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柯六四为自己做出的“成绩”洋洋得意的时候,某一天,他的手下把来这个城市旅游的一对记者夫妇抓了!以他们的结婚证是伪造的为由,欲对两人处以两千元的罚款。
这对记者夫妻怒不可遏!将盐都市胡乱执法的糟糕情况反映到了省公安厅。柯六四为此受到了警告处分,上级勒令他立即改正过度执法的问题。本想做出一番成绩雪耻,却是耻上加耻。柯六四觉得自己的工作和生活都极不顺利。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让他走背运,麻烦不断。
刑警队的人手本就不够,而现在,面对新形势下的毒品泛滥,局里决定从刑警队里抽调人组建一个禁毒大队。龚翔作禁毒大队的大队长。
龚翔一上任就抓获了不少吸毒分子,围追堵截地查找毒品的来源以消灭之。但这个城市的毒品买卖却越来越兴隆。这个城市的禁毒工作就像被奕青山压着一直停滞不前,无法取得突破性的实质进展。
这个时候的娜丽懿在贫穷困苦中艰难度日。同样是孕妇,小五如珍宝般被三娘一家全方位细心呵护着。每天大鱼大肉、水果、零食,应有尽有。
而贫寒的于芳芳家只有米饭和素菜。娜丽懿严重营养不良。晚饭后,鲁文牵着老婆的手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街边烧烤摊传来的香辣肉味让娜丽懿的喉咙不自觉地“咕噜”了一声。
鲁文心痛地问老婆:“你想吃啊?”
娜丽懿难为情地点点头。
“那,你等着我!我去赶一趟车!”鲁文说。
“不行!我和你一起去!”娜丽懿不放心地说。
鲁文想了想道:“也好!”便交代娜丽懿,“你跟着我别出声就是!看我的眼色行事。我下车,你就跟着下车!”娜丽懿点点头,心里惶恐不安。
我在做什么?她想,在参与扒窃同流合污!啊!这,是多么地不可思议!
二人上了一路公交车。娜丽懿遵照鲁文的嘱咐找了个座位坐下来,高度紧张地偷瞟着鲁文是如何扒窃的。
即便是晚上七八点钟,坐公交车的人还是很多。鲁文把手吊在车箱的水平吊竿上,一双贼亮的鼠眼不露痕迹地四处寻找可以下手的对象。
他看见一个提着尼龙包的妇女上了车后,将包稳妥地穿入自己的臂弯里,然后伸手吊住了面前的吊竿。那包便安全地在她面前一摇一晃。
鲁文敏感地捕捉到了妇女“此地无银”的微妙动作。便挤到这妇女的旁边,伸出一只手与妇女并排吊着吊杆。另一只手在那尼龙包下微微掂量了一下,确定了包里的小钱包位置。
那一刻,他嘴唇紧闭,脸因紧张而变得煞白。娜丽懿充满怜悯地盯着他,眼眶潮湿,将头掉向窗外。
他是为了我才干这事的!她充满自责地想,若我不馋嘴,他也不会挺而走险。啊!我为什么不是一个富翁呢?为什么要这么馋呢?
恬不知耻的感觉蔓延在她的头面部。她为自己缺乏教养的表现而羞愧,盼望这不法的事是最后一回。鲁文毕竟是她孩子的父亲。无论如何,她都希望他能壁虎断尾地做个好人。
她又控制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将头调回来,偷瞟着那中年妇女。她神色自若地望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没有丝毫异样。娜丽懿胡思乱想着,竟忘记了鲁文的存在。等她再用眼光寻找鲁文时,才发现他早已离开这个妇女不知去向。
而这时,她猝然发现自己的衣服里面有一个钱包!她的心“咚、咚、咚”地狂跳不已!面红耳赤。她下意识地将钱包塞进裤腰带里,又紧拢了一下自己的外套将钱包裹住。再次偷瞟那中年妇女,她依然保持着自己的站立姿势望着车窗外浮想翩翩。
“我是一个扒手!女扒手!”娜丽懿耻辱地想,“我已堕落成一个可耻的扒手了!老天啊!……”
这时,车到站了!娜丽懿终于发现了鲁文。他向她使了个下车的眼色,娜丽懿便起身跟在那中年妇女身后下车。她专注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等待着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包被盗,转过身来惊慌吵闹的那一刻。
但是,她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尼龙包被刀片划烂了!下车后,她将手臂上的尼龙包从手臂中退出来拎在手上,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
娜丽懿呆呆地看着她消失在街旁的小巷尽头,心里怅然若失!
她为什么哪么大意呢?她想,是不是所有被扒的人都会如此粗心大意?所以,乘务员才会提醒大家保管好自己的财物谨防被盗?
她像是舍不得那妇女一样,望着她消失的空巷神思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寻鲁文。然而,鲁文也不见了!
娜丽懿在站台东张西望找不到鲁文,只好边往回走边寻。走了十来米,才发现鲁文躲在马路对面的一个黑暗巷口向她招手。二人又乘上另一趟反方向的公交车返回。
在暗黄的车灯下,娜丽懿颤抖着打开了那钱包。包里有四十多块钱。这相当于一个工人半个月的工资收入了!
二人回到闹市区。鲁文让老婆美美地吃了一顿烧烤,自己竟是一口也没有尝。馋嘴的孕妇不免感动和钦佩。她在鲁文一次次的竭诚相待中一次次地感动,一次次升起的弃他之心便一次次地消失。
她现在又想改造他。他若能被改造,她愿和他厮守终生。偷摸扒窃始终是为社会公理、秩序、道义所不齿的!今晚那妇女回家后,发现自己的钱被盗了,会是一个什么情景?
她一定懊恼万分、悲愤不平吧?这也许是她全家大半个月的口粮。那么,接下的这大半个月,她们家该如何度过?必定是靠借贷过日子了!不能再让鲁文做这害人的勾当了啊!
她再次要求鲁文找一个正经的工作。哪怕一个月挣两块钱,那也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钱!她不会嫌弃他。
但鲁文无法放弃扒窃的惊险和刺激,即使一个人也要出去捞。要当爹了,他便有了“奋斗”的欲望。只是,他的胆子也小了一些。他怕自己万一失手被擒,孩子和娜丽懿就会落入别人怀里。
眼看着又要增加吃饭人口又黔驴技穷的于芳芳,在于梅梅的唆使下向居委会举报了娜丽懿未婚先孕的事。要求张主任出面,强行要娜丽懿堕胎。
她怕鲁文有了孩子后会无法生存。所以,娜丽懿的肚子大一天,她的焦虑就深重一天。鲁小笼初中毕业就闲置在家,张主任让她进了马平安的电子厂。于芳芳固执地认为,儿媳妇不消失,儿子就不可能会走正道。她跟儿子的隔阂就会永远存在。
这个讨厌的人存在于她和儿子之间,让她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坐立不安。直到娜丽懿又开始做生意了,她的惶恐才减轻了一些。
娜丽懿这次做的是不起眼的小生意。她身上开始闪耀母性的光辉,内在的潜能像泉水一样不断涌现,变得无比勤快和能干了!
她一点一滴地攒钱生孩子。去菜市场买来一些小虾米,炒好后放上香辣佐料,拿到小学校门口卖给那些馋嘴的孩子。
这个简单的生意每天也能挣十几二十块钱。既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也能保证自己的休息。她在恶龙湾沾染的懒惰、颓废因怀孕而神奇地一扫而光!
张主任找上门来了!鲁文还未满二十二周岁,还未结婚就要生孩子是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她有责任劝阻。“还是叫娜丽懿去做人工流产吧!”她和善地对鲁文说。
“凭啥哟?!关你屁事!嗨!你还真是可恶!”鲁文生气地嚷。
“我不是可恶。政策是这样的啊!我们要遵守呀!”张主任说。
“政策?!屁策!凭啥要遵守?!”鲁文蛮横地指着张主任骂:“你不要跟我啰嗦!要遵守,你去遵守!不关我们的事!”
“咦?咋不关你们的事呢?”张主任道,“政策是所有人都要遵守的呀!”
“你甭跟我扯这些!我不懂!”鲁文凶恶地道,“哪个敢动我老婆一根汗毛,我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他妈的笑人得很!竟敢管老子了!你不要命我会要命?!”
张主任又劝告娜丽懿要守法。但娜丽懿态度坚决地要生这个孩子。
“鲁文还有两个月就到结婚年龄了!我们补办结婚证就是!再说了,我的孩子是在我们农村上户的,对你们居委会没啥影响!”
“你们靠什么养活孩子?”张主任问。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既敢生,就能养!”娜丽懿自信地说,“我的孩子,不会愚昧,不会无知,不会贫穷!他会非常有尊严的!至少不会像我!”
“哎!我是为你们好!”张主任耐着性子劝告。
“谢谢!”娜丽懿道,“但你管不了我呀!我可以回乡下生啊!”
张主任无奈了!是啊!再过两个月,鲁文与娜丽懿办理了结婚证,这孩子就合法了!一定要娜丽懿去流产吗?她已经二十六岁了!也算晚婚晚育了!
她没想到,一贯斯斯文文懦弱的娜丽懿为孩子会如此坚定。于芳芳的算盘落了空,又只有恼恨地念叨。
新的长途客运站运行以后,盐都市的城市建设工作进入一个快马加鞭的状态。奕青山外一马平川的土地上,不断耸立起崭新的高楼。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舞厅在渐次减少,带卡拉OK的歌舞厅越来越多。阴暗狭窄的小路一条一条拓直变宽,人们的穿着打扮越来越新潮。
一些高坡上耸立起塔型的钢架,极少数人的手里多了一个奇怪的砖头似的东西。他们对着这个东西讲话,惹来无数人惊羡的目光。
市政府的规划接下来就是黄金地鑫街的改造搬迁了!这个工作一开始就遭遇重重的困难。可以说,根本无法进行!
鑫街,这个从盐都市还未建市就是盐商云集、风水宝地的黄金一条街,它依山环水坐地生金风生水起。府西河源源不断的河水就是它取之不尽永不消散的滚滚财源。
谁也数不清这里究竟造就了多少富翁。在这里打拼的人们谁愿意放弃自己顺风顺水的生意搬走呢?于是,以年轻的蒙孔为首的服装老板们誓死守护着他们的地盘。
他们白天做生意,晚上请人驻扎在摊上。愣是不让政府动手拆迁这条街。
“鑫街不存在了,咱们的财源也就断了!”蒙孔义愤地对老板们说,“政府说断我们的财路就断我们的财路!我们是蝼蚁吗?蝼蚁还会咬人咧!政府要打烂我们的饭碗,我们就团结起来咬死他们!”
马平安的墨生公司也设在鑫街,自然也强力反对拆迁。他热烈支持蒙孔等人保卫自己的产金之碗,对抗拆迁工作。他的墨生保安公司受雇于服装老板们。其成员每天晚上卖力地在鑫街巡逻,霸占着这条街。
拆迁遇到了麻烦,市政府为避免各方的矛盾升级,谨慎地延缓了拆迁工作。而这条街大部分都是二三层的老式木质楼。这些老旧木楼除了住居民,还是服装老板们的成衣货仓。如果发生一次像丽人酒店那样的火灾,后果不敢想象!安全隐患如此严重,是必须要拆迁改造的!
头脑灵活又积极投身城市建设的马平安,当然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想趁拆迁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看准了鑫街的价值。谁能把鑫街的改造权抓在自己手里,谁就能坐正盐都市工商界老大的位置。
他一方面卖力煽动服装老板们和政府作对,鼓动不明真相的群众聚众闹事。手持各种标语到政府门前坐地示威呼口号,逼迫政府取消拆迁鑫街的决定。另一方面,又私下加紧了对决策上层的进攻,和美艳迷人的划划一道频繁请客吃饭,努力想把旧城改造这块肥肉揽入囊中。
墨生城市建设公司成立后,所做的项目并不多。马平安很不满意。他认为这跟公司法人没能和政界搭上关系有关。
已经晚上十点过了,劳累了一天的老母亲准备打烊了!可是,玛咖还坐在她的店里玩扑克,没有离去的意思。
“关门了!”老母亲提醒儿子。
“你先走吧!今晚我来关门!”玛咖头也不抬地答。
“为啥?”老母亲迷惑地望着儿子。一直以来,儿子不仅对她的小店漠不关心,还经常责怪她开饭馆辛苦,叫她不要干了!
“不为啥。看你累,可怜你!”玛咖道。
老母亲心里泛起温暖的慰藉。听说鑫街要拆迁,在大学食堂退了职又在帮着划划做生意的玛咖就经常到店里来。老母亲觉得儿子突然变得懂事了!满心满怀的都是高兴。
她提着自己的挎包出得门去,又惊慌失措地跑回来。浑身哆嗦地朝儿子喊:“打!打起来了!快关门!”
玛咖起身出门,看见街上有人在飞跑,呐喊声四起。原来是守卫摊子的人和准备开进的拆迁队伍打起来了!
接到通知的柯六四带着几个警察去维持秩序,见老母亲的店还开着,便不满地对玛咖道:“该关门了!你们应该响应政府号召嘛!”
玛咖不情愿地道:“多关一天就是丢好多钱咧!”
“钱挣得完吗?”柯六四瞪着玛咖道,“明天就不要营业了!”
玛咖气鼓鼓地嘟着嘴,关上店门去街上看老丈人执法。
柯六四在快到冲突现场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高喊:“快扔石头,砸死他们!”
他一愣!竟是呆住了!这声音,不是火车站出租屋里,那躲在桌子背后的那个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