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利帝对他的作用太大了!这个人如果栽了,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和包袱。这一点,万万山心知肚明。
他把这个心狠手辣的黑老大玩弄于股掌而神不知鬼不觉。一旦麻利帝突然得慧,明白他视为恩师的万万山,其虚假已假到以假乱真无法辨别的地步,谁也不敢想象后果会是怎样的。
所以,万万山即使身处圄囵,也坚决维护麻利帝的利益。他希望这个人糊涂一世地自以为是,终其一生的巧取豪夺也是为自己做嫁衣。
又是一个会见日,代帽陪周白莹去监狱探望万万山。“你放心!我哥会管周白莹的!”代帽对万万山说,“大哥把万小小当亲儿子对待。等你出来和他一起享福呢!”
“我会尽快出来的!狱警很信任我!”万万山说,“春节的时候,我看能不能请假回家过年。”他人虽在监狱里,心却每时每刻都在外扑腾。
麻利帝为表自己对万万山的情谊,要石娃子在狱中照顾万万山。万万山已经靠着石娃子的帮助成功设计过两次“立功”了!
他经常主动找狱警掏心掏肺地谈心,“深刻反省”自己好逸恶劳的错误思想和行为,迫切表达自己想洗心革命、重新做人的强烈愿望。
“以前种种如昨日死,今日种种如今日生。我已告别过去脱胎换骨了!我觉得我的骨头都是政府给的新骨头,我的血也变成了另一种血型!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再犯错误了!……”
他也在狱中积极学习。甚至写了很多狗屁不通却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诗歌。由于他表现特别突出,他现在已经是本监室的总管——班长了!
“你一出来就会踏上金光大道!”代帽挤眉弄眼地暗示万万山,“‘维和营’都建好了!一切行动听指挥呢!行动迅速、高效,很有发展前途的!”万万山沉默地微笑着。
此刻,他已经感受到了麻利帝巨大的野心。“我只求菩萨保佑他平安无事。”万万山说,“不要像我一样逃都逃不脱!”
“你放心!”代帽道,“万里长城永不倒!若要倒,也得砸死一大片!尸横遍野!”
探完监的代帽和周白莹走在飘香的玉米青纱帐小道中,代帽突然淫心骤起。
“歇一会儿!”他对周白莹说,钻进茂密的玉米林舒服地仰面躺下,将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了二郎腿,并摇摆着腿。周白莹心领神会,朝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岁的男人扑了下去。
二人在玉米地里疯狂纠缠,一身沾满细碎的黄色花粉……
炎热夏季,是府西河这条母亲河为盐都人显示恩赐的季节。每年这个时候,从两母山一路汇聚下来的洪流经过这条河,把平日里肮脏的河面垃圾仁慈地带走了,还了这条母亲河少有的洁净。
这个时候,河水谈不上清冽,只是没有垃圾不发臭而已。许多人会到河里游泳玩水。
娜丽懿和鲁文伏在河边的栏杆上,各怀心思地观看娜丽懿的一帮零摊姐妹在河中畅游戏水。她不会游泳。陈立杰在游泳池中教她的那几招不足以让她敢去河里尝试。
小王在河里看见娜丽懿,愉快地向她招手高喊:“娜姐、鲁文,快下来呀!河里可凉快了!”
娜丽懿笑着朝她摆摆手,恶意地怂恿鲁文:“你下去呀!这河里密密麻麻的人,不会有水鬼的!”
鲁文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心有余悸地道:“你整我哟!老子才不干呢!”
“胆小鬼!都跟你说了那是水猴子!”娜丽懿鄙夷地骂道。她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何时才能离开鲁文。
小王趴在一个游泳圈上,双脚拼命扑打着河水,激起阵阵美丽的水花。她快乐地笑喊着、尖叫着,享受着生命赐予自己的愉悦。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美好可爱!可她不知道,自己的青春即将在这个日子戛然而止。
划划吸毒后,体质已不如前强健。她在河里游了一会儿就觉疲乏,因而和玛咖躺在沙滩上休息。
“那个女孩很讨厌的!”划划指着在河中乐得尖叫的小王对玛咖说,“她曾在舞厅里故意撞我!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更是奇葩,居然还指手画脚地警告我!这些杂皮太没素质了!”
“是么?!你咋不早说呢?”玛咖道,“她那男朋友叫赵德恒,是恶龙沱的小蛆虫。他胆敢教训你?!你是我的人,怎能受这种欺负!”
玛咖气鼓鼓地道,“哼!她在舞厅撞你,我们就去水里撞她!”
划划觉得这主意甚妙!便笑道:“好啊!”两个人旋即手牵手地下河朝小王游去。
玛咖盯着顽皮可爱的小王问划划:“把她撞下游泳圈吗?”
“是啊!”划划不加思索地欢快答。
“好!那我推你去撞她!”玛咖笑道。
他们靠近小王,女孩快乐地朝面熟的划划友好地嘻嘻笑,朝她喊:“好好玩啊!”露出一排洁白的美牙。
这天使般灿烂的笑容瞬间融化了划划的心,她本能地返身逃离这个女孩。但玛咖未注意到划划的反常,他笑嘻嘻地推着划划朝小王猛力撞去!
“啊!”随着划划和小王同时发出的仓猝尖叫,小王突然从游泳圈中消失了!只剩一个空荡荡的游泳圈在水面上一摇一晃,被其他戏水的人搅得到处流浪——周围疯狂戏水的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孩的消失!
划划惊恐至极,立刻快速朝岸边游去!玛咖紧跟其后。
“小王!”在岸上的娜丽懿发现小王不见了,便惊恐地朝河里喊,“小王!小王不见了!”
可河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像锅里沸腾的饺子般挤来挤去。嘈杂的人声盖过了她的呼喊。
已瘫坐在岸边的划划听见娜丽懿那熟悉的声音,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娜丽懿,又迅速逃上河岸,伏在临河的栏杆上瑟瑟发抖。娜丽懿和鲁文的注意力都在河里,竟然没有发现她。
“啊!天啊!”划划捂着自己的嘴巴喊。她意识到自己嬉戏的一句话已造成不能挽回的严重后果了!
这时,玛咖也上了岸,正从河岸的石阶拾级而上。
他来到划划身边,温柔地揽着颤栗不止的划划,目光投向河里。划划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王消失的地方,全身哆嗦地语无伦次:“她,掉下去了!你,杀人了!”
玛咖伸手捂住划划的嘴道:“是你杀了人!我反复问过你是不是把她撞下水,你说:确定!你不这样说,我咋敢给她开这种玩笑?!”
“我,我是开玩笑的!”划划赶紧辩解。
“我也是开玩笑的!谁知道她不会游泳!”玛咖惶恐而内疚地说,“我跟她无冤无仇!若不是你一句话,我怎会!人命关天呀!我们得赶紧离开!”
“娜丽懿!娜丽懿可能看见我们了!”划划惊慌失措地道。
“她在哪儿?”玛咖东张西望地问。划划指了指不远处的娜丽懿和鲁文。
玛咖盯着娜丽懿看了一会,轻描淡写地道:“她是二郎神啊?河里那么多人,她咋看得清楚?!”他又不断看向鲁文身边的娜丽懿,确定她是真的没有发现他们。
这时候,在河里玩疯了的赵德恒才突然发现女朋友不见了!他惊慌地四下环顾,大声呼喊和寻找:“小王!小王!啊!小王不见了!她落水了!啊!……”他一头扎进水里到处摸索,希望能触碰到小王的身体。
和他们一起开心戏水的七八号男孩和七八个零摊姑娘也跟着傻眼了!男孩们纷纷扎入水中帮着赵德恒搜寻小王。大家拼命地呼喊,期望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小王清脆快乐的回答。但喧嚣噪杂的人声里没有小王幼稚而快乐的声音。
意识到有人落水了,许多戏水的陌生人也帮着潜入水中寻找。热闹非凡的河面上,赵德恒和朋友们惊恐的呼喊声逐渐使人们从快乐的巅峰跌入到可怕的现实。大家惊骇而慌张地互相凝望,紧张惶恐的情绪在人头攒涌的河面上蔓延,胆小的人们纷纷上岸。
已经在岸上换好了衣服的玛咖紧紧地抱着划划的肩头,木然地望着河里。
“其实,我不知道她不会有游水!”他沉重地喃喃自语,“这证明,今天注定是她的死期。我们是阴间来索她魂的。我后悔推了你!我们是有罪的!”
“不要说了!”划划一直在发抖,说出来的话连音调都变了!她全身发软地靠着玛咖虚弱地道:“走!回去了!我想吸了!我没看见!我不知道!我们没到河里去过!……”她的毒瘾犯了!
玛咖旋即招呼了一个车回他们的安乐窝。当出租车徐徐驶过娜丽懿和鲁文身后时,玛咖听见娜丽懿仍在着急地哭喊:“小王啊!赵德恒,你这个王八蛋啊!……”
他倒在座位靠背上,耳畔反复回荡:“你这个王八蛋”这句话!眼眶潮湿地闭上了眼睛。一滴泪珠滚落下来,划划连忙温柔地替他擦拭。“我错了!玛咖,是我的责任!你别害怕……”。
划划从此就背负着一个沉重的、杀了人的罪孽和负担。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堕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罪恶深渊。特别是在她不胜羞愤地欣赏了自己表演的那些不堪入目的黄色录像后,她更是知道,她再也无法骄傲地蔑视别人了!
她的此生,因为贪玩好耍而积累了许多永不敢让人知晓的耻辱。一切已铸成,一切已无可救药。她沮丧地加速堕落,以更加放肆的行为企图淡忘自己最初的不幸。
身边的玛咖让她感动和慰藉。她迷恋这个强悍的男人带给她的、撼动灵魂的各种寻欢作乐。醉心于他带给她的,从未体验过的、撕裂人性的欢乐和幸福。只要一想到他,她便会心摇旌荡,春情大发。她已沦落为自己欲望的奴仆。一个骄傲的公主变成了一个心事深重的女人。
小王生前最后一句“好好玩啊!”的话,概述了她短暂生命的全部感悟。一个花季少女就这样“玩死”了!如果当初她不以好玩的心理撞划划,今日的划划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去戏弄她吗?人生的某些玩笑可真是不能乱开啊!
在反复搜寻无果后,精疲力竭的赵德恒瘫在沙滩上痛苦地打滚。他不断拍打着地上松软的泥沙,朝宽阔的河面悲怆地呼喊自己心爱的人。抠起周围的泥土悲愤地砸进河里,身边的杂草被他扒拉光了,露出黄橙橙的一个圆圈。
然而,再怎样肝肠寸断撕心裂肺地呼喊,府西河水都像一个深藏不露的阴诡术人般不动声色。
周围等着看捞人的人纷纷议论:“哎!又淹死了一个!这府西河算他妈的什么母亲河哟!年年都要淹死几个人!”
几乎没有人怀疑这死亡事件有什么蹊跷之处,都当是不会游水的小王没有抓稳游泳圈,自己不慎滑落下水的!
小王的姐姐得知消息,从鑫街跌跌撞撞地奔下河岸,抓住赵德恒悲痛欲绝地拼命地捶打!撕心裂肺地悲嚎:“她才十七岁呀!她才十七岁呀!……”
见此悲惨的情景,一些大男人又自发地跳入河中帮忙捞人。然而,淹死的人最初是下沉的,哪里还捞得到!一帮人马从午后捞到天黑也不见小王的踪迹!
娜丽懿抹着伤心的泪水陪着小王的姐姐。要知道,她们这群零摊姐妹之间的友谊是多么地纯洁美好啊!
她们都从绿野遍地的乡间走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拼命打拼。互相鼓励着、提携着、温暖着,一起哭笑,一起唱跳,互相帮着对方挑拣不入流的庸俗打扮,为尽快摆脱土里土气成为时尚的引领人。
她们的待人接物惊人地一致,梦想追求也大致相同。可是现在,她们之中最为鲜活的一个生命,就这样悲惨地消失了!怎不叫人万分心痛和悲伤!
崩溃了的赵德恒一直没有离开河边。他的朋友们陪着他,从当天下午傻呆呆地坐到第二天天亮。
一个凄苦无比的夜晚过后,小王的尸体于第二天早晨浮出水面。赵德恒以小王家准女婿的身份无比愧疚地操办了丧事。他跪在小王的父母面前认了亲,将自己的名字改成王德恒,做了小王家永远的儿子。
娜丽懿在万都公司辞职时划划和玛咖对她说的那些话,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她的灵魂。她意识到自己确实不该被鲁文牵着鼻子走。蒙孔告诉她鑫街末尾的地方有一个空置摊位可以长期使用,她便打算清理一下自己的货物,想重新出去摆摊。
然而,不清不知道,一清吓一跳!她那鼓鼓涨涨的一编织袋货物,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空空荡荡,里面只剩两条女裤了!
看到焉不拉几的口袋那一瞬间,娜丽懿懵了!
“鲁文!”她失控地朝鲁文尖叫,“老子的货到哪儿去了?!”
鲁文听到声音跑过来,装模作样地提了提编织袋。又使劲抠着自己的脑袋,假意很惊讶地:“咦?这……”
他渴望立即有语言从嘴里奔涌而出回答娜丽懿,但又偏偏编不出只言片语来搪塞过去。只好老实道:“我、拿去卖了!”
“你卖了?!”娜丽懿惊愕地张着嘴瞪着鲁文,气得满脸绯红!“你偷老子的货去卖?!怎么卖的?!在哪儿卖的?!”她咄咄逼人地问。
“恶龙沱。我拿在手里卖的。”鲁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