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7 ·28那晚的明月与秀兰
1976年7月27日。谢天祥这天晚上留宿在了252医院没有回家。那时他的两个小儿子,老四谢明义被推选去了京西房山的一家铸造厂做工人;老儿子谢明礼则入伍参军当了兵,他给家里的信中说他们的部队驻守在山西大同,并随信寄回来一张身着坦克兵戎装的照片,因此每当谢天祥留宿在部队医院不回家的晚上,就只有几个妇人和谢新。这样明月便常常招呼桂枝或是秀兰过来聊天作伴儿,这天明月唤来了秀兰。
每天太阳落山擦黑儿的时候,院子里那一窝鸡便乖乖儿地低声叫着踱进窝,李玉容只需将鸡窝门儿别好不让黄鼠狼得了手将鸡叼走吃了即可!但今天却是见了鬼,这十来只鸡却兴奋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就是不进窝,那两只芦花公鸡一只上了桃树在枝丫间悠然地卧了下来,另一只则上了院墙,在墙头上趴稳了。李玉容赶了半天,最后那两只公鸡还是说什么也不进去,明明在妈妈耳朵边儿嚷道,“妈,甭管它了!半夜被黄鼠狼叼去吃了活该!”
那时候的京东农村不像现在,只要一下雨进出村都费劲,所谓“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水泥路或是柏油路铺到了家门口儿那也只是近几年的事。电也不像现在这么可劲儿用,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停了电。这天晚上八点刚过就只见白炽灯泡晃闪了几下便熄灭了。明月和秀兰摸瞎儿躺在炕上闲聊,明月小声儿问道,“兰儿,新屯街上都传开了,你和秦顺友的事!我那电磨房每天都有老娘们提到你,说秦顺友不是个好鸟儿,他是看你模样好身材好,想占你的便宜,其实他并不是真心喜欢你!”
黑暗中红着脸眼睛闪亮的秀兰听到这里突然“啊”了一声,“怎么会是这样?!她们知道什么?!”秀兰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那你告诉二姑,”明月凑在秀兰耳边说道,“你和他到了什么程度?他欺负你没有?可不能轻易给人欺负让人欺负,咱姑娘家得讲究个‘名声’哪!”
秀兰在黑暗中轻声“嗯”了一声,接着便闭紧了嘴巴。明月在秀兰旁边还在竖着耳朵等她说话呢,秀兰却打住不说了!
过了一会儿,明月轻声说道,“兰儿,你知道淑琴怎样了吗!”没等秀兰回单她便继续说道,“淑琴命儿好呀!虽是嫁到了河东儿,但好歹男方的爸爸是当官的,在那地方有权有势,一跺脚地都得颤两颤!听她妈说她暂时闲在家里,赶明儿她公公给她转户口再在县城找个地方上班。”
明月再凑到秀兰耳边说道,“前两天她妈悄悄地告诉我说,淑琴怀孕了!你说快不快,这刚结婚有仨月吗?”
秀兰这是也来了精神,低声说道,“真的?那可真够麻利的!” 说到淑琴的事时秀兰身心一下子放松了,她忽然又想到了自己,那个绿军帽下面的炙热的眼光与讥讽的笑脸出现在她的眼前。有些话她不能憋在心里,哑巴妈妈听不懂,爸爸和两个伯伯又不便和他们说,她便想到了二姑明月。虽然辈分是二姑,但两人的年龄相差不多,明月大秀兰四岁,而明月二姑却胆大心细不吃哑巴亏有仇就报的性格,这便更加具有了可信赖可依靠的魅力!
(十八)
秀兰决定敞开心扉。她轻悠地小声儿自言自语似的地说道,“他还是三天两头来找我,临走的时候还非要定下下次约会的时间地点。这人可真够死皮赖脸的!”
明月听到这里轻声笑了一声,听秀兰继续说道,“那天他带我去县城看电影,临了儿又去逛百货公司(商场),非要给我买块花布做衣服。后来他又拉着我去‘小楼饭店’吃饭,芝麻烧饼羊杂儿汤,他还要了二两二锅头。我说你别喝酒,喝醉了怎么回去?!你不是还得骑车带我回去吗?您猜怎么着,他嬉皮笑脸地说‘没事儿,不就二两酒吗?!我最多喝过半斤呢!’我真就信了。可吃晚饭看他那张猴屁股似的大红脸我就犯嘀咕了,这样骑车能行吗?!别在骑沟儿里去!”
说到这里秀兰深吸了口气,然后继续往下说,“等骑过了东关桥他就开始东摇西晃,我说‘你行吗?不行就下来歇会儿’,他说‘没事儿,带你这百十斤的大姑娘我心里乐着哪,身上劲头足着哪!等过了南河到了棒子地边上,他竟不往大路上走,却往棒子地里骑去!”
这时秀兰话音中透露出惊讶与慌张,“之后他把自行车支起来,拉着我的手就往更里面走!我吓蒙了,我能猜到他要干什么!于是我说‘顺友你干嘛呀!快放开我!放开我!’于是我就挣扎,他攥着我的手的手更加地抓紧了。后来他干脆停住脚步,转回身一把把搂住了我!然后用他那酒气熏天的嘴亲我!我用力挣扎,这时候他说,‘兰儿,我爱你,我喜欢你!你早早晚晚都是我的人,干脆今儿咱就做成了吧!’边说边在我身上乱摸,另一只手把我的腰搂得死死的。”
明月竟自听得傻了!她毕竟还是个姑娘,她哪里想到这种事就发生在她的好朋友身上,黑夜中她轻声尖叫了一声,“这不是强奸吗?!这个缺德王八蛋秦顺友!”
秀兰惊嗔地说道,“二姑!您别这么说呀!他对我挺好的,这怎么能叫‘强奸’?!强奸是女方不同意呢!”
明月一听笑嗔道,“那你是同意的了?你个死丫头,还好意思替他说话?!后来怎样了,莫非你俩真的彻底好上了?!”
秀兰轻声说道,“后来我知道他要干嘛了!我当时看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差一点就软了。他那个时候跟个猛撞孩子似的我觉得。但就在那时,淑琴的爸爸看青的刘振东的声音响了起来,‘谁在那边,干什么呢?!出来!’这时顺友被唬得酒醒了一半儿,他咬咬牙松开了我的手……”
明月轻拍着自己的胸口长出了口气说道,“吓死我了你!这要是没有刘振东,你俩不是真做成了!你呀你,可怎么好!”
凌晨四点钟的时候,明月起身起夜,此时是一天中最宁静最凉爽的时候。等回到炕上躺下来时,秀兰均匀地呼吸并发出轻微的鼾声,一条雪白的大腿露在被单外面,娇嫩的面孔上有淡淡的红晕。听说唐朝是以胖为美的,这要是在那个时代,秀兰该是多少纨绔子弟追求的对象!这个农村的花季少女正处在火热的恋爱之中。
说心里话明月挺羡慕秀兰的,有人喜欢比被人临婚抛弃要强了不知道有多少倍。但她又有些替秀兰担心,万一把身体交给了男人而一旦被厌弃,那就更加的可悲了。“哎,‘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听天由命吧!”
正当明月从胡思乱想中逐渐进入朦胧状态时,糊着白色窗户纸的木头窗户竟哗哗啦啦抖动了起来,明月反应极快,她果断地站起身,对着外面喊道,“谁,谁在捣乱!姑奶奶手中有菜刀,在这里胡闹,看不剁了你丫的狗腿!”
没人回答,而木头窗子哗啦啦更加急迫而剧烈地抖动起来,大有欲挣脱窗框束缚之势。这时土炕也颠动了起来,先是上下再是左右,明月的头微晕了一下,她的头脑突然清晰了起来,明月瞬间明伯为什么鸡不进窝那两只公鸡一只卧在桃树的枝桠上,一只则趴在墙头,冒着被黄鼠狼捕获被撕吃了的风险也要在外面露宿。动物没有那么多的胡思乱想,因此他们比人类更能够感知到未来的变化,明月家的鸡如此,二当家的管理的牲口也是如此,而蚂蚁、蜜蜂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时候秀兰、谢新以及奶奶李玉容都惊醒了,秀兰揉着睡眼问道,“二姑,怎么了这是?怎么刚才这窗户哗哗啦啦的,这炕也是晃晃的,我觉得像是要被颠起来了似的!”
谢新则兴奋地站在窗户旁边将玻璃上窗帘拉开来向朦胧的夜色中望去!明白过来的大声喊道,“地震了,是地震了!快穿好衣服到外面去,快点,这里危险!”
(十九)地震之后的日子
1976年7月28日凌晨时分,中国唐山发生震惊中外的7.8级特大地震,整个城市几乎被夷为平地。而京东县也有强烈的震感,新屯村有人家的土坯房被震塌了,但好在没有人员伤亡。即便是这样,新屯人也如惊弓之鸟,纷纷在自家院子里或是院门口搭建临时地震棚避难,能不进屋就不进屋。之后几天之内又接连发生数次余震,虽是强度有限,但更加使人不敢“冒险”进到房屋里面去,自家的屋门不再意味着安全与温暖,却成了危险的禁地。
大人们害怕担心而孩子们却乐得在这不一样的环境中满街跑,东家转西家看,并且还在评论着谁家抗震棚搭得好搭得妙搭得有特点,甚至可以长期居住,而大家一致公认谢天顺家的抗震棚搭得最好最敞亮。到底是匠人出身,天顺把数节方木做成了一个将近五米见方的一个框架,再横五竖五地做成了衬底,再在里面铺垫上茅草,茅草的上面是木板,在上面是芦席;而棚屋里面的四壁上是白色厚纸板儿,于是进到里面便觉得眼前一亮。别人家的抗震棚大多搭成瓜地中瓜棚那个样子,呈人字形下面悬空,在人字形中间做成横梁,横梁上再架上木檩条,再上面就苇薄荷芦席,人就在芦席上面或躺或坐,谢新自家的抗震棚就是这样的建在了院子中央靠近桃树的位置。
谢新原本喜欢瓜棚,在空旷的华北平原的土地上,在微雨之中坐在小船一般的瓜棚中瞭望玩耍,那是挥之不去的童年的回忆。但自家院子里的抗震棚却因为视野闭塞,让谢新觉得憋闷,因此除非迫不得已或是困极了之外,他轻易不到它的里面去。他更加经常地出现在天瑞爷爷、老奶奶家的敞亮的抗震棚里,赤着脚上被垛,再从被垛上呼地跳下来随之在地板上打了个滚儿。
地震后第三天,谢天祥的四儿子明义从京西的房山赶了回来。那时候他们家的地震棚已然搭好了,众人不敢回正房的屋里面睡觉,所以就在地震棚中休息,虽然窄巴了些,但心里却是踏实的。而做饭则在厢房或是在借着西院墙搭建的简易灶台处解决。
当晚月朗星稀,老四明义坚持到屋里的大炕上睡觉,他说在厂里睡的木板床,做梦都想睡大炕呢!他憨厚却又倔强地露出白牙齿笑着说道,“我睡觉轻,回头敞着点儿门,一有风吹草动我可以连鞋都不穿解决窜出来!二姐你们就放心吧!”
说着明义先笑出了声儿,似乎看到了自己狼狈地从堂屋的门口窜将出来!明月见弟弟如此也只好由他去。
(二十)
等到第二天上午,他即带着谢新赶到县城,再由京东县城乘公交来到京城的八王玟、郎家园,从那里再换乘公交赶往京南的永定门火车站,坐上了开往京西的火车,天擦黑儿的时候,在一个不知名停车一分钟的小站,明义把谢新抱下了火车,小站旁边便是明义的工作的铸造厂。7.28地震那天,这里也有明显的震感,但毕竟还在京东县的西面百八十公里的山中,因此这里没有房倒屋塌也没有人员伤亡,因此携家人让他把谢新带了去暂时避一避。
这个工厂规模不算大,但却是市属企业,要不然怎么可以在全市范围内招聘工人?说来也巧,那天夹着黑色手提包穿着白色的确良上衣蓝裤子的招聘干部很有风度地介绍过这个铸造厂之后,坐在阴凉处抽烟的二当家的脑袋一转,一下瞄上了微笑着坐在一旁的谢家老四明义,他心下一亮,然后大声的“嘿嘿”笑着说,“要我推荐,我就选西头儿的谢家老四明义。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是咱新屯村公认的仁义明理的老实人,大家说是不是?!”
明义的仁义厚道在新屯村是有口皆碑的,街头巷尾的老娘们儿长舌妇嚼舌根子的时候,也从来没在背后议论过这个中等个儿头笑起来真实自然的谢明义。他中学毕业后就在村子里做了仓库保管员,这也是书记刘国成有意安排的。仓库保管员不是个“官儿”但却是个很重要的岗位,若是手脚不干净早早晚晚得监守自盗将库房里的东西悄默声儿弄上一些回自己家。而在谢明义刚毕业没几天,刘国成便安排他去做了“保管员”。
谢新的妈妈岳淑平对这个小叔子也是赞不绝口。那个年代农村的路是纯粹的土路,真正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岳淑平第一次到新屯谢家相看夫婿时骑了一辆自行车,当时是骤雨初霁,彩虹出现在天空,人们心情不错,岳淑平心里也满怀欣喜!可脚下的路却不作美,鞋子上沾满了泥,裤腿儿沾有泥,那辆自行车的车轱辘与挡泥板儿之间被泥塞得满满的,路上拾掇了好几次,但到了新屯村谢家门口时,还是差不多连推带搬带肩扛地进了门,岳淑平虽是满脸笑意但免不了心内尴尬。
等到相看结束出得屋门时,却见老四明义已经把车轱辘上的泥清理得干干净净,此时正拿着一块湿布在低头不言不语地擦拭着。就这么一个小画面让岳淑平感动得记了一辈子。
谢新开始时对工厂感到新奇。明义的宿舍在一个高坡之上的一处平房里,屋里错落有致地摆放了十来张床铺。因为上班的工人分成白班、中班和夜班,而这宿舍里的十来个工人被分配在不同的班组,所以谢新有足够的地方睡觉但对于一个六岁上下的孩子而言,他喜欢工厂的热闹与夜间的灯火通明,而四叔明义的同事的过分的热情却令他有些难以招架。
(二十一)
对于这个小工厂里的工人来说,他们简单的工厂生活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孩子,于是谢新便成了这许多工人们的玩笑对象。早上谢新刚洗完脸便有下夜班的叔叔将粗黑的手在他的脸蛋上摸碰一下,瞬间那张脸便成了黑包公,于是宿舍里的众人便轰然大笑!
对于谢新来说,工人叔叔、伯伯或许会想,“这算个毬!反正一天至少要洗一次澡,弄黑了待会再洗也就没事儿了!”就连明义四叔见到谢新被涂抹的小黑脸儿都嘿嘿笑着这么说,但谢新心里总是不安的,这样时常被轻慢玩笑令谢新是不快乐。
他们还常常以让谢新思谋盘算着急,看他一个孩子思想盘算,对于工人叔叔而言也是一种乐趣。在洗澡的时候,总有人赤条条地问谢新,“新哪,操你四叔屁股,行不行?!”
那个人一脸严肃地问道,谢新看一眼问话人的那张年轻快乐而暧昧的脸,又看一眼正泡在热水池子里的四叔明义,他虽是个六岁的孩子,但从小生长在农村,讲这种话就象说话一样自然,这句话的意思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了,正在他思谋盘算是回答“行”还是回答“不行”的时候,那人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出了眼泪,边笑边说道,“嘿哈哈!明义你看你这个侄子,他小眼珠一转一转地真在作闷(琢磨)呢嗨!”
旁边的人们于是都跟着笑,就连四叔也咧开离池面很近的嘴露出白牙齿发出了笑声!这时谢新才明白自己被这个人耍弄了,于是红着脸跑去冲淋浴去了,他想躲开那一群成年人的“嘲笑”。
而有两个人是谢新打从心眼里喜欢的,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工人王师傅,他不是车间主任,也不是班长,但他却是车间主任与班长的师傅,整个这个铸造厂的角角落落没有他不熟悉的,如今再有两年就退休了。
王师傅常年上白班,早晨八点钟上班、下午四点钟下班,中午喝一两酒晚上喝二两,菜里有肉片他便唤过谢新来吃,早晨的煮鸡蛋他吃蛋黄让谢新吃蛋清,他说蛋黄好嚼又有营养,蛋清不好嚼塞牙没味儿。住宿舍的工人大多是离家在外的“光棍儿”,即使有媳妇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工闲的生活怎么打发?除了睡觉就是打牌喝酒,中午急匆匆闷上两口儿,晚上下班打完饭菜便仨一群俩一伙的围坐在一起聊天喝酒,有人招呼王师傅一道喝酒聊天常被他婉拒了。
有一次王师傅朝谢新嘟囔着说,“这人到岁数了,和他们年轻人喝不到一块儿了!我年轻那会儿,一喝就是一把儿缸子,那是在酗酒呀!如今不成了,二两小酒儿就足够了!新,来,吃块儿鸡丁儿,还有花生米!”看着谢新咯嘣咯嘣香脆地嚼着花生米,王师傅开心地笑了!他说他家是京城东面的平谷县人,再熬个两年就可以回家抱孙子去了!
还有一个人是工人阿姨,她是铸造厂里不多的女性工人之一。她每次上工都要戴一顶带檐而的工帽,乌黑的长发被盘好罩在工帽里,身上的工服上装的扣子被系得整齐严紧,而脖劲处还有一条白得眨眼的毛巾围掖在那里。当第一眼看到谢明义带来的谢新时,工人阿姨便张开双臂蹲在地上抱住了他,一面用清亮若铃般的笑声问谢新“你叫什么?哦,叫谢新!”
说着她抬起灿若桃花的饱满的脸问明义,“你侄子?!带来京西山沟儿里避难来了?”明义笑着点点头算是回答。青年女性的清香气息笼罩在工人阿姨身上,那一刻谢新忽然心动了一下,他想如果工人阿姨能够成为他四叔谢明义的媳妇,那么“男子明眸皓齿,乐观俊朗;女子气若幽兰,面似桃花”,那该有多好!想到这里他竟腼腆地笑了!
(二十二)
新鲜的工厂生活很快便令谢新厌倦,他开始思念南河及其岸边的黛绿色的树林,以及冒着白烟的火车连续不断地咣当咣当招摇而来又很快消逝在目力所及的远方。于是他开始变得愁眉不展,到后来便公开缠着四叔明义要回家,任四叔说什么答应什么条件也不行,谢新只要回家。
没有带孩子经验的明义是个和颜悦色的好脾气的人,但在侄子谢新的软磨硬泡之下也变得烦躁起来,“谁想到带孩子还有这么多事?!吃喝拉撒睡你全得管,临了儿还得哄着劝着,现在可倒好,连哄着劝着都解决不了问题了,非得回家不可!这才几天哪,掰着指头算,这才五天哪!”言罢便苦笑了一声。
那王师傅“嘿嘿”笑着说道,“孩子的脸可不就是这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看来谢新是真的想家了,是不是呀,新?!想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姑姑了,是不是?”谢新点头笑了继而又摇头,他说,“我不想爸爸,我爸爸在山西太原呢!”明义笑着说他的二哥明坤当兵复原转业到了太原市公安局,一年才能探家一次。
往房山去的路上充满了新奇与期盼,一路蹦跳着就到了;而回家的路却变得漫长了许多,等走到铁路边欲过桥时,谢新却怎么也走不动了,于是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明义也陪他坐了下来,点燃一支纸烟抽了起来,平静而挂着汗珠的脸上显露出无奈。此时还处在“三伏天”,下午三点钟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再好脾气的人也会心焦气躁。然而放眼望去,却见南河中有几个孩子在洗澡,谢新眼睛一亮说道,“四叔,咱们也洗个澡,凉快凉快再回家吧!”
明义咧咧嘴笑了一下说,“好吧。但这回你可得听我的,不能由着性子来!”于是叔侄俩下到了河边,明义对南河的了解自是比谢新要多得多,他俩脱光衣服,明义将其团成一团拿在手里,河水到了齐胸处他便将衣服举过头顶,谢新则将两手搭在明义肩上,身体自然漂浮起来随着四叔过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