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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野泳救助
有一天在这群光着屁股游泳的孩子中间出现果长河的身影，他是河南面古城儿村人，这是一个肉眼泡儿的家伙，上眼皮总是几天没睡好觉一样的肿胀着，因此他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自己眼皮的淡红的颜色；其实那也并不是真的肿胀，而是他那里皮肉比一般人厚实一些而已，但看起来总是肿胀的了。
果长河本不是一个愣主儿，而且还很谨慎，虽然是邻村人，果长河本人对国建他们这几个上下窜动的“牛孩子”还是心生羡慕的，于是他也就产生了跳水的冲动。那时已经到了“准汛期”，河水距离桥墩平台的上沿儿大约还有一巴掌宽的距离，可以很容易地就攀到平台上面去，并且水流也能被明显的感觉到，其实这时正是游水以及跳水的最好的季节，于是这里便成了这两个村儿的爱水的孩子的乐园。果长河面朝西，那是来水的方向，他双脚踩在平台的上沿处，很快便在兴奋中跃起了身子，然而他没有像国建他们几个那样鱼跃着钻入水中，因为紧张抑或是过于兴奋或许还有动作不熟练的缘故，他身子跃了起来但却是凭空水平落了下来，于是身体的正面与水面结结实实地撞击在了一起，只听得“啪”的一声大响。
水是至柔的，但你若正面与之相击它便表现出了它极其强硬的另一面，就像是坐在快艇上快速前行在水面上一般，快艇上的人感觉那身下的快艇就像是行进在铁板上，而当时的果长河就是这样地拿自己身体的正面与水面进行了不由自主地撞击；他是站在朝西的迎着水流的一侧，而不是像国建他们那样站在平台南侧或者是北侧、东侧，跳下水去之后顺着水流方向划出去几米远就再奋力地游回来，那种“逆流击水勇向前”的冲劲儿令他们自有一种荣誉感从而心生骄傲。在这种水流渐疾的时候从平台的西侧跳水是有危险的，那水流的力量能将一个水性好的人冲撞到坚硬的水泥桥墩上去。果长河横着身体拍向水面之后，众人能听到很响的“啪”的一声，之后便没了声息，已经进入到水中的果长河的身体被疾速流动的河水抛向了水泥桥墩上，此时的果长河已经被河水浸迷了双眼，被拍疼了的头懵懵懂懂的让他心中一片空白，那时他已经分不清方向更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而紧接着他的身体连同头部就随着水流撞到了桥墩的无比坚硬的侧立面上，后来他的四肢随即就变得更加的软软的。他努力地扭动着四肢才没有再往下沉，但那时他已经呛了几口水，那带了腥味儿的河水的味道让他心生恐惧，于是他努力将双手伸出河面，他想大声喊“救救我”但张开的口迅速被河水塞满，于是只有一串被忽视了气泡从水的下面升了出来。
这时他们村儿的一个孩子喊叫了起来，“果长河被水冲跑了！他像是脑袋磕破了，流血了，我看见了的！”说罢便哭出了声儿来。
旁边的谢国建闻言只是双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看清了十几米之外的那个白色脊背，便一头钻入水中失去了踪影。后来果长河回想起当时的经历的时候说，当时他一心想“逞能”，又觉得跳水好玩又轻巧，像鱼儿那样的在水中跃上跃下的该有多好玩儿！但当与河水正面撞击之后，他的头脑即刻变得懵懂了，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他只能被动地听从水流的安排随波逐流，甚至他意识不到头部磕碰到了坚硬的水泥桥墩上面，更不知道头部磕出了一个口子流了血，他的四肢绵软无力，他的眼前很快就变得模糊了。
就在这个时候，果长河忽然就感到了一股力量从的右边的腋下陡然升了出来，与此同时他的头部随即伸出了水面，透过厚重的眼皮他感觉到了刺眼的阳光，随后在这股力道地拖曳之下，他被裹挟到了河南面的岸上，而给予他这种力量的就是新屯村的谢国建。后来同村的几个半大小子围拢了来安慰他照看他，其中的一个飞奔回古城儿村唤来了果长河的妈妈……
（四十八）事易时移，可却人不如旧
在谢新与国建读高小的时候，正赶上新屯村东面的这条铁路在修筑复线，原先的铁路是大大的弯弯的弧形，东来南往与南来东往的火车到了这里便需要减速慢行以防止车速过快而导致脱轨等重大事故的发生；在修筑复线的时候，这条大大的弧形被刻意地扳直了一些，虽然还是可以看出这里是一条弧形的线路，但弧度是明显地减小了。火车在这里不再像原来那样减速慢行，而可以正常的速度通过，就好比是驱车行驶在弯道上时，熟练的驾驶者无需踩刹车而只需收油即可。曾经的富有诗意的弧形轨道就这样的消失了，那种“轨道的尽头在哪里？那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想法也渐渐地在谢新等人的脑袋里消失了。
火车提速了，之后没多久，铁路的两侧又悄然树立起了许多像巨型梯子一样的水泥柱子，那是供电用的，供电杆直伸向铁路中间，没多久这条铁路就变成了双轨电气化铁路，火车于是再次提速，歪戴着帽子的燃煤机车的黑脸司机露着白牙齿，给路基旁边的半大小子们“使坏”，朝他们身上喷出冰丝丝的浓浓的蒸汽的情景便成为了永远的“过往”。
与此同时，南河里河水也不再是清澈的，虽可以于盛夏时节勉强下水，但之后身上常常要刺痒好几天，水体在迅速地被污染着，在社会快速进入工业会的时代，也还是应了那句“春江水暖鸭先知”的话，工业化社会的初期，在人们还远没有环保意识更没有环保责任的时代，最先感受到它来临了的是“河水”，以及和河水相亲相爱的人们！滨河而居的人们很快意识到河水变了，变得像京东县城里清泉浴池前的排水沟里传出来的气味儿，水中经常可以见到漂浮着的翻着白肚皮的或大或小的死鱼。谢新与国建这一般人便只得在暂别了铁路，之后再眼睁睁地瞧着南河就在他们身边，但却不可以像原来那般去亲近，一股浓浓的惆怅在他们的心中飘荡。
运河里已经看不到撒网打鱼的人们，这南河里也几乎看不到，但新屯村的街道上隔三岔五的还是有吆喝着卖鱼的，裤脚挽到了膝盖上面，脚底下有粘着的淤泥的痕迹，那鱼也是才刚捕捞上来的，问之则说是从东面的潮白河里捞来的，“潮白河水清着哪！哪像运河和你们的南河，那般臭烘烘的！嘿嘿，不信你们瞧瞧去！”那个带着浓重的河东儿口音的卖鱼人不无自豪地说。
在刚上初中的时候，这两个人恰巧被分在了一个班，当果长河看到谢国建的那一刻，他的一对长成肉眼泡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的口变成了“O”形，随即扑了过来一把将国建抱了起来，嘴里还喊着，“大哥哎，我的亲哥！真没想到你也在这班，这可真是太好了！”国建也就嘿嘿地笑了起来。
一个尚不满十六周岁的孩子，谁还能真正让他下地干农活儿或是别的什么的，于是初中毕业的谢国建在离开学校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里无所事事东游西逛，他和初中时期的死党果长河、袁大京早就形成了实际上的铁三角，逢到谁家有事儿另外两个人便积极地趋之若鹜。谢明华对此听之任之，哑巴大妈对这个小儿子更是不闻不问。
谢国建有个“毛病”，这也正是他的一个优点，那就是逢到事儿他总是先考虑别人，比如该挖菜窖了，他家的总是最后一个挖，果长河、袁大京家的总是排在前面；该收白菜了也是一样，袁大京、果长河家的不收完了，谢国建再怎么着也不肯先帮自己家收，哪怕哑巴大妈啊啊啊啊的怪叫，哪怕谢明华朝他吹胡子瞪眼地呵斥他。夏收、秋收这些农村的重要农事活动期间也是一样，这种情况不但让果长河、袁大京哥儿两个心中感动，就连他们的家人也是心中雪亮，特别是与新屯村隔河相望的古城儿村的果长河的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