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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生生不息，春的气息
京东五中是一水儿的平房，因此学校内部没有自己的大一些集会场所，年级以上的学生集会就只有在操场举行，而正式一些的需要在室内举行的集会就只有到外面去找地方，而距离不行也只有十五分钟路程的京东县法院旁边的938部队大院的礼堂，是五中师生正式集会时常去的地方。那一次的优秀学生表彰会就是在那里召开的，会后，这个宿舍里的李有常和钱世峰先自掰扯儿了起来，而姚众这一次则是瞪圆了绿豆眼儿歪着枣核形脑袋当起了观众。
“世峰，你说吴老爷子是怎么想的？怎么能在这种场合想起了‘红杏出墙’？‘红杏出墙’是什么？是女人偷情出轨，做了对不起男人的不齿之事，是背叛！怎么可能在这样的表彰会上用‘红杏出墙’来比喻（好学生）？”李有常说话时会时不时地半个零星的“大舌头”的口音，而现在他情绪似乎有些略显激动，于是那大舌头的地方也就比平时明显的多了。
事情就源自于这场好学生表彰会，校长平好德邀请吴老爷子到主席台上就坐，并请吴老师给学生们讲上几句话。老先生推辞不过，便即兴写了一首诗，他写道（大意）——
我喜爱荷花，它清雅而不妖，出污泥而不染。
我也喜爱牡丹，它气息芬芳，庄重美丽而又富贵。
但我要赞美菊花，她傲严寒、斗霜雪，却依旧微笑着开放着，把靓丽洒向人间。
然而，我更要赞美的是，春天里的那枝红艳艳的杏花，于烂漫春光中，它吐露着芬芳，洋溢着生生不息的春的气息。
借用南宋诗人叶绍翁的那句诗：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老人家虽然岁数大了，并且头发也早已经花白，更没有了英俊潇洒的外形，然而他挺着胖胖的肚子却像是返老还童了一般，他充满了激情着朗诵自己临时写就的作品的时候，谢新感到了自己嗅到了一股芳香的幽兰之香，它如丝如屡却又是那样的清晰而又清新。谢新从来没有听到过这首古诗，广播中的评书、小说中他也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优美的词句。在仲春之际，一所柴扉紧闭的农家院落，红色的杏花迎着春光，在微微的春风中轻轻摇曳，而其中的一枝竟然如同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心的春姑娘一般，从墙里面探出头来，对着面前的世界，春姑娘点着头并轻声微笑着……
待到吴老师朗诵完了，会场静默有十几秒钟，继而师生们热烈地鼓着掌向老人家致敬。而在坐的这两个班的住宿生，作为老人家的“亲传”弟子，他们心中涌动着骄傲和幸福！是啊，能有幸成为吴老爷子的关门弟子，那不能不说是一种“福气”。而当时恐怕也只有李有常脸上现出不解与迷茫，甚至还夹杂着几分不快，那时他就忍不住嘟嘟囔囔地嘀咕道，“‘红杏出墙’？怎么会这样？诗怎么可以这么写？”
李有常有时候是个“犯轴”的人，就是有点儿认死理儿的那种人，但他不常犯，他可能是对“红杏出墙”有着固执而又偏执的理解，所以等到散会后回到宿舍，他便向钱世峰提出了自己疑问——
“‘红杏出墙’不是说女人出轨给男人戴绿帽子？那样的一个词儿，怎么到了吴老爷子嘴里，竟然成了好词儿？！我是真的不理解，不理解！”李有常一边苦着一张脸一边摇着自己的头，边还瞧向对面铺位上的钱世峰，向他寻求着答案。
（八十三）春色满园关不住
这时钱世峰已经歪倒在了自己的铺位上，一只手捏住自己的一小绺有些卷曲的头发不住揉来搓去，另一只手却没有拿着任何一本书，而是放在了自己的胸前玩弄着衣扣，似是在琢磨着什么，他见李有常在那里一直不肯释去就跟心里面堵着一口气似的，并且是越说越恳切，便收起了那副半是嬉笑的神色，继而正尔八经地对李有常发问道，“你听说过南宋时期的叶绍翁吗？”
“操，世峰，你还不知道我？！除了课本上的那些，（其它）概莫能知！就是琼瑶、金庸、古龙也还是这半年才听说了的！‘孤陋寡闻’说的是谁？说的就是我！”李有常用他直率的言辞毫不避讳地回答道。
“哦，这就难怪了！”钱世峰轻笑了一声言道，“这位叫叶绍翁的南宋时期的诗人，虽然没有苏东坡、辛弃疾那么大的才气和声名，他的诗也没有收录到咱们教材中来的，但在文史方面是有他的记载和地位的，说到南宋时期的诗和词就必得提及这位叶绍翁，而提到叶绍翁就必得提到他的这首诗。”说到这里，钱世峰沉默了，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什么诗？叫什么名字？”姚众的枣核形的脑袋在上铺的床沿上晃动着，他绿豆粒儿大小的眼中充满了求知精神，这样强烈的“求知欲”的表现让李有常和钱世峰都禁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行了，世峰，别卖官司了！看在姚众这么渴求知识的份儿上，你就接着说吧！”李有常借坡下驴地说道。
钱世峰于是再度收敛起笑容道，“叶绍翁的这首诗叫《游园不值》——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是哎，刚才吴老爷子吟诵的就是这后面两句，‘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姚众忍不住探出头来朝下铺的钱世峰和李有常兴奋地叫道，“多好听的两句诗呀！有常，你难道听不出好来？”
姚众的眼光不解中又现出轻视地瞧向李有常，李有常被这“小弟级”的姚众瞧得红了脸道，“姚众，我说你小子没病吧？这么美的一首诗，傻小子都能听得出来！可我问你，你听说过‘红杏出墙’吗？”
“‘红杏出墙’怎么可能没听说过？！我打三岁就听说过！”姚众此时也是微红了脸，气哼哼地言道，“不是女人偷汉子嘛，这谁不知道，京东大街上的二傻子都知道！可这跟这首诗有什么关系？！如果真有关系，那不是一朵芬芳的鲜花，给插在了牛粪上面？！”
这时李有常和姚众的眼光又都投到了钱世峰的脸上，只见这家伙气定神闲像个财大气粗的财主，只听这钱世峰轻哼了一声道，“这首宋诗真是很好很美的一首。春天来了，地面变得潮湿了起来，可以闻到泥土的芳香气味儿 ，青草也露出了嫩芽儿，这个时候许多人都喜欢郊游、踏青，古人也喜欢，‘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二三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写的就是暮春之际郊游踏青的愉悦心情，而叶绍翁他们不也是一样的嘛！他们三五友人结伴来到郊外，看到那座路边的农人的院落，院墙下面的青苔现出了浓浓的绿意，那是春天来的讯息，谁又能忍心在它上面印上木屐的印痕？！
“几位客官（游人）想到农家歇歇脚儿讨碗水喝，于是有人上前走到柴扉前面轻轻地叩打，但许久也没有人来开门。虽然如此，游客的兴致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愈发地高涨——眼前的这户农家，俨然就是清悠的‘室外桃园’，远观四野，是满眼的淡淡的绿意；近观农人的院落里，却早已经是春色满园，关都关不住呀！你看那粉红色的桃花在笑看着春风；而那红色的杏花，正在春光中摇曳，丝丝缕缕的花香沁人心脾；而让诗人眼前一亮的，是那怒放的伸出墙外的一支红艳艳的杏花，它在春意与春光中，正伴着春风摇动，像是春姑娘摆动着腰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