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燃灯塔和葫芦湖
京东县城的这处名为西海子公园的所在,位于京杭大运河北端西侧,北倚通惠河,占地面积210亩,其中水面近80亩。公园最早形成于1936年,扩建于1985年,正是因为这次扩建一并修复因地震而受损的燃灯塔,之后将位于公园东北角本来独立的古塔所属的区域也划归到了公园的围墙范围之内。明代李卓吾先生的墓(衣冠冢)差不多在公园的正北方向,背靠土山围墙;南面就是公园的那处占地八十亩的水面,因为这处水面北侧宽阔,中间细窄,而南侧到了公园南门口的那个地方就成为了一处小口,整个水面看起来恰似一个躺倒了葫芦形状,因此公园为其命名为葫芦湖。
在葫芦湖中间东西方向的窄细之处被建设成为一带砖石桥和游廊,这是这个葫芦湖南北二湖的分界线。在砖石桥西侧的那一带游廊要相对的宽阔一些也更加的狭长一些,且不论阴雨连绵还是响晴白日,可谓雨打不着日晒不着,这里便成为了京剧票友们的娱乐休闲的好地方,谢新等人无论什么时候到西海子公园,大老远的就能听到咿咿呀呀的或尖细或舒朗的京剧演唱声。
这湖面上面靠近北侧的岸边停泊了多只游船,有脚踏的也有手摇的间或还有电动的,上到这种游船上面,总忍不住想到一个那样的一副画面——一个小拇指大小的小人儿,坐在小纸船上,在脸盆中游戏!但划船荡舟于葫芦湖上面,唱起那首《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歌曲,那是孩子们最为愉快的事了,那将永远写进他们关于童年的记忆;那又是恋人们最喜欢的一种活动,一个斜躺在那里,撑着伞,而那个则卖力地摇着橹,小船一会儿在宽阔的水面出游荡,一会儿又穿过了砖石桥到了南面略窄一些的水面,在游荡到最窄细的葫芦口那个地方之后又向北穿过砖石桥回到宽阔的水面处来,那是恋人们的情趣所在……
在葫芦湖西侧靠近公园西门的地方,是一处具体而微的游乐园,里面有海盗船,有碰碰车,还有那种类似于电动方程式赛车以及多种游戏项目,如果在这个游乐园的入口处买好通票,孩子们就可以逐项的去体验里面的多种游戏,这是由于有它的存在,给了许多人留下了美妙的同年的回忆。
西海子公园的东门是一个小角门,游客只可以只身过去,自行车是过不去的。而在出了东小门之后,那里有一处电影院,当然它的名字就叫西海子电影院了。公园与影院相携手,在那个物质尚不够富裕的年代,这里是一处真正休闲娱乐的好去处。那时候在京东县,无论是县城里还是县城外,可以称得上公园的,恐怕就只有这一处地方了,所以那个时候京东谈恋爱的男女朋友,除了逛商场压马路,就了来这里浪漫一下,从而给自己和恋人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了,因此在京东人的心目中,这里代表着快乐、浪漫,以及一点点的那时被称之为“小资”的情调了。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五中既然离西海子公园如此的近便,谢新、赵建国等同宿舍的同学在心血来潮时,难免相约着来这里体验一下游园的乐:青色的假山,连同这葫芦湖边的古树绿茵,以及那相互携着手的恋人,那些老远就听得见的票友们的在胡琴儿伴凑下发出咿咿呀呀的隔着湖面传过来的吟唱声,那是和坐在教室里面学习完全不是一回事儿的,就连空气也是不一样的,闲适、清幽得让人坐下来想打瞌睡想休息一下,伴着那花香与湖水的淡淡的味道。
而体育老师兼班主任曹振宇也曾带着他们来过这里,那是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有那么几次曹老师似乎是心血来潮,让学生们到西海子公园围着葫芦湖跑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再往回走。游客们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些穿着各异,不知是哪里来的学生模样的大孩子,哈赤哈赤边大口喘着气边跑步,而那些公园的常客们则该干嘛干嘛,对这些他们似乎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九十七)酒壮“英雄”胆
西海子公园是当时唯一的一处可以称得上公园的所在,在京东人眼里,这是一处休闲娱乐的好地方,在恋爱中的男女眼中,这更是一处清幽约会的好去处,那时恋爱中的男女尤其是县城中的,如果说从认识到走进婚姻的殿堂,却没有来过西海子公园以及在旁边的西海子电影院看过一两场电影的,那简直是在说笑。白天这里小桥流水与湖光塔影相映衬,等到了晚上静园之后便分外的幽静,常有社会闲散人员出没,他们是怎么进园的?是扣门缝扒墙头溜进来的还是从小角门挤进来的?谁也说不清楚,而宁秀池提到这个问题也只是讳莫如深地一笑便不再言声儿。
那天晚上宁秀池照例去父亲那里,却没有骑他的那辆自行车,他想活动一下腿脚于是便步行着东门进西门出地穿过西海子公园。晚饭喝了两口辣酒,浑身上下涌动着一股青春的激情,他必得将这份激情消耗去心中才能平静下来,于是他近似于一溜小跑儿着往回走返回五中。到了公园的西门他双手一用力便纵身跃起仿佛一只轻盈的兔子一般越过了大门进到了公园的里面。在沿葫芦湖的北岸往东门走方向走的时候,他听到了土山上面的树林子传来女子的惊呼,“快来人哪!你们干嘛?!”
而之后又是一名男子的哭求声,“你们打我吧!可求你们别伤害她,静园时没出去,都是我的错,你们打我罚我我都认!”
又是不止一名的男子的流里流气地声音,大意是说要把男女二人分开来问讯以免串供之类的言语,听来仿佛是公园巡夜人员抓到了静园时硬是留在园里的一对男女;但那语气却是街头小混会儿发出来的,那绝对不是公园巡夜的人。这样稍加判断之后,秀池心头一凛,他想事不关己还是尽快越过东边门回学校为好,于是他便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到了那个男子的声音,“你们干嘛?!你们别动她!”接着又是女子的呜咽声和哀求声……
于是宁秀池的心突然便揪紧了,一名弱女子似是欲遭凌辱,而如果这个时候,自己不管不顾轻易脱身,那他以后会因为没有伸手援助而倍加自责,那样他会抓狂死的。当时那股心中涌动着的青春的激情一下子变成了一股豪迈之情,他迅速转身沿着一条上山小路奔向土山的上面,之后便大喝一声,“全都别动!”
“我操,我当是谁呢?是谁不小心把你给露出来了?!(京东这个地方的一句不带脏字的骂人话)”
对方似乎没有和这个“擅自”闯入者过多纠缠的意思,便紧接着说道,“我们是公园夜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们现在逮着了两个耍流氓的,正要审查,没工夫搭理你!快走,滚蛋!”
宁秀池一听对方骂他便怒从心头起,但这时他反倒是嘿嘿儿地乐了,说道,“你们是公园夜查的,你们连个手电筒都没有,还公园夜查的?!我还说我是公园夜查的呢!我都听着了,甭废话,赶快把人放了!都在街面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伤天害理呢!”
“‘伤天害理’?爷们只想找点儿乐子,不知道什么叫做‘伤天害理’!不过既然让你撞见了,那就由不得你了!”
之后的情景就可想而知了!几个流氓的兽性被黑暗所掩盖,同时也被黑暗给撩拨了起来,他们岂能轻易放过到了嘴边的“羔羊”——那个身材婀娜长发披肩的妙龄女子?然而今天的“好事”,竟然被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给弄褶子了,他们于是将那股巨大的具有足够破坏力的兽欲的力量全都照着这个“闯入者”身上撒了过去,一场恶斗开始了。
最终,秀池说他凭借捡到的一条胳膊粗细的榆树的树茎作武器,那榆树的树茎坚硬而沉重就像传说中的实心的榆木疙瘩一样,或许是那棵老榆树赠给他来抗击流氓用的?那时节宁秀池没时间琢磨这个。虽然对方有四个人,但宁秀池也中的那股火热的豪情,连同那股蓄积在他心中的正气,以及那根得心应手的榆树茎棍子,它们共同让这个高一的大孩子的具有了一种力量,这股力量令他心中无畏于眼前的几个人面兽心的流氓。然而毕竟流氓四个人而他只有一个人,不,他们加起来是三个人,两男一女三个人,他们三个边打斗边故意的高声喊叫,流氓心生怯意,到后来便无心恋战地逃走了。
而宁秀池的头部被打破约有一寸长的口子,回到宿舍时那流血已经止住,只是领口处有几处血痕。
(九十八)
过后,谢新在那里思想道,那对被救下来的男女应该感谢宁秀池的搭救之恩,那绝对是不过分的;而那几个一时被兽欲蒙蔽了良知而欲强行非礼的几个歹徒,其实更应该感谢宁秀池,因为如果不是宁秀池义字当头挺身而出救下一对男女、打跑了四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而最终让他们得了逞,那对男女的伤害可想而知,而四个王八蛋最终也会难以逃脱掉法律的严惩,被判个十年、二十年那是在所难免。谢新所在的新屯西面的那个叫孙各庄的村子里就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一个结婚尚没有半年的小伙子同村里的几个人结伴在南河边夜游,遇到一个下晚班的独自骑车的女子,结果几个人将其轮奸,最终这个才刚结婚半年的男子被判了二十年。由此谢新想到,亏得是宁秀池及时果断出手相助,那个婀娜的长发女子免遭凌辱,而那四个王八蛋也因此没有实施犯罪而免受法律的严惩。可以说,宁秀池的这个看似平常的见义勇为的行动,实际上是拯救多个人和多个家庭的了!所以在得知了老儿子的这一举动之后,父亲老宁非但没有责怪儿子反倒了奖励了秀池,当时秀池穿的一件当时还算流行的晴纶棉冬装,那东西轻巧却不耐寒,而在那件事情发生后宁父给老儿子花了普通工薪阶层差不多一个月的工资买了一件深蓝色的真正的羽绒服,羽绒服轻巧蓬松又极保暖,同时还将宁秀池的身材衬托得粗壮了一些。那时候有这么一件羽绒服是近乎奢侈而又令人羡慕的,像谢新也只有一件长身的半旧的老式的军绿大衣来过冬。
而当第二天班主任老师曹振宇听说了这件事情后,脸色严肃而又愉快,他说,“秀池你胆子可真是不小,一个人对四个流氓恶棍!可万一你被他们击败了,他们不把你打的真个血葫芦似的?!以后碰到这种情况你可以跑出去找人、报警,都行!可别回头人没救成,再把自己个儿给搭进去,毕竟你还只有十六七岁呀!还是个孩子!”
宁秀池也不答话,只是嘿嘿儿傻乐。他想自己在校外和流氓打架,老师听说了还不得给个记过处分什么的,最轻也是一顿臭撸!可万万没想到曹老师竟是这样的一种态度,他心里一下子释然了,并且他更加坚定了信心,以后碰到这种事,没二话,上!
而在之后的一节语文课上,吴老爷子戴着老花镜开口道,“宁秀池,宁秀池是谁?站起来!”宁秀池无声的嘿嘿儿脸上挂着惯常的笑意站了起来,吴老师抬头摘下花镜来看着这个学生,口里念叨着,“秀池,秀池,秀美的城池。嗯,坐下吧!”老先生这样说过之后,这个班的同学才恍然明白了宁秀池名字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