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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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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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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东往事》连载

第十章 新屯纪事(二)之三

(九)谢明月的初恋

1975年春节过后,经媒人牵线,明月与南河南面杨庄的一个小伙子见了面,明月人虽瘦但却秀气轻灵爱唱歌,她有轻微的鼻炎因此唱歌时鼻音很重,但韵律却把握地很好。在家里,她极喜欢侄子谢新,宠爱他的程度丝毫不亚于谢新爷爷奶奶,她常背着抱着侄子从新屯村的大街上招摇而过。那时她的工作是在村里的电磨房里磨面,她便把谢新带到磨房里,让他在小板凳上坐着。磨白面的机器差不多是全封闭起来的很安全,磨玉米的机器是由一个电机通过通过差不多有两米远近的传送带带动的,那传送带时常需要在高速转动时涂抹一种固体的润滑剂,那是大人干的活儿,需要极小心不能失手。

有一天谢新因为好奇拿着板块固体润滑剂在飞速转动着的皮带上磨蹭,谢明月砖头看到,二话不说飞身冲过去切断了电源然后一把将谢新搂进怀中,脸色发白地教训道,“小祖宗,吓死我了你!这要是一失手,你这手指还要不要!”边说边将谢新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别吓二姑啊!你的眼睛被白灰差点弄瞎了,二姑当时的心都要碎了哎,我的小祖宗!”说着自己抹起了眼泪!

1975年五一节前后,谢天祥为明月举办了“会亲”酒席,这一办酒席,两个人的婚事就成了八九成,接下来就领婚书与举办婚礼了。先是在男方家办了一次,男方的至亲密友悉数到场。男方模样俊朗,端着酒杯给女方亲朋敬酒的时候,眼光在明月的脸上身上扫过,他的本来就已微红的脸更加的红了,明月则更是脸红心跳不止似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等到女方在自己家里再办“会亲”酒席的时候,双方至亲再度相会,坐在桌边喝着“京东老窖”酒的时候,彼此便熟络了很多自然了很多,两杯酒下肚连聊天也少了很多的拘束,气氛轻松热烈,本来能和二两酒的男方竟然边瞄着明月窈窕的身姿秀气的面庞边端起酒杯“嗞喽”一口干了第三杯酒,算来他竟喝了四两55度的“京东老窖”。那酒当时喝着口感绵柔,但后劲厉害,男方推着自行车准备回去的时候,被风一吹酒劲上涌,于是便勾着身子出了酒,明月心疼地叫了一声“不好”便冲过去扶住男方,边朝来参加“会亲”酒席的大姐谢桂华叫了一声,“大姐,快帮忙拿点水来!”

然而十天之后,情况发生了逆转,男方托媒人带话儿来说,女方有事儿瞒着他们,男方被欺骗了,要求退婚!谢家人懵了,明月更是懵了!我们瞒着他什么了?媒人这回便也不再耍巧嘴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也是不愿意的,她直截了当地说,“男方说你没告诉他你有鼻炎!鼻炎这种病是慢性病,不容易根治,只能“终身”吃药控制!而且还要遗传给下一代。你有这种病,为什么不清清楚楚直直接接地告诉他们?!男方主要是因为这个!”

(十)

明月听到这里苦笑了一声,这算是一条理由,但这又是什么狗屁理由呢?接下来的几天明月很少说话,她心想打从一开始接触你就知道我说话鼻音重有慢性鼻炎,如今怎么又说我隐瞒起来不告诉你呢?!明月心中窝了一口气!本来思谋着如何好好儿地往下发展,双方家人差不多谈定了在国庆节给他们办喜事,这下全泡汤了!最让明月难以忍受的是新屯村那些爱嚼舌根子的老娘们儿,眉飞色舞有滋有味儿绘声绘色地在她背后讲她的故事,她真想冲上去撕他们的嘴!但她还是忍住了。淑琴、秀兰成了她的“支柱”,一天她俩拉她去县城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那是她第一次看《红色娘子军》,看完之后她长舒了口气!

然而,又过了十多天,正在慢慢淡忘“退婚风波”的谢明月,忽然听说杨庄男方是因为有一个比明月更好看的女同学而提出退婚,所谓“鼻炎”就只是个借口,明月的火儿“腾”地一下鼓起了两丈高!两个人的“会亲”惊动了两家几乎所有的至亲好友,两次“会亲”酒席也让两个村子的人几乎都知道了明月要嫁到杨庄村去,而男方是家中唯一的儿子,模样俊朗,明月福气不小!如今你男方不顾这些,旧爱一来便提出退婚,这让谢明月的脸往哪儿搁?这事如果没个说法儿,她谢明月咽不下这口气!不行,就这么着算了?以后就没法做人了,不能就这么当了缩头乌龟!于是谢明月决定第二天一早到杨庄去,到男方家门口儿去,赶到上工的时候,堵门儿找他讨个说法儿!

谢明月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儿,只有刘淑琴一个人跟着,谢明月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杨庄男方家门口儿。这一刻明月有些犹豫,心想要是没有这一出儿,她可以堂堂正正做这家的媳妇了!如今……然而一想到好不搭影儿地,这个不正经的家伙悔婚糟践自己,坏了自己的名声,想到这些谢明月便气不打一处来!但此时,明月心里清明极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发火更不能破口大骂,她必须忍住怒火,谢明月站在高坡上对着出工的人大声喊道——

“杨庄的人听着!我是新屯村人,我叫谢明月,经人介绍和男方认识处对象。三八节在这个院子里吃过了‘会亲’酒;五一节,在我家又吃了一回‘会亲’饭,我们俩都没意见,两家人更没意见!可就在五一节过后十多天,男方托人捎话提出退婚,我一听,懵了!

“怎么这是,哪儿出问题了,我们家哪做错了?杨庄的大爷大叔大妈大姐们,你们都有兄弟姐妹,你们的妹子碰到这样的事,你们会怎么想?你们是不是得去问问男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我家里有三个哥哥,他们都在外面工作离得远够不着!我爸妈都是老实人,不会说什么!我两个弟弟年纪小不懂事,那么我就只能自己个儿出面问问男方,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男方说我有鼻炎瞒着他们了!杨庄的大爷大叔大妈大姐们,你们现在可以听听,我的鼻音重不重?我的鼻音重,就是因为我有慢性鼻炎,这事儿我俩刚认识时他就知道!那为什么到现在才提出来呢?为什么到现在才把它当做退婚的借口提出来,那就得去问问男方了,大家说是不是?”

这时男方家的大门终于打开了,男方的两个姐姐出来挤入人群中,继而来到明月跟前说道,“妹子,我弟弟对不住你!我们全家对不住你!求求你,别在这儿闹,有话回家说,好不好?”

谢明月哼了一声道,“别在这儿闹?!什么话!我是在‘闹’吗?我是在说理!杨庄的老少爷们儿们,我是在说理哪!男方你眼光高,想找比我好看比我漂亮的,这是人之常情,你开始瞧不上当时就提出来,两个人‘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那不是很好吗?那时你装孙子假装没意见,后来你爹妈还为你办‘会亲酒’,为此我家里也办了‘会亲酒’!

“老少爷们儿们,大妈大姐们,办了‘会亲酒’意味着什么,不就意味着这事儿成了,就差领婚书结婚了吗?!大家凭良心说是不是这样!大家知道,他为什么提出‘退婚’,真实的原因是,男方有一个相好的女同学找上门儿来。大妈大姐们,我一个姑娘家,就这么被耍了!你们的闺女,你们妹子碰到这种事该怎么办?难道不该到男方家讨个说法儿,不能到男方家去问一声儿——这是为什么吗?难道我们就得憋屈着忍着不封?”

说到这里,谢明月泪若泉涌失声痛哭,这么多天积压在心中的憋屈与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被悉数释放了出来!


  1. 谢天顺,谢天祥的堂兄弟,他小天祥差不多十岁。谢玉龙让儿子天祥仅读了三年私塾便辍学跟着他的舅舅学厨子;谢玉山,谢玉龙的亲弟弟,在自己的儿子天顺十四五岁的时候,也便让他拜师去学瓦匠。在新屯村,红白喜事几乎少不了谢天祥去掌勺煎炒烹炸的帮人忙活;而新屯村差不多有一半人家盖新房砌厢房时,也都少不了谢天顺的影子。

    农村人重视同族关系血缘关系,逢年过节天祥、天顺以及天辉(谢秀兰的爷爷)三家人你家请一顿,我家做一顿,他家吃一顿,三家人其乐融融。这样的年节直到1980年代中期,方才逐渐随着谢氏家族“明字辈儿”一代人相继娶妻生子或是结婚出嫁而逐渐稀疏,直到最后竟被淡忘了。但那股子来自久远的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是无论如何打不断扯不开的,谢新正是在这种亲情中熏陶长大的。

    谢新是这个家族中年龄最小的孩子,他走到哪里都受到关注与欢迎,而这种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关注与欢迎差点把这个小孩子给贯坏了。谢天顺的媳妇据说是个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的农村妇女,而她作为谢新的老奶奶,每每见到圆头圆脑虎头虎脑小老虎儿一般的谢新,就会眉开眼笑地和谢新打招呼,“新,过来,到老奶奶这儿来!”然后捧出一把花生或是铁蚕豆给谢新吃。

    谢天顺和老奶奶生的最小的女儿谢明红,只比谢新大两岁,那温顺的性格柔和的面貌让谢新差不多爱上了她,常常借口天晚了而赖在老爷家不走,非要和小姑明红睡在一个被窝里。清冷的冬天的早晨,谢新一大早就跑到老爷天瑞家,进门上炕后先钻进老叔明山的被窝,将冰冷的手放在明山温暖的后背上捂暖和,明山此时则嘻嘻哈哈龇牙咧嘴地笑着任他胡来,等身上暖和了,他再跑到大炕的那头溜进小姑明红的被窝里再睡个回笼觉儿。

    老奶奶家吃饭的时候,即便他已经吃过了也要再凑到炕桌前吃上两口,哪怕是玉米面贴饼子他也真心地觉得香甜,老奶奶笑着说这叫“接儿锅香”,这话的意思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媳妇是别人的好,饭是别人家儿的香!”

    这个家族的男人不喜欢串门子聊天,而女人则加倍地喜欢!有事没事就拐到这家或那家,就连谢明华不会说话的哑巴媳妇也时常地到天祥或天顺家去串门儿,她不说话(当然是因为不会说话),就那么安静地笑眯眯地坐在那里,有人看她同她打招呼她便“啊啊”两声算是回答。

    谢明华的大闺女已经十八九岁的谢秀兰则尤其爱串门子,家里一个哑巴妈之外就全是男人的气息,两个兄弟,大伯二伯,还有爸爸谢明华,她觉得憋闷得慌,她要愉快的呼吸她要愉快地交谈,一颗年轻的少女的心中的激情要找到发泄的出口儿。她记得十四岁那年第一次来例假,她懵懵懂懂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紧张得脸色发白,她以为自己得了很严重的病症,直到二姑明月看到她裤子上的血点子,问明情况后教她怎么处理,她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地血色回到了稚嫩的脸上。

    (十二)情窦初开的秀兰姑娘

    秀兰不是漂亮姑娘,但完全可以称得上“清秀”,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巴黑黑的眼珠儿,脸蛋儿上长有几个雀斑,而这雀斑反倒让她看起来更有几分妩媚,一头黑亮的短发前面是齐眉的刘海儿;秀兰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她那柔软而饱满的身材,丰乳与肥臀相辉映,那健康与性感的曲线令她在青年男人面前出现时便成了他们目光的聚焦点,而天顺的徒弟不老屯的秦顺友就其中目光最热烈的那个。

    谢天顺的这个徒弟二十二三岁,从十七八岁起就跟着他学瓦匠,到了二十岁便能独挡一面,谁家盖新房时,天顺便放心地甚至是得意地让这个徒弟去“把大角儿”(一座房屋最显眼最关键的那个直角,通常要手艺最好的人去砌垒),让他去砌垒最关键最显眼儿的那面墙,这在瓦工来说是一种被信任的荣耀。因为脑瓜儿灵活又勤学苦练因而技术过硬,而顺友的建立在技术过硬基础上的自信又使得他多了几分幽默与诙谐,他的嘴角总挂有一丝笑意,而其中讽刺的成分要多于幽默。

    秦顺友像许多那个时代的男青年一样,穿着军绿的上衣,带着没有五星的绿色的军帽,那军帽里面有一圈儿薄纸板儿将将帽边绷紧让前面的帽边挺挺地凸出来这样便显得更精神而且帅气,而那薄纸板儿从实用的角度来讲又能帮助吸汗。

    顺友天生是个干净人儿,像他师父谢天顺一样,他在干完活儿后,身上几乎没有一个泥点儿,师父说如果干点活儿就浑头巴脑都是泥你顶多就做个小工而做不了大工,那不是给祖师爷丢脸吗?所以打从一开始学瓦匠,他便一丝不苟地努力保持整洁,即便是和泥、搬砖这样的纯体力活儿也别想让他狼狈得跌了“份儿”。

    顺友盯着秀兰的目光尤其热烈执着而有一种野性,秀兰的目光第一次与之相遇就被撞得浑身一震,她羞得红了脸,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么不怀好意,这亏得是在天顺老爷老奶奶家里,这要是四下无人,这人不把自己给撕巴喽吞进肚里才怪!

    但顺友那张嘴角挂着些许嘲讽笑意的疏朗而俊逸的脸却总在秀兰的眼前晃悠,有一次思想到忘形的程度,明月与淑琴走到她背后她都没有觉察,直到淑琴哈哈笑着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她方如梦初醒,红着脸嘟囔道,“你俩真坏,看吓了人家一跳!”她有意无意地更加经常地往老奶奶家去串门儿聊天,她似乎害怕看到秦顺友那张俊逸的笑脸,但她自己知道却不愿意承认她渴望碰到他,渴望他的火热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秀兰更加频繁的照镜子,边照镜子边想象着顺友看自己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与想法。

    作为谢天顺最得意最喜欢的徒弟,师父谢天顺早就暗示自己的“衣钵”将由秦顺友接棒,顺友也就更加经常地出现在天顺家里。不老屯与新屯相邻,三步两步就走到了,所以顺友便常到师父家串门儿。天顺的二闺女桂枝见状暗地里偷着乐。老奶奶也疑惑了,“这小子怎么了这是,哪根筋疼了还是怎么的?三天两头往家里跑?为了桂枝吗?不像!”

    有时赶上了“饭点儿”,老奶奶便招呼顺友过来一同吃饭,顺友也不客气全拿自己不当外人,端起饭碗就吧唧吧唧地吃起来。但他那“带钩儿”的眼光却一直瞧着门口儿,盼着那身着素花半袖衬衣与深蓝色百褶裙露着一双雪白小腿的身影出现。

    年轻的躁动与激情让他们的目光在相遇时产生出了电光与火花,脸红与羞涩掩不住过度分泌的荷尔蒙所带来的对于异性的朦胧却又清晰的渴望。那天不老屯放映电影《地道战》,这部放了不知道有多少遍的影片吸引不了秀兰与顺友的目光,而站在人群中眼光不离幕布的顺友在黑暗中忽然将秀兰的一双手坚定地抓在自己的手中,秀兰下意识地挣脱,却被抓得更紧,于是便放弃了抵抗,心中“咚咚”地打着响鼓,任由顺友抓住自己的手。

    激情与烈火常常结伴同行,热恋中年轻人以这种方式公开公示了自己的恋情,刚开始他俩还小心地避开人们的目光到南河边去拉不断扯不断地聊着说着,谢新与国建在河坡儿上游玩的时候,在一处排水沟边见到过一对正自搂抱的男女,看背影他们知道是谁。但他俩迅速地跑开了,对这小哥俩来说,看这些还不如看飞驰而过的冒着白烟的火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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