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打了电话给阿美,阿美同样极力支持她出去打拚。
“不要为了爱,盲目的爱,而将别的人生要义全盘疏忽了!”阿美对娜丽懿说,“‘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我不希望你做悲惨的子君。”
张主任、划划、阿美等的话,终于给了娜丽懿割舍儿子的勇气。外出打工之路,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一个母亲要离开自己不满一岁的孩子是痛苦和艰难的。但张主任说的于芳芳和鲁文一定会把孩子照顾好的话又令她放心——那可是他们的骨肉。
于芳芳明知儿子反对娜丽懿出去打工,却信誓旦旦地反复向娜丽懿保证,她一定会把孙儿当心头肉的!她希望这个令她厌恶的人尽早离开她的家。
鲁文坚决反对娜丽懿出去打工。“老子死也不让你走!”他说,“你这是听谁鼓吹了?我对你真心真意,你还不满足!你就是嫌我钱少嘛!哪天我弄到个大家伙的话,你还要求老子!”
娜丽懿努力掩饰着对丈夫的鄙视、厌恶、恨,耐心地做鲁文的思想工作:“以前你不要我出去,是害怕我跑掉不跟你了!现在孩子都给你生了,你还怕我跑么?我的一切奋斗都是为了孩子,孩子在你手里,我能跑到哪里去?跑得再远,不也要乖乖地回来么?”
鲁文心想:那倒是!我就不信你舍得孩子!
“我不想穷下去!我出去拼搏,你在家里照顾孩子,我给你们寄生活费回来!钱挣够了,就回来守着你和孩子,永远不分开了!我保证对你不变心……”
鲁文无言以对,内心激烈地挣扎着,不知所措。他经不住娜丽懿锲而不舍地游说,终于问:“海南在东在西老子都不晓得!肯定很远!你想去多久?”
“难说。快的话一两个月,慢的话两三个月也不一定。反正,看情况吧!挣到钱,立马就回来!”为了自己和孩子的未来,她不得不骗鲁文。见鲁文有松动的意愿,娜丽懿决定趁热打铁,在他还没有反悔之前早点逃之夭夭!于是,她去找划划借路费。
划划很惊讶娜丽懿连出门的路费都没有!她仁慈悲悯地看着娜丽懿。可怜的人!她是怎样落魄啊!她想,我一天的消耗,恐怕就当她一年的收入吧?
“这样吧!”划划说,“你搭免费的顺风车!我叫他们把你送到目的地。”娜丽懿感激不尽。
划划送了一些自己的衣服给娜丽懿,又借了三百块钱给她。“你以后发财了,不要忘记我哟!”她取笑道。三百块钱对于她是小菜一碟!但对于娜丽懿,无疑是改变命运的雪中送炭。
娜丽懿苦恼地对划划说起鲁文的荒唐。他就像一条变色龙,完全是受周围环境和人事的影响而即兴变化着的。他若又听了谁的鼓吹,就可能突然改变决定。
“这个混账!”划划对娜丽懿会被鲁文掌控感到不可思议!“就不知你为何那么怕他!那就快启程吧!免得夜长梦多!”
果不其然,娜丽懿积极准备出发的时候,鲁文突然反悔了!因为袁淑芬对他说娜丽懿不是出去打工,而是出去卖淫。
“你把孩子丢给我一个人,我才不会干呢!到时你不回来,我上哪儿找你?”鲁文说。
娜丽懿没有生气,假装爽快地答应不走了!鲁文立刻乐颠颠地出了门。
他来到正阳街,上了一辆公交车。一个半小时后,他被三个年轻人打得鼻青脸肿地押送回家。
“你怎么回事?”娜丽懿问。
“他们、说我扒了他们的钱。”鲁文垂头丧气,“要我赔钱!”
“赔多少?”娜丽懿犀利地盯着三个年轻人问。
“八十!不然就送派出所。”鲁文说。
娜丽懿直视着鲁文身后的三个人,他们一言不发,用冷酷的眼神表达自己不退让的立场。“那你扒了他们的钱了吗?”娜丽懿问。
鲁文畏惧地望了一眼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三个年轻人,沮丧道:“扒了!可没扒着,被他们逮着了!”
“所以,你挨了打?”娜丽懿悲悯地问。一贯骄横任性的鲁文此时显得那么卑贱和无助。他失魂落魄地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子,等着妻子为他解决这棘手的事。
娜丽懿推断这是一起敲诈。三个年轻人并非善类。在邻居们知道这件丑事前,必须快速解决这纠纷。她心里恼恨不已!但这件事明明是鲁文犯错在先!
她强忍着愤怒对来讨钱的人说:“三位大哥!你们跟到家来的目的是为了要八十块钱,但是,我们没有钱啊!你们也看见了!我这家这么小,你们进来搜吧!翻个底朝天都没关系!能搜到多少钱,你们统统拿走!我家里有什么你们看得上的东西,也统统拿走!我绝不说二话!”
“你这样说,就是耍无赖、蛮不讲理了!”一个年轻人说,“我们既然来了,就是要拿到钱!”
“可我们没有钱呀!你杀了我们也变不出钱呀!有什么办法呢?!”娜丽懿愤怒地道,“我的儿子这么小!他就是我这个家最值钱的东西。要不,你们把他抱走吧?!”
三个年轻人生气地互相嘀咕着,恶狠狠地盯着鲁文。鲁文心虚地低下头。他这副模样让娜丽懿心碎不堪!他必定是害怕再挨打或进派出所!他必定在外被这三个人打惨了,才带他们回家的!
娜丽懿想了想道:“现在,有两种办法解决:一,你们把他送派出所去!二,我看在你们辛苦走了一趟的份上,去借二十块钱给你们作为你们的辛苦费。你们任选一样。其他的,我就无能为力了!”
“那你去借钱吧!”一个年轻人道。
娜丽懿抱着儿子出了门。过了一会儿回来,将二十块钱交到三个年轻人手里,目送他们离开。
“你是在哪儿出的事?”她转身问鲁文。
“正阳街。”鲁文道,情绪低落,萎靡不振。
“哼!你不是很能么?!不是可以用汽油烧死我么?!”娜丽懿冷笑道。
“他们三个人!”鲁文强调。
娜丽懿:“你不是很会玩命、能打么?!怎么被反打了?怎么怂了?”
“你开玩笑哟!”鲁文万分委屈地说,“他们三个人,我咋打得过?!”
他全力反抗过了!如果不是他也是个蛮横之人,他可能早就被打死了!因为这三个人是玛咖听了划划的讲述后,专门叫来收拾鲁文的!
“哼!你还是只有在老子面前耍横!在外面就是个怂货!还提刀砍鲁武呢!”娜丽懿万分鄙夷地道,“我叫你好好挣钱,你就是这样挣钱!罢了!我还是只有出去打工了!”
“我可以上班挣钱的!”鲁文赶紧道。
“好!那我们去找张主任,问她上次给你介绍的工作还作数不?”娜丽懿说,想给鲁文最后一次机会。
“我才不好意思去呢!”鲁文不情愿地道,“上次我跟她吵架了嘛!”
“你不好意思,我也不好意思!”娜丽懿说,“要不,叫你妈去说吧?”
“好!”鲁文说。就进到于芳芳的屋里,对母亲说,“你去问一下张主任,她上次说的做临时工的事情,还作数不?”
于芳芳惊骇地望着鲁文发愣!啊!该死的娼妇婆娘娜丽懿!这是用啥打的男人?!打得鼻青脸肿!心肠好毒啊!
“啥事不能说!要打!”她刚开口念叨,鲁文就打断她:“不是娜丽懿打的!我在外面打了架。”
于芳芳好像明白了!激动地嗫嚅着,久久说不出来话。“谁的钱不是辛苦钱?!你拿人家的,人家当然要动手!”她终于说。
“哎呀!啰嗦!”鲁文不耐烦地命令母亲,“快去!”
于芳芳屁颠屁颠地跑到居委会,激动万分地对张主任说:“鲁文想上班了!多半是因为有了孩子,没办法了吧!还是觉得上班稳妥些……”
“好啊!”张主任十分欣慰!“那他明天就可以去!”
正阳街街道办事处在奕青山上办了一个小型的雪糕厂,主要目的就是想解决本辖区的无业游民的工作。鲁文便进了雪糕厂,上班也很方便,十分钟不到就到厂里了!
然而,三天不到,鲁文就不想干了!“不安逸!”他烦恼地说,“地下水淋淋的!还要穿统靴!”
“那是工作需要啊!人家都穿,你为什么不能穿?”娜丽懿问。
“那工作服穿起来浑身都不舒服!我明天就不去了!”鲁文意志坚决地说。
“你不去了,那你又想做什么?”娜丽懿灰心丧气地问鲁文。
“你跟划划说一下,叫她爹给我安排做‘二排’嘛!”
娜丽懿苦涩一笑。“二排”是柯六四在盐都市大搞抓嫖抓赌、扫黄时兴起的一个职业。就是专门帮助警察发现各种违法犯罪事情的临时工。没有正式编制的“二排”,其奖金纯粹靠罚款提成而得,缺少必要的约束,令群众深恶痛绝!
鲁文一个扒手,居然想去做“二排”!娜丽懿觉得鲁文幼稚得不可思议,荒唐得无与伦比!便道:“随便你吧!你想做皇帝都可以!”她伤心地别过头去,不愿再理丈夫。
她又去找划划,对她说她第二天就去甜城。
她为鲁文灌洗了一天的脑子,终于换来他心甘情愿地同意她出去打工了!第二天天未亮,她就出发了!不放心的鲁文送老婆去火车站,依依不舍地忍不住抹泪。
他本是不情愿娜丽懿离开的,但他的朋友们告诉他:“正婆娘走了,副婆娘会来”,他觉得此话也不无道理。成全娜丽懿,无疑就等于成全自己。挥别妻子后,他觉得一身轻松和自由——再没有人动不动就朝他大喊大叫地咆哮了!
娜丽懿坐火车在甜城下车后,上了一辆来接她的小型面包车。他意外地发现小王的男朋友赵德恒竟在车上!原来,赵德恒就是她要去上班的那个厂的厂长!
赵德恒把娜丽懿接到厂办的一家食品公司,安排好她的食宿后就去了厂里。孤身一人的娜丽懿在宿舍里闷声垂泪。
她是趁儿子熟睡的时候离开的。想到儿子醒后撕心裂肺地哭着要找妈妈的凄凉,她泪如泉涌!她已被鲁文的爱情置于绝境,再不抗争就是死路一条!
她在这个食品公司跑销售。主要工作就是每天走街串户,推销厂里生产的糖果、奶茶、巧克力等小食品。由于她非常勤快又能说会道,对客户的态度极为真诚,她很容易就得到厂长和客户们的信任。
随着她玩命地挣,她的业绩不断提升,她的工资待遇也不断地增长。没过多久,就成为了仅次于赵德恒的“二老板”了!
她每月将自己三分之一的工资准时寄给鲁文,以保障他和孩子衣食无忧。鲁文便不再靠扒窃过日子了!为了避免鲁文知道她的真实处所前来骚扰,她把钱寄给阿美,再由阿美在海南寄给鲁文。给鲁文造成她在遥远的海南打工的错觉。
鲁文只是一只只能在近处扑腾的麻雀。他是没有能力像斑头雁一样飞越千山万水去海南找她的。这是划划的妙招,也是娜丽懿无奈的选择。恶龙湾的邻居们对鲁文这令人妒忌的福气充满了鄙夷。只差没当面斥责他为拆白党了!
小五的女儿自从生下来起,闻到母亲身上的气息就厌恶地扭开头,不愿吃小五的一口奶。三娘只得用奶粉来喂养这孩子。她细心呵护着这个小生命。期望她长大后能做小五的依靠。
袁世海夫妇不要陈二娃出一分钱抚养孩子。小五更像是一个见证女儿成长的旁观者。这个生育高峰期诞下的孩子们使恶龙湾人丁兴旺。有了孩子作动力的陈二娃每天卖泥鳅更加勤快了!他脸上常常挂着幸福快乐的笑容,俨然成了一个正宗的城里人。
小五结婚后她的哥哥嫂嫂就倒了霉。他们只要一回到家里,心里只装着陈二娃的小五就要兴风作浪!
她故意刁难责骂她的哥哥嫂嫂,一心要把他们赶出家门。“不想死就自己滚!吃饭的人太多了坐都坐不下!人家陈二娃回来坐哪里?”
她和陈二娃的家不需要她不喜欢的人存在。袁世海两口子不敢得罪这祖宗,只好叫两个儿子搬出去租房子住。
现在,恶龙湾这纵横交错的巷道里,已被越来越多的农村人包围占领。匆匆忙忙求生计的“弯脚杆”越来越多,于芳芳再也不敢高声恶毒地咒骂农民了!因为那会得罪众多的人。而论吵架的比拼,于芳芳连一个小孩都吵不过。
于七依旧隔三差五地回来。娜丽懿不在家,于芳芳少了一个不满的对象,她又把矛头对准了女婿王登。他们都是她非常不满的龌龊分子!
娜丽懿寄回来的钱,小部分充填了于芳芳一家的生活费,大部分就被鲁文挥霍掉了!被老婆养着,每个月都有几大百生活费的鲁文在他的朋友圈中成了人见人爱的万人迷。
他们想方设法地打他的主意。借、骗、要,每天邀约赌博。这个牌技一塌糊涂却热衷于此行的无脑猪,在左右逢源的嘚瑟中挥霍着妻子辛苦赚来的钱而觉得心安理得、理所当然。
只要兜里有钱,他对任何人都不会吝啬。
他很庆幸自己作了放飞娜丽懿的明智选择。但当寂寞来袭时,他又不可避免地想念妻子,担心她在外面的情况,渴望她能回来陪着自己快乐地吃糠咽菜。
他觉得她很无情无义,很对不起他。“她倒是潇洒无情哟!”他酸楚地想,“一个人在外面山珍海味吃香喝辣,把我和孩子丢在家里吹冷风!哼!没良心的!……”