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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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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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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河情》连载

第八十六章

芝兰之后没单位上班,只是协助儿媳黄佳慧经营摩托车店铺和看护好孙子,活着感到无聊。近来张燕家添了一个孙子,芝兰知道后要去黑塘渡口贺喜。去的这天也是大河的生日,芝兰把车开到大哥刘毛家院坝里停下,打算煮上一块刀头肉到大河坟前去烧纸祭奠,然后顺路去张燕家。前些年刘毛家在村前公路旁的地里新建成一幢有三层楼高的砖房,熊腊芝看见芝兰回家,嫂子放下手上的家务活,陪同芝兰去张家。芝兰从有钱后答应把借给刘毛建房用的五万元,答应说不用还了变成白送,因而熊腊芝对兰妹子变得感恩不已,遇上芝兰有什么事就爱帮忙。记得去年春上老家有人结婚办酒宴,芝兰回来把家里清扫过一次,而后她没回家就少有人走到这个空院里来。两人走在屋前台阶上,路上铺满落叶。芝兰看见坎下山湾里那所空屋早已倒塌,宅基地里只剩一些残壁断垣和破砖烂瓦,形成一片废墟。她家这所曾经气派过一时的宅院,只因家人该老的已走,而没老的也走了,院子里人去楼空,满眼疮痍。那棵柚子树老了多年没开花,叶面发黄又布满火泡,显得枝叶凋零。院坝上和屋檐下长有不少杂草,堂屋里也是杂物狼藉。芝兰住房的床上尽管干净,地上却撒有不少老鼠粪。瓦檐上也长有杂草,有的地方已经漏雨,房屋山头的柱子和板壁腐了长出菌子来。楼上有群蜜蜂在衣柜里筑窝。两人除去周围新长出的杂草,把屋里屋外打扫过一番,进屋先把神龛里清扫过一番,用毛巾将神台上爷爷的遗像上的灰尘擦干净。当扫到厨房时发现灶前柴草堆里住有一窝小老鼠。芝兰不敢动老鼠窝,嫂子胆大芝兰只能由她去处理。灶房的锅底早已生锈,嫂子把锅擦过洗干净后又将锅底烧红,把芝兰买来的肉放在锅里将皮烙过一番,洗干净放在锅里煮起来。有嫂子来帮忙做事,芝兰只管坐在灶前烧火。火舌舔着锅底,火焰把芝兰的脸映红也烤出汗。煮好刀头肉,芝兰从碗柜里取出那个千禧杯,拿它跟刀头肉放进一个塑料袋里提上走。从芭茅坪去黑塘渡口因为隔河不能通车,去坟地后而要返回,开车绕道从镇竿河那边去的路远。她想走走就顺着小路去。当时熊腊芝说要陪伴芝兰去坟地,芝兰怕嫂子去后一个人返回家费事,就说不用她去。芝兰走到车旁打开后备箱,取下香纸之类提上,一路走到离观音山不远处的山头来。大河的坟上早已长满草,她摆好祭品在那个千禧杯里酌上酒,点燃蜡烛,焚香化纸。坟墓附近的荒地上长有几棵果树,春尽花落,有的花瓣在风里飘飞,有的花朵撒落于地上或是陷入黄泥里,似乎显得薄命。空气里飘有柚子树和苦楝花的香气,在两棵苦楝树上有对被当地称之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夫妻鸟,彼此叫唤上一阵,又飞到观音庙屋前的那些参天老树上去。芭茅坪村里有人正在播放《孟姜女过关》的歌谣,当听到“三月里来是清明,芳草青青雨纷纷。座座空坟飘箔纸,累累白骨筑长城”的唱声,黄梅戏的曲调回环曲折,声声入耳。芝兰想到坟里的大河,也想像孟姜女那样地痛哭一场。而后她没哭,只是默默流出眼泪。不久纸钱化为灰烬,纸灰随风吹起如同蝴蝶或是小鸟似的在地上纷飞。她愁肠郁结,禁不住又胡思乱想起来。想到而今自己与大河阴阳相隔,彼此成为两个世界里的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接下来祭奠父亲张乾与母亲戴不染,过后走到奶奶春秀和爷爷天贵的坟前,祭奠罢两位老人准备离开时,不料那个装有刀头肉的碗和千禧杯从袋子里漏出滑落,砸在爷爷坟前拜台的石板上,无意就被砸碎。这不知是偶尔使然,亦或是事有定数。她把碗和千禧杯的碎片捡起扔入旁边草丛,索性把那块刀头肉也扔掉,用它去犒劳那些孤魂野鬼。离开坟地走过芭茅坪的田坝上,从田坝下端即是黑塘渡口村前对面,过了渡船就走到张燕家。

这天张燕家请有好几桌客,吃过晚宴干姐想留芝兰住一晚上,芝兰说要去古柳浦看望三姑就说要走。张燕送芝兰出门,送她走过黑塘渡口这片田坝两人才分手。芝兰独自走在水沟坎上,这条沟渠里积满有锰渣锰泥显得脏。想起那夜看过电影,她与大河打着火把一路走回家,时间过去这么多年了,而今大河早是走上黄泉陌路,躺在河对岸的山坡上,成为坟中枯骨。她走过乌桕堰村前,隔河望去对岸是蒿坪村。在那片田畴上仿佛现出一幅幅熟悉的图画来,她似乎看见了碧绿的稻秧,金黄的油菜花,还有那棵用于系船只和木排的如巨伞似的乌桕树。不过而今乌桕树早已枯死,眼前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树桩,孤零零地矗立于岸边。枯树下的草坪上蹲有几个放牛娃,河中浅水处的水藻丛里有人用捞纲在捞鱼虾,河洲上有几头水牛正在啃食青草。河岸边泊着一只小木船,斜翘的船尾上蹲有一只翠鸟。她好像还听见村里有人结婚,正传来喜庆的唢呐声。当想到这些,似乎又唤起芝兰对往事的回忆。

“好香哩!你们都吃了吗?”

“大河才得几条小鱼吃。”

“大河,你再吃点。”

“不,我吃过了。”

“太多了,我吃不完……”

听着这种熟悉的声音,芝兰仿佛看见对面的沿岸上,依然是绿草如毡可酣睡,草坪上的豌豆花正在盛开,紫云英亦在绽放,绿柳枝也在风中招展。当想到那张令她感到特别亲近的脸,又勾起她心中对那段逝去岁月的依恋。要是时光可以倒流,人生可以重新洗牌,她是多么期待能够跟大河再次在月下去摘上一回桃李杏之类的水果吃;再次去河面上手牵着手地仰面看上回夏夜里那撒豆似的星辰;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当一个农民,与大河胼手胝足能够有一个安稳的家,粗茶淡饭,过着寻常的日子;或是重新蜷曲于丈夫怀里,相濡以沫,长相厮守,温存男子汉腋窝里那种带着汗味的温热的气息……遥想往事,终成一梦。而今一抔黄土已将这对苦命夫妻分隔在两个陌生世界里,死去的形体早已托付于山阿,而活着的却是寻不着归宿。从前,芝兰只以为人到有了钱,就可以享受幸福,拥有一切了,而今她手上已有不少的钱,却是没感到有什么幸福可言。金钱不但买不回家庭的幸福,买不回亲人间的感情,当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她却感到一个人活得幸福与不幸,实际上这跟钱没有多大关系。她越来越感觉到自己更需要有一个人相互陪伴,相互牵挂,而今她却只能独自守候黄昏,在煎熬中熬年度月。无意中,她先摸到挂在脖子上的玉坠,又摸着手腕上的玉镯。睹物思人,这只手镯寄寓着夫妻俩的情思,见证过两口子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而今丈夫留给妻子的,也只有这么点念想了。这时她又流出眼泪,擦着泪水发现眼角有了褶子,脸上也有了岁月留下的痕迹。芝兰知道,女人最先是从眼角老起的。容颜的退去,浮华的身后,也许是凋零生活的归宿。以前她总认为人的生命只会像棵松柏一般地青葱,四季如春,而今却是感觉自己已如对岸那棵乌桕树一样,叶子已由青变黄,由黄变枯,年复一年就老了死了。

芝兰走到洞坎外,也就是从镇竿河流过来的小河边,从那座早已废弃的磨坊外的十几个石墩上跨过小河。这时落日已从白灼变为殷红,又从殷红变成深紫,它仿佛一盏残灯,而后隐藏于暮霭之中。她走出一脸热汗,感到疲倦人显得没精神。走到以前的那棵五里香古树下,溪流里积满黑淤泥,河床变得肮脏不堪,只有那眼从地层深处冒出的泉水,依然显得澄澈。这棵紫薇树在昔日里长出绿叶后,树冠茂盛得如同一片浓云,而后只因长期受锰渣的腐蚀,古树早已枯死。芝兰蹲到井上去洗手擦汗,此时天上的云霞映入水塘,霞光在水中肆意漫延。它既像铁流一般耀眼,在流淌着金色,又如海市蜃楼一样,令人感到神秘。然后她恍然看见泉水中有群鲤鱼,鱼身在云锦天衣的映衬下,变得金碧辉煌。她看得眼花缭乱,简直入了迷。这是不是如同传说中黄河里那种所谓的红鱼神鱼呢?经不住水下幻景的诱惑,她只想伸手去捞鱼,并追随神秘的鲤鱼而去。当时鱼没捞着,没料到脚下踩滑整个人掉进水塘里。水太凉,站不到底她被吓得魂就没了。挣扎半天才爬上岸,人变成一只落汤鸡,脚上那双鞋也掉了。爬上岸用手抹着脸上的水珠,发现胸前的那片玉坠没了。她惊魂未定,朝水塘里寻过一番,没看见鞋子和玉坠的踪影,而后身上感到冷,只能向露月家那边走去。

走到三姑家露月找来些衣服给侄女换上,吃过晚饭三姑不放心侄女独自进城,想留芝兰明早上再走。芝兰不习惯穿别人衣服,想进城去换上自己的借口说有事得进城去。过河走到蒿坪村来开车,没走到刘毛家芝兰感到身上发冷,想去家里床上躺一会再进城。她睡着过后一时却不知道醒,睡到三更天做上梦来。先梦见奶奶在灶上煮饭,又看见爷爷躺在院里柚子树下木椅上抽烟。当时芝兰委屈地说:

“爷爷,我把家里的千禧杯给打碎了。”

“碎得好,碎了好!”天贵吸过一口烟,见芝兰在身旁站着没走开,不紧不慢地说,“孙女,爷爷给你讲一段故事。从我们村前的这条河往上游去,走过很远的路有一个地方名叫三山谷。在很久很久以前,这片山谷里长有不少奇珍异草。这些草春天开花,从花蕊里渗出的玉液琼浆,真是馨香扑鼻。当中有一棵千年兰花草,她长年经风沐雨,吸取精华灵秀,汲取清凉河水,天长日久终于有了灵气……”

芝兰听着爷爷说故事,不知不觉听得入了迷。听罢故事回过神,发现爷爷不见了。芝兰转身向堂屋里寻找,没找着爷爷的身影,却看见有对夫妻牵着手站在六合门前,两人身旁站有大河与张懿。那个男子留着分头,戴着一副眼镜,穿着四个兜的工作服。他长相清秀,笑容腼腆,给人一种文绉绉的感觉。女子留有两条辫子,穿着格子布小衫和百褶裙,脸庞比芝兰的长得稍微圆些,眼色亮晶晶的,长相与芝兰的完全相似。尤其是嘴唇棱角分明,嘴角微微上扬,两片薄唇既像花瓣,又如水波的曲线一般,显得柔和与恬静。

“玉瑶,玉儿,快过来!”

女子先喊芝兰道。芝兰感觉对两人既熟悉又陌生,问道:

“请问,你俩是谁?”

女子流着泪说:

“玉儿,不认得我们了吗?他是你的爸爸张乾,我是你妈妈戴不染啊。怎么你连爸妈就不认得了呢?”

“爸爸,妈妈!你们究竟去哪儿了?我找你们这么多年了,寻找得好辛苦,怎么就找不到啊!”

芝兰哭着喊着,摊开双手扑过去,想抱紧自己的父母。她当跑拢去却什么人也没抱着,也没看见。只见在六合门前设有一排儿不是寿终正寝的,而是横死于家外的亲人们的牌位。

“妈妈,爸爸啊!你们去哪里了呢?大河,张懿,为什么连你俩也要躲着我啊!”

芝兰继续哭喊着,梦醒后没有亲人们的踪影,却传来猫头鹰栖息在屋前那棵黄连古树上,拖长声调发出“咕——咕——”的叫声,还有夜鸹子也藏在房前屋后的树丛里嗥鸣,此起彼伏。芝兰擦着泪,发现身子烧得厉害,头脑昏昏沉沉不能起床。当时她习惯性地喊女儿小雪和儿媳小慧,却没听见有人答应。过后她的意识变得清醒,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做梦。她看见四周显得幽暗,不能起床冥想一阵,又进入睡眠状态。而后身子不能动弹,有种鬼压床的感觉。看见有道绚丽而又神秘的光束,透过房顶和楼板直接照射在床上,罩住身子。她感到灵魂正在与身子分离,如同蚕蛹破茧而出,脱离肉体凡胎已是羽化成仙。而后她灵魂浮于空中,迎着光束缓缓飞向天宇。此时夜空变得宁静与祥和,芝兰见有三位女子列于云端,她们形同从瑶池里走出的仙女。中间那位头戴凤冠,身披华服,服饰上缀满珠宝,面色凝重,她就是三仙岛上碧霞宫里的碧宵仙子。列于左边的脸面清秀,发髻如云,青衣青裙,神情庄重,她就是三山谷中水云庵里的尼姑。普净逝去后成为一个得道仙姑,脸上那片紫色印记消失,容貌变得俊秀。列于右边的长得如初春碧桃,聘婷玉立,清新脱俗,气韵生动,她就是昔日张家府第上的紫嫣。张姑娘只因身遭厄运,落洞失魂后被碧宵仙姑招去,而后做了一个护花神使。

芝兰脱离尘境升上云端,来到仙姑跟前颔首致意。

“列位仙家,福生无量!”

碧宵仙子说:“芝草兰花,汝尘缘了结,跟上小神走吧。”

“请问上仙,当把奴婢带到何方领向何处去?”

“尘归尘,土归土;自然是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芝兰足踏祥云,在几位仙姑引领下神游一阵,一路上她时而俯视下界,近处乱石崚嶒,山岭郁郁葱葱,花叶繁茂,远处云山雾罩,烟雨空濛;时而仰望夜空,只见云淡风轻,雨霁风光:寰宇间的实景虚象,委实不俗。她们飘过一片片崇山峻岭,将近鸡鸣时,但见东边烟霞里透出徽光,凝重夜色淡去。在那片大山深处,山势显得崔嵬,群峰兀立如柱,千姿百态。

“九流飞瀑发金顶,八脉争朝万卷书。”在这片幽谷深处,只见清泉、溪水流向山外,它们汇集成九条河流。在那片五色祥云下的佛教净界,这里寺刹林立,古佛道场,仙乐弥漫。云端下的圣山神水正是传说中的三山谷,世人称之为梵净山。芝草兰花梦回故地,随着一片仙乐声响,音如天籁。而后有种奇妙的声音仿佛从云端里,或是从遥远的夜空上,从亘古洪荒里传来。它带有山谷的回音,显得苍凉而又浑厚,如歌作焉:

昨日红尘我为人,

今日魂归人非我。

三山谷中一荒草,

人生如来亦如去。

本是山间一荒草,

却成红尘过路客。

红尘来去一场梦,

梦到尽头终是空。

这种婉曲正萦绕于心,却听碧宵仙姑用一种厚重声调说:

“芝草兰花,处于浊世,当如莲华,不为泥污。不想汝去下界却孽缘缠身,心中多妄念,摆脱不了俗世七情六欲的侵扰。而今汝孽缘已尽,尘缘已满,仙姑念汝昔日修炼勤苦,于红尘中尚存善根,能守本心。为此仙姑愿兴慈悲,洗汝尘垢,度化孽愆,分封汝回下界三山谷去做个兰花小神,去管好那片山里的兰花草吧。”

仙姑说罢,挥动手中拂尘在芝草兰花头上轻扫三下,她化为一道青烟在普净师父的陪同下,飘到三山谷中那条溪边。在溪水上早有一位少年土官怀抱着千禧杯,立在那片兰花小渚上来迎接。这样芝草兰花演绎完毕这段俗世情缘的故事,人生算是折戟沉沙。而今她的结局尚能如此,不知她究竟是皈依仙界,亦或为返回自然,变为尘土。

芝兰灵魂出窍,魂去天国,在床上只留下肉身凡胎。然后身上那种香气消失,人变得疯不疯傻不傻的,如同患上一种魔怔。她平时在县城的住房里呆不下,喜欢往蒿坪村跑,长期住在老家房屋来。只能由张雪和黄佳慧轮番负责看护,两人没时间,也由熊腊芝看护着。过后芝兰经常不洗脸不梳头,饭吃得少,爱抠泥土咽下,身子变得不知是虚胖或是浮肿。不久她变成一种半人半仙,半妖半鬼的模样,与昔日的兰妹子真是判若两人。日复一日,她头发全白了,乱蓬蓬的像个鸡窝。脸上有了褐斑与皱纹,眼眶变红,泪水浑浊,积有眼粪。口腔里门牙掉落几颗,剩下的牙齿变成黄褐色。嘴角不停流着口水,糊有一层像豆渣样的东西。身上衣服又脏又破,分不清是什么颜色。经常不穿裤子,有时别人好不容易给她把裤子穿上身,穿不久她却要脱下不知扔在哪里去。皮肤如同退下的蛇皮一样粗糙,乳房露在外面,双乳下垂,如同被遗弃在树枝上的两个柚子球。它长时间经受日晒雨淋过后,不但早已干瘪,而且黯然失色:面容、身形、体质和智力如同断崖式地衰退。在家不睡床上,习惯蜷缩在灶门前柴草堆里过夜。有时无人看管,白天晚上不回家,爱在河边草丛里过夜。身上脏得就像只臭粪桶,爱放屁,当躺在田坝上的油菜林里,放出个屁简直要把花枝上的蜜蜂和蝴蝶给熏倒,落在地上。

人生须臾,天地长存。芝兰集丑感和美感于一身,带着梦想与忧伤走完俗世人生的路。过几年死去后,她所经历的故事,这不管是事实俱在,亦为蜚短流长,只不过斯人已逝,其人性的优劣怕只能由世人去评说罢了。然后,张雪和黄佳慧把母亲安葬于大河坟墓旁边,永远守候在白河岸上。

白河无言,北流而去。

(全文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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