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丽懿在游泳池中假装欢快地大喊大叫,胡乱地戏水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不安。陈立杰和划划静悄悄地没有搭理她。
她不用看他们也知道,划划势必又在责怪陈立杰在她面前动手动脚的了!娜丽懿尽量不去关心他们在干什么。划划没有怪罪她而大发雷霆,她已经感到非常庆幸了!她在划划面前总是很自卑,谨小慎微。
“你犯规了!”划划抱着陈立杰轻声说,“你承诺过,除了我不会抱任何人的,但你刚才抱了娜丽懿!”
“这,也算抱啊?”陈立杰困惑地说,“你不要给我设置过多的条条款款嘛!我有我的生活啊!我好歹也算是一个警察了!五百米越障,我竟然跑不过娜丽懿!我觉得好受打击!她可是个女孩!我还不如一个女孩,怎么配做一个好警察?”
“农村的蛮丫头都是这样的!五大三粗智商匮乏,空有一身蛮力!”划划安慰陈立杰,“你永远是最棒的!别担心!”她柔情似水地吻着陈立杰,心中激情澎拜。而陈立杰却非常惶恐,忐忑不安地推开划划又钻入水中拼命地游泳。
在回家的路上,娜丽懿依然装着很兴奋的样子,边走边伸出手轻拂路旁绿化带中冒出的嫩绿叶尖儿不停地说话。“……我学会游泳了!真是不可思议!以后掉到水里不会必死无疑了!”
“话多!会狗刨两下就会了?”划划道。她紧紧地挽着陈立杰的手,昂起高傲的头,不屑一顾地斜视着娜丽懿。
陈立杰忙说:“怎么样?很容易吧?只要相信自己!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缺乏自信!其实你不比任何人差!”
划划瞪着陈立杰,男孩不得不闭了嘴。他本一疏阔男儿,并不计较划划的小心眼。
“是么?”娜丽懿道,没有着声。
“她家那么穷!拿什么来自信?!”划划问陈立杰。
大家不再言语了!划划是众星捧月的公主。娜丽懿和陈立杰都不想让她不开心。三人在尴尬的各自思索中前行。划划的话刺伤了娜丽懿的自傲,忧虑自卑的神情又浮现在她脸上。
“我与他们没有可比性。他们生活在富足的天堂里,而我还在贫穷的地狱里挣扎!任何企图要与他们一样的想法都是无自知之明。”她想,“不过,我会尽快改变这种处境。争取自己的腰杆也能挺得直直的。”
她厌恶这当电灯泡的没有尊严、没有价值的无聊生活。日夜为处在这种尴尬的境地而烦恼着。
陈立杰马上就要去警校报到了!划划要抓紧一切时间没日没夜地和陈立杰约会。他们两个人冗长的约会时间令陪着他们约会的娜丽懿精疲力尽。
“等我毕业了,我就回盐都市来,从基层派出所做起,夺我老爸的权!我做局长,他守大门。”陈立杰对划划和娜丽懿说,“我要成为一个最优秀的警察,令所有的违法犯罪分子闻风丧胆!听到我陈立杰的大名就吓得屁滚尿流!”
划划对陈立杰的雄心壮志不感兴趣。她只想着陈立杰走了,就没人陪着她浪漫了!这种时候,她晚上出去的时间就越来越长。
娜丽懿甚至会为等那一声口哨响,不得不用冰箱里的冰擦脸或揪自己的肉来打起精神忠于职守。当她实在困得不知不觉睡过去时,陈立杰的口哨要无比尖利才能把她唤醒。
陈刚毅从始至终旗帜鲜明地坚决反对儿子和划划交往,主要缘于他对柯六四的生活方式不满。
他认为跳舞是资产阶级的一种享乐方式。作为党员又是警察的柯六四实在不该那么热衷。
“柯六四家的生活理念跟我们格格不入。”陈刚毅对儿子说,“你不会欣赏他们所谓的新生活吧?”
“我只是把划划当小妹妹看待。我能保护她却拒绝她的请求是不好的。这与爱情无关。”陈立杰对父亲说,“您不必大惊小怪。我清楚划划不适合我,我有我的标准和目标!”
陈刚毅的日子单调乏味、一成不变,而柯六四夫妻的生活丰富多彩。他们互相都没有什么好感。特别是在侦破恶龙沱两起老板失踪案期间,柯六四甚至极力回避着与老上级相遇。
这世上侦破不了的无头案那么多,就算神探也未必能破获所有的案子。柯六四不可能为了交差去制造冤假错案。(他已经差点制造石娃子冤案了)而陈刚毅责怪他没有尽力而为的话语无异于主观臆断强人所难。柯六四很委屈。
划划是柯六四的骄傲。她自小就学习棋琴书画,有着非常良好的教养,仪静温良、高贵娴雅、笑不露齿。和某些疯疯癫癫的女孩相比,简直是冰清玉洁、凤毛麟角。陈立杰虽是本市的散打冠军,但他在柯六四眼里不过是一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屁孩。根本配不上他风姿卓绝的女儿!
随着娜丽懿越来越少发出天真幼稚没见识的惊叹,她心里的羡慕嫉妒恨也一点一点地增长。
划划家宽敞又明亮的住房不像她四面漏风的乡下土筑的家。下大雨的时候,她的母亲总是拿着一根长竹竿在屋顶上捅来捅去的修补漏瓦。她羡慕划划家永不会“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羡慕他们随时能在有热水的淋浴头下酣畅而舒服地洗澡。而她家要在天黑后才能提桶水去猪圈旁边,以夜幕为遮挡,闻着猪屎臭快速地洗澡。还要提防蛇的攻击。
她羡慕他们有洗衣机,每天的伙食都是有荤有素四菜一汤。而她家长年累月是见不到肉的。划划家的生活是多么幸福啊!她恨这城乡巨大的差别。
人家划划即使是一个草包,也能靠父母的恩泽有一个好前途。而自己在城里就是一朵浮萍,想要扎根何其艰难!没有任何人能帮到自己,也没有任何捷径可走。
柯六四夫妇以为娜丽懿的到来让他们轻省了许多,是帮了他们的忙。他们仁慈地对待着这个女孩,从没想到这个老实巴交、一脸憨厚的女孩竟是个撒谎的高手,死心塌地帮着女儿欺骗他们。也从没想到过有一天,这个女孩会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而置这个幸福的家于万劫不复!
麻利帝一直想和万万山深度合作干出一番惊世之举。为了证明他捞财的方法比万万山稳妥可靠,他竭力邀请万万山和他一起行动。
“我这次让你见识一下我的筹谋。”他对万万山说,“你放心,你只需跟着我们走就是了!事后分钱给你!不让你冒风险。”万万山欣然应允。
他们去到临市的火车站。几个人分别买票上了一列成都开往昆明的旅客列车,分头挤在一节车厢里等候时机。
等车上的巡警巡逻一过,这伙人便起身堵住了这节车厢的一头一尾,开始挨个向乘客讨要所谓的“座位费”。
“有座位的一人五十,没座位的一人二十。通通都要买哈!不买的马上下车!”麻利帝高声向旅客们喊。
旅客们叽叽喳喳,不明白买票上车后为何又要出座位费。
但,他们的质疑和抗拒很快就被明晃晃的利刃震慑住了!凡不愿掏钱的人,必换来血腥恐怖的围殴和毒打。车厢里到处都是哀嚎和求饶的声音。在这种情况下,旅客们只有敢怒不敢言,纷纷被迫掏钱买平安。
麻利帝一伙人在连续抢劫了三个车厢的乘客后,火车开始驶入盐都市的地界。在火车进站前的刹车缓行地段,这伙人跳车逃之夭夭。
“怎么样?这钱好赚吧?”麻利帝边走边问身边的万万山,“大多数出门在外的人都不想惹麻烦。问他们要五十块钱也不过分。乖乖掏钱买平安是明智之举,谁敢不从?!”
“出站的时候被堵住就麻烦了!”万万山不露声色地说。
“哎,警方的速度没有那么快的!我算过,乘警巡完一节车厢要十五至二十分钟。巡完十节车厢至少就要一百五十分钟。咱们选择靠前的车厢,等他走过后再动手。他巡完十节车厢再倒回来的时后,已经是三百分钟了!纵使有人报警,我们也早已经下了车在家里美美地玩牌了!他堵个球啊!
再说了!一趟火车就一个巡警,即使被当场发现了也无所谓!兄弟伙加起来还干不过一个警察?!你算算!一节车厢一百一十四个座位。一人五十就是五千七百。三个车厢就是一万七千一,还没算站票的。哪种买卖有这个来钱快?”
“嗯!来钱倒是来钱,可性质不同呀!”万万山不屑地微笑道,“我扒窃判不了死刑。政府永远砍不了我的脑袋。但你抢就不同了!性质恶劣。是可以掉脑袋的!
抢一次,量刑基准为四年。抢二次是六年。在公共交通上抢,最少是十一年。致人重伤影响恶劣的,脑袋就得搬家了!两者相比,谁更稳妥呢?”
麻利帝无趣地没有着声。他觉得扒王的声誉简直是枉费了!竟那么胆小!被警方擒住自然惨不可言!但是,如果你永远不被警察抓住,那不就是零风险了么?
不过,万万山的话还是让他深受启发。江湖行,恶狼滔天,猛冲猛打易于折命,是不明智的。只有把自己置于一个绝对安全的金钟罩里,让警方闻不到你的气味,才能行稳致远。万万山不愧是他的益友,他庆幸自己又增长了见识。
当九月的秋风过耳带来绵绵秋雨的时候,陈立杰要去警校报到了!划划由于要和父母赴一个饭局,便安排娜丽懿代替她送陈立杰。
“这没办法。划划走不开。”娜丽懿把划划写给陈立杰的信交给他道,“你莫要怪她。她心里不知道有多着急呢!”
陈立杰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怎么知道她心里很着急?我不会怪她。我得感谢她!没有她,我也不会认识你。你直接改变了我的生活。”
他伸出双手重重地按在娜丽懿的双肩上,想了很久才冒出一句话:“我,很崇拜你!你要安然无恙地等我回来!”
娜丽懿惶恐地甩开了陈立杰的双手责怪:“这话应该亲口对划划说吧?神经病!”转身离去。
陈立杰盯着娜丽懿的背影消失在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怅然若失。她的贫困和不屈在他心中产生了迷人的色彩。他有万语千言,怎么都无法说出口。对娜丽懿的好感和眷恋蜂拥而至,塞满了他的整个心田。
“傻子!真是个地道的傻子!乡巴佬太迟钝了!”他朝车站出口的方向骂。
心上人走后,划划安心地读了几天书,很快就按耐不住寂寞了!
“我们去跳舞吧!”她对娜丽懿说。
“好!”娜丽懿唯命是从。
二人去到府西河边的丽人酒店。这是本市最高档的酒店,为了迎合开放的时代潮流,里面新开了一个舞厅。这个舞厅灯光明亮,一切设施都追求高端,不像其他舞厅晦涩昏暗,给人一种阳光的安全感。
没有柯六四夫妻在场的两个女孩,就如干渴的鱼儿入水,自由自在好不快活!
娜丽懿大约有舞蹈这方面的天赋,被划划稍一指点,就能跳得无比自如!舞厅里流行的舞无外乎两种,一种是正统的国标,一种是社会性的随心所欲的发挥不讲技巧。两个人只需互相搂抱着按音乐节奏踩着走即可。这是像鲁文这种社会上的小青年们喜欢的。
鲁文终于在丽人舞厅见到了他心仪的姑娘了!他激动不已!
“那个!就是那个!做我的老婆行不行?”他兴奋地指着娜丽懿问王小波。
王小波用挑剔的目光审视了娜丽懿一会儿,老练地答道:“嗯!国色天姿,不错!”
“啥意思?”鲁文急迫地问。
“就是看起来挺老实,英气美艳,不像是混社会的。可以去追!”权威人士发了话,鲁文立刻热血喷张!
我找到老婆了!他想,就是这个人!得先让她对我有印象!
“我们去撞撞她!”他对王小波说。拉着他的手舞近娜丽懿,装着不小心地撞了她一下,然后用很有意思的眼光笑咪咪地看着瞪他的娜丽懿。啊!这女孩瞪人的时候也是哪么好看咧!鲁文想。
在划划的影响下,娜丽懿已迅速褪去了许多农民的本色。她不仅学会了化妆和精致地打扮自己,穿着划划送的衣服举手投足都在向划划靠近。
她的自信在飞速地提升,脸上有了女孩儿家的骄傲神色。
接下来,鲁文便直接走到娜丽懿面前恭敬地伸手邀请她。娜丽懿傲慢地望了一眼鲁文,感觉这人还顺眼,便站起来做了鲁文的舞伴。
“我是大光明盐厂的正式工!叫鲁文!”邀请成功的鲁文激动不已地向娜丽懿介绍自己,“你有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