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去找鲁文!叫他龟儿想办法!”鲁二笼说。
“喔!你去吧!那水果大娘肯定有钱!做生意的人,一点买药的钱都拿不出来呀?”恨死水果夫人的于芳芳怂恿女儿道。
鲁二笼便冒雨翻过亦青山,来到新城的农副产品批发市场,找到鲁文和水果夫人——他们正在市场明亮的灯光下酣畅地打麻将,而且打的是十块钱一把的。
水果夫人的近十万块钱已被鲁文和她自己挥霍得所剩无几了!他们甚至连进货都没有钱。
水果夫人的兄弟姐妹都在批发市场做苹果批发生意。她和他们同样的进价、卖价,他们的生意做得蒸蒸日上、越来越富有,而鲁文和水果夫人却被自己深重的赌瘾拖得行将倒闭!
但即便是这样,他们的牌瘾也出奇地大!水果夫人的哥姐去陕西收购苹果去了,鲁文两口子竟然将为哥姐代卖货的货款拿来赌。
听了鲁二笼的求助,鲁文很乐意帮姐姐。但他的口袋向来没资格揣钱,便对鲁二笼道:“钱是人家的!我又没有权利,你自己跟她说吧!”
鲁二笼走到酣战中的水果夫人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王登感冒了!我跟你借点钱买药。”
水果夫人板着脸没有吭声。
当初她是小三还没有转正的时候,鲁二笼曾极力帮着娜丽懿说话,甚至还怂恿娜丽懿要打自己。这些事,黄夫人可是跟她告过密的!她从此便记恨着鲁二笼。现在,她居然求到自己的头上来了!哼!现在才弄明白该巴结哪个了?
水果夫人傲慢的神情弄得鲁文姐弟俩很尴尬。好在,他们的尴尬永远都只是一闪而逝。
水果夫人傲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从面前的牌桌子上抽出二十块钱递给鲁二笼。
鲁二笼拿了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老板们打牌,心里特别惬意!
“杂种!有钱人的玩法就是不一样!”她控制不住在旁发感慨,“我打五毛一把,你们打十块!手要不顺,就输得多哟!不过没关系!你们有的是钱!……”
鲁二笼从于芳芳那儿传染来的唠叨习惯让打牌的人很不高兴。他们需要专心致致。鲁二笼酸不溜秋的话使他们不得不分些轻贱的眼光投向她。
没上场的鲁文心里郁闷,青着脸斥责鲁二笼:“拿到钱就回去嘛!看!看!瘾真大!”
“喔唷!你说老子!”鲁二笼悻悻地怂恿弟弟,“你不想打啊?上呀!轮流打噻!”鲁文没吭声。水果夫人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刚借了钱给鲁二笼,她就怂恿鲁文和自己抢娱乐位置!她真想收回那二十块钱,叫鲁二笼立马滚蛋。她知道鲁文心痒难耐,但赌资可是她的亲哥亲姐的,她有绝对的优先使用权。
观战观得津津有味的鲁二笼读不懂大家对她的厌烦,鲁文几次喝斥,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批发市场回家。一路心潮起伏,脑壳里全是迷人的牌局。
“杂种!十块钱一把!一翻就是二十!两翻就是四十,三翻就是八十!再加上‘海底捞’、‘杠上花’、‘清一色’这些,每一样都要加一翻,更不得了了!”她边走边微笑着幻想,“要是运气来了的话,坐上去的第一把就打个五翻六翻的,那就巴适了!要是运气再好一点,整个晚上手气顺,赢个千儿八百的,不是问题呀!……”
鲁二笼一路醉心幻想着,快回到家了,才忽然想起忘了给王登买药!她刚想转身去药店,又似乎听到儿子的哭声。便干脆不买药了!径自回家。
她的儿子一个人坐在家门口哭!“你在这儿哭啥呢?”鲁二笼问王很伟。
“爸不答应我!”王很伟委屈地说。鲁二笼牵着孩子回屋,发现王登已没了呼吸。
王登四十二岁就走完了他的人生旅程。如果他作俗人,有房、有工资、有养父母的倾情付出,本应幸福美满。
但他选择了高调的“脱俗”人生。人众高粱小米维命,他靠五谷粗酿养生。朋酒尽欢无穷好,哪管家里无米炊。他宽敞明亮的房子家徒四壁,家不成家,妻不成妻,充斥的只有酒气。
而他看得比父母妻儿都重要的同欢朋友,终究没能与他同患难。
一个感冒就被老天收了命,王登的人生虽短,却像他喝的劣质酒一样不忍细品。
王登死后,就有人争先恐后为鲁二笼介绍对象。鲁二笼当然是以对方一个月能拿多少钱给自己来衡量与人交往否。这样的恋爱态度当然找不到什么好男人。
街道委员会为鲁二笼安排了个轻省的清扫街道的工作。她一天负责清扫三条街。只要这三条街道的卫生勉强过得去,她两天或三天才去打扫一次也没人说她。娜丽懿还以关心环卫女职工的名义悄悄地帮助鲁二笼度过难关。
她这段时间也烦恼不堪!那天在开标前的工程项目现场勘查会上,马平安的一句话让她惶恐不安。
马平安要她退出恶龙湾项目的竞争,退回家庭相夫教子。
“有我为你遮风避雨就好嘛!我的就是你的!玩命来跟男人争,儿子也没照顾好。万一有啥闪失,就得不偿失嘞!”
也许马平安说这话是真心。但娜丽懿敏感地认为这话暗藏威胁,当即红脸道:“你竟敢威胁我?!”
马平安忙解释:“笑话!我怎会威胁你?!我马平安可是顶天立地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从不干威胁别人的事!”
他再次向娜丽懿示爱,声称如果没有她,他的人生毫无意义。
“这样!你就安心做你的府西河净化工程,把恶龙湾的项目让给我!”马平安对娜丽懿说,“澳利不是共产主义模式的企业吗?河道净化、污水处理,功在千秋、利在当代,为国为民都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你把这事做好,多伟大!多了不起啊!等我把恶龙湾项目完成,咱们就送宝贝儿子出国留学。你看咋样?”
“你病得不轻,马平安!”娜丽懿冷冷地道,“你觉得你正常吗?”
“完全正常!”马平安笑着自信满满地说,“不正常的是你!你都要靠药物才能睡眠了!还不晓得保养自己的身体!”
娜丽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觉得从头到脚都在结冰!
她服药的事,只有她的家里人才知道,马平安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真心的!你在澳利干得再好,也是帮阿美。而墨生的一切都属于你!属于我们!你何必为人作嫁?”马平安道,“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中不了标的!”
“为什么?!”娜丽懿心中恍似惊涛,“你能代表评审专家组成员的共同意见么?!”
“差不多吧!”马平安不屑一顾地笑,摇头晃脑,“我只是给你一个忠告!咱们这关系,还分彼此吗?”
马平安的话让娜丽懿坠入压抑、不安、焦灼中。她把担心马平安会伤害自己儿子的想法告诉阿美,阿美说她多虑了!
“朗朗乾坤下,他能做什么?”阿美道,“况且他还喜欢你!放心!只要我们行得稳,走得正,任何人都不要怕!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只要你身体健康,心情愉快,恶龙湾的项目做不做都没关系!
不过,马平安如此自信,你倒是要留意一下他与政府部门的人是否勾连。如果有,那就证明他很可能采取了不正当的竞争手段,我们可以举报他!”
“好的!”娜丽懿说。
她藏了又藏的隐私被马平安轻易探知了,他到底是如何探知的呢?娜丽懿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查大姐看出娜丽懿心情不愉快,便关心地问她出了什么事。娜丽懿百思不解地道:“我想不通!马平安是怎么知道我每天晚上要服药的?这件事只有我家里人知道。精神病院要对每个病人保密的,他也不可能从精神病医院得知。”
“嗨!他到你家里来的时候,看见了你的药瓶啊!”查大姐说。
“怎么可能!我的药都是放在楼上的卧室里,从来没有拿下楼过!他咋会看见?”娜丽懿问。
查大姐道:“你是忘了!有一天,你把药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了!那天马平安刚好来过!”
“不会吧?”娜丽懿惊愕地道,“是哪一天?我咋不记得呢?”
“很久的事了!我也不记得是哪一天,只记得是我帮你拿到楼上去放的!”查大姐说。
娜丽懿费尽脑汁地回忆,终是想不起有这回事。
“难道我的记忆力因服药而退化了?”娜丽懿悲哀地想,“天啊!但愿我以后不要得老年痴呆啊!”
查大姐看娜丽懿沮丧,便安慰她:“你放心,那马平安伤不了你的!咱们有菩萨保佑呢!有我在,你就别怕!”
娜丽懿笑笑。那马平安何许人也?查大姐这个卑微的蚂蚁还能抗衡马平安这只山中虎?
不过,她淳朴友善的话还是给了娜丽懿很大的安慰。“你真好!查大姐,你干脆做我的干姐姐好了!”娜丽懿说。
“好!那我们抽空去寺里结拜!反正菩萨要过生日了!不如就菩萨生日那天去?”
“好啊!”娜丽懿顺口说。忘了烦恼笑个不停。
查大姐就是一味开心剂,她总是有办法让她摆脱不良情绪的侵扰。
娜丽懿的直觉又一次准确无误。开标之前,澳利集团准备的投标文件,以文件密封度不够为由,被宣布作废了!
得到这个消息,娜丽懿气得七窍生烟!
“这是不可能的事!”她找到贾市长申诉,“投标文件是我亲自密封好,叫刘戈送来的!不可能有密封度不够的情况!再说了!如果真是密封度不够,您为什么不当场拒收?”她心里想: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你是在责怪我吗?娜丽懿。”贾市长生气地说,“四份投标文件都是我亲自签收的。到开标之前也没有任何人动过。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整你啰?!”贾市长严肃地看着娜丽懿。
“但是!您接标书的时候,都没有查看吗?”娜丽懿问。
“我是信任你们才没有看呀!难道我会弄虚作假?小娜,说话要注意呀!要负责的!”贾市长忠告激动的娜丽懿。
娜丽懿不敢质疑贾市长的品行,一时语塞。
“你能肯定送文件的人就没有错么?像这种重大的错误,他即使犯了,也是不敢承担责任的吧?”贾市长问。
娜丽懿无语。刘戈做事,她是放一百个心的!他要是做事不牢靠,澳利集团不可能会有今天这规模。
她怀着巨大的疑惑和失落找王市长诉苦。王市长告诉她,她现在做的府西河净化工程要比恶龙湾的改造项目有意义得多,劝她想开些。
娜丽懿被迫退出了恶龙湾的改造项目。郁闷至极!
马平安顺利地得到了恶龙湾的改造项目。他开启了催促恶龙湾居民离开恶龙湾的节奏。
但他把政府给的拆迁款截留用于其他的项目了,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补偿居民。居民们不是傻子,没得到实惠是不会搬迁的,连居委会也没有动。
墨生集团只打雷不下雨的行为严重损害了政府的公信力。人们怀疑政府在耍什么花样,要强制他们离开这寸土寸金之地又一毛不拔。
这个时候,一个泽惠于民的政策悄然而至。《城市居民生活最低保障条咧》经国务院审定开始在全国实施,全面推行。这是国家救助工作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
本来,大家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就这一天,张主任在饼娃家门口说的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张主任对饼娃说:“饼娃,你写一个申请来吧!现在国家有政策,可以每个月给你点补助。”
“补助?!”柄娃不屑地朝张主任翻白眼,“有这种好事?!”万千的怀疑化为气鼓鼓的一句:“我哪会写字!!”
张主任想了想便道,“叫别人帮你写嘛!这可是关系到钱的事哟!”
“哼!哼哼!算了!”饼娃警觉地摇摇头。他四十多岁的人生经验告诉他,好事,不可能会落在他饼娃头上。
“咋的?你还不要啊?”张主任问。
“哪有那么好的事!!”饼娃傲气地冷冷道,“哄我不懂科学哟!”
于芳芳在旁边听到“钱”字,忙在围裙上擦着手凑过来问:“啥事嘛?你叫他写字,等于叫公牛下崽!”
“你也写一个来嘛,六娘,你家也恼火!”张主任对于芳芳说。
“我写啊?写了就有钱啊?”于芳芳激动地问,“有好多嘛?”
她是相信张主任的。就凭她跟自己不是亲戚却不离不弃地想拉扯她的儿女这些事,她就觉得张主任是个没有恶意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