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我不识闲儿,你也不能闲着!以免无事生非
“土木工程不可擅动。”这样的说法除去一些现代人几乎解释不了的阴阳五行等玄学的思想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土木工程是需要财力物力和人力来的支撑的,没有或者缺少财力物力您还想盖房,就是盖茅厕盖猪圈您都甭想。还有就是土木工程是需要人力支撑的,谢明坤红了心似的盖起了自己的新房之后,他可是有事儿干了!平日里本就闲不住,再没事儿还要抄起笤帚里里外外地收拾屋子打扫院子,这等到他的新房子落成之后,围绕着他的这个“杰作”,他可算是不愁没活儿干了,不愁没有事情消磨他的时光消耗他的过剩的体力精力了。不要说周末休息日,就是每天早晨上班之前,每天下午下班之后,他都会穿上他的旧衣服充当的工作服,戴上一付已经洗了不知道有多少遍的原本是白色的线手套,就那么自自然然地在房前屋后的干了起来,直到该吃早饭或者晚饭了他才会放下手中的活儿。
谢明坤不光是自己闲得没事儿要干活儿,他还要给儿子谢新找活儿干,规定出具体的工作内容以及完成时间,他像是担心谢新闲得无聊会去外面无事生非一样地给谢新安排活儿干。农村本来就是有着干不完的活儿,更何况他们家的新房才刚落成,大活儿没有可是小活儿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一般数都数不过来,面对谢明坤派给他的活计谢新时常要冷脸撅嘴的不高兴,不过那在父亲面前常常是没用的,谢明坤可是不管你乐意还是不乐意,像是没看见一样平静地给暑假中的谢新每日安排着“工作”,新房的东屋已经明确归谢新使用,自己占了那么样的一间宽敞明亮的居室,还想缩边不干活儿,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谢明坤明确地指出了这一点,谢新于是没有任何话说,就只有低头听命于父亲的驱使。
新房的院墙是由红砖和泥砌就的,日晒雨淋之后,砖与砖之间的缝隙就会加大,所以就得用洋灰水泥来将其腻平,这样的院墙才结实美观,这个活儿就叫做“勾缝儿”,院墙的内侧绝大部分都还裸露着,这就是谢明坤交代给正在暑假中儿子谢新的“暑假作业”。谢新心里不情愿,谁又乐意干活儿呢?!但想来比上一年在外面做小工要轻省的多,几乎不用出汗就可以完成,而如果不接受,父亲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于是谢新也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任务。
这个暑假可真是有活儿干了,整个院子里的院墙、门楼儿、西厢房的院内部分,这么说吧,所有红砖砌就的墙壁,没有勾缝的部分,就都预备由放了暑假的谢新来完成。谢明坤温言给谢新布置着工作,“你也不用着急,每天干一点儿,看见没有,”说着谢明坤指了指那个用来和洋灰水泥的中号脸盆道,“每天就这么一盆洋灰,然后呢你把他用完,这就是你一天要干的活儿!”说完,谢明坤还笑了一下,然后推着自行车出门上班去了。
(二十八)
谢新傻乎乎地接受了“任务”,心想,“不就是一盆儿洋灰嘛,有个把小时还干不完?!剩下的时间就全是自己的了!”他想的很美,之后便愉快地和起洋灰来,甚至嘴里还在唱着“高高的树上见槟榔”的那首歌。在建筑施工的过程中,泥料是基础又是原料,就像那砌墙用的砖一样重要,因而和泥的这道工序是很关键的,现在时而在当街出现的漂亮的不停得在转动着的水泥搅拌车差不多也说明了这一点,曾经做过小工的谢新显然也领悟到了这一点,于是他努力地和着洋灰,尽量使它们均匀柔和得像一个听话的好脾气的乖孩子。
“勾缝”是纯粹小工干的活儿,大工也就是那些正儿八经的瓦工是从来都不屑于干这个活儿的,事实上,它就跟用抹子往墙上抹那雪白的白灰泥一样,同样是有技术含量的,那种将勾缝做得既好且快的小工,他学起抹灰的手艺来也是轻松自如因而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反过来说,那些抹灰技术熟练能将房间四壁涂抹得光滑平整雪白的师傅,你让他去勾峰,他保准也会干的既快又好,这就是这个行业中的“触类旁通”。谢新在那个时候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他只是以一个小工的视觉和直觉在做着勾缝的活儿,他左手端着盛着和好洋灰的“灰板”,右手拿着勾缝的专用工具将灰泥扒拉到墙缝处,然后再用力将泥灰抹入墙缝中,之后再反复抹按几次直至其嵌入砖缝并与之合为一体。技术熟练的工人干起这个活儿来就只见右手不停地律动跳跃着,而左手灰板上的洋灰被快速地抹按进墙缝之中,嵌得坚实有力而灰板上的洋灰也就快速地减少,以他们的速度,一盆和好的洋灰在一个小时之内被使用掉那是不在话下的。然而谢新不是熟练的勾缝工,也不是技艺熟练的抹灰工,更不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像秀兰姐的男人秦顺友那样的瓦工,他大概只能算得上一个能打四十分的半拉子小工。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够感受到“劳动”的乐趣,口中还美滋滋地哼唱着“我家住在黄土高坡”之类的歌曲;再往后他的端着灰板的左手开始变得酸胀,他不得不将灰板顶靠在砖墙上从而减轻一些手腕的酸痛感,后来因为长时间的挥动抹压,右手的手腕、手臂开始失去先前的力量,大约在添了两次灰泥之后,他便不得不败下阵来,此时他额头上、背脊处已经溢出汗水来,此时半个小时已过,那盆中的水泥却连五分之一还没有用完。
这时,一阵儿童的追逐嬉闹的声音传了进来,那个叫的声音最大的是老奶奶的孙子谢涛,那个被他穷追不舍跑在前面的是谢明义的和谢涛年龄相仿的谢波,另一个站在竹制的儿童车里的兴奋地看着他们相互追赶的是谢明礼的闺女谢娜。明义与明礼哥俩相隔一年结婚,他们的孩子也相差近一岁,那时的谢波四岁,谢娜三岁,满三岁的儿童即可被幼儿园接收,在这之前就全由他们的奶奶小脚李玉容拉扯。那时已经年近古稀的李玉容可是没少操心费力,虽然是到了该享受天伦之乐轻松欢度晚年的李玉容却还在为儿女们忙碌着,一个像她那样年龄的老太太,带一个孩子尚且劳神受累,何况她得带谢波、谢娜两个孩子,常常是刚安抚过这个,那个又不知什么原因的哇哇或叫或哭着闹腾起来,于是她又得着急忙慌地抚慰那个,再好脾气的人都得着急上火,即使是十冬腊月李玉容老太太也免不了脸红脖子粗地吆喝这个劝哄那个,她的眉心处就也常常是被硬生生地揪红了,以这种民间的传统出火方式泄火。但即便是这样你也听不到从她嘴里说出半句抱怨的话,在她心里,所有这些都可以说是应当责分的,都是她理所当然应该做的,一个奶奶带孙子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有什么可抱怨的,又向谁去抱怨?李玉容如是想,因而说到底,她的内心是平和的,一时的苦累算不了什么,那时的李玉容是“累爱你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