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上铺的兄弟
谢新的上铺是一个名叫赵建国的同学,他是二姑谢明月所在的运河边的果园村人,并且二姑明月一家人同这赵建国的父母亲很是和睦友善,因了这一层关系,所以谢新觉得赵建国也是亲近而可信赖的。
这个宿舍有两个皮肤很白的同学,其一是宁秀池的下铺李有常,那是一个在太阳底下晒上个把月也依然不黑的白皮肤的人,或许他的皮肤上天生儿就有防晒美白因子,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我说我这是天生就的,你们信嘛?!”
而皮肤第二白的就是这个赵建国,他似乎没有李有常那么禁得住太阳晒,只要是太阳晒到的地方也会像别人的皮肤一样变成了暗黑的颜色,但是太阳晒不到的地方却是洁白的,这样就在他身上形成了背膀背心所覆盖得住的肩膀处及胸背处是洁白的,而脸膛和其它裸露的部位则是暗黑色;但他的被晒黑了的皮肤,能够在两三天内恢复到当初的洁白的颜色,美白因子很快能够战胜黑色素,这也是建国异于常人的地方。
其实对于赵建国而言,皮肤的光洁与美白并不是他真正的特点,他真正的特点只一个字,那便是“圆”。他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圆圆的胳膊圆圆的身子,因为个子偏矮而又喜欢略弓着腰并且常常是一颠一颠的似是跳跃着走路,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打足了气的圆圆的皮球在平地上跳跃滚动一样,因而在果园村人很形象地唤他作“小皮球儿”。建国有个弟弟,兄弟俩虽非双胞胎年龄相差也有两三岁,但是二人长相酷似,有人说弟弟相貌要更加地“圆”一些,因而“小皮球儿”的称谓该是弟弟的,但终是没有人在这个问题上较真儿争论,无论如何在果园村只要一提起“小皮球儿”,村人们便即刻会想到赵建国和他的弟弟。
建国选择上铺和时春光刚好相反,浓眉毛的时春光之所以选择上铺,是因为上铺可以藏丑,可以将脏衣服裤袜等什物卷巴卷巴然后往角落里一塞,而表面上看起来那铺位的整洁程度也大抵是过得去的;而赵建国绝不是这么想的。陈建国之所以选择上铺倒是和宁秀池有几分相似,那就是他们都看重了上铺干净,不像下铺那样谁来都可以随意地坐上去,甚至像年扬、赵勇以及贺伯红等人还会时不时地在下铺的任谁的铺位上撒撒欢儿什么的,更主要的是,在赵建国眼中上铺相比下铺要安静得多,无论是中午还是晚上,什么时候想休息了,便可以盖上被子睡上个好觉,哪像下铺?!
想虽如此想,但宿舍也只有这般大小,个人的空间更是有限,你想休息想睡觉就可以休息睡觉?回到宿舍的那些从教室里课堂上归来的学生们,哪个不是大呼小叫?哪个又不想放松一下,就像骡马累了一天回到牲口棚的时候,都要很舒服地在地上打滚儿一样?但无论如何,上铺对于赵建国来说还是要安静些干净些的。
在宿舍里,赵建国从来没有大呼小叫过,也从来没有高谈阔论过,像个羞涩的大姑娘一样娴静,甚至可以说有几分腼腆,说话也是温言细语的有时还会脸红,但有几次竟然会突然地变脸,就像是响晴白日的天空中突然会乌云密布一般,这种情况虽然极少出现,但旁人似乎对他有了别一番的认识和感觉。
(五十七)好脾气不等于没脾气
赵建国像谢新一样是个复读生,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读高中的机会,于是自然也是暗中摩拳擦掌地使劲儿学习,从而脱离开农村甩掉那顶扣在头上的“农民”身份换得一个美好前程。城乡差别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鸿沟这边的城市是美好的生活方式和与之相伴的美好生活,整洁、闲适、富足;鸿沟的另一面的农村则是很不美好的生活,贫困、落后、脏乱差,因而住宿班的农村籍的学生们,没有一个不是憋足了劲来通过学习改变身份、改变命运的,而陈建国、谢新等当然也不例外。
如果说赵建国建国在宿舍里总是显得有些不明原因的拘谨的话,那么教室中的他却是有说有笑活泼得多。他坐在第三排靠中间的位置上,同桌是一名叫姚美珍的女同学,已经读了高中的女生,有发育早的就已经显现出了女性所特有的身材,随着乳房的发育,髋和臀更加的宽大了起来,而腰身却相对的细了许多,姚美珍也正是正样的一名女同学。据说两个人乍一见面,通报了名姓和居住地之后就开始变得亲近而少有拘束了,原来美珍同学的家同样是在运河的旁边,只不过是在果园村更下游的位置,一个叫柒各庄的村子里,那里“姚”是个大姓,她和绿豆眼儿姚众以及“白面人儿”李有常同村。
然而,她和姚众、李有常几乎无话,见面时不是低着头就是扭过头假装没看见,有一次李有常就和姚众嘀咕道,“你是不是哪儿得罪美珍儿了,她怎么连正眼儿都不瞧你?!你不是跟她姓一个‘姚’的吗?”
在男女生关系这个问题上,姚众是绝不会让步的,虽然他身体发育得晚,高中刚入学时如同一个初一新生一般,但凡事他心里皆如明镜一般懂得,“有常,你可别这么说话!她又不是只对我一个人这样儿!我知道我发身晚,人长得瘦小长相也是平平常常的,让人家看不上眼儿!可有些人长得白白净净儿双眼皮儿大眼睛,不是同样不招人待见?!她心里怎么想的关我什么事儿?!咱姚众是来五中读书学习的,又不是来看谁的脸色来的!秀池你说是不是?”姚众的枣核儿形状的脑袋边说边不停地摇动着,一对绿豆眼儿望向正瞧着他笑的宁秀池。
“俺的傻兄弟哎!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识,哥哥我可是不能不对你刮目相看了!”宁秀池笑着夸奖姚众道。
而这姚众也被秀池这真心的赞许弄得绯红了面颊。在一股不知该称作什么的力量的驱使下,姚众的将枣核儿形状的脑袋转向赵建国说道,“建国儿,你跟姚美珍同桌,我看她一见你就眉开眼笑的,有常你说是不是这样?你说人家不待见我不爱理我,可人家见着建国为什么就不这样儿,就那么的笑逐颜开的?所以呀有常,你也该问问建国,他怎么就那么招美珍儿同学那么喜欢呢?!”
经此一提醒,李有常恍然有所悟地接言道,“是呀姚众,你说得对呀!建国怎么就能招美珍儿同学眉开眼笑呢?”
这时宿舍里的一干人等的眼光齐刷刷地投到了赵建国的脸上身上,本来不招灾儿不惹祸的赵建国差不多瞬间成为了众矢之的,那目光中大多是疑问,或许还有羡慕与嫉妒。
赵建国从来没有像这样成为过众人的目光中心,下铺的谢新甚至还借故站直了身子望向他。赵建国即刻涨红了脸劈头怼向绿豆眼儿姚众道,“你他妈淡什么逼呀姚众!睁大你的王八绿豆眼好好瞧瞧,瞧清楚了再说话,别他妈没事儿闲(咸)的在那儿扯淡玩儿!我俩是同桌,排座位排的,曹老师排的!同桌能不说话吗?你跟你同桌就不说话吗?我看你丫的比谁说的都欢!扯淡!她不爱理你们关我什么事儿!你们不去找她问去,咸的淡的扯上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