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芝兰从运输公司出来去发廊,整理一下发型才回家,大河和儿女见了十分惊喜。她穿上这身普通的工作服,终于变成国家单位的工作人员,这在大河的眼里不知要显得有多尊贵。大河见她打扮出来依然年轻靓丽,欣喜之余产生了一种自卑感。
一天下午,芝兰正在吃晚饭。突然电话铃响起,她接电话。
“妈妈你有手机了?”子女惊喜地说。
“真是的兰妹子……你真行!”大河也是满脸佩服的表情。
芝兰用手示意家人别吭声,然后他们鸦鹊无声地看着她接电话。
“是你们的表叔打来的,他叫我晚上去加班。”
芝兰挂了电话解释罢,大河问:
“手机要多少钱?”
“两千多点。不过这不是我花钱卖的,是我们公司发的。你老表说连话费也不用我交,全部有单位报销。”
“我这个表弟越来越有本事了!他安排你到运输公司去上班,正好叫他多照顾你一点。”
“这是自然的。我们从小一起玩耍一起长大,他要不照顾我还会去照顾别人?”
“妈妈,给我玩一会。”
当时用手机可以算是一种奢侈品,张雪和张懿争着说。芝兰不知该是先给谁,迟疑片刻就把手机递给儿子。
大河见张懿接过手机,不放心地吩咐:
“手机那么贵,别把你妈妈的东西玩坏了!你们快吃饭,吃好饭只管去好生读书,加油学习。今后要考上大学,有出息了才能像你妈这样的,进到‘国家’单位里去坐办公室上班。”
“哇……”
张懿淘气地朝大河吐下舌头,做着鬼脸。大河经常把“国家”二字挂在嘴上,却不知道二字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一般要是按照大河的理解,社会上什么事情什么东西,只要与集体或是公家利益相关,即是属于公有制的财产,他都会把它视为国家的。因而他对国家单位的财产和工作人员,看得比什么事都重大和钦佩。但殊不知在当今,社会上有许多本是属于国家和集体的财产,却早已被一些腐败官员利用职权,利用各种手段尽力把它侵吞,变成管理者私人的财物。大河尽管从来说不清“国家”二字的具体含义,但是当提到什么属于国家的财物,他总会油然而生出一种敬意来。
“妈妈爱偏心,经常有哪样好东西都给弟弟玩。”
“弟弟小点,先让他玩一会,过后你再玩嘛。你快点吃饭,吃过饭好来收碗洗碗去。你爸爸成天干活那么累,别什么事情都要等他去做。爸爸晚上还要去打煤球,给我家挣钱供你俩读书。”
“我不洗碗,人家妈妈对待子女就公平,手板手背都是肉。你重男轻女,只晓得心疼你的‘手板’,不喊他去做事;就不心疼我这个当‘手背’的,只爱叫我去洗碗扫地。”
“闺女,妈拿钱送你读书,就只学会说这种小气话吗?少给我啰嗦,快点吃好饭去把碗筷洗了,再把地扫干净。等哪时我有了钱,也买一个这样的手机送你用。”
“真的吗,妈?那我现在就去洗碗。”
“张雪,爸爸负责洗碗和扫地,你吃好饭只管去看书。关键是要把书读好了,我家今后才会有希望,一家人才能一好百好的。”
大河说,两口子把子女读书的事看得重要。
过一段时间,芝兰当真给女儿买了一台手机。当场张懿见姐姐用上手机自己没有,用不去读书来要挟,逼着妈妈给他买上一台。手机是通信工具,可学生用它进行娱乐玩上瘾了,成天把时间耗费在玩手机和随之而来的风靡全国的网络游戏上。他们不会再像上一代人那样每当得到一本好书,如获至宝爱把时间花费在读书上。比如在八十年代初期,经常遇见学生借上厕所之机,都在抓紧时间看书,或是背诵古诗文、政史地知识、英语单词和数理化公式之类。要是处于夏秋之季赶上有蚊虫叮人,可以把书本当成蒲扇驱赶蚊虫。而今当手机的音乐声招来长脚蚊咬屁股,手机不能当成蒲扇用,就变得束手无策。过后看见孩子们不爱看书,只喜欢玩手机玩游戏,当看到这些事,家长在忧虑之余,也说不清后代爱玩手机,这究竟是在与时俱进,还是与时后退,甚至是在害人。
“辛苦了老公,谢谢你!”
芝兰见大河收走桌上碗筷,还倒来一杯热水给她放在桌上,她就感到愧疚。大河干活从来不怕辛苦,自然夫妻间他不需要老婆说什么客气话。做事只要能获得妻子的认可,得到老婆的安慰,他从来会越干越来劲的。
“没事,只要你们可以过得好能开心,再累我就觉得值。只是你有了单位要安心上班,文子念及我们小时一起玩耍的情意,是看得起我家才来给你安排这份工作的,你别辜负他的一片心意。”
“工作上的事,我一定好好干,也能干好。”接下来,她露出羡慕的神情说,“大河,有时间我带你去文子家看看,去我那些老同学家看看。他们家的房屋装修得像皇宫一样,太漂亮了。不知道我家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住上那样的房屋,过上那种生活!”
“妈妈别担心,等我今后考上了大学,反正我要让你和爸爸都过得好,都活得最幸福!”
两人听女儿这么说,感到由衷地欣慰。但大河不喜欢芝兰爱去羡慕别人,羡慕别人今天谁又当了官,明天谁又发了财。尤其不喜欢老婆爱去羡慕那些昨天还是穷得叮当响的泥腿子,而后因为进城来开店铺、开公司,或是做什么生意,然后他们咸鱼翻身,变成财大气粗的老板。大河不喜欢老婆爱被社会上的浮华生活所诱惑和困扰。他进城后觉得城里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他不喜欢:这就是许多人家本来已有花不完的钱,但他们仍要一股劲地为钱去疲于奔命;都把钱财看得过于重要,甚至达到嗜钱如命的地步。
芝兰有了工作单位是全家的骄傲,从此大河把家里的粗活脏活包揽了,把兰妹子当成个阔太太似的看待,供养着。当然芝兰回家也会主动操持些家务,只因大河勤快她一般插不上手,家务事也就做得更少了。芝兰上班开始负责办公室的接待、收发和卫生工作。过后公司的会计生病退休,文子找不到信得过的人来接手,正好安排芝兰做会计工作。过一段时间,她去参加学习,通过考试获得会计证,成为一名合格的财会人员。芝兰是文子身边的红人,平时单位每当有什么活动,他爱叫她去参与。文子在运输公司名义上是总经理,其实过后上面下文当的只是代理总经理兼任站长,负责主持单位工作,其实他的职位没算坐正。上级完全有可能借故下文任命一个什么正式的总经理来,名正言顺地代替文子的位置,那他过后就有可能要被人排挤到一边去。为此他多次去找过负责管交通的李副县长和交通局的王福林局长,但别人都没答应给他下份文没打算把他的职位扶正,让他屁股能在一把手的位置上坐稳当。后来文子打听到李副县长家住地,写出一份报告说要扩展公司停车场,扩大单位的用地,也顺便问问能不能给他下文把职位扶正。有次文子带上芝兰去那位李副县长家,按过门铃只见有保姆来开门。文子进屋朝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新闻的人打过招呼,这李副县长认识文子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见文子为了办事直接找到他家门上来,不高兴只是敷衍一句:
“孙经理,请坐嘛。”
芝兰跟在文子身后,见那人面孔极为熟悉,但模样变化有点大她知道他就是李翰林,她却喊不出口,或说不便贸然喊他。两人曾经有感情,重新见面芝兰百感交集,只在文子身后站住不动声色。文子坐下见芝兰只管站着,小声提醒她:
“兰妹子,快坐吧。”
那人听到“兰妹子”几个字,看清文子身后还有一个人,行为立即失去平日的从容与淡定,立起身光着脚丫走到芝兰面前。
“兰妹子,怎么会是你呀!”
“李县长,本来就是我嘛。”
“来我家也不喊我,我没注意到你,就没提醒我一声。”
“李县长,怕你认不得我了。”
“别叫我做县长,你也喊我做什么县长?听着就感到生分。你只像以前那样随便点,就叫我做翰林、喊做大管家我就喜欢听。”
“好吧,快穿上鞋子,地下凉。”
芝兰说罢,文子已把沙发前的拖鞋提来放在李翰林脚边。他穿上鞋子过后对保姆说:
“王嫂,快泡茶。”他见王嫂准备从茶几上的盒子里抓茶叶,马上说,“不用那种茶,不用那个杯子,从柜子里面拿最好的。哦,王嫂,你去洗水果,我喊石冰来泡茶。”
李翰林向里屋喊过一声,马上走出来位衣着极为讲究的女人,这自然是李夫人石冰了。这时芝兰不知怎么却是想起读高中在上晚自习时,周明芳用苗语拿她开玩笑,戏说张芝兰今后要当什么李夫人的那种话。而今想不到真能当上李翰林夫人的,却是这个女人。石冰听见丈夫要她亲手来泡茶,自然知道来的定是贵客,就用最好的茶叶和茶具来泡。然后李翰林把双方介绍过一遍,石冰说:
“翰林,你班上有这么漂亮的同学,怎么从来没见过?”
“从高中毕业过后,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兰妹子,你在哪里上班?”石冰问。
“在我们运输公司。”文子说。
“既然都在一个县城,这么多年怎么才第一次见你?”
“石行长,我是农村的,进运输公司没多少时间。”
芝兰答应着,她听周明芳说过,石冰现在是工商银行的副行长。
“别喊我做什么行长,既然你跟明芳和陈妍是读同个班的,她们平时都喊我做石冰,你也叫我名字吧。”石冰跟周明芳是一个单位上的,她能跟李翰林结婚,是周明芳搭的红线。石冰泡好茶端来,仔细看过一眼芝兰又说,“兰妹子,说你是农村的,农村哪有像你这么好看的女人?我哪里也走过,是第一次遇见像你这么漂亮的。”
“石冰,别这样说,说得我不好意思。其实你才是一位既漂亮又珍贵的夫人。”
石冰只是长得有气质,要说脸真长得漂亮,也只是种恭维话。她要是卸了妆脸上雀斑现出来,看去容貌长得不怎么样。
“你们来我家肯定有事?”李翰林问文子。他把写好的报告拿给副县长看,又把来意说清楚。李翰林看完报告说,“孙经理,这样吧,事情我可以告诉你。要为你下份文件把你职务前面的‘代理’二字去掉,这事政府领导通过考验你这么久,看出你是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人。从你任职以来运输公司发展得不错,公司在你的领导下效益变得好起来,职工的工资能有保障,说明由你来任县客运公司领导,当这个单位的法定代理人,这是一种正确的选择。我明天可以打电话给交通局叫局长王福林同志,叫他拟好一份文件送到县政府来,盖上章就成了。至于要征地扩大你们公司的用地,扩宽停车场,这事鉴于城市发展如此迅速,我县应该建有家像样的汽车运输有限责任公司。目前这公司该在原地上征地来扩建,还是搬迁另外换上片地方去新建?还有公司不管是扩建或是新建,具体需要用多少亩地,投资规模需要花费几千万元,建筑面积是多少,停车场具体需要建成多少个车位,所有的这些事情牵涉到的单位多,涉及到的事情也多,我暂时不能答复你。这事必须经过县委和县政府召开常委会,需要经过相关人员研究订下方案过后,事情才可以确定下来。”
文子听这个李副县长说话,知道他负责管交通是个懂行的人,征地扩建公司的事只能暂时搁置下来,但好在副县长终于能同意把他职位扶正的事给解决,文子从包里取出个信封放在桌上。信封里是两万元钱,李翰林拿在手里明白情况,马上把信封还给文子说:
“孙经理,我跟张芝兰是同学,我们只能是君子之交,你办事不能搞得这么俗气。我要拿了你的钱,兰妹子会怎么看待我这个人?”
“翰林,快拿上吧,这只是他的一点心意。”
“什么心意?快收回去,你俩不能让我犯错误。别说我当领导不能违反组织原则,就算我答应给老同学办事,也不可以这样的。”
钱是从公司的账上划拨出来的。文子希望能供上几个钱,今后再来求助李副县长办事,会变得容易些,没想到人家却不收礼。过后文子把钱收好,李翰林拿出一张名片给芝兰。
“兰妹子,今后有事你打我电话就行,不用跑路。”
闲聊一阵离开李家,文子知道能坐稳单位一把手的位置,这对他来说是件大事情,他把那两万元拿给芝兰。她不肯接,他强行塞进她包里,她推辞一番收下后就没再说什么。文子知道这个李副县长这次能答应下文把他扶正,这是李翰林看在兰妹子的情面上才答应的。要说文子是因为经过长久考验,说他是有能力把运输公司领导得好,是工作干得出色,这事当然也重要,而有时这也只是一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因为事情是这个副县长早就看在眼里的,但文子去找过多次人家却没答应下文,这说明一个人就算你有能力把公司领导好,那别人不见得就要重用你。以前李翰林从少数民族干部管理培训学校读毕业,只是中专文凭被分配到大路河公社上班。他从当公社秘书开始一路干到副主任、主任,到农村人民公社改为乡政府后,他还任过几年乡长与党委书记,而后又调到冷溪任镇党委书记。这两个地方上有锰矿,也出产烤烟。在任职期间这两个乡镇的矿业和农副产业抓得好,每年上缴的财政收入,最少要占全县三十多个乡镇财政总收入的三分之一。他的政绩突出,加上石冰家在省政府里有人,然后就被提拔为松涛县的副县长。关键是他有两座矿山,爱人石冰的叔父又在省政府任职,李翰林利用关系在省地质矿务局办好相关采矿手术。当时只因两口子都是公职人员,按照相关文件规定不能从事第二职业进行采矿。然后由石冰的叔父作主,以兄长石邦志的名义,即是用李翰林的岳父的姓名注册任董事长,在大路河田家湾开采锰矿。当然岳父石邦志只是挂名而已,因为李翰林尽管不能在台前任职务,但幕后的工作大多由他主持进行。当初只因开采出的矿石的品位不太好,李翰林只想把家住冷溪镇的戴子颐在山羊坡开采的矿山弄到手。因为戴家那座矿山不但储量丰富,而且矿产的品位极为优良。当然戴子颐以前也想开矿发财,可投入上百万的资金后,而到关键时刻上级却突然来人检查,说他没办齐备相关手术不能拥有采矿权,结果不准戴家开采。过几年他只能联合一个从湖南花垣那边过来的赵老板进行开采。花垣那边也出产锰,开采得比较早资源已被采得快枯竭。而松涛这边的锰矿储藏量丰富,矿石的品位好那老板想继续发财,到大路河来看中了戴家承包山上的锰矿。当时赵老板欺负戴家没实力办理采矿手术,在签合同时拿住对方软肋给的股份就低。而戴家因为欠下的贷款数额大利率重,只想尽快弄到一笔钱先设法把贷款及时还清。当遇上位能够与自家联合经营的主儿不敢拖延时间,不得不签字答应别人提出的方案进行开采。再过几年后,戴子颐抱送给贵阳舅父家去养育的小女戴馨兰读大学毕业,那姑娘不但聪明而且长得极为出色,就嫁给省委里一位高干家做儿媳。戴家因为有靠山和跟人联合采矿积累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去办齐采矿手术想收回采矿权,借口要求那赵老板说要提高股金。但赵老板采矿多年有钱也有一定势力,他坚持要按照曾经签订好的合同办,戴家拿这事没办法。事后李翰林找到戴子颐,说要跟戴家联合开矿并答应提高他股金占有量的百分比,戴子颐自然求之不得。李翰林在大路河当过乡长也任过书记,老婆石冰娘家是大路河的,家族人多势众,两家力量合在一起,李翰林称得上这片地方上的土霸王。过后李石两家安排族人找借口去驱赶赵老板,多次赶不走他过后双方发生殴斗。石冰的兄长石刚和李翰林的哥李登科叫上两伙人把赵老板打死,扔到路旁的岩坎下去,李石两家这才把那片矿山给争夺到名下来开采。当然出了人命案,有关部门要出面来调查。可李石两家有权势有背景,在场人都说那赵老板在被人追赶的时间,是不小心摔下岩坎去死的。结果李石两家花钱弄上一个混混子充当凶犯,替石刚和李登科去蹲上许多年监狱,算是把案子给摆平了。然后李翰林调到县城来任职,看中镇竿河乡政府靠近201省道旁一片开阔地,也是乡中学附近的小河边上。考虑到这地方交通便利又便于排污,在此建立了一座名为鑫汇的电解锰厂,开设了一家锰业公司。自此两家形成拥有自主开采矿山、粉碎矿石和电解金属锰等,一条龙的涉锰企业链。
陈世民在地区交通局从办公室主任提升为副局长后,也把在松涛养护工区上班的堂妹陈丽弄了个股长当。那时王建国见爱人都当上单位的中层干部,自己不设法在单位里捞上个职位,不弄上顶官帽戴在头上,身为男人他在面子上感觉过意不去。然后他尽力去巴结陈世民和文子,混到眼前也坐上运输公司副总经理的位置。王建国平时做事圆滑也有些小心计,尽管好面子爱当官,但遇事他却缺少担当,不敢承担责任。他坐上副总经理位置却管不了多大事务,公司的人爱在背后戏称他是个“甩手经理”。当然文子该提拔谁来当个副手,自然也不想用那种极为有本事的人。王建国的字写得好看,希望有朝一日等到文子高升了离开,自己能当上一把手好过过官瘾。平时他坐在办公室里没事,经常练习“同意报销”四个字,写完了几本信签纸,字也练得差不多跟书法家写出来的,写得漂亮写得有水平。不过他尽管字写得好看,但当领导的能力没有半点提升。以前陈世民到县交通局检查工作,通过王建国认识了文子。文子也想巴结利用好陈世民,每次到陈局长来运输公司,文子爱安排人陪局长打牌,甚至安排最漂亮的小姐陪他睡觉,对陈局招待得极为周到。而陈局自从看见张芝兰来上班过后,更爱到运输公司办公室来坐。有时别人送给他什么野味和好酒之类的东西,也爱扔上车来找文子聚在一起吃喝。
有天陈世民弄到一只野山羊,打电话给文子叫他安排一个地方煮来下酒。文子自然是选择城郊的望江楼山庄,因为山庄的环境好,前面有河流背后是山林,他与山庄老板有联系爱到这里来。当然山庄里养的小姐多,一个个长得既年轻又漂亮,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当天恰好有麻秀英来办事,文子带上麻秀英、张芝兰和王建国去。麻秀英与文子在县二中读高中时是同学。她是常兴镇街上的,父亲买有两台客车在跑客运。父亲打算在常兴镇街口建上一所客运站,想与县客运公司联营。父亲来跟文子协商相关事宜,来过两次却没把事谈成。麻秀英协助父亲跑车,她与文子熟悉来找他洽谈生意。之前她来找他谈过一次事情没成,这次又来找他。文子开车从观音山庙下路过,听见山上锣鼓铙钹响得热闹,知道是庙上的人在请法师进行祭祀太岁。文子停车打电话询问。
“陈局,到哪里了?”
“还在半路上。”
“这半天还在半路上?你是不是被哪个小姐拖住了?”
“妈的说鬼话,我躲她们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去惹小姐呢?孙经理,我没你那点本事,你别乱开玩笑。”
“别着急,慢慢来,我在望江楼等你。”
“就你一个人?”
“王建国和兰妹子都在。”
“哦,等下打牌刚好够一桌。我马上赶来,马上赶来。”
“凑成一桌打麻将人有多的。”
“还有谁?”
“我的老同学麻秀英,这个美女想认识你。”
文子知道路远陈世民一时半会赶不来,挂上电话提议下车上山去耍一会,也顺路去祭拜一回菩萨。若说文子与老婆周桂花有什么共同爱好,两人就是爱钱爱打牌;还有在过年过节时,爱背上猪头和拿上香纸到山上庙里来拜祭菩萨。大家走进观音山庙里,文子先到财神菩萨跟前捐上十二元钱,然后作揖说:
“财神菩萨,保佑我跑车平安,保佑我打牌赢钱。”
麻秀英不信神,见文子如此就笑他说:
“看不出这个骚东西还迷信,真是越有钱就越爱饿钱得很。你知道不,行时不用菩萨保,菩萨保不了背时人?”
“不要乱讲,这山上的菩萨是灵验的。”
“兰妹子,今天他打牌,我们使劲整他名堂,整得他狗日的荷包就要被输干净,连裤带筋筋都要输脱的。”
“我刚拜过财神,有菩萨保佑,还怕你们整名堂不?”
“我只是来玩耍的。你们是大老板,我陪不起。”
文子先说罢,芝兰也对麻秀英说。
“就是,我和兰妹子比不起你三个,都是财大气粗的。”
王建国说的是实话,他只是个副经理私人没客车没股份,平时捞不到多少油水只靠工资吃饭,来陪同文子和陈世民打牌,他算是舍命陪君子了。王建国为了能跟文子和陈世民混在一起,平时陪他们打牌花去大部分工资,自己也乐意。
“王哥,你是个当领导的,也来跟我比?”
王建国官瘾重,当上副总经理最喜欢听别人捡好听的话说。芝兰恭维他一句,他觉得有面子,嘴巴马上笑得合不拢来。
“兰妹子,你有孙经理撑腰,总比我强。”
王建国说后,大家来到佛堂前。文子捐上一百二十元钱请了十二张太岁符,留下九张准备拿贴在自家那八台客车上,还有一张用来贴在小车上,以此来保佑平安。剩下的三张,他送给芝兰和王建国各一张,送给麻秀英时她不要,他又把那张符给兰妹子。麻秀英不相信这些泥菩萨能保佑得了自己,只相信今天要把文子这尊活菩萨给招待好,尽力把生意谈成把问题解决了才管用。芝兰近来晚上爱做梦,梦见的是那些死去的人。她希望留下张符揣在胸前,说是百鬼不能靠近她身边。一张她带回家,贴在房门上用来辟邪。
“文子,用得着花那么多钱去买这些破纸条吗?花钱信你这些迷信有哪样用?”麻秀英说。
“信不信嘛,反正守在庙上的人也辛苦。我能够打发给他们几个小钱,只当是做一回善事。不然这个人要是活得太抠门了,你走到哪里舍不得花费几个钱,就算想喊一条狗,它也不耐烦搭理你。”
麻秀英听文子说得有理,也拿出几十元放进观音佛堂前的功德箱里,想为自己积点阴德。这时庙里的主持说:
“你们这些大老板,请好符再许个愿吧。”
“好的,我先来。”
文子说罢将九张太岁符捧在手心,跪在菩萨塑像前许下心愿。他的心愿是求菩萨保佑自家所有的车生意好,行车时平平安安地好给他多挣钱;保佑他当总经理不出问题,能当得长久。
芝兰跪下也将符捧在手心,许下的心愿一是求菩萨保佑她的儿女长大能考上大学;二是进城后她能够有机会挣到大钱发大财,全家好过上有钱的日子,好让身边那些人能看得起。
“兰妹子,许的什么愿?”文子问。
“你呢?”
“我来告诉你。”
文子把嘴巴凑近到她耳朵旁,悄悄说:
“我求菩萨保佑,保佑我俩天天在一起。”
“烦死你了,又来胡说八道。”
见芝兰说后走到一边去,他嬉皮笑脸地说:
“许的什么愿,你还没说呢?”
“不管你事,我不告诉你。”
麻秀英见了,只管说:
“王哥,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玩哪样名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