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哎呀!天哪!”一个男人站在那三块磐石中的一块上面,惊慌的呼声把大家的眼光吸引过去。
只见这个人站在恶龙沱边倾斜的大石头上,全身打颤地手指着河水,面红耳赤、惊慌失色!
他张口结舌指着的河面上,一团旋涡式的水在搅动。
“有人掉河里了!”这个人终于喊出声来!
“哎呀!有人掉河里了!”立刻有人跟着喊。
于是,一些人迅速围拢过来,带着惊愕的表情看着这个在巨石上洗脚的人。又看那河水,却没有看到掉下去的人在哪里。
那个人着急地捏紧了拳头不停地顿着脚,朝围观来的几十号人喊:“男的!一个五十来岁的男的!!背着大背蔸土豆!……”
一个人背着大背篼沉甸甸的土豆掉进河里,那不是秤砣落水么?!
人们叽叽喳喳,纷纷向河水张望。
正值冬日滴水成冰的最寒冷时节,凛冽的河风把应该出现的救人英雄吹得无影无踪!
那个人指示的河面处,已由强力搅动的旋涡,变成了荡漾着一圈圈涟漪的相对平静水面。
就有好奇心稍微重的人跑到大石头上,望着和平时并无多大差别的河面,心生疑惑地问:“是不是哟?是个啥子样子的人嘛?哎呀!他是咋子落下去的嘛?”
那之前高呼的人显然是吓坏了!他拖着哭腔,颤抖着,比手画脚地解释:“他就在我旁边洗脚呀!妈呀!我是亲眼看着他‘噌’的一声,就栽下去的呀!”
“哎呀!哎呀!是!看!快看!!”有人自作聪明地指着河里喊,“是真的!那河面上还在冒泡呢!那儿!那儿!就是那儿!!就是冒泡的那个地方!”
“哎呀呀!是!硬是吔!”一人随声附和,“还在河底下喝水呢!可能还没死哟!”……
这时,有人看见饼娃背着笆篓朝这边走过来,就朝他高喊:“饼娃!快点!快来做个好事!有人掉河里了!快把他捞上来!哎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
被叫着饼娃的人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淡定地望了望河里冒泡的地方,漠然道:“没得用了!捞不上来的!就算捞上来,也早就死翘翘了!”
“你狗养的饼娃!”立刻有人愤怒地斥责饼娃,“你不去捞,咋知道捞不上来呢?!那可是一条人命呀!”
人些同仇敌忾地望着冷酷无情的饼娃,眼里喷出熊熊燃烧的怒火!
饼娃轻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捞得上来?!你们咋不去捞呢?!”
他邪眉吊眼地说,“这里的水有三、四丈深!水下面有七八个漩涡!河水又臭烘烘的,你们是整我!唬我不懂科学哟!”
人群怒视着见死不救的饼娃,各种愤怒的咒骂声朝他疯狂地砸去,都恨不得上前捶死这个冷血的家伙。
饼娃身着一套灰沾狗舔过的灰蓝布衣服。这衣服的历史可能和他四十多岁的年龄等同。
他长着一张令人厌恶的大饼脸,但他像个猛男威武高大。被风尘糊得黝黑的皮肤遮盖了他苍白不健康的脸色,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很健硕的人。
事实上,他长期营养不良着。之所以没有倒下,全是靠每日里那二两神奇的烧酒支撑。
饼娃为了表示自己不是个冷酷之人,又走近河边,偏着脑袋认真地看那肮脏的河水。
然后以权威人士的神态分析道:“恶龙沱的这个位置,就是府西恶龙的喉咙!从古到今,从这儿掉下去的人,除了鲁文,没一个有活着的!
你们去救吧!去一个,死一个;去两个,死一双!死在这恶龙嘴巴里的人还少啊?!我清楚得很!”
“鲁文是谁呀?”有人好奇地问,“他狗养的命咋那么大呢?”
“嘿嘿!”饼娃坏坏地笑了起来,故意装神秘地道,“鲁文是谁?!鲁文又不是人!他是仙童!峨嵋山下来投胎的仙童!”
“去你妈的饼娃!只知道打胡乱说!”马上就有人对柄娃开骂。
“你说我乱说我就乱说啰!”饼娃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痞子表情,“反正,我是不敢下去救人的!”
事实上,没人敢质疑饼娃的话。对于府西河这条河,饼娃确实是最有发言权的权威人士。
他对这条河了如指掌。还声称自己能听见河底下那被镇压的恶龙的喘息声。
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论刮风下雨、电闪雷鸣,都是在这河边行走的。从河底到河面的情况,从汛期到少雨的冬季,这条河在各个时期的各种状态,要说起来,饼娃简直就是如数家珍。
他曾经是府西河航运公司的职工,在这条河上也摸爬滚打过许多年。
后来,他不甘屈居人下地被人呼来喝去,被人或规矩管制,干脆就辞职不干了!靠自由自在地在府西河边钓鱼为生。
最有可能救人的饼娃都不肯以身涉险,就没人有胆子高喊要下河救人了!反正也看不见掉下去的那个人的人影,几个泡泡消失之后,河面又恢复如常。
人们的眼光再次同情地转向那目击者,继续表达自己的遗憾和怜悯。
“呀!你咋子不抓住他嘛!”
“我哪儿抓得住!”那个人无限沮丧地急于表达自己的无辜,“我们俩都弯着腰在河边洗脚!我只听见‘咚’的一声,他就已经在河里了!我想抓他!但他离我两米远!够不着!”
“啊?!滚了哪么远啊?”人些道。
那吓坏了的人心有余悸地继续向众人描述:“他的背篼有点大!弯下腰洗完脚,一抬身,背上背的背篼底底拄着了他身后斜着的大石头!一个反作用力!就把他推下去了!就是这样的!”
“哎呀!”有人感叹,“怕是个卖菜的农民哟!哎!农民可怜哟!”
“也不知道是哪儿的人!家里肯定还不晓得唻!啧啧!卖个菜就把命卖丢了呀!”惋惜、哀叹、同情、就如同那河水凉悠悠的。
“要晚一点尸体才会浮上来!或者,要明天才看得见!”
“哎!这该死的府西河!该死的恶龙沱!每年都要害死好多人哟!”
“就是那几块大石头坏的事!”
“你怪石头!那大石头从盘古开天地起,就斜插在那里!听说是跟河底的整块石头连在一起的!谁有本事搬走?!只怕神仙也搬不动!”
“哎!修了那么多镇龙的玩意儿都镇不住这条恶龙!看来,它怕是憋屈得要疯了呢!”……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叹息着,两三个小时后,就少有人关注这件事了!
因为在这恶龙沱边,还有更多值得关注的事:韭菜多少钱一斤?今天的猪肉都挺新鲜啊!快去抢处理的包菜呀!五毛两斤唻!那浑身长刺儿的是啥水果啊?这是从哪儿拉来的大枣啊?!又大又甜!……
现实中的府西河,与传说中大致无异,是年年水患殃及两岸。
现实中的恶龙沱也确实凶险无比,年年吞噬人命。
恶龙沱呈一个大弯勾形的镰刀状。上游汹涌奔腾而来的河水对直冲过鑫桥的五座桥墩,猛烈地撞向连绵的奕青山。
又被奕青山坚硬的山石顽强阻挡,不得不跳荡着往回冲刷,拍击着鑫桥的桥墩。
再携裹着不断顺流而来的河水,再次撞向奕青山。又被奕青山阻挡而反弹。
如此循环往复,便使这深水沱的面积越来越宽阔。大漩涡裹着小漩涡,像朵朵飞快旋转的素色水花盘儿。人若盯着它看,必会目眩神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