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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老家的“味道”
谢新和三叔已经很熟了，熟到了再没有半点羞涩和拘束，亲情与爱的力量，让他们紧紧地围拢在了一起。明仁在四处游走的时候，谢新就像是跟屁虫似的跟在后面，有时候走累了他就蹲在地上，明仁见状多半会走过来将侄子一把抱起。
明仁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却又是清新的烟草气味儿，这是谢新尤其喜欢的一股气味儿，谢新由此便生出来对于三叔的更多的好感与依恋来。这个时候的谢新可以不和国建或者是老姑明红结伴游戏，也要傍着三叔四下里游走。有时明仁故意装作没看见谢新蹲在那里赖着不走而独自向前漫步，谢新于是慌忙叫道，“三叔，等等我，我走不动了！我要拉屎！”、
明仁见状便呵呵笑着折转回来，走近了便大声说道，“呵呵新哪，你是走不动了，还是要拉屎，还是既走不动了又要拉屎？嗯？”
“三叔，我就想让您抱着我！”
“你个小孩子，原来是这样！”于是轻笑着将侄子抱起来并扛在肩膀上。
明仁从来不喝酒，他在部队的时候也不喝酒，他说曾经有一次在节日会餐的时候，他架不住别人劝就喝了一大口那种当地出产的高度的高粱酒，之后便满脸通红，一直红到了脖根子，红到了耳朵根子，并且眼前天旋地转的，坐在椅子上就往一边倒过去，最后被战士架着回到了床上躺了半天方才缓解过来，从此在大凡需要喝酒助兴的场合就再也没有谁劝他喝酒。
而抽烟那是在当兵之前就有过经验的，家里从来不缺烟叶之类的原料，他可以很方便地卷了来吸。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好玩儿，辛辣得眼中流泪但他却是还在哈哈地笑着，后来他居然能吸上几口也不会被辣的咳嗽；在部队他抽纸烟，那种比烟叶子劲头儿小得多的纸烟让明仁感觉到了抽烟的魅力与享受。但到后来也只是浅尝辄止点到为止而已，跟那些手指被熏黄了的老烟民相比，他也只能算得上抽着玩儿罢了。
明仁在回到故乡的一周左右时间里，他的夜梦中的场景是部队和部队所在的南昌，之后才逐步转换到了家乡和家人身上。只是对于家乡的风土人情他竟发现自己有了新的感触。原先明仁不喜欢下雨天儿，新屯村的每一条通向外界的路，全部都是用黄土依势堆砌而成的，被反复踩踏碾压的地方光滑坚硬，那是不用说的，而其余部分的路面则松散绵软，有时一脚踩下去就像是踩在豆腐上，到了下雨的时候就要“和泥”了，弄得鞋子上、裤子上都是黄泥点子，就是想起来都觉得难受。而晴天时，顶多不过灰尘挥扬了起来，虽然没处藏没处躲的弄得浑身上下满头满脸满脖子都是灰尘，但是再怎么着也比下雨天强一些。但这次明仁回到家乡探亲却是有所改变，回来没两天就口干唇欲裂鼻子轻微出血，作为一个离开四年有余的原来的京东人，他已经不适应这个季节的风干物燥的天气。这时候部队所在的南国正是多雨水的季节，天天有雨不说，搁个三五天还要来一场倾盆大雨，这几年的部队生活使他适应了那里的潮湿的气候环境，而对于家乡的干燥多风沙的春天他反倒是很不习惯了。
妈妈李玉容、妹妹明月和嫂子岳淑平每天都在换着花样给明仁做好吃的，那道柴锅炖大公鸡让明仁的味觉迅速找回了家乡的味道，普通不过的家乡饮食同样他大呼过瘾，想什么包子、饺子、馅饼、菜团子，其实最让明仁记忆深刻的是妈妈李玉容做的糊塌子和油渣儿饼以及葱花饼了。那种糊塌子有点像鸡蛋软饼儿，嚼在口中鲜嫩爽滑，早餐如果能吃上糊塌子，再来上一碗细棒子渣儿粥外加一份放了香油醋的咸菜丝儿，那他宁愿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去，饮食还真就有这么大的魔力！
那个时代的人们对于白花花的肥猪肉情有独钟，如果买肉能够买到肥一些的那就像是占了多大便宜一样的高兴，甚至可以向别人炫耀一番；那炖熟了肥肉嚼在口中，被咀嚼得呲呲冒油，那是一种很实惠很香又很爽的做神仙般的感觉，简单说来就是两个字，“解馋！”人们肚子里的油水毕竟是太少了，他们太需要猪肉尤其是肥猪肉的营养与慈润了！肥猪肉对于那个时代中的人们还具有着更为深刻的“意味”。将它熬炼成油，用猪油来炒菜，那飘出的香味儿顶风也能香出十里。现在的人们的生活可真是提高得太多了，对于曾经为他们长辈所津津乐道的曾经养育过他们长辈的肥猪肉以及猪油开始嗤之以鼻，正眼儿都懒得瞧上一眼，有肥的必要除之而后快。
（八十四）
实际上，问题不在猪肉的或肥或瘦上面，而在于人本身，“偏见害死人”！一个八十多岁奔九十岁的老人，每天必要吃红烧肉，家里人担心老人家长年这么吃猪肉会吃出问题，就极力阻拦；可一旦吃不到红烧肉，老人家变得“吃嘛儿嘛儿不香”，最后家人不得不妥协让步，以“随他去吧”的心理坦然面对，那老人家于是开心自在红光满面。猪肉是水溶的，也就是说如果水温足够高的话，猪肉是可以自行溶在水中的，刷锅刷碗尽可以省去洗涤灵之类的玩意儿，那大豆油行吗？就是水温再高，如果不借助于洗涤灵的话你也除不尽余油。换言之，人的肠胃就好比容器，同样是吃油，吃哪种油要好一些，在人体残留要少一些，当然是猪油，而不是别的什么油。近年有营养学方面的专家论证说，猪油更有益于人的身体，特别是中国人的身体，大约也就是这个道理。
无论是白花花的肥猪肉还是白花花滑腻腻的猪板油，在熬炼出香气四溢的猪油来之后，那锅底的残留物就猪油渣，这东西刚出锅的时候有点像刚出炉的烤鸭的脆皮，脆嫩的了不得，京东人一般在它们冷却之后，将其剁碎，和在面粉中烙成饼，那就是明仁的爱吃的油炸饼，如果在烙制的时候，在锅底擦上一层猪油，那出锅儿之后的油炸饼便是一道美食，并且有一种“吃在口中，美在心中”的愉快的感觉，因此人们在吃油渣饼的同时禁不住常要感谢老天的恩赐！简单的食材，简单的制作方法，却成就的一道极美味的面食。《道德经》里说，“大道至简”，信否？
还有那道“葱花饼”，将大葱切成葱花儿，加适量的盐之后同面粉和在一起烙成饼，那就是谢明仁同样喜爱吃的那道面食——葱花饼。当饼香伴着葱香从柴锅中飘出来的时候，谢新会扒着灶台往里看，口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滴在罩衣上，“我的小祖宗，别着急，一会儿就好！快坐回去，别回头掉到锅里去，那不成了‘干煸小屁股’了！”小脚奶奶李玉容的一番打趣的话，吓得谢新赶快逃离了灶台，过后他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坐在柴锅里，柴锅越来越热，热得没法儿的时候他突发奇想，“或许尿能让锅凉下来？！”于是谢新不管不顾，憋胀的令他难受的童尿一下子倾泻而出，身下立刻凉了下来，谢新高兴呵呵乐醒了，但觉屁股下面潮乎乎湿漉漉的，不禁心下懊恼，又尿床了！
第一次探家，多样的北方面食让明仁高兴得连呼“过瘾”的同时，他想到了米饭，而且是那种南方双季稻生产出来的粗米饭。部队所在的南昌当然属于南方，那里的米就是这种粗米，这种米淀粉含量少糖分低，能饱腹但不禁饿，扒拉到嘴里缺少吃饭时应有的愉快的感觉，“怪不得南方缺少胖子，吃这样的米饭，再在潮湿闷热的环境中生活，那样如果能长成胖子，那无疑是‘天才’！”看着满大街的瘦小身影明仁有时这样想到。粗米饭虽然不好吃，但如果和南瓜一起煮成粥，那味道立马就变得香了甜了好吃了；它又可以和米粉肉相搭配，甜丝丝香喷喷的别有一番风味。粗米还可以碾磨成粉，那就是米粉。米粉制作成为面条后和牛肉一块炒熟，那就牛肉合粉简称为“牛合”，这种吃法是最受北方兵欢迎的，它非常像北方的面条，但又和炸酱面、打卤面不完全一样；米粉当然更加可以制作成“汤粉”，如果再下两个大鸭蛋，那就典型的南方小吃了。
明仁入伍前从来不吃辣椒，干燥的天气，不吃那东西还上火呢！可到 了南方，吃辣椒成风而且还相互炫耀逗着风儿地吃，不辣不革命越辣越革命，那些四川兵竟然比不过湖南兵，湖南兵又和云南、贵州的有一拼，而西北来的也不容小视，吃辣椒居然不逊于四川兵。后来明仁就像是当初学抽烟一样，今儿来点儿明儿来点儿到后儿就能吃了敢吃了不吃都不行了。那牛合、汤粉儿里加入辣椒、香醋，明仁似乎找到了革命的感觉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