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芳芳家里热闹非凡。大家忘记了赌气的饼娃,快乐地吆喝着喝酒,吃菜。鲁文不会喝酒,所以他很快就吃饱了,坐在一边听王登和于小二吹牛。
“呃?老饼怎么没来呀?”王登问。
于芳芳一脸严肃没有应声。
“我叫了他的!他自己不来!”鲁小笼不欢不喜地回答。
王登觉得多一个人在一起喝酒,这气氛才浓厚。便道:“二笼,你再去叫一下老饼!”
“哎呀!你真是!”鲁二笼瞪着王登,“这是你的家呀?!自己都是个蹭吃的,还忙天荒地地请客!”
“哎!你这样说就不对了!”王登道,“兄弟几个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喝个酒,摆谈摆谈,有什么嘛?喝酒的人就是图个热闹,能吃你个啥呢?难道一顿饭就把你吃穷了?王很伟,你去叫老饼过来!”王登命令儿子。
王很伟反抗道:“不去!”
鲁二笼立刻开心地笑了:“瞧!你看你看!现在连你儿子都不听你的了!你还嘚瑟个球!”
王登失望地别开头,心里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去叫饼娃。
鲁文、于芳芳、二笼、小笼都没有表态,他一个蹭吃蹭喝的外姓人,确实不好自作主张。
于小二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他很聪明地没有发言。自己水电的使用在于芳芳的一念之中,明明知道于芳芳在生饼娃的气,才不会自讨没趣地惹她恼怒呢!
“哼!多半是自己都不好意思来吧!哼!”于芳芳终于开口道,“要不,燕燕,你去叫一声。他来就来,不来就算球了!哼!饿肚子的又不是我!”
燕燕是鲁武的女儿,快三岁了。听到奶奶发话,她立即蹒跚着跑出门去,亮出清脆的童音奶声奶气地喊:“饼娃!吃饭!”喊完,马上蹦跳着回来交差道:“喊了!”
于芳芳从鼻孔里冷笑了一声。过了一会儿,饼娃没过来。她又示意鲁二笼:“你去喊!”
“哼!”鲁二笼、鲁小笼同时不满地瞪着母亲,“你硬是癫了哟!他自己不会吃饭嗦?!硬是要人喊来喊去地请他!!看见他,心子都缩紧了!脏兮兮的!”
王登赶紧说:“这个二笼!妈叫你去喊,你就去喊嘛!啰啰嗦嗦的!你不去我去!”
鲁二笼制止丈夫:“行!行!行!我去喊!”
她来到饼娃的棚子外,满声厌恶地扯着嗓子朝里面大喊:“饼娃!叫你吃饭哒!嘿!老子!你这个人才笑人!还要端个臭架子!吃不吃哟?!不吃算球了!天都还没黑!你就在床上挺尸了!困龙变的啊?”
饼娃装着没听见鲁二笼的话,狠绝地倦缩在木板床上没有动弹。
鲁二笼转身进屋对母亲道:“喊了!人家傲得很!没搭理我!哼!吱都不吱一声!动都懒得动一下!像个尸体!怕是要死了!”于芳芳心头一紧,立刻放下自己的碗筷,准备亲自去喊。
“哎呀!”鲁文不高兴地瞪着母亲道,“人家不来,你偏要去喊!喊!喊个屁啊!老子懒得看!叫他龟儿吃饭,还要哄着他嗦?!我看你是吃多了不消化!”
于芳芳向儿子解释道:“做个好事嘛!赏他一碗饭吃!就当赏叫花子!”鲁文厌烦地别开头。
于小二及时地说:“哎!老饼这个人,也可怜!”
“是嘛!我不赏他,谁赏他?!”于芳芳问大家,“你以为隔壁姜四娘,三娘那些会赏他?!郭达达、毛老师那些会赏他?!黄夫人那些会赏他?!人家吃不完的,拿去丢了也不倒给他吃!都巴不得他两娘母饿死呢!……”
鲁文听妈又要开念,朝她斜瞪着眼睛挥挥手,极不耐烦地说:“你去!你快去!快去喊!!我说你就是个疯子!跟于七一样!”
“喔哟!”于芳芳充满爱意地斜眼看着儿子,没有语言回答。
“不是咋的?!你不是疯子是咋的?”鲁文说,“两姐妹都一个样!”
“好!我是疯子!”于芳芳服输地念叨着来到饼娃的床边,压抑着自己还未消的气问饼娃:“你吃过饭了呀?叫你喝酒哒!哼!都是酒仙!”
饼娃终于听到于芳芳的声音了!他一骨碌翻身爬起来,一边穿鞋子,一边虚伪地说:“喝酒倒是可以!饭就不用吃了!”“噌”的一声,起身就拐进于芳芳家去了!
而于芳芳跟在他身后,继续埋怨道:“有钱就一个人填自己的肚子,也没有说是买点东西回来!还有个妈哒!就让她在外面挨饿……”
于小二和王登见饼娃来了,立即热情地给他斟上酒。三个人便热火朝天的边喝边聊。
鲁文索然无趣地起身道:“我去跳舞了!文化服务中心的舞厅有很多婆娘咧!”
“狗养的鲁文,就是骚!”王登笑嘻嘻地说。
鲁文向于芳芳伸开手,以命令的口吻道:“拿两块钱给我买舞票!”
“嗨!不准拿给他!”鲁小笼立刻朝于芳芳吼,“你要拿给他,那我也要!”
于芳芳没有理睬鲁小笼,一边伸手在最里层的裤子里掏钱袋,一边念叨道:“离三十号领钱还有好几天!我荷包里就空了!”
“这鲁文真是的!都工作了还跟妈要钱!”鲁二笼责怪弟弟。
“关你屁事!”鲁文瞪着姐姐,站在母亲身边伸着手。
于芳芳抠抠索索地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两块钱。机灵的鲁小笼一个恶狼扑食,扑过来就要抢钱。于芳芳无比灵活地一扬手,鲁小笼扑了个空!鲁文趁机抓上钱乐滋滋地跑了!
“我也要!”鲁小笼朝妈高声喊道。
“你?!”于芳芳不屑一顾地瞪了一眼小女儿,不理睬她的无理请求。
“我不管!拿钱来哟!您给了鲁文,就要给我!一视同仁!”鲁小笼在母亲面前耍横地道。于芳芳充耳不闻地拿起碗筷吃饭,好像没听见鲁小笼的话一样。
“快给哟!”鲁小笼向妈伸着手喊,“只有鲁文会用钱嗦?!快点!!你给他两块,我也要两块!”
于芳芳瞪着小女儿说:“那你变吧!变成男孩了!我就给!”
“哎呀、呀、呀!啧啧啧!”鲁小笼摇着头对于小二说,“你看我妈!就是这个样子!”她感觉自己在母亲眼里贱如草芥。
于小二正在专心听王登吹牛,莫名其妙地问鲁小笼:“咋样子?”
鲁二笼笑嘻嘻地道:“就是重男轻女,爱儿呗!爱死了的幺儿哟!”
于小二淡淡一笑。于芳芳趁机又唠叨道:“我就是爱儿!你老汉儿死前就交待了的!‘这小的这个儿哟,你要多费些心哟!’”
“打住!不要说了!”鲁小笼打断母亲的话道,“我听够了!啧啧!我算是看透了!只有他才是你亲生的!我,鲁二笼,鲁武,鲁一笼,我们全都是抱养的!”
她对鲁文经常问妈要钱深恶痛绝!大凡女儿些,总是要更懂事一些。看着妈千节万省地也要迁就鲁文这个寄生虫,鲁小笼又心痛又无奈。
于小二脸上一直挂着甜蜜蜜的笑容,对每一个人都很亲热。他不断地表示大家都是一家人!血脉相连,心息相通。因而,这一顿饭便吃得温馨和睦、亲亲热热。
饼娃喝了酒也超然了很多。亲情,是多么温暖的东西啊!谁又会不爱呢?何况饼娃这样的人,更是渴望亲情的温暖。
于小二要来这恶龙湾居住了,这就意味着,以后会多一个对他施舍饭菜的人了!所以,饼娃明知道于小二是来抢占房子的,也觉得问题不大了!
他相信于小二再怎样豪横,也不可能把自己的破棚子占了去的!
而于芳芳吃着这一顿功利性质很强的饭后,心里就有一点儿五味杂陈了!
狼来了,她还要与狼共舞。于小二摆明了是想占她家水电的便宜,有啥好高兴的?
但在这个难得的欢乐祥和夜晚,下一代人勿忘亲情谈笑风生,她也不好煞风景地说些什么不利于团结的话了!
不错,大家是一家人呀!亲情里不应该有斤斤计较、攀咬掐算啊!相亲相爱,互相扶助是应该的嘛!
于小二就这样没遇到任何障碍地轻松搞掂了于芳芳和饼娃。这两个与他的房子利益攸关的人在一顿有肉的饭菜下就折了腰,乖乖地由敌人变成了他的亲人。
五光十色的舞厅里,鲁文闪亮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四处寻找着心仪的美女。
他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对跳舞却非常有灵性——这灵性就是对舞伴无比温柔体贴。
一般情况下,他会很适度地搂着对方,在令人迷醉的音乐和晦涩不明的灯光中,踩着节拍循序渐进。搂着舞伴腰的手渐渐发力,让对方的身体不知不觉中倒向自己越靠越近,直至双方热血喷张地脸贴着脸紧紧拥抱。
与其说他是在跳舞,还不如说他是在体验与不同的女性拥抱的滋味。
所以,这样的跳舞令情窦初开的鲁文着迷。几乎夜夜跳,乐此不彼。
今夜的舞池里,一个戴着大耳环浓妆艳抹的美艳女子格外引人注意。她矜持地端坐着,只选择那些看起来身份不俗,比较阔绰的中年男人跳舞。
不一会儿,这个美艳女子就吸引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注意。
他向她伸出了邀请的手。这女子便站起来和那男人轻盈地舞起来。两个人也是越搂越近,很快就抱在了一起!
“哇!他们抱得好紧喔!都快成一个人了!”鲁文的常用舞伴小王对鲁文说。
鲁文望了望那对男女,很不屑地道:“那女的是专门骗男人的!”
“真的?!”小王好奇地盯着那“女人”看。只见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顾盼生辉,微闭着红红性感的嘴唇,怎么看都温柔迷人。
“嗨!我骗你干啥嘛!他就是我们恶龙湾的人!我可以随便揍他!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鲁文骄傲地吹嘘,随即朝“女人”喊,“假姑娘!又勾引男人了?”
假姑娘略显尴尬地装着没听见,一双美丽多情的眼睛深情凝望着那男子。不多时,两个人就出了舞厅,手挽着手地走过了鑫桥,来到正阳街。
这街上有一家大排档是和假姑娘有协定的!假姑娘带人来吃宵夜,故意狂点酒菜,商家宰客后的利润与假姑娘分享。
假姑娘对那色迷男人道:“我饿极了!咱先吃点东西吧!吃完了,我再带你上我家去!”
“好!好!”那男人赶忙说。两个人随即在街边的大排档坐了下来吃串串香。而不远处,玛咖和万万山两口子有说有笑地也在此吃宵夜。
玛咖注意到了假姑娘和他身边的男人。以他丰富的人生阅历,他只需瞥他们一眼,就知道这对“男女”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了!
“假姑娘今晚要吃亏了!”玛咖笑着对万万山说,“我想去帮他一把!”
“好啊!顺便叫他把今晚的宵夜钱报销了!”万万山笑道。
假姑娘和那男人吃了一会,便钻进正阳街下的一条巷道里。玛咖随即站起来,不慌不忙地尾随而去。
在暗黑的巷道里,那男人正抱着假姑娘迫不及待地要行非礼。玛咖故意干咳着走近。
假姑娘见来了人,立即高声呼喊“救命!”
玛咖疾步冲过去揪着那男人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妇女!没王法了?!”
那男的道:“不管你的事!我们是互相情愿的!”
“他放屁!我不认识他!”假姑娘委屈地喊。
玛咖拉着那男人便走:“走!那咱去派出所说!”
但那男的恼怒地甩开玛咖的手,恶狠狠地道:“你他妈找死啊?!”
玛咖诧异地“咦?”了一声,刚想发火,假姑娘竟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照着此人就是一阵暴风骤雨般地猛烈袭击。玛咖又及时地在旁边帮忙。两个人很快就把这家伙打得晕头转向连连认错。
“别打了!我错了!”他痛苦不堪地说,“你们饶了我吧!”
“可以饶你!问人家姑娘愿不愿意!”玛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