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初探亲情意浓长
等到安静下来的时候,明仁的心里生出了许多的幽思来,他开始想家了!新屯村人对于春节的重视程度就像每一个华夏子孙一样的,平日里节衣缩食那是他们的本分,然而到了春节,就是家里再穷也要做这个弄那个,鸡呀蛋呀肉呀什么的平时舍不得吃,到了春节那几乎的管够的,新屯村的谢家就也是这个样子。每年的腊月二十三小年过年过后,妈妈李玉容和妹妹明月就该开始准备年货了,做豆、炸豆腐、让豆腐,磨绿豆、摊咯吱、炸咯吱盒,收拾猪头下货,往年军属家在春节的时候都能得到一个猪头,那今年咱们谢家肯定可以分到一个了。父母和明月他们在做什么!明义、明礼小哥俩儿又在做什么?明仁这样想着的时候,一股孤独感伴随着强烈的乡思陡然袭上心头,南河的早已经冰封了的伸向远方的闪着亮光的白色冰面,连同河岸边的那一排同样伸向远方的黑魆魆的树冠的影子,以及叽叽鸣叫着从头顶上飞过的麻雀,他们一股脑儿地出现是他的眼前,他念叨着,“那才是我的家乡,我日思夜想的家乡!”
及短暂的回忆令明仁的眼眶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了,于是他转瞬之间知道自己失态了,在弟弟妹妹面前他怎么可以这个样子?于是他赶快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郑重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明月,然后开心地笑着说道,“人们常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明月,四年没见,我妹妹长大了,也更漂亮了!”明仁虽然用玩笑地口气但却是满心真诚地说道。
明月微红了脸回道,“三哥你还像原来那样儿爱夸赞别人!一个农村丫头,整天价风里来雨里去的干农活儿,还能漂亮到哪里去?!不过你走的第三年,我就到电磨(房)去干活儿啦。这回总算是躲开风吹日晒了,但那里又是粉尘漫天飞,还得小心着别让皮带把手给碰着了!”
“我就说嘛,女大十八变!”明仁哈哈笑着补充道,这时忽然发现了明月身后躲着一个小孩儿,那孩子圆圆的脑袋一脸的稚嫩与羞涩,但似乎又充满了好奇心,于是他便探出头来朝明仁这边张望之后又赶快将头缩了回去。这时明仁的目光便完全投在了他的身上,明月见状便将那孩子拉过身前来边还说道,“新,叫三叔,你不是总念叨三叔吗?他就是你三叔,快叫三叔呀!”
这时明仁已经来到了孩子身前,他蹲下身来,双手抚着孩子的肩膀亲切地说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告诉三叔?”那孩子见原本高大的有着鲜红五角星帽徽和鲜红的领章的解放军叔叔蹲下身来,一双朗目笑眯眯地看着他,于是羞涩变轻,但是右手的中指和食指还是被他吸允在口中。
这时明月也就蹲下身来,指着眼前的这位解放军说道,“新哪,这就是我们经常和你念叨的三叔,还没有你的时候,他就参军去了。他是你爷爷奶奶的三儿子,他咱们家的人,不记得了!快把手拿出来,叫‘三叔’,要不然姑姑不跟你好了!”那孩子在姑姑明月的劝说下终于把吸允在口里的手指头拿了出来,然后奶声奶气地喊了了一声“三叔”!
明仁更加开心地咯咯笑着,将那孩子一把抱了起来,用自己的脸亲着那孩子的一张嫩脸,他的鼻孔中嗅到了一股幼儿身上特有的芬芳的气味儿,中间虽然夹杂着一股遮不住的淡淡的童尿味儿,但这种混杂的气味儿让他这个离家四年的军人一下子找到了“家”的味道,并且他更是看到了希望,下一代的出生、成长、兴旺,预示着一个家族的成长、兴旺;而一个家族的成长、兴旺又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成长、兴旺的基石。
(七十九)家和族谐万事兴
明仁又抬手将小侄子举过头顶,边还笑说道,“新哪,高不高?你比三叔都要高喽!”正在这时,忽然有水滴自天而降,明月在一旁笑着叫道,“三哥,快把他放下来,他尿尿了!”
于是明仁边说着“是嘛?!”边把那孩子放到了地上,之后咯咯地笑说道,“你个小孩子,这就是给三叔的见面礼嘛!啊?哈哈哈!”
“这孩子有个毛病,就是他太高兴了的时候就容易失控,你看他撒欢儿高兴的时候就得防着点儿,他待会准保给你来这么一手儿!是不是,小坏包儿!”明月用手指点着侄子的脑门儿笑着说道。那孩子却在那里不好意思地眯起眼睛来笑着。
这时站在一旁的明礼却鼻孔中鄙夷地发出“哼”的一声,继而将一张脸转了过去,不再瞧那孩子,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那神情明白地告诉周遭的人,“叫他离我远点儿,别回头臊了吧唧地溅我一身!”
在谢新出生之前,明礼是家中年龄最小的,自然得到父母和兄姊们的爱护,而除了父母之外,二姐明月和四哥明义又是最照顾他的,别人在忙着干活儿的时候,他尽可以去玩自己的,而等到吃饭的时候,总有最可口儿的吃食是留给他吃的。谢新出生之后,这样的对于明礼来说的好时光就成为了美好的回忆,父母的中心迅速地转移到了这个侄子的身上,而二姐明月和四哥明义也将关爱更多的留给了这个侄子,这样的变化明礼瞧在眼中,心中生出了许多的失落,他好像被人偷走了什么东西似的,而那个偷他东西的人,他觉得就是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于是对这个身上有股乳臭味儿夹杂着童尿味儿的孩子,明礼心中便多了一种难以明言的嫉妒和嫌隙来。
“一高兴,咱就要尿尿,而且还不多尿,就那么一点儿,撒几朵小花儿就得了,是不是呀,新?”四叔明义边说着边凑过去将那孩子抱了起来。
站在旁边的明礼看到了,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都多大了还憋不住尿,臊了吧唧的真难闻,快离我远点儿!”明礼嫌弃地站远了一点儿。
明义忽然严肃了下来,“明礼,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他是咱们的小侄子,是二哥二嫂的儿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你小时候不是也这样,可能还不如他呢!”
明月接过话来批评明礼道,“明礼,可是不可以这么说话,这要叫二哥二嫂听见了,他们会怎么想?你是他老叔,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小侄子?!”
明礼却仍然梗梗着脖子做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这时站在一旁瞧了半天的明仁插言道,“明礼呀,这回可真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都读中学了,听说也是个好学生,将来肯定是前程无量,不可限量啊!哈哈!”
明礼听三哥如此说便放松了脖子露出一张笑脸,一双小眼睛中发出熠熠的光彩来。
“读中学就算是青年了,咱都青年人了,再怎么着也犯不上和自己的两岁多大的不懂事的小侄子怄气!不但不怄气,咱还得变着法儿地逗他高兴陪他玩儿让他高高兴兴的,这样一来,哥哥嫂子高兴,爸爸妈妈高兴,家里一团和气得有多好!不是有那么句老话儿叫什么‘家和万事兴’嘛!你看,你一旦改变了态度,就能产生这么积极的效果,何乐而不为呢?!”
明仁的一番话显然让明礼听进去了,他收敛起原先的不悦的脸色,换上一副笑脸,伸出手朝向明义怀中的谢新说道,“新,来让老叔抱抱!老叔带你看大狗去,好不好?”那孩子却别过脸去不看他,明礼一脸的无趣。
(八十)
这时从院门外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啊啊咿呀”的声音,明月一听便笑着说,“你瞧瞧,这二位的鼻子得有多灵,三哥进门才这一会儿,她俩就知道了!”
明仁笑问了一句,“是老婶儿和哑巴大姐吧?!”
“可不是她俩怎么的!”
正说着,老婶儿和谢明华的哑巴媳妇已经进了院门,大约是因为做了村里的妇女干部的缘故,老婶看起来意气风发,浑身上下干净利落,梳着那时妇女干部流行的那种《洪湖赤卫队》里韩英梳的那种稍长些的剪发头,面上光洁而又满含笑意,一进院门便高声叫道,“明月,明月,听说你三哥回来了,在哪呢?明仁在哪呢?!快出来让老婶瞧瞧!老三,老三回来了吗?”
哑巴大姐紧跟在后面,一边露出牙齿笑一边“咿呀啊啊”地说着什么!明仁、明月哥俩儿赶忙迎了上去,明仁舒着眉目笑着说道,“老婶,您来啦,您瞧我这不是回来啦!老婶,您挺好的,我老叔也挺好的?!您看着可是比之前更加的年轻了!”
“可不是嘛!老叔人家在外面当工人给老婶挣钱,就像搂钱的筢子;老婶就是那个有多少都能装得下的盛钱的匣子!是不是呀老婶?”明月在旁边逗趣的说道。
“明月呀,你这张嘴可是越来越厉害了,跟老婶都敢这么逗儿笑儿了!哄老婶开心开心,赶明儿可得给介绍个好女婿,让他好好地心疼你!”老婶戏言道。
“哎哟老婶,您这是哪儿跟哪儿呀!我才多大点儿呀?!”明月红着脸惊叫道。
“多大点儿?你不是(一九)五二(年)就是五三(年)的,你说你多大呀,二十挂零了!可以找婆家了!呵呵呵!”老婶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地说道。
“老婶儿,瞧您说的!”明月红着脸叫道。
哑巴这时站在院子中间,笑眯眯地嘴里都囊着什么边还仔细打量着明仁,之后便出声儿地啊啊咿呀地说话了,她似乎知道别人不懂得她在说些什么,于是还努力地挥动着双手比划着,那意思是说,明仁比四年前更高了一些,现在穿上这身军装可真是神气的不行不行的!到最后哑巴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
明仁笑着走过去说道,“老姐姐,你还是那样哟,一丁点儿都没改变!我老哥哥好嘛?”边说边比划着给哑巴姐姐看,同时往屋里让着。
哑巴的后面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五岁大小的孩子,男孩是谢明华和哑巴老姐的儿子国建,女孩是老婶的老闺女明红,看来这两个孩子都已经被教会了该怎么称呼明仁,于是男孩愣头愣脑不知道羞涩为何物似的抹了一把鼻子笑着高叫了一声,“三叔!”
那女孩粉嫩的一张脸上眉清目秀,她望着眼前的军人不无羞涩地轻叫了一声,“三哥,你回来啦!”
这时明仁再次蹲下身来,先拉着小女孩的胳膊问道,“你叫什么?谁家的孩子?怎么我不认识你?”那小女孩此时已经不再羞涩,仍旧是轻声回答道,“三哥,我叫明红,你当兵的时候我还不到一岁。三哥,我可认识你!你每回寄照片回来我们都会仔细地看!我早就认识你了!”
那个男孩子此时也主动地凑了过来道,“三叔,我叫国建,是谢明华的儿子!我和明红一般儿大,我就看您拿枪的那张照片。三叔,那枪是真的嘛?!”
这时明月在堂屋门前喊道,“三哥,回屋吧,老婶、哑巴老姐,咱都到屋里坐吧!”
这时候屋子里的谢新早就按捺不住扭动着身子从四叔明义怀中挣脱了出来,蹦跳着出了堂屋的门冲到了国建和明红面前……
“国建,好好带新新玩儿,他小你大,别逗(欺负)他!”明月嘱咐道。
“二姑,您就放心吧!我们哪儿敢逗他?!他不逗我们就得活(OK)了!是不是呀红姑?!”小女孩舒眉轻轻地笑了,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