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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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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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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龙湾》连载

第五十四章 于七的丧事

在旁嗫嚅着已不敢发言的于芳芳见众人围攻桑女,鼓起勇气道:“这、这个,就不是嘛!”

因为过于激动,她满脸通红,嘴唇颤抖、张皇结舌。

“这!这!这!”于梅梅气势汹汹地学着于芳芳语无伦次的样子高声咆哮,“说的不是言,道的不是语!连一句话都扯不清楚,还敢说不是!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所有的人都赞许地看着于梅梅,鄙夷地瞪着于芳芳。

于芳芳难过极了!她可怜巴巴地不时悄悄挪动双脚的位置,胆怯地离现场中心越来越远,逃避众人口诛的威力。

饼娃有点儿伤脑筋了!他确实不能肯定这个人就是他妈。看着很像,似乎,又有点儿不像。

李思聪和桑女在众人的强烈谴责下,又走近尸体细细查看。然后,他们也异口同声地对饼娃说:“是!确实是咱妈!”

“对了嘛!”看热闹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赞许道:“那脸,那鼻子,那眉毛,明明就是你妈!”

现在,只剩下于芳芳孤家寡人、一个人坚持她的谬论了!她显得势单力薄。

人们转而纷纷指责于芳芳六亲不认、冷酷无情,只晓得睁着眼睛说瞎话!

于七这个人,谁不认识呢?她诡异而特别的军人装束,永远高冷超凡的精神面貌,身上那些奇形怪状的装备,可谓风云盖世,英姿飒爽。这位“女将军”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游游荡荡了几十年,人们对她太熟悉不过了!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

饼娃还在迟疑。周围的人又把怨怒的眼光砸向他。“饼娃是不想负责!”

“连亲妈都不认的,不是人!必遭天谴!”

“就是嫌麻烦嘛!狗日的!枉于七屙了他!”

“饼娃!”有群众朝饼娃怒吼,“还不赶紧把你妈弄回去!拖拖拉拉想干啥咧?硬是要等她生蛆嗦?你狗日的!畏畏缩缩的X样子!你是你妈生的哒!难道是狗生的呀?……”

于梅梅很能干地扯着嗓子高声张罗安排:“桑女!你回去叫你老汉儿拿钱!——他狗日的必须拿钱!把灵堂设在你家门口!那儿宽敞!李思聪、饼娃,你两兄弟想办法把你妈弄回去!我走了!我要回去看周四方得不得空,叫他来帮你们!”

她怨恨地瞪着默不着声的于芳芳,朝她吼道:“你不走啊?在这儿闻尸臭美啊?人都死了,还有啥好看的?!”

于芳芳气鼓鼓地一言不发。她再也不敢大声说那不是她的妹妹了!因为唾沫星子会将她的身躯吞没的。她只有用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小声地念叨:“都安的啥子心?想吃坨子肉想疯了!……”

是的,办丧事是要吃大坨大坨的砣子肉的!没人在意这个平时就爱胡说八道、是非不分的人。她一惯冗长无序缺乏逻辑的絮叨,导致她即使说的是大实话也没人会相信。

不论从那一方面来讲,她都不是于梅梅的对手。头脑、嗓声、气势、见识、体型,没有可比性!每每两姐妹的意见相左时,永远都是于芳芳缄默息事宁人。

于梅梅不管何事、何地、面对何人,都永远是赢家。五个于芳芳的声音加起来也没有一个于梅梅的声音宏亮。最终,于七的三个儿女统一了认识:这尸体,确实是他们很久不见了的妈!

于是,饼娃和哥哥、妹妹张罗着买了棺材将于七入殓。并将之停放在李文俊家那栋楼前的院坝里。

李文俊在四楼的阳台上瞥了一眼棺材又躲回屋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下楼,更没有近前看一眼前妻的遗体。但他拿出了钱交给孩子们操办丧事。他恨于七,至到她死,这种恨都不消亡!

李文俊要求孩子们要堵悠悠众口,要把丧事办得像样些,免得给人戳着脊梁骨骂。这不是孝与不孝的问题,是要让周围的邻居、街坊们都知道,活着的人都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他们对背叛爱情、背叛婚姻又自我疯掉的于七可谓仁慈义尽!

饼娃三兄妹给母亲搭了灵堂,还特意请来了道士为于七开灵(点化、引导亡灵)、开追掉会。桑女面容哀戚,神思恍惚。始终保持着悲痛欲绝的神情。

她不断主动给人提起母亲那些令她感到温馨难忘的往事:“她其实是有知觉的。看到我会笑,而且一直笑眯眯的。哎!现在她去了,说老实话,心里好难过……”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难过,桑女狠命地擦着眼睛,使它看起来像哭肿了的样子。

李思聪热情地招呼着亲戚朋友,不断掏出烟来散发。

他是个能干的男人,有他自己的小家庭。不知因为什么,平时极少和人来往。亲情对于他来说更是寡淡的。

饼娃毫无表情地认真做事。煮饭、炒菜、摆碗筷。虽然他从来没有干过这些事,但他居然做得有条不紊。还不时莫名其妙地发一小会儿呆。但紧接着,又继续踏实地做事。

于七活着,他最起码每个月会有几十块钱的生活费。现在母亲死了,他不知道父亲还会不会拿钱给他。

于七的丧事办得热热闹闹。于梅梅不时从自己家里跑过来,双手挽胸站在院坝边缘,唬着脸扫视办丧现场,冷眼观察着李文俊一家的表现。

她和李文俊住在恶龙湾这同一个居委会。彼此间的距离不过是走两三分钟的路程而已。她来观察的目的主要是想看李文俊这个人作事有何不妥;李思聪等三个晚辈对待死去的母亲是否恭敬。如有不妥之处,好尽情咆哮。

万万山进监狱导致周白莹越过越颓废,于梅梅因此而有一肚子的怒火要发泄。任何稍不如意的事情都可能导致她大发雷霆。

 周四方和鲁文等为迁就不能靠近死尸的于小二,在离棺材远远的地方打牌。不时发出快乐的惊叫和笑声。于梅梅站了一会儿,不见着火点,这才悻悻地离去。李文俊早知她是来自火之星球、周身是火的人,已把她可攻击自己的借口堵死了!

而于芳芳则颓废地靠在自家的门框上发愣。隔壁三娘笑盈盈地走过来问她:“咦?六娘,听说于七死了哒,你咋不去看一下呢?”

“哼!”于芳芳气呼呼地道,“你知道哪是谁?!说不定于七还在其他地方好好的呢!我说不是,他们硬要说是!是!于梅梅还跟我闹!我懒得过问了!随便她狗日些咋弄!跟我没关系!”

三娘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笑嘻嘻地说:“这样啊?这要真不是于七,哪可就闹笑话了!”

于芳芳生着闷气,没有做声。三娘又把话题扯到租住在本里弄的陈二娃身上。

陈二娃每天挑着大挑小挑的泥鳅到恶龙沱菜市场卖泥鳅。日日重担在身却矫健地从三娘门口飞弛而过。

“咚、咚、咚”勤劳踏实的脚步声铿锵有力;“咚、咚、咚”沉重又轻快的脚步声撞击着疯子小五寂寞的心房。

小五从早到晚都喜欢坐在自己家门口织毛衣。日复一日地看着陈二娃从自己面前过来过往。开始的时候,小五只是觉得陈二娃长得很帅气;后来,她又发现他很壮实;后来,又发现他很能吃苦;后来,又发现他很善良……

她一天发现陈二娃的一个优点。自己也由被动坐在家门口等待那“咚咚”的脚步声,转变到主动到陈二娃的出租房外张望、等候他的脚步声。

健步如飞的陈二娃,他的衣袖带起来的风尘卷走了小五的灵魂,迷惑了她的神经。她从未恋爱过的心如花朵一样开始绽放、绽放……

“陈二娃很勤快!”小五对母亲说。

“嗯!他是很勤快。”三娘道,“人家农村的,就是吃苦耐劳!哪像你狗日的好吃懒做还骂人!”

“农村的怎么啦?!陈二娃就是好!”小五说。

“咦?你是不是想跟着人家?”三娘拿脑筋不正常的女儿开涮。

哪知,小五竟直截了当地回答:“是又怎么样?我就是想跟着他!”

三娘为小五天真幼稚的话而忍不住发笑:“你做梦吧!乱想!人家会要你个屁!”

“你咋晓得他不要我?!”小五生气了!马上朝母亲骂:“你狗日的王殿宇!人家都希望自己的女儿好,你还想老子嫁不出去!”

“好!好!嫁得出去!你问问人家要不要你嘛!狗日的,不要X脸!”三娘说。

“问就问!”小五扔下手中的毛衣就要去恶龙沱菜市场找陈二娃!

“哎!回来!!”三娘急急忙忙地拉着这无耻之徒,“丢死人了!你不害臊呀?姑娘家家的!”

“是你要我去问陈二娃的嘛!”小五委屈地说。

“好,你回来!”三娘哄小五,“我们找个人去对他说,看他干不干!”

三娘知道,自己的精神病女儿萌动春心了!便想着这事有无成功的可能性。

“人家说,将我们家小五许给陈二娃,六娘,你说这行不行啊?”三娘没有底气地问于芳芳。

于芳芳稍微一愣,很聪明地答道:“这小伙子踏实,勤快,人家能干!”

三娘便道:“我也觉得是这样的!那就托人去跟陈二娃说一下?看他狗日的干不干?嗯?”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于芳芳,言外之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希望于芳芳来做这个媒。

于芳芳赶紧道:“我嘴笨。不会做媒!叫姜四娘去说吧!”

三娘尴尬片刻:“也行,那我跟她说说!”

于芳芳为逃脱这缺德的为精神病人说媒之事,关上房门,去李文俊家外的院坝瞄了一眼后就走了!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棺材里装的是一个陌生人!跟她毫不相干!她对于七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她给她修剪过黑黢黢的指甲,因而知道于七的脚底板特长。而这具尸体的脚板短短的。就凭这一点,她就可以判定这尸体不是妹妹。

第二天,饼娃三兄妹面容疑重地把母亲送去火化了!将于七葬在了鲁文父亲的旁边。

这个多事的夏季,府西河底那憋屈的恶龙吞噬的生命,不仅仅只是小王和于七。

这天下午,与小五家一墙之隔的袁大爷家门口跑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女人,朝袁大爷喊:“袁大爷!快去看看!恶龙沱边上的那两个小孩,是不是你家的哟?”

袁大爷和老伴正和娜丽懿、露露打牌。他拿着麻将牌的手停在空中瞪着来人。

“恶龙沱淹死了两个小孩!可能十二三岁!说是双胞胎,我看不像……”那女人说。

袁大爷的手“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他的孙子和外孙女今年都刚好十三岁!很像是一对双胞胎!

袁大爷扔下麻将就往外跑!而袁大娘却呆愣在麻将桌边没有动。“还,要不要打?”露露有些迟疑地问袁大娘。看袁大娘没有作声,赢了钱的娜丽懿便说:“不打了吧?”

袁大娘终于缓过劲儿来,起身道:“我也去看看!怕不是他们哟!”

她离开她的孙儿、孙女不到一个小时!离开他们的时候,他们在离恶龙沱很远的女儿家玩耍,不太可能会出现在恶龙沱。

袁大娘刚要出门,袁大爷又跑回来了!他站在门口万分疑惑地问老伴:“孙子不是在他姑妈家吗?咋会跑到恶龙沱去呢?!”

“是啊!”袁大娘道,“他咋可能去恶龙沱嘛!”她不相信恶龙沱边淹死的人会和自己有关。

“可能不是袁小宝!这孩子从来不调皮捣蛋,不可能去河边玩的!”露露对老两口说。她输了钱,巴不得继续“战斗”挽回损失。

“嗯!可能是别的调皮娃娃!”娜丽懿也附和。袁大爷老两口就犹豫了!麻将还原封不动地摆着呢!坐下来就可以继续。但不去看看,又觉得放心不下。

这时,小五蹦蹦跳跳地回来了!脸上满是甜蜜幸福的笑容,还自个儿地笑出了声。小五的爸爸袁世海是袁大爷的亲弟弟。

“你们在说啥啊?”小五兴高采烈地问六神无主的大爷、大娘。

“小五,你是不是刚从恶龙沱回来?那里淹死了两个小孩,你有没有去看看,那是不是你侄儿呀?”袁大娘问小五。

小五低头浅笑织着毛衣,尖着嗓子答:“是他们!我去看过了!”

袁大爷直勾勾地盯着小五,脚一软,差点瘫下去!他连忙扶着墙迫使自己站稳!

“你狗日的!有没有看清楚哟?不许胡说八道!”三娘挥舞着拳头从屋里冲出来,以要捶打小五的姿势威逼女儿要讲实话。

“是真的!”小五提高声音说,“咱家的人我都不认识呀?两个都淹死了!捞起来放在案板上。说是小孩,睡在案板上就像大人那样长呢!”

袁世海在家里听了女儿的话,一个箭步冲出门。撇下揪着胸口靠墙而立的哥哥朝恶龙沱飞奔而去!

早已跌坐在门槛上的袁大娘站起来偏偏倒倒地往外跑!跑了几步,又回头来告诉邻居们:“孩子他妈下班回来,莫要告诉她哟!拜托各位了!”

三娘怒骂小五:“你狗日的花痴婆娘!咋又去恶龙沱了?”

“我看陈二娃呀!”小五美滋滋地说,“陈二娃的鱼鳅真好卖!生意真好哦!”

三娘又骂:“你个狗日的叫春的猫哟!还要不要脸哟?”

“哎呀!有什么嘛!就你两口子是假正经!我就是喜欢陈二娃!”小五毫不羞涩地说。

亲人的死没在她心里荡起任何涟漪。她的世界全是陈二娃和他的泥鳅。连泥鳅的腥味也比花朵更芬芳。爱的世界是多么纯美啊!

三娘看哥嫂惊吓得几乎无法走路了!便交待小五:“你在家里呆着!我陪你大爷、大娘去!”

“不!我也要去!”小五任性地说,“我还没看够!我要看陈二娃!”三娘未理女儿,搀扶着哥嫂往恶龙沱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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