式工作人员。要是长子的工作被人有意陷害给整没了,被人送进监狱去关住,那个姓田的设法再把戴子璐往死里打整,长子该是怎么活又怎么得了啊?戴先生一直想不出什么两全的办法,只觉得有种不祥之云,笼罩于心头。

眼前的事情已经形同一座翻越不了而又绕之不过的高山,横亘在戴先生的跟前,他被弄得不知所措,进退两难。他已被别人整得神经错乱,思绪变乱成天只爱东想西想,老是想得乱七八糟的。他想着当今外面的世上有不少长得漂亮的女子,因为婚事处理不好到头来就没有什么好结果,又想着红颜是祸,丑女是福,想着要是女儿长得不是这般漂亮,那个田金昌看不上她对她不感兴趣,那就不会给家里招来这种麻烦事。还想到他要是可以舍弃这条老命,铤而走险同田金昌这个流氓去拼个鱼死网破,能够解决好所遇上的困境,可以换回家人的平安,那他宁愿不要自己这条贱命跟田金昌去干到底。当然即便想这么干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他只怕惹出祸端来会祸及子孙,结果要家破人亡的。

周末,不染从学校回家,晚上戴先生把事情给女儿说了。

“不,不!爹,我不要!不要!”

不染听罢只顾哭着,喊着,拒绝着。

“姓田的说了,他可以把你转成公办教师,变成公家人。”

“我不愿意!什么公家人婆家人!他田疤子有本事可以把我弄去当县长,我也不稀罕!”

“不染,你以为你爹的心里就情愿吗?我也是不愿意的!只是家里的成份不好,你爹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我思考再三:现在的阶级斗争搞得越来越激烈,社会形势就像一条涨满洪水的大江河,洪流已是泛滥成灾。我家被卷进这场政治风波里,这个家也像漂在洪流上的一只破船,一家人困在船上求生的处境本来最危险。加上遇上田金昌这种人,我家这只破船就像要撞上礁石一样。眼前要是顺了田金昌的心意,这只船说不定可以绕过他这块石头,一家人只怕还有求生的希望;要是违了田金昌的心意,得罪了他这个没人性的恶魔,我家这只船必定要撞上他这块礁石,全家随时就有船毁人亡的危险。”

不染在城里读上几年书,受过妇女解放和恋爱自由的这些新思潮的影响,早已成为一个爱情至上的新女性。她背着别人与张乾正在恋爱得火热,恋爱得酣畅,她只想按自己的意愿去追求自己的生活,追寻自己的幸福。她跟父亲争吵一阵,接着说:

“爹,我嫁谁也不会嫁给那个田金昌!不嫁给那个田疤子!你要逼我嫁给这个无赖,这个流氓,我宁愿把我的身子扔下河坎去,用它去塞河沟,堵堰坎,也不愿给那个流氓去侮辱,去糟蹋!”

“不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爹这么说了,怎么还不理解我的意思呢?我不知道该怎么来劝你才好,我家遇上了灾难,眼前只有靠你才能挽回,你应该替家里来担起这个责任。那个田金昌虽说是品行不端,但他总还算个人吧。依我看来,好在他还是特别喜欢你的,会在意你的,你嫁给他去平时要是顺从他,能用心去把他伺候好了,说不定他这种人过后也会长出良心来,能看重你,并对你好的。为了这一家人,你就答应了吧!你能替家里免去这场灾祸,给家里带来平安,我们全家都要感谢你!特别是你大哥,他更应该感谢你!”

戴先生喜欢女儿,自然愿意把不染视为掌上明珠,但他又觉得儿子更重要,只能将儿子看成是自家的命根子。因为戴家的门楣需要儿子才可以支撑,血缘需要儿子才能够传承,所以他要决定以牺牲女儿的幸福生活,用来换回家人的安宁。

“爹,我不是戴家的血脉和骨肉吗?不是你的亲闺女吗?你为什么要忍心用女儿的婚事,用女儿的幸福去跟人做交易?”

“不染,你是戴家的亲人,是我和你妈养大的亲闺女。正因为如此,现在戴家有难,你不能只顾为自己着想,更应该替戴家多去想一想的。再说我家遇上这种事情,可能这就是一个人的命运吧……当然你也说得对,自古以来有不少女子的婚事,它就属于交易。比方说古时在朝廷处于多难之秋,不知有多少个皇帝和多少位贵族之家,他们不惜用皇室的公主或是义女去跟那些番邦头领和亲,只能牺牲骨肉亲情,用她们去换来天下的暂时安宁。比如说就像汉朝的昭君公主、唐朝的文成公主和魏国时期的蔡文姬小姐,这样的例子自然是举不胜举的。这些女子都是出于无奈,远嫁异族他乡,她们的婚事不就都是属于交易?还有像你喜欢读的《红楼梦》这本书里,贾家的探春小姐被迫嫁给远方的番邦头领,那她的婚事自然只是一场交易。你想那些有门第人家的公主和小姐都可以委屈自己,替家里担起责任,而轮到我们寻常百姓家的人,怎么就不行呢?”

不染明白了,父亲就像一位遇上只恶狼的家长,父亲有一双亲儿女,眼前他只能有一种选择:要么必须用女儿来满足狼的贪欲,换回儿子;要么只能让儿子去填饱狼的肚子,救走女儿。父亲为了延续戴家的血缘和香火,无奈之下已经作好选择,决定要舍弃女儿而想抱走儿子。不染听父亲言罢,感到是孤单极了,凄凉极了。

田金昌的求婚,打破了不染的平静生活。不染不满意家人干预她的婚事,她跟父亲闹了矛盾,随后长期不想回家,只喜欢跟张乾守候在这片古祠里,相依相伴。

阳春三月,万物枝长叶茂,遍山滴翠。不染跟随张乾顺着学校背后的小路向桐子岭爬行,山坡上所有的新叶在阳光的照耀之下,它们闪着亮光,透出绿意,令人赏心悦目。桐子花、杜鹃花和各种各样的野花全部赶在一起开放。野蔷薇的绿枝条最肥嫩,含有糖分掐下几根来吃着它,就有一种回甜与清爽的感觉,可以令人感受到身在山野中踏青的乐趣。野蔷薇花易招蜂蝶,在花丛中只听见嗡嗡的闹声,充满勃勃的生机。这时候的山坡上,看去正如一位刚刚脱下臃肿的老棉袄,换上了新装的俏姑娘一样,显得清新、艳丽和精神。

桐子树通常有两三丈高,为阔叶与落叶乔木,它春天开花,花朵成穗状,一簇簇地覆压在枝头上。每朵花初开时如同小喇叭似的,花瓣近似白色,花蕊透出浅红。远望去,这漫山遍野的桐子花,恰是给山坡铺上一层层的积雪,露出白茫茫的一大片,显得炫目与壮观。而到花榭后结出的桐子果,需要等到过寒露才能成熟。到时候社员们上山收捡桐子,男社员用竹竿将桐子球从树枝上打落下地,女社员和老人都排成一排排的队伍,从山上往山下捡去。熟透的桐子捡起来装进箩筐,或是背篓里,它们好像半青半红的苹果。有的生产队一年可以收获到好几万斤,甚至更多一些。在冬季里,社员们捡桐子、挖桐山和剥桐子壳,干的农活大多跟桐子相关。桐子可以用来榨油,当时桐油不仅在生活中用途广泛,而且可以充当多种工业原料。以前一挑桐油能够兑换半挑铜钱,它早是当地的百姓家庭和政府的重要经济收入之一。桐子做成的箍饼在砸碎过后,可以充当肥料来疏松土壤;桐子壳烧成灰后,可以制成碱,用于洗涤。

眼前,桐子花已开放过不知有多少天,先开的花朵有的散落在地上,地面上正撒满一层花瓣,后开的仍留在枝头上。桐子林里那些蕨菜、白蒿、野葱、荠菜、折耳根和马兰丹等,各种各样的野菜都长得繁茂。不染对野菜有种莫名的亲切感,有种忘不了的情结。她想起两三年前,即是遇到过粮食关时,她经常跟人上山去挖过野菜,用它来充饥。那时她满山坡寻找遍了,腿也跑痛了,背篓里却是挖不到几棵野菜。而眼前在这片山坡上,却发现它们居然长有这么多,心里便有种说不清的欣喜。

两人爬上桐子岭的山头,只见桐子树越来越稀少,此地多数是灌木丛和耕地。而在几年前,这几片山头上全是高大常绿的乔木丛,树枝密集得看不见天空,人不敢贸然走进树林深处,因为进去后不但容易迷失方向,更怕遇上猛兽和毒蛇。可是自从这些高大乔木被人砍光后,有的缓坡已被社员放火将灌木丛烧毁,开垦出来种上苞谷、小麦和花生之类的庄稼。而多数的山坡上仍然荒芜着,眼前只因没了大树遮挡阳光雨露,那些灌木、刺蓬和藤蔓趁机在一股劲地疯长。荒山上的杜鹃花、小叶女贞花、樱桃花和其它的各种各样的野花,彼此在竞相开放。它们白的像雪,黄的如金,粉的似云霞,红的如火焰;都是密密丛丛,花簇拥动,正是争奇斗艳,美不胜收。两人来到山头那些土埂上,看见埂上的三月莓正结成如珍珠、玛瑙似的果子,红彤彤的缀在树枝上。不染爱吃三月莓又怕刺扎手,张乾只管扳下树枝来,挑最好的野果摘给她吃。

“味道怎么样?”

“嗯,真甜!真香!”

三月莓是白河两岸山坡上常见的野莓子树,枝条一般长有几米高,茎上长有锐刺,果子大致在农历的三四月间成熟。熟透的果子吃在嘴里,既香甜又绒实,口感特别好。他俩从一条土坎的这头摘到那头,摘完两条土坎上的野果吃够后,不染又把手巾取出来,把重新摘下的果实拿兜在手巾里,带回寝室便于随时享用它。

“不染,明天我俩又上这里来。”

“好的,我最喜欢吃它了!”

不染迷恋野花,当手巾里的三月莓摘够盛满,她兜起手巾拿它挂在路旁的树杈上,就去采摘杜鹃花。张乾发现草丛里有野生菌,去捡菌子拿回学校好当夜饭菜,改善生活。不染一边采摘野花,一边观赏四周山野里的风光。此时此地,春风拂衣衫,红日映脸膛。她玩得入迷,耍得忘记自己。突然从跟前的草窝里蹿出一只野鸡,它受到惊吓突然“噗噗噗”地从草丛中飞出来,从这边的山岭上飞向那边的山头去。不染又惊又喜,回顾一下四周,喊上两声张乾,却没听见有人答应,她乐得随意唱着歌来:

清清河水流不完,

鲜花开满山。

重重青山望不断,

马帮行路难。

毛主席的马帮为谁来?

为我们边疆人民有吃又有穿。

啊!

太阳升起,

白云散开,

山间铃响马帮来哟!

《山间铃响马帮来》的电影,在冷溪区及大路河公社一带放过好几次,不染看过电影喜欢唱这些歌。她从小是个天真活泼的姑娘,长大后由于家庭出生不好,平时容易遇到不开心的事,这样成长的历程就好比一株生长于荒郊野外的花枝,在寂寞开放的同时,又受到凄风苦雨的吹打,然后变得满怀愁绪了。可是她从遇上张乾后,只要能够经常与张乾住在一起,与大自然融合在一起,她会把心中所有的愁苦忘记,只顾尽情享受恋爱的自由和快乐。

清脆、悦耳的歌声在山野里飞扬着,回响着,声声入耳。张乾在那边岭上听她唱完,忍不住使劲吆喝一声,也陪她唱起来:

啊!姑娘们,

你们的坡地是一片金,

你们的裙子是一片红。

这是为什么……

张乾一边唱一边朝她身旁走来,见她拿着一束杜鹃花,身影时而藏在小树背后,时而露出笑脸。她抚着花枝迎着他这边走着。她累得娇喘吁吁,脸色红如花瓣;山风吹拂着花枝,吹动着她的裙衫,她的身姿显得裙裾飘然、婀娜多姿。听他唱罢一首,她接着唱。她唱完一曲,他走到她身边来又唱着:

啊!伶俐的姑娘说得对啊,

年成好唻没施肥。

春来酿喜酒,

你和哪个一起醉?

“不染,你愿意和哪个一起醉?”

张乾追问着,不染笑盈盈地说:

“你过来,我才告诉你。”

见她快乐的模样,他侧耳靠近她小嘴旁。

“我愿意和山上猴子一起醉。”

不染调皮地说过,眼里闪着亮光,赋有深情。张乾抱住她,准备将嘴贴近她脸上,她灵机一动用花束一挡,挣脱身就跑开。他俩在山坡上追逐嬉戏,围着一树杜鹃花绕过好几圈。过后不染被一株花枝绊倒,顺势躺在草丛里。张乾赶来压在她身上,见她闭上眼睛,那粉红色的脸上露出天使般的微笑,他欣赏她如同欣赏一块美玉。此刻在这树杜鹃花下,在她的身旁长有几株兰花草。兰花初开,蕊香瓣净,晚含晓放,垂首低眉仿佛显出害羞模样。

“不染,我爱你!”

“我也是!”

“嫁给我吧,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嗯,嗯!我也是,我也想。”

不染不停点着头,张乾把嘴贴在她嘴唇上。杜鹃花枝在春风中胡乱摇晃,胡乱颤动,花蕊中蓄满了馨香。两人在青春期所具有的浓情与激情,如潮水一般在心底不停涌动起来。亲吻过一番,他忍不住用手在她胸前轻揉慢抚。她忐忑不安,本能地抓住他手,却好像不是真要推开,由他在她身上揉来抚去。她粉面生春,满脸羞容。他解下她衣襟上的扣子,拉开她的衣衫,只见乳耸罗衣,渗出幽香。不久他又解下她的内衣,又见玉山高处,有两颗熟透的“三月莓”点缀在两座峰顶之上,尽显女人的柔美风光。他忍不住将其中一颗含在嘴里,它被汗水浸湿了,有咸味,但味道跟盐罐里的不一样。他轮换着乳头吮来吸去,尽管觉得它是吃不饱,不如树上结出的三月莓那么甜,却感到它比野生的吃得更有滋味,更来劲儿……她心跳越来越急促,兴奋得受不了,一手握住杜鹃花枝不松手,随他抚摸亲吻着。而后她感到有只手轻轻从裙下摸去,这时山坡上的风是有一阵没一阵地乱吹,她发现对面的山头上有人朝这边走来,害怕起来猛然把他推开。

“怎么了?”

“那边有人。”

张乾朝着不染手指的地方看去,没看见别人的踪影,只见有棵小柏树被风吹得摇晃如人影。

“别怕,不用害怕,这里没人。”

“鬼树枝,吓死我了。”

张乾不能控制自己,只想把眼前最渴望要办的事情,继续尽快将它办成,又把手向不染裙下摸去。

“干什么呀?”

“不染,我爱你。”

“在这种地方上不行,我怕……怕得很。”

不染坐起来,依然紧张不安,不好意思去看他,只是低头一边系上胸罩,扣着衣衫,一边拈去头上的花瓣与草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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