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一)小姚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郝新立闻言夸张得嘎嘎地笑了起来,这个营养充足下颚嘴巴皆宽大的家伙,在静夜里发出的源自于胸腔中笑声,让原本静谧的宿舍忽然就如这深秋的夜空中响起的轰隆隆的雷声。听得出来,他对于宁秀池半玩笑半认真的对于好朋友的时春光的评价赞同之极。他不知道怎么表达,或者说即使知道怎么表达却也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他与时春光是近乎手足一般的兄弟,他怎么可能说手足兄弟“缺心少肺”呢!不过今天终于听到对于时春光的“正确评价”,正是说出了他心中的声音,他又怎么可能压抑着不发出开心地笑声呢!
然而郝新立大约是忘记了,或者故意装糊涂,虽然时春光在生理年龄上还要略长一些,但评心而论在心理年龄上这位同学要明显地小于郝新立的心理年龄,他是唯郝新立的马首是瞻的,郝新立说东时春光不敢也不能说西;郝新立说“打狗”,你借他时春光几个胆子他也必然不敢“骂鸡”。
一边是奚落的言语,一边又是与之配合的压抑不住的嘲笑,这让本来好面子的时春光感觉受到了侮辱一般,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发作。
这时候谁也没曾料到竟然是小姚众跳出来解围啦,“秀池哥,你这么说话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人谁能没有心没有肺?春光大哥那么一个健康英俊的人儿,怎么可能是没有心肺的?春光大哥每天一到教室,你们可能没有发现,那几个爱读琼瑶小说的女同学,尤其是那个长发披肩,细么高挑的史梅香,那家伙,那眼睛明显就是一亮,跟放电似的,盯着春光大哥就不放!我在旁边看了个清楚,直流哈喇子(口水)!要是有一个女生这么瞧我一眼,哎我得够多美!”言罢意犹未尽地咂着嘴巴。
那李有常发现新大陆一样,急忙插言追问道,“哈哈姚众,我问你,是你流哈喇子,还是人家史梅香流哈喇子?我想多半是你流了吧,要不就是你俩都流了,而且还是你流的多!我老早就‘预言’过,别看你姚众个头小,可你的心可是大的得很哪!”
钱世峰闻言笑着插话道,“那天嗨,好像史梅香同学拿到了一本最新的琼瑶小说,叫什么《燃烧吧,火鸟》,我就听他说,‘又是一个悲剧!’听说这梅香同学每次拿到一本琼瑶的书,第一句话就是“又是一个悲剧”。梅香要是喜欢上了时春光,那时春光你可是多了一个人生知己啊,哈哈!”
姚众此时则对着李有常抱怨道,“有常你这样可是真没劲!你身量比我大,年龄比我长,咱俩又是一个地方来的,要说你该是兄长一样的人物。可你瞧瞧你,我不能说话,只要我一说话你保准要么指摘要么钻空子挖苦我!我姚众是你的室友,你可犯不着这样对我啊!”
李有常听姚众这样说着,也不言语只是于暗处嘿嘿儿的笑着。那时春光闻听姚众的言语立马儿来的精神,“嗨瞧瞧,你们瞧瞧,小池子,你这么褒贬我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吧!‘钟山风雨起苍黄…人间正道是沧桑’,懂嘛,小池子!人间自有真情在,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那姚众小兄弟呀,眼小可是聚光,看(人)得准不说还敢于说真话!”时春光的说话的声音逐渐的弱了,过了一会儿鼾声便轻响了起来;他的话让姚众极受用,心里美滋滋的没多久也就睡着了。
(一二二)宿舍变成大车店,那可不成!
北京的秋冬季干旱而多风,常常是一清早出门,要么天气干凉儿脸被冻得生疼,要么就是自西北方向来的溯风裹挟着砂粒吹打在行人的身上、脸上。那个时候大约已经开始了以多伦为代表的三北防护林的建设,不过京东人似乎还没有感受到防风治沙的效果,“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景象在这片土地上,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来说依旧是家常便饭。而如果冬天的早晨没有将脸冻得生疼,也没有被呼啸的西北风裹挟前行,京东人或许会诧异地想,“这,还是冬天吗?”
这样的季节如果将北面的小窗子封严使之与墙面成为一体,那室内的温度肯定还会升高一些,就像隔壁的贺伯红他们的那个宿舍,并且他们还别出心裁,在封严了北面墙上面的采光通风的小窗子之后,这几个人还嫌不够,在贺伯红的挑唆指挥之下,他们还将床铺改为了东西方向,那样子使人想起了有些小说提到的大车店。
改装成了“大车店”的贺伯红他们的宿舍是明显变得不透风了,西北风想进来那是有些难了,室温同时也较不封闭北面小窗子升高了一些,这些都是自然的道理。然而采光与通风也变得差了,大白天的非得开灯方能看得清楚,并且因为通风变差,宿舍中有一股隐约可闻的怪味儿,就像是年扬脚上脱下来的袜子的味儿。贺伯红本宿舍的人久居其中,早已经熟悉、适应并且似乎还很喜欢这种气味儿,正所谓“久居兰室而不知其香”一样,“久居鲍市不闻其臭”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后来的生物老师在讲述人的鼻子的构造和功能的时候,专门提到人在上厕所的时候,初时会觉得屎尿的骚臭味儿扑面而来,于是轻吸浅呼甚而至于憋住一口气;及至鼻子适应了这种气味儿之后便不觉得这种气味儿有多么的骚臭,于是便以为它不存在了也就敢于正常的呼和吸……
小姚众曾经羡慕地向郝新立建议这个宿舍也这么调整一下,一来可以更加的暖和,二来有新鲜感,第三呢还可以增加彼此的感情。郝新立看着掰着手指头述说好处的姚众,露出小门板儿一样的门牙笑着还没来得及答话,那旁边的宁秀池便竖起他的一双丹凤眼厉声说道,“打住!只要有我宁秀池在,这件事你想都别想!”
那姚众低下他的一对满是期待的绿豆眼,嘴里嘟囔了一句,“为什么呀?”
那平时常是一副笑脸的宁秀池怒怼姚众道,“‘为什么?’你没去过他们那个宿舍呀?黑黢黢的就是大白天也得开着灯不说,你没闻到一股臭脚丫子味儿吗?!苍蝇蚊子在那里都得被熏死,就是一亿年前就生出来的有着顽强生命力的蟑螂,在他们那个宿舍也得给熏晕喽!”
李有常则指着姚众的鼻子言道,“我说话你肯定又不爱听,不过我还是得说,我说姚众你呀就是一个二百五!他们那么乌烟瘴气地一弄,那还是学生宿舍吗?简直一大车店!”
对于姚众的这个提议,谢新是反对的,虽然没有宁秀池、李有常反应那么强烈,他觉得宁可冷一些,也比居之即闻臭脚丫子味儿要舒服惬意百倍千倍。实际上就连时春光也皱着眉头表示反对,他说自己可以蒙头大睡,等到醒来一撩被子就能闻到清爽的气息,再怎么着他也不愿意一撩被子就闻到一股臭脚味儿!
此时的宁秀池闻听时春光如此表述便笑言道,“有臭脚丫子味儿也是你时春光的!”时春光则嘿嘿儿乐着不置可否。
但北面的小小窗子终是被保留住了,从那里可以看见蓝天白云以及夜晚飘动的街灯的光;更有些许清冷又新鲜的空气从它的缝隙处钻进来,这个宿舍便随时可以荡漾出朝气与活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